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這些，王喜鳳再次叮囑道：“偵探先生，我和你說的這些事情，請你一定不要告訴別人好嗎？”

狄振說：“但老太太讓我向她匯報。”

“唉，老太太身體不好，您就報喜別報憂了，把她氣出病了，對我們大家都沒有好處。”

狄振笑笑，“放心吧，我不會說的，我只會說兇手的事情，與命案無關的一概不提。”

王喜鳳松口氣，“那就好，這個你拿著吧！”說著，將裝了金瓜子的錦囊推過來。

狄振不想收錢，但為了使她安心，還是取了一粒，這幾克的金瓜子可能值個一千多塊吧。

王喜鳳見狄振收了禮，擔憂的神情才緩和下來，笑道：“你也挺厲害的，年紀輕輕當私家偵探，看來一定是有本事的，希望你早日查出真相。”

狄振笑道：“我剛剛說‘兇手’你居然沒什麽反應，莫非您心裏認為，賈瑞的死其實是謀殺嗎？”

王喜鳳沈吟道：“嗯……我說不好，只是一種感覺，但我真心不希望賈家任何人犯法！”

二人就此告辭，狄振把那枚金瓜子送給了龔勤，說：“回頭穿個孔，可以當個手機掛飾。”

龔勤笑笑，“你咋不拿倆，我還可以當個耳環呢！”

狄振說：“那我再要一個。”

“好啦好啦！”龔勤拉住他，“也就你能幹出這種事情，我哥是絕對不會的，對了，你覺得王姐姐沒有嫌疑？”

狄振說：“她是一個寧願無事不願多事的人，我想她不會為了掩飾一個把柄而選擇滅口，再說盜鏡之人是賈蓉，他才是目前最有嫌疑的人。”

龔勤露出疑惑的表情，“賈蓉為什麽要殺賈瑞，他倆沒有關系呀？難道賈蓉喜歡王喜鳳，替她出頭？”

狄振搖頭，“可能性不大，關於殺人動機我也在思考。”

龔勤說：“我現在最好奇的就是那面鏡子。”

狄振提議：“我們去把它弄來吧！”

“它不是在老太太手上麽？”

“對呀，我現在就要去找老太太匯報情報，順便借鏡子！”

來到老太太家，狄振叫龔勤在外面等待，他一個人進去了，沒多久就出來了，面帶喜色，龔勤好奇地問：“怎麽這麽快就搞定啦？”

狄振笑笑，“老太太在榻上睡著了，我看見旁邊放著鏡子，順手就拿走了。”

“啊？這好嗎？不成了偷？”

“這怎麽是偷呢，只是偷偷地拿，用完我再還回來。”

狄振拿起鏡子凝視，銅鏡表面反射著黃澄澄的光，但是並沒有異常。

奇怪，當時在那屋子裏怎麽會出現幻覺。

對了，老太太等人拿在手中傳看的時候，也未發生任何異常，想到這裏，狄振擡頭看向還未落山的夕陽，難道是因為陽光！？

這鏡子非得在沒有陽光直射的地方凝視？

二人回到招待所，夥計居然不在樓下，他們徑直回到房間，二人坐在床上，狄振鄭重地拿出鏡子，說：“輪流看吧，防止一起中招。”

“真有那麽神嗎？”龔勤並不相信，接過來，雙手捧著，向鏡中望去。

“也沒什麽呀……”龔勤突然神情呆滯，瞳孔開始收縮，她像雕塑一樣一動不動，過了幾秒後，雙眼流下淚來。

“龔勤！龔勤！”

狄振搶過鏡子，使勁搖晃她，龔勤才恍然驚醒，狄振問：“你看見什麽了？”

龔勤淚如泉湧，情緒失控地抱住狄振，嗚嗚地哭泣起來。

狄振便抱著她，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哭了好一會，龔勤的情緒才平覆下來，雙手擦著眼淚說：“對不起，我有點失態……”

“沒事沒事。”狄振輕聲安慰道，“還難過嗎？”

他把她扶起來，雙手替她拭掉眼角的淚，龔勤低著頭說：“好多了，謝謝。”

狄振暗忖，為什麽她的情緒會波動得這麽厲害。

鏡中之物，難道不是渴望之物嗎？

像他自己就看見了楊鑫的果體，渴望之物本應是美好的，龔勤為什麽要哭呢？

狄振問：“你看見了什麽？”

龔勤搖搖頭，“對不起，我不想說。”

“那我就不問了，現在我來看。”

“嗯，你小心一點！這鏡子確實不對勁！”

狄振深吸一口氣，向鏡中凝視，在沒有陽光的情況下，鏡面下面隱隱浮現出一些奇怪的紋路，它們開始旋轉變幻，然後如同鏡花水月一般模糊地出現一個男孩在草地上奔跑的畫面。

男孩跑向一對面帶笑容的夫妻，他們站在一棟別墅前面，別墅潔白得像童話中的房子。

小男孩沖到父親懷中，被抱起來轉了一圈，小孩嚷嚷道：“媽媽，我要媽媽！”

父親說：“你已經是個男子漢了，怎麽能老要媽媽抱呢？”

小孩撒著嬌說：“不嘛，我就要媽媽！”

媽媽溫和地說：“讓我來抱一會！”

“狄哥！狄哥！”畫面之外傳來龔勤的聲音，聽上去非常遙遠，像是從地平線那頭傳來的，狄振這才恍過神，拼命抽出自己的意識，現實中的影像和幻象疊加在一起，鏡子如同一個黑洞般在吞噬他，仿佛整個人融化成粘稠的液體，他拼命地從裏面拽出自己，每拽出一點，身體就由液體向固定轉化一分，但這個過程無比漫長，稍一松懈就又被拽回去，眼前又出現繽紛多彩的幻象。

龔勤看見狄振在前後搖晃著掙紮，劈手奪走鏡子，釜底抽薪才令狄振徹底擺脫鏡子的精神幹擾，他的意識在震顫，好像被一口鐘扣在身上，有人拿鐵錘在外面狂敲，好半天眼前的畫面才從搖曳的重影變成一個。

在狄振的主觀意識裏，他至少花了幾分鐘才恢覆清醒，可現實中僅僅幾秒流逝，狄振呆滯了半天，開口道：“我什麽反應？”

“嗯，面帶笑容，兩眼發虛。”

這次的幻象和被機器洗腦時看見的一樣，狄振心中渴望的，依然是一個健全美滿的家庭。

幻象是如此的甜蜜溫馨，在裏面他好像忘記了自己，回到現實中，那種落差帶來了巨大的失落感，讓他心情低落了半天。

重振精神之後，狄振說：“那本書上說，這鏡子如果倒過來照，會看見可怕的東西。”

他把鏡子顛倒過來，深吸一口氣，繼續朝鏡中凝視。

鏡裏的花紋開始轉動，好像意識掉進一個萬花筒，狄振居然看見幼年的龔競帆拉著龔勤的手手，親密地說：“哥哥帶你去買糖吃！”龔勤仰起可愛的小臉響亮地回答：“我要吃麥芽糖！”

為了防止被幻象勾進去，狄振拼命擺脫，那感覺就像被夢魘住了拼命想要醒來一樣。

龔勤註意到他在擠眉弄眼，又一次抽走鏡子，關切地問：“這次看到了什麽？”

“依然……”狄振喘著氣，擡頭看向龔勤白凈可愛的臉，“依然是我渴望的東西，正照反照的效果是不存在的。”

龔勤歪著頭思索，“就算只有一種效果，它也足夠神奇了。”

“鏡中的圖案你註意到了嗎？”

“嗯，註意到了。”

狄振跑出屋子，叮囑龔勤千萬不要一個人照鏡子，下去借紙筆。

夥計賈薔不知道跑哪裏去了，紙筆就擱在櫃臺上，狄振伸手要拿，聽見旁邊屋內傳來夥計說話的聲音，狄振依稀聽見他在說：“哥，你瘋了嗎？”

狄振一陣好奇，把耳朵貼到門上聽，夥計又說：“不不不，你瘋了，太奶奶不可能同意的！”

沒有另一個人聲音，是在打電話？

接著，夥計又說：“你這樣做到底是為了啥？出一口氣嗎？他可是咱爸呀！哥，你一定要三思，不要做傻事！”

隨後，通話結束，狄振沒想到居然無意中聽見了這些情報。

稍後或許可以對賈薔有點手段，撬開他的嘴。

狄振取了紙筆回到樓上，龔勤說：“怎麽去這麽久？”

“有點小事耽誤了一下。”

他把紙放在桌上，憑記憶開始重繪，雖然他用“照相機”拍了下來，但是畫出來的線條仍是歪歪扭扭的，那些幾何圖案像蓮花、像火焰，又像多維空間，交錯的線條之中蘊藏著一種幾何分割的美感，總之非常玄妙。

畫出來之後，龔勤拿在手中審視，突然拿過筆，在正中間點了個點，她說：“你盯著這個點，圖案會動的。”

“是嗎？”

狄振將信將疑地試了一下，當目光焦點集中在那個點上時，周圍的線條竟然神奇地轉動起來。

“這是……錯覺嗎？”

錯覺也屬於心理學的一個研究範疇，狄振曾看過一些錯覺圖，比如什麽灰度錯覺、網張錯覺。

龔勤兩眼放光地說道：“不僅僅是錯覺，我大概知道這鏡子催眠人的原理了，也只有這麽一種解釋，那就是曼陀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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