狄振暗想，刑器門殺的都是一些奸惡歹毒之人，那刑器也算不上壞人，站在警察的立場或許會說：“沒有人可以淩駕於法律之上”，對於自己這個老百姓，刑器的所作所為不應該拍手稱快麽？

宋全林突然笑了，隊長問他為何發笑，宋全林說：“刑器門連續作案，這次卻留下了關鍵線索。”

“在哪呢？”

宋全林指指地面，“這是沙地，而且是水邊的沙地。”

這片沙地早已經被發現者和警察踩的全是腳印，哪裏還得看得出線索，宋全林卻從容地說：“沙礫凝印，也是宋家驗屍術的拿手好戲。”

他打個電話吩咐一聲，隨後就開來一輛車，幾名搜敵班成員往車下搬運塑料桶。

揭開蓋子，奶香四溢，大夥問這是啥，宋全林回答道：“羊奶。”

他往羊奶中滴入幾滴試劑，然後請大家後退，搜敵班便將羊奶潑散在沙地上，使其滲透，宋全林看著手表，大約兩分鐘左右，說：“行了，準備小刷子小鏟子，鑒證組準備拍照。”

宋全林親自帶著兩名助手，把上層的沙慢慢去除，沙子下面凝了一層乳白透明的膠凍，它韌性很好，即便是腳踩上去也不會破壞。

膠凍上面清晰地出現一些痕跡，令在場之人折服。

最顯眼的就是死者旁邊的地上，有一把手槍的輪廓，手槍不遠處有一個重物壓痕，此外還有一串腳印。

宋全林用手掌丈量，說：“腳印長45碼，結合步幅來看，兇手身高1米8以上。腳印最後停下的地方右邊出現了一個壓痕，證明兇手是右撇子，隨手將一樣東西放在地上。”

隊長說：“那把槍呢？”

宋全林說：“從痕跡拖擦的方向和槍坑的重心看，是兇手扔過去的，扔給死者的。”

“兇手把槍扔給死者？”

宋全林點頭，來到死者的位置蹲下來，擡頭仰望，腦海中重建當時的情景。

“死者遭到毆打之後，是跪在地上的，兇手居高臨下，扔來一把槍……”他抓起死者的手查看，然後用手指摩挲死者的太陽穴，說：“撐傘！”

助手把驗屍傘撐起來，在傘影的覆照下，死者右側太陽穴出現一個圓形痕跡。

宋全林滿意地點頭，“這把槍曾經頂在死者右邊太陽穴上，這個動作如果是兇手舉槍威脅，未免太不自然，結合這把槍曾被扔在地上，我覺得是兇手逼迫死者自殺。”

“逼迫自殺？”在宋全林精彩的推演下，隊長已經完全成了覆讀機。

“逼迫自殺，最後卻死在一根貫穿力強勁的尖刺上，這中間發生了什麽……”

一陣沈默之後，狄振說：“範文被逼到絕路的情況下，手上又有一把槍，他是不會自殺的，相反，而是將槍口對準面前的人。”

宋全林點頭，“範文幾乎一定會采取這個行動，但是子彈沒有射出，而他卻死在一根尖刺上面……刑器機關‘問罪角’，可以斷人正邪善惡。”

他看向地上的重物壓痕，“難道說放在這裏，正對死者的物體，就是傳說中的‘問罪角’。這不是簡單的殺人，就像之前的三起命案一樣，這是一場審判！”

隊長感到不可思議，“範文想殺兇手，然後自己死了，這到底什麽原理？”

狄振好像明白了，驅動機關的是殺意，宋家現在使用的霍氏劍萼曇能感知殺意綻放，這東西最早來自刑器門，他們為什麽有這種東西，很可能是一個觸發機關的扳機。

看來刑器門是不動手殺人的，他們給被審判者一次機會，如果他們願意自盡（也許槍裏沒有子彈），證明他們心中有悔意，可以得到寬恕；如果他們試圖反咬一口，便證明他們毫無悔意，瞬間滋生的殺意便會送他們去黃泉。

不過狄振沒有說出來，霍氏劍萼曇屬於古刑八門的機密道具，當著宋全林的面就不要賣弄了。

宋全林沒有回答隊長的問題，說：“開始取證，每一個微量物質都不要放過，這可能是我們離刑器門最近的一次機會，屍體送到武警醫院解剖。”

眾人便忙活起來。

宋全林摘了手套來到狄振面前，說：“賢侄，這案子你怎麽看。”

“呃……範氏兄弟拙劣地模仿刑器殺人，把正主引來了。”

“所以你看，當初我提出的‘引蛇出洞’計劃是完全可行的。”

狄振一陣苦笑，那計劃就不要提了，如果真去執行的話，沒準死在這的就是狄振自己了。

宋全林繼續說：“其實我也是一石二鳥，無論是範氏兄弟，還是逍遙法外的刑器門，能引出來哪一個都是好的。唉，現在又得開始忙活了。”

狄振說：“宋叔，實在抱歉，這案子我不想參與。”

宋全林一驚，“為什麽？”

狄振回答：“我想這個刑器門應該是獨來獨往，我的能力發揮不了什麽作用；另一方面，我曠課太久了，我現在還是學生，學業為重。”

宋全林顯然是有點失望，“那就隨便你吧，有需要的話我再找你。”

“好的好的。”

“賢侄，有句話我還是想說，宋狄一家始終站在正派的一方，刑器門看似懲奸除惡，但他們也是法外狂徒，希望你對他們不要抱有一絲同情！”

狄振暗暗吃驚，自己對這案子的消極態度被察覺到了。

他一本正經地說：“當然不會的，沒有人能夠淩駕法律之上，法律是唯一的正義。”

宋全林欣慰地點頭，“你的覺悟很好，那你去吧，有空多去醫院看看昭昭。”

狄振就此告辭，心想宋全林怎麽一番話裏有話的樣子，難道說狄宋兩家以前因為對待刑器的態度發生過分歧？

應該不會呀！

當初狄公的教導是，遇見藥師、刑器兩門，“斬草除根，萬不可留情”。

狄振先回學校去了，現在正是運動會，寢室裏空無一人，難得一下午安寧。

這時王路飛闖進來說：“原來你小子躲在這兒！今天下午立定跳遠，我幫你報上去了，趕緊來為集體爭光。”

“啊？”狄振一頭霧水，“我怎麽不知道。”

“說了是我替你報的，你長這麽高，不跳遠不是浪費了嗎？”

狄振啪一下把書合上，站起來，王路飛嚇得後跳，擺出一個架勢，“你要幹嘛！？”

狄振嘆息道：“第一、以後不要擅自給我報項目；第二……下不為例，我勉為其難地去跳一下吧！”

王路飛喜不自勝，這個刺頭居然服管了，一定是自己的威望上升了。

他回頭一看，輔導員不知道啥時候站在門口，楊鑫微笑道：“狄振同學現在覺悟越來越高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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