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的阿煬
關燈
小
中
大
裴正宏聲音裏蘊含了幾分怒氣：“繼軒！”
裴繼軒按了按掌心, 慢條斯理地說：“知道大哥你對小輩一向好，但阿煬是我兒子，他做得不好, 我管教他，天經地義。”
說完他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葉翎，滿意地看到她臉上被嚇到了的表情, 對著她微笑說：“侄女, 二叔下次再給你補上一份見面禮。”
葉翎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手被人一按, 是裴景清，她立刻閉上了嘴。
“抱歉了，大哥大嫂，我才剛回來有點累，先回去休息, 晚宴再見。”
裴繼軒溫和地向眾人點點頭，仿佛剛剛忽然動手打人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裴繼軒走了, 裴雲煬跟在他身後也走了，葉翎一直緊緊盯著他, 但是他全程都垂著眼, 根本沒有看過來。
裴繼軒帶著一幫人突然地來，又突然地走, 暖廳陷入一片寂靜中。
葉眉嘆了口氣，“繼軒這是做給我們看呢, 可憐了阿煬。”
裴正宏氣得拍了一下桌子，“繼軒越來越不像話了，今天說好了是給寶兒辦家宴，好好的日子, 他動什麽手？”
葉翎垂著眼眸，掩去眼底的怒意：“二叔為什麽要打二哥？”
裴正宏、葉眉和裴景清同時啞了聲，這讓他們怎麽跟葉翎解釋？
裴繼軒一向對裴雲煬苛刻，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葉翎卻並不知情。
裴景清打量著父母的臉色，斟酌著告訴葉翎：“二叔是生阿煬的氣，當然故意在我們面前打他，還有做給我們看的意思，跟我們說阿煬是他的人。”
葉翎：“為什麽生二哥的氣？”
為什麽生氣？那恐怕就跟葉翎回到裴家這事有關系了。
就之前裴繼軒過來老宅，提前跟裴正宏說要換祖地這事來看，他八成是已經想好把葉翎回家的事當做人情，只是沒想到他準備得好好的，結果他的養子悄無聲息地把葉翎的存在告訴了大房，而不是先告訴他這位養父，破壞了他一切計劃。
沒錯，葉翎回來是因為裴雲煬的告知這事，估計瞞不住裴繼軒。
以他的為人來說，他會認為裴雲煬這一行為有背主嫌疑。恐怕自從他知道葉翎回來，提出要辦家宴，心裏就已經憋著一股氣要在眾人面前給裴雲煬一個教訓。既是告訴大房裴雲煬是他的人，也是在警告裴雲煬，讓他看清自己的身份位置。
裴景清挑著撿著告訴葉翎，殊不知葉翎聽完解釋心都涼了半截，也就是說裴繼軒之所以在大庭廣眾給裴雲煬一個教訓，是因為裴雲煬壞了他的算盤，氣憤他不將她的存在先告訴自己，以此謀取最大利益。
到底還是因為她。
葉翎雙手握成拳，緊緊摁在膝蓋上。
裴正宏臉色有些凝重地說：“繼軒行事越來越偏激了。”
“可不是，”葉眉輕輕蹙著眉頭，“我覺得繼軒病好像又重了，他不只對阿煬有意見，似乎對我們寶兒也有意見。”
裴正宏按了按額頭，“針對寶兒倒不至於，他就是做給我們看，讓我們不要插手他的事，繼軒……怎麽變成這個樣子？我得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聊聊，對阿煬再生氣也不能在公開場合這樣任意辱罵，孩子畢竟都大了，怎麽能像小時候一樣動輒打罵？我看阿煬這孩子越大越沈默，再這樣下去，估計得出事。”
葉眉看向不說話的葉翎，坐了過來，“寶兒是不是嚇到了？”
葉翎搖頭，但是一張臉卻是白的，“媽媽，二叔為什麽對二哥這麽不當回事？”
大庭廣眾之下打他一巴掌，這哪裏像是對待養子的做法？更像是對待一個可以隨意欺辱的對象，更像是對待一個不聽話就要故意懲罰的下屬，連表面關系都不願意維護，一點也不像是養父跟養子的關系。
葉眉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這是阿煬他父母欠他的，媽媽只能跟你說，你二叔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他平時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對你二哥，他始終心頭有根刺，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當做不知道，這樣才能讓你二哥好過一點。”
被中午這一方鬧劇一鬧，葉翎徹底沒有了午睡的心思，回到房間拿出裴雲煬之前給她的藥膏，坐在窗口看著庭院出神。
下午，葉眉過來叫她化妝，換上準備的小禮服，眼看一切都搞定了，親戚陸續過來，葉眉正準備叫葉翎出來見見親戚，回頭一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書房。
葉翎正穿著漂亮的裙子，站在裴景清旁邊，拉著他的手臂撒嬌。
“大哥你就告訴我吧。”
葉翎想了一個中午，針對裴雲煬的現狀，她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她不要被動地旁觀，她要主動出擊。
原本以為裴繼軒現在是還會做表面功夫的人，現在的他還沒有露出他的野心，還沒露出他的狐貍尾巴，沒想到竟然是打著偏激行事的噱頭讓人對他掉以輕心。
葉翎很想告訴所有人，裴繼軒才不是單單只對裴雲煬苛刻，或許他曾經並不是這樣的性格，但是現在的他早已性格扭曲，這一點並不是只對裴雲煬，他對周圍事物都是抱著毀滅態度。
上一世她被裴繼軒接回裴家後關在小樓裏失去自由，就知道他對他們大房，也沒有多少仁義之心，或許還是仇視著他們大房的。
但是她看父母大哥，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裴繼軒絕不可能這麽簡單只對養子嚴苛，她現在想做的，是盡力先把裴雲煬從這個深淵裏撈出來，還有讓父母大哥對他們這個居心叵測的二叔多提防一點。
裴景清無奈，“阿煬這事真的不如你想的那麽簡單，具體內情我也不知道，爸媽不肯告訴我，很多事情都是我猜測的。”
葉翎：“那你就把你猜測的告訴我。”
裴景清按了按太陽穴，“萬一我猜錯了怎麽了？”
葉翎：“那也好過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看像今天，我要是貿貿然開口幫二哥說話，那就撞到槍口上去了，你們什麽都不說，並不是在幫我，說不定我會無意中惹怒二叔，然後二叔下一次是對著我，啪、一巴掌。”
“胡說，”裴景清失笑：“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二叔動手打阿煬了，二叔平時也不是這樣子，媽跟你說的沒錯，二叔只對阿煬嚴厲，其他時候他是很溫和的，你不要想太多。”
不過葉翎說得也有道理，裴景清想了想，還是跟她透露。
“我只知道二叔以前不是這種性格，聽說他以前脾氣很好，斯文內向，但是後來受了刺激，似乎是阿煬的父母對不起二叔，聽說二叔那段時間發瘋了，後來慢慢地養回來，但是性格全變了，其實他平時還好，只是一看到阿煬，難免會想起舊事，行事就會偏激很多。”
葉翎抿了抿唇說：“那為什麽還要養二哥？幹脆把他送得遠遠的不是更好？”
裴景清：“這個問題我以前也問過，爸告訴我，一開始他們是反對二叔領養阿煬的，可能是怕阿煬放在他面前，會刺激他對他的病情不利吧，但是二叔堅持要領養阿煬，而且奇怪的是，阿煬的命格好像很旺二叔，他到了裴家之後，二叔病好了，做生意也開竅了，運氣也不錯，爸也沒辦法再說什麽。”
葉翎情緒有些低落，“二哥這次挨打是為了我。”
裴景清輕拍她的頭，嘆了口氣：“我和爸一直在想辦法把阿煬從二叔身邊撈過來，最近阿煬是跟我們走得比較近，還以為二叔不在意，沒想到二叔一直看在眼裏，故意找這種時候給他教訓……反正暫時保持距離，不然難做的是阿煬。”
正說著，書房的門被人敲開，葉眉進來了，“好啊，我到處找你們，你們兩兄妹躲在這裏說悄悄話，趕緊出來，親戚都來了。”
裴景清原本躲這裏想處理一些公事，見狀也沒辦法做了，他站起來順便拉葉翎一把，“走吧，先下去再說。”
葉眉在前面走著，一邊回頭跟他們說，大概來了什麽親戚。
葉翎一邊聽著一邊悄悄去拉裴景清的袖子，等裴景清彎下腰來，在他耳邊輕輕問：“大哥，最後一個問題，二叔在公司負責什麽業務？哪個區域？”
……
今天來的不止是裴家的親戚，葉眉娘家人也來了。
裴家這一代，正房這一支只留下裴正宏和裴繼軒兩兄弟，人丁比較單薄，所謂的親戚都是三代外的旁支親戚。
這些人平日裏多數仰仗正房的照顧，很多人都在裴氏相關企業裏面任職，可以說裴家兩兄弟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於是沒到正點時間，他們早早帶著家屬過來了，見到了葉翎也是笑容滿面地說著好話。
正屋裏可以容納上百人的大會客廳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葉翎看著這些上輩子全都沒有見過的三姑六婆，還有叔伯兄弟，覺得眼睛都花了，根本記不住人。
葉眉跟她說，這些人都不重要，畢竟關系不緊密，只是偶爾見一面而已。
一路上隨意打招呼，葉眉把他們兄妹倆帶到了一對中年夫婦面前。
男人眉眼和葉眉有些相像，女人微胖，面相慈善，看起來很有福氣，旁邊還站著一男一女。
這是葉眉的弟弟葉燊一家人。
葉眉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但是他們跟父母早已移民海外，現在常年居住國外很少回來，國內就只有她和這個弟弟。
葉眉牽著她的手笑著介紹：“這是你小舅舅小舅媽，你表哥葉霽秋，表姐葉繪心，這是我女兒葉翎，小名寶兒。”
葉燊笑著點了點頭，小舅媽王靜走上前說：“知道是你的寶兒啦，聽你念了這麽久，來寶兒小舅媽看看，長得可真好看。”
她笑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錦盒遞過來，放到她手上，“第一次見面，小舅舅和小舅媽一點心意。”
葉翎接下，大大方方地道謝：“謝謝小舅舅，謝謝小舅媽。”
葉翎一笑起來，眼睛彎彎，跟葉眉更像了，王靜看得嘖嘖稱奇：“你們這母女倆長得也太像了，一個印子印出來的。”
葉眉一臉驕傲，“是啊，所以阿清一眼就把寶兒認出來了。”
葉燊在旁邊笑著問：“爸媽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說你不肯把外孫女帶過去給他們看。”
“前兩天寶兒還跟他們老人家視頻電話呢，爸媽竟然還跟你說，”葉眉笑著搖頭，“暫時沒空，寶兒要上學，等放假吧。”
長輩在一旁說話，裴景清和葉霽秋聊起了股票，剩下的葉翎和表姐葉繪心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好奇心。
上一世她回到裴家後，小舅舅一家收到消息特意過來看她，可惜被裴繼軒給擋在門外，一直到了她後來終於離開了那棟小樓，被裴雲煬護在身旁，她才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小舅舅一家人。
小舅舅一家都是性格寬厚的人，他們憐憫她從小遺落在外，回來卻又失去了父母兄長，對她格外照顧。
表哥葉霽秋性格內斂，卻也對她多加照顧，為了讓她過得好一點，主動跟裴雲煬合作。
表姐葉繪心更是時常來跟她做伴，帶她認識圈子裏的其他世家小姐，可以說她不只是她的表姐，還是她僅有不多的閨蜜。
再一次見到葉繪心，葉翎心裏有點小激動，卻還是按耐住了，朝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表姐。”
葉繪心長相身材都隨小舅媽，有些微胖，看起來肉呼呼的，她走過來牽她的手，笑著說：“寶兒是不是親戚都認不全，一會我帶你去認識要不要？”
“好啊，謝謝表姐，”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表姐，人多的時候就不要喊寶兒了，好不？”
葉繪心哈哈大笑，故意說：“好的啊，寶兒。”
宴會六點準時開始。
宴廳裏早已布置了許多長長的餐桌，賓客在工人們的帶領下陸續入席，眼見人來得差不多了，裴正宏示意音樂調小聲，然後帶著葉翎走到了正中間。
“今天這個家宴只是為了告訴大家我女兒葉翎回來了，一個月後我裴正宏會正式下帖子，邀請京中眾多親戚好友過來慶祝一番，今天大家就隨意、隨意。”
裴正宏將她正式介紹給所有人，今天來的幾乎都是親戚，講究之中又沒有那麽刻意，裴正宏帶著葉翎亮相之後，便讓眾人隨意自便，然後帶著她回到了主餐桌。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送到餐桌上，眾人開始享用美食，一時間愉快悅耳的輕音樂響徹在會廳裏，眾人邊用餐邊溫聲說話聯絡感情。
葉翎暗暗擡頭打量對面的裴雲煬。
這一桌坐的是裴正宏和裴繼軒兩家人，還有葉燊一家人，裴雲煬就坐在裴景瀧和葉霽秋之間。
從坐上桌開始，他就一直面無表情，眼瞼垂著，不跟旁邊的人視線對上，也不多說一句話，默默地用餐，跟周圍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然而誰也沒有對此多看一眼，就好像這一切多正常似的。
葉翎的心像是被人擰住了似的，疼得厲害。
她的阿煬啊。
上一世是他把她護在身後，那麽艱難的處境，他還是努力給她提供平靜又溫暖的生活。她從來沒想過，這個男人年少時這麽艱難。
不，她曾想過裴雲煬年少時大概也過得不如意，但是想象怎麽比得上現實千分之一。
有很多的痛楚，是得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種無力。
葉翎用力握住了刀叉，逼自己把註意力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專心地吃了起來。
用完了正餐，開始上飯後點心，不少人三三兩兩離開餐桌，走到旁邊的休息區閑聊，這種大家族聚會並不是時常會有，很多人會借這個機會跟人攀談關系，多多聊聊。
於是便見到，男人拿著紅酒談公事，女人聚在一起聊衣服，場面看起來融洽又熱鬧。
裴繼軒晃了晃紅酒杯，看著他大哥剛找回來的侄女葉翎跟著表姐葉繪心這邊走走，那邊停一停，認了不少小姐，聊得可開心了，笑得臉紅紅的。
裴繼軒跟旁邊的裴雲煬說：“看，裴家大小姐多受歡迎。”
裴雲煬擡了擡眼。
葉翎換了一條香檳色長裙，頭發梳成了公主頭，臉上畫著淡妝，旁邊的小姐們慫恿她喝酒，她搖頭躲在葉繪心身後，並不怯生，笑容燦爛，她跟眾人相處得很好。
葉翎挽著葉繪心的手，跟那群小姐說再會，轉了個身，看見他們，葉眉笑瞇瞇地喊了聲二叔，然後轉頭離開，全程沒有看他一眼。
裴繼軒揚了揚眉，“小姑娘還挺聰明的。”
趨吉避兇的本能可以。
裴繼軒仰頭喝了一口紅酒，轉頭欣賞裴雲煬暗淡的神色。
“你把人家送回來又怎麽樣？人家不是一定要承你的情，她是裴家大房掌上明珠，跟你這個養子天差地別，你好好記住，想往上爬就得靠我這個養父，其他什麽都不是。”
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晚上，裴正宏很高興，拉著裴繼軒喝了不少酒，裴繼軒心情不錯地奉陪著，到最後兩人都倒下了。
見到裴繼軒倒下，裴雲煬暗暗松了口氣，看著保鏢們把他送回去，自己也打算離開。
裴景瀧這時跑到他面前說：“我今晚出去，你不要跟我爸說，知道嗎，不許多嘴！”
裴雲煬淡淡地道：“你可以不告訴我。”
裴景瀧被噎了一聲，這不是擔心他爸明天醒過來想找人，找不到他怎麽辦，跟他說就是為了找個人打掩護，怎麽那麽不醒目？
“反正我告訴你了，明天我爸問起來，你知道要怎麽回答。”
像是怕他拒絕似的，裴景瀧說完就跑。
裴雲煬回頭看一眼已經散去了大半賓客的宴會廳，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默默離開正屋。
他想現在逸軒樓應該手忙腳亂，因為裴繼軒喝醉了，他酒品不太好，一醉就會鬧事，估計會折騰到大半夜，他不想回去。
可是不回去還能去哪裏？有不少賓客出來前庭院散步，裴雲煬選了一個相反方向，向正屋後方人跡少見的假山走去。
他原本心思散渙，隨意走著，走著走著就警覺起來。
身後有人跟蹤。
步子很輕，沒有章法，只有一個人。
裴雲煬不由自主想起來一件舊事，小時候一次家宴，裴家旁支`那群小孩子看他不順眼，於是特意埋伏在外面，等他落單時圍攻他。
當時他雖然會點拳腳功夫，但是一個人根本打不過那麽多人，最後他揪著那個領頭的打，打得他們怕了，打得他們去把大人叫過來。
那一天裴繼軒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給他了幾巴掌。
不聽理由，不問緣由，都是他的錯。
裴雲煬眼神冰冷。
他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到了假山旁，迅速藏匿起來。
聽著對方慢慢靠近的腳步聲，裴雲煬眼睛陰鷙地瞇起，他捏了捏拳頭，不管是誰，他都要讓他知道，埋伏他是他最大的錯誤。
十、九、八、七……
一步步逐漸靠近了。
三、二……
一道影子出現在眼前，裴雲煬眼神一瞬間變化，驀然伸出手，直接將人一抓一扣，反手壓在假山上。
“啊——”
女孩子纖細的尖叫聲響起，同時腳邊嘩啦一聲摔下了兩個裝著食物的透明保鮮盒。
崎嶇不平的假山磕得她的臉疼，她的手被裴雲煬反剪在後背，葉翎痛得眉毛擰起來。
“二哥，是我呀，你快放手。”
裴雲煬瞇了瞇眼，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兩秒後飛快松手。
“……怎麽是你？”
“怎麽不是我？我看你一個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跑出來，你怎麽這麽對我？”
葉翎轉過來，背靠在假山上，按按自己的手，又揉揉剛剛被狠磕在假山上的臉。
這裏的燈光不如前庭院那麽足，借著遠遠的景燈照過來，眼前的人影昏昏暗暗，半點不真實。
裴雲煬終於看清了她額前磕出來的一塊紅印，抿了抿唇，彎腰撿起地上兩個保鮮盒遞給她，“對不起。”
“嗨呀，不用說對不起呀，其實也不疼。”葉翎接過了保鮮盒抱在懷裏，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走出假山區。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葉翎說著回過頭來，看著男孩子眉眼沈默的臉，笑了笑，認真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呀。”
女孩子聲音清清脆脆，在這夜間寧靜，寂靜無人的一方空間輕輕蕩漾。
是在跟他說，他帶她回來的事讓他難做了，也是在說今天晚上回避他的事。
莫名其妙的，裴雲煬領會到她的意思。
暗淡無星的夜空下，女孩子的眼睛赤誠又坦率，握著他的手柔軟又溫暖。
裴雲煬莫名心頭一酸。
他啞著聲說：“沒關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裴繼軒按了按掌心, 慢條斯理地說：“知道大哥你對小輩一向好，但阿煬是我兒子，他做得不好, 我管教他，天經地義。”
說完他慢吞吞地轉過頭來看葉翎，滿意地看到她臉上被嚇到了的表情, 對著她微笑說：“侄女, 二叔下次再給你補上一份見面禮。”
葉翎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手被人一按, 是裴景清，她立刻閉上了嘴。
“抱歉了，大哥大嫂，我才剛回來有點累，先回去休息, 晚宴再見。”
裴繼軒溫和地向眾人點點頭，仿佛剛剛忽然動手打人的那個人不是他似的。
裴繼軒走了, 裴雲煬跟在他身後也走了，葉翎一直緊緊盯著他, 但是他全程都垂著眼, 根本沒有看過來。
裴繼軒帶著一幫人突然地來，又突然地走, 暖廳陷入一片寂靜中。
葉眉嘆了口氣，“繼軒這是做給我們看呢, 可憐了阿煬。”
裴正宏氣得拍了一下桌子，“繼軒越來越不像話了，今天說好了是給寶兒辦家宴，好好的日子, 他動什麽手？”
葉翎垂著眼眸，掩去眼底的怒意：“二叔為什麽要打二哥？”
裴正宏、葉眉和裴景清同時啞了聲，這讓他們怎麽跟葉翎解釋？
裴繼軒一向對裴雲煬苛刻，他們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葉翎卻並不知情。
裴景清打量著父母的臉色，斟酌著告訴葉翎：“二叔是生阿煬的氣，當然故意在我們面前打他，還有做給我們看的意思，跟我們說阿煬是他的人。”
葉翎：“為什麽生二哥的氣？”
為什麽生氣？那恐怕就跟葉翎回到裴家這事有關系了。
就之前裴繼軒過來老宅，提前跟裴正宏說要換祖地這事來看，他八成是已經想好把葉翎回家的事當做人情，只是沒想到他準備得好好的，結果他的養子悄無聲息地把葉翎的存在告訴了大房，而不是先告訴他這位養父，破壞了他一切計劃。
沒錯，葉翎回來是因為裴雲煬的告知這事，估計瞞不住裴繼軒。
以他的為人來說，他會認為裴雲煬這一行為有背主嫌疑。恐怕自從他知道葉翎回來，提出要辦家宴，心裏就已經憋著一股氣要在眾人面前給裴雲煬一個教訓。既是告訴大房裴雲煬是他的人，也是在警告裴雲煬，讓他看清自己的身份位置。
裴景清挑著撿著告訴葉翎，殊不知葉翎聽完解釋心都涼了半截，也就是說裴繼軒之所以在大庭廣眾給裴雲煬一個教訓，是因為裴雲煬壞了他的算盤，氣憤他不將她的存在先告訴自己，以此謀取最大利益。
到底還是因為她。
葉翎雙手握成拳，緊緊摁在膝蓋上。
裴正宏臉色有些凝重地說：“繼軒行事越來越偏激了。”
“可不是，”葉眉輕輕蹙著眉頭，“我覺得繼軒病好像又重了，他不只對阿煬有意見，似乎對我們寶兒也有意見。”
裴正宏按了按額頭，“針對寶兒倒不至於，他就是做給我們看，讓我們不要插手他的事，繼軒……怎麽變成這個樣子？我得找個時間好好跟他聊聊，對阿煬再生氣也不能在公開場合這樣任意辱罵，孩子畢竟都大了，怎麽能像小時候一樣動輒打罵？我看阿煬這孩子越大越沈默，再這樣下去，估計得出事。”
葉眉看向不說話的葉翎，坐了過來，“寶兒是不是嚇到了？”
葉翎搖頭，但是一張臉卻是白的，“媽媽，二叔為什麽對二哥這麽不當回事？”
大庭廣眾之下打他一巴掌，這哪裏像是對待養子的做法？更像是對待一個可以隨意欺辱的對象，更像是對待一個不聽話就要故意懲罰的下屬，連表面關系都不願意維護，一點也不像是養父跟養子的關系。
葉眉握住她的手，輕輕拍了拍，“這是阿煬他父母欠他的，媽媽只能跟你說，你二叔以前並不是這個樣子，他平時也不是這個樣子，只是對你二哥，他始終心頭有根刺，我們能做的也只是當做不知道，這樣才能讓你二哥好過一點。”
被中午這一方鬧劇一鬧，葉翎徹底沒有了午睡的心思，回到房間拿出裴雲煬之前給她的藥膏，坐在窗口看著庭院出神。
下午，葉眉過來叫她化妝，換上準備的小禮服，眼看一切都搞定了，親戚陸續過來，葉眉正準備叫葉翎出來見見親戚，回頭一看，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書房。
葉翎正穿著漂亮的裙子，站在裴景清旁邊，拉著他的手臂撒嬌。
“大哥你就告訴我吧。”
葉翎想了一個中午，針對裴雲煬的現狀，她終於做了一個決定，她不要被動地旁觀，她要主動出擊。
原本以為裴繼軒現在是還會做表面功夫的人，現在的他還沒有露出他的野心，還沒露出他的狐貍尾巴，沒想到竟然是打著偏激行事的噱頭讓人對他掉以輕心。
葉翎很想告訴所有人，裴繼軒才不是單單只對裴雲煬苛刻，或許他曾經並不是這樣的性格，但是現在的他早已性格扭曲，這一點並不是只對裴雲煬，他對周圍事物都是抱著毀滅態度。
上一世她被裴繼軒接回裴家後關在小樓裏失去自由，就知道他對他們大房，也沒有多少仁義之心，或許還是仇視著他們大房的。
但是她看父母大哥，都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裴繼軒絕不可能這麽簡單只對養子嚴苛，她現在想做的，是盡力先把裴雲煬從這個深淵裏撈出來，還有讓父母大哥對他們這個居心叵測的二叔多提防一點。
裴景清無奈，“阿煬這事真的不如你想的那麽簡單，具體內情我也不知道，爸媽不肯告訴我，很多事情都是我猜測的。”
葉翎：“那你就把你猜測的告訴我。”
裴景清按了按太陽穴，“萬一我猜錯了怎麽了？”
葉翎：“那也好過我什麽都不知道，你看像今天，我要是貿貿然開口幫二哥說話，那就撞到槍口上去了，你們什麽都不說，並不是在幫我，說不定我會無意中惹怒二叔，然後二叔下一次是對著我，啪、一巴掌。”
“胡說，”裴景清失笑：“我已經很多年沒見過二叔動手打阿煬了，二叔平時也不是這樣子，媽跟你說的沒錯，二叔只對阿煬嚴厲，其他時候他是很溫和的，你不要想太多。”
不過葉翎說得也有道理，裴景清想了想，還是跟她透露。
“我只知道二叔以前不是這種性格，聽說他以前脾氣很好，斯文內向，但是後來受了刺激，似乎是阿煬的父母對不起二叔，聽說二叔那段時間發瘋了，後來慢慢地養回來，但是性格全變了，其實他平時還好，只是一看到阿煬，難免會想起舊事，行事就會偏激很多。”
葉翎抿了抿唇說：“那為什麽還要養二哥？幹脆把他送得遠遠的不是更好？”
裴景清：“這個問題我以前也問過，爸告訴我，一開始他們是反對二叔領養阿煬的，可能是怕阿煬放在他面前，會刺激他對他的病情不利吧，但是二叔堅持要領養阿煬，而且奇怪的是，阿煬的命格好像很旺二叔，他到了裴家之後，二叔病好了，做生意也開竅了，運氣也不錯，爸也沒辦法再說什麽。”
葉翎情緒有些低落，“二哥這次挨打是為了我。”
裴景清輕拍她的頭，嘆了口氣：“我和爸一直在想辦法把阿煬從二叔身邊撈過來，最近阿煬是跟我們走得比較近，還以為二叔不在意，沒想到二叔一直看在眼裏，故意找這種時候給他教訓……反正暫時保持距離，不然難做的是阿煬。”
正說著，書房的門被人敲開，葉眉進來了，“好啊，我到處找你們，你們兩兄妹躲在這裏說悄悄話，趕緊出來，親戚都來了。”
裴景清原本躲這裏想處理一些公事，見狀也沒辦法做了，他站起來順便拉葉翎一把，“走吧，先下去再說。”
葉眉在前面走著，一邊回頭跟他們說，大概來了什麽親戚。
葉翎一邊聽著一邊悄悄去拉裴景清的袖子，等裴景清彎下腰來，在他耳邊輕輕問：“大哥，最後一個問題，二叔在公司負責什麽業務？哪個區域？”
……
今天來的不止是裴家的親戚，葉眉娘家人也來了。
裴家這一代，正房這一支只留下裴正宏和裴繼軒兩兄弟，人丁比較單薄，所謂的親戚都是三代外的旁支親戚。
這些人平日裏多數仰仗正房的照顧，很多人都在裴氏相關企業裏面任職，可以說裴家兩兄弟是他們的衣食父母，於是沒到正點時間，他們早早帶著家屬過來了，見到了葉翎也是笑容滿面地說著好話。
正屋裏可以容納上百人的大會客廳終於有了用武之地，葉翎看著這些上輩子全都沒有見過的三姑六婆，還有叔伯兄弟，覺得眼睛都花了，根本記不住人。
葉眉跟她說，這些人都不重要，畢竟關系不緊密，只是偶爾見一面而已。
一路上隨意打招呼，葉眉把他們兄妹倆帶到了一對中年夫婦面前。
男人眉眼和葉眉有些相像，女人微胖，面相慈善，看起來很有福氣，旁邊還站著一男一女。
這是葉眉的弟弟葉燊一家人。
葉眉上面還有一個哥哥，但是他們跟父母早已移民海外，現在常年居住國外很少回來，國內就只有她和這個弟弟。
葉眉牽著她的手笑著介紹：“這是你小舅舅小舅媽，你表哥葉霽秋，表姐葉繪心，這是我女兒葉翎，小名寶兒。”
葉燊笑著點了點頭，小舅媽王靜走上前說：“知道是你的寶兒啦，聽你念了這麽久，來寶兒小舅媽看看，長得可真好看。”
她笑著從口袋裏拿出一個錦盒遞過來，放到她手上，“第一次見面，小舅舅和小舅媽一點心意。”
葉翎接下，大大方方地道謝：“謝謝小舅舅，謝謝小舅媽。”
葉翎一笑起來，眼睛彎彎，跟葉眉更像了，王靜看得嘖嘖稱奇：“你們這母女倆長得也太像了，一個印子印出來的。”
葉眉一臉驕傲，“是啊，所以阿清一眼就把寶兒認出來了。”
葉燊在旁邊笑著問：“爸媽跟我說了好幾次了，說你不肯把外孫女帶過去給他們看。”
“前兩天寶兒還跟他們老人家視頻電話呢，爸媽竟然還跟你說，”葉眉笑著搖頭，“暫時沒空，寶兒要上學，等放假吧。”
長輩在一旁說話，裴景清和葉霽秋聊起了股票，剩下的葉翎和表姐葉繪心你看我，我看你，彼此眼中都流露出好奇心。
上一世她回到裴家後，小舅舅一家收到消息特意過來看她，可惜被裴繼軒給擋在門外，一直到了她後來終於離開了那棟小樓，被裴雲煬護在身旁，她才第一次見到了這個和她有血緣關系的小舅舅一家人。
小舅舅一家都是性格寬厚的人，他們憐憫她從小遺落在外，回來卻又失去了父母兄長，對她格外照顧。
表哥葉霽秋性格內斂，卻也對她多加照顧，為了讓她過得好一點，主動跟裴雲煬合作。
表姐葉繪心更是時常來跟她做伴，帶她認識圈子裏的其他世家小姐，可以說她不只是她的表姐，還是她僅有不多的閨蜜。
再一次見到葉繪心，葉翎心裏有點小激動，卻還是按耐住了，朝她露出一個善意的笑容，“表姐。”
葉繪心長相身材都隨小舅媽，有些微胖，看起來肉呼呼的，她走過來牽她的手，笑著說：“寶兒是不是親戚都認不全，一會我帶你去認識要不要？”
“好啊，謝謝表姐，”隨即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表姐，人多的時候就不要喊寶兒了，好不？”
葉繪心哈哈大笑，故意說：“好的啊，寶兒。”
宴會六點準時開始。
宴廳裏早已布置了許多長長的餐桌，賓客在工人們的帶領下陸續入席，眼見人來得差不多了，裴正宏示意音樂調小聲，然後帶著葉翎走到了正中間。
“今天這個家宴只是為了告訴大家我女兒葉翎回來了，一個月後我裴正宏會正式下帖子，邀請京中眾多親戚好友過來慶祝一番，今天大家就隨意、隨意。”
裴正宏將她正式介紹給所有人，今天來的幾乎都是親戚，講究之中又沒有那麽刻意，裴正宏帶著葉翎亮相之後，便讓眾人隨意自便，然後帶著她回到了主餐桌。
一道道美味佳肴被送到餐桌上，眾人開始享用美食，一時間愉快悅耳的輕音樂響徹在會廳裏，眾人邊用餐邊溫聲說話聯絡感情。
葉翎暗暗擡頭打量對面的裴雲煬。
這一桌坐的是裴正宏和裴繼軒兩家人，還有葉燊一家人，裴雲煬就坐在裴景瀧和葉霽秋之間。
從坐上桌開始，他就一直面無表情，眼瞼垂著，不跟旁邊的人視線對上，也不多說一句話，默默地用餐，跟周圍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然而誰也沒有對此多看一眼，就好像這一切多正常似的。
葉翎的心像是被人擰住了似的，疼得厲害。
她的阿煬啊。
上一世是他把她護在身後，那麽艱難的處境，他還是努力給她提供平靜又溫暖的生活。她從來沒想過，這個男人年少時這麽艱難。
不，她曾想過裴雲煬年少時大概也過得不如意，但是想象怎麽比得上現實千分之一。
有很多的痛楚，是得身臨其境，才能感受到那種無力。
葉翎用力握住了刀叉，逼自己把註意力放在眼前的食物上，專心地吃了起來。
用完了正餐，開始上飯後點心，不少人三三兩兩離開餐桌，走到旁邊的休息區閑聊，這種大家族聚會並不是時常會有，很多人會借這個機會跟人攀談關系，多多聊聊。
於是便見到，男人拿著紅酒談公事，女人聚在一起聊衣服，場面看起來融洽又熱鬧。
裴繼軒晃了晃紅酒杯，看著他大哥剛找回來的侄女葉翎跟著表姐葉繪心這邊走走，那邊停一停，認了不少小姐，聊得可開心了，笑得臉紅紅的。
裴繼軒跟旁邊的裴雲煬說：“看，裴家大小姐多受歡迎。”
裴雲煬擡了擡眼。
葉翎換了一條香檳色長裙，頭發梳成了公主頭，臉上畫著淡妝，旁邊的小姐們慫恿她喝酒，她搖頭躲在葉繪心身後，並不怯生，笑容燦爛，她跟眾人相處得很好。
葉翎挽著葉繪心的手，跟那群小姐說再會，轉了個身，看見他們，葉眉笑瞇瞇地喊了聲二叔，然後轉頭離開，全程沒有看他一眼。
裴繼軒揚了揚眉，“小姑娘還挺聰明的。”
趨吉避兇的本能可以。
裴繼軒仰頭喝了一口紅酒，轉頭欣賞裴雲煬暗淡的神色。
“你把人家送回來又怎麽樣？人家不是一定要承你的情，她是裴家大房掌上明珠，跟你這個養子天差地別，你好好記住，想往上爬就得靠我這個養父，其他什麽都不是。”
宴會一直持續到了晚上，裴正宏很高興，拉著裴繼軒喝了不少酒，裴繼軒心情不錯地奉陪著，到最後兩人都倒下了。
見到裴繼軒倒下，裴雲煬暗暗松了口氣，看著保鏢們把他送回去，自己也打算離開。
裴景瀧這時跑到他面前說：“我今晚出去，你不要跟我爸說，知道嗎，不許多嘴！”
裴雲煬淡淡地道：“你可以不告訴我。”
裴景瀧被噎了一聲，這不是擔心他爸明天醒過來想找人，找不到他怎麽辦，跟他說就是為了找個人打掩護，怎麽那麽不醒目？
“反正我告訴你了，明天我爸問起來，你知道要怎麽回答。”
像是怕他拒絕似的，裴景瀧說完就跑。
裴雲煬回頭看一眼已經散去了大半賓客的宴會廳，沒有跟任何人打招呼，自己默默離開正屋。
他想現在逸軒樓應該手忙腳亂，因為裴繼軒喝醉了，他酒品不太好，一醉就會鬧事，估計會折騰到大半夜，他不想回去。
可是不回去還能去哪裏？有不少賓客出來前庭院散步，裴雲煬選了一個相反方向，向正屋後方人跡少見的假山走去。
他原本心思散渙，隨意走著，走著走著就警覺起來。
身後有人跟蹤。
步子很輕，沒有章法，只有一個人。
裴雲煬不由自主想起來一件舊事，小時候一次家宴，裴家旁支`那群小孩子看他不順眼，於是特意埋伏在外面，等他落單時圍攻他。
當時他雖然會點拳腳功夫，但是一個人根本打不過那麽多人，最後他揪著那個領頭的打，打得他們怕了，打得他們去把大人叫過來。
那一天裴繼軒當著眾人的面，狠狠給他了幾巴掌。
不聽理由，不問緣由，都是他的錯。
裴雲煬眼神冰冷。
他保持著不緊不慢的速度走到了假山旁，迅速藏匿起來。
聽著對方慢慢靠近的腳步聲，裴雲煬眼睛陰鷙地瞇起，他捏了捏拳頭，不管是誰，他都要讓他知道，埋伏他是他最大的錯誤。
十、九、八、七……
一步步逐漸靠近了。
三、二……
一道影子出現在眼前，裴雲煬眼神一瞬間變化，驀然伸出手，直接將人一抓一扣，反手壓在假山上。
“啊——”
女孩子纖細的尖叫聲響起，同時腳邊嘩啦一聲摔下了兩個裝著食物的透明保鮮盒。
崎嶇不平的假山磕得她的臉疼，她的手被裴雲煬反剪在後背，葉翎痛得眉毛擰起來。
“二哥，是我呀，你快放手。”
裴雲煬瞇了瞇眼，像是沒反應過來似的，兩秒後飛快松手。
“……怎麽是你？”
“怎麽不是我？我看你一個晚上都沒怎麽吃東西，好不容易找了個機會跑出來，你怎麽這麽對我？”
葉翎轉過來，背靠在假山上，按按自己的手，又揉揉剛剛被狠磕在假山上的臉。
這裏的燈光不如前庭院那麽足，借著遠遠的景燈照過來，眼前的人影昏昏暗暗，半點不真實。
裴雲煬終於看清了她額前磕出來的一塊紅印，抿了抿唇，彎腰撿起地上兩個保鮮盒遞給她，“對不起。”
“嗨呀，不用說對不起呀，其實也不疼。”葉翎接過了保鮮盒抱在懷裏，忽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拉著他走出假山區。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是不是嚇到你了？”
葉翎說著回過頭來，看著男孩子眉眼沈默的臉，笑了笑，認真地又說了一句：“對不起呀。”
女孩子聲音清清脆脆，在這夜間寧靜，寂靜無人的一方空間輕輕蕩漾。
是在跟他說，他帶她回來的事讓他難做了，也是在說今天晚上回避他的事。
莫名其妙的，裴雲煬領會到她的意思。
暗淡無星的夜空下，女孩子的眼睛赤誠又坦率，握著他的手柔軟又溫暖。
裴雲煬莫名心頭一酸。
他啞著聲說：“沒關系。”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