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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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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一更)

小娘子的聲音綿軟, 溢滿了不加掩藏的歡喜。

霍玨覺著這一路的疲憊似乎一瞬間便消散了,他提起唇角,溫聲道:“怎麽不披上鬥篷再出來?”

說著,便將身上的大氅脫下, 罩在她身上。姜黎身量比他小許多, 穿著他的衣裳, 就像小兒偷穿大人的衣服似的, 嬌嬌小小,格外惹人愛憐。

霍玨頓住腳, 替她細細綁好領口的系帶。

姜黎出來得急, 倒是忘了外頭還在下雪, 不僅鬥篷沒穿,手爐也忘了帶。此時天色尚早, 正是一日裏最冷的時候,連空氣都冷得像冰刃, 直往脖頸裏跑。

霍玨脫下的大氅還帶著他的體溫,暖融融的,姜黎心口一時發甜,軟下聲音對霍玨道:“你用過早膳沒?我正要用早膳,你若是還未用膳, 我讓廚房再送些吃食過來,我們一塊吃, 可好?”

霍玨垂眼看她, 眉眼綴著冰雪初霽的溫柔, 道了句“好”。

姜黎攏著大氅的衣襟, 偏頭望他, 邊走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仿佛幾日不見,就有說不盡的話一樣。

兩人靠得極近,廡廊的油紙燈籠撒下一片柔光,將他們的影子漸漸拉長,交纏在一起。

到了主院,何舟與桃朱、雲朱十分自覺地在月門前停下腳步。

姜黎與霍玨一同進了寢屋,屋子裏放著炭盆,熏著淡淡的香,一角的桌案上,花瓶裏插著幾支新采的臘梅,正開得荼蘼,嬌艷艷的粉。

姜黎進了屋便覺得熱了,忙脫下身上厚厚的大氅,剛掛上一邊的黃花梨路架子,身後一雙堅硬的臂膀忽然摟了過來,牢牢圈住她細軟的腰肢。

霍玨下巴抵著她瘦削的肩,嗅著她發間的清香,也不說話,就這樣靜靜抱著她。

幾日不見,他當真想她想得緊。

他抱她時,力氣總是很大,仿佛要將她一整個人嵌入他身子裏似的。

姜黎把手疊在他手背上,輕聲道:“霍玨,你此次出門,一切都順利麽?”

霍玨“嗯”一聲,道:“順利,就是阿黎不在身邊,睡不好。”

姜黎聽見這話,便轉過身,仰著臉看他,還真發現他眼皮下泛起了青影。他膚色冷白,將瓷白的冷玉,此時眼底泛起青影,便顯得格外清楚。

姜黎有些心疼,忙道:“一會用過早膳,你便睡一會。”

說到這,才想起二人都還未用膳,先前擱在桌案上的吃食早就涼透了,姜黎讓人撤了下去,又換了新的吃食上來。

用過早膳,霍玨進了凈室沐浴,一出來便見姜黎手裏抱著一盞平安燈,笑意盈然地坐在矮榻上。

自他回來後,小娘子彎起的唇角就沒下來過,嘴角兩粒淺淺的梨渦淌了蜜一般。

“喏,霍玨,你要的平安燈。”

姜黎說著便提起燈,指尖輕輕一轉,霍玨便看清了上頭的字與畫。

字是二人的表字,至於那畫……

“你可認出這畫裏的小人是誰?”姜黎指著燈畫,獻寶似的,“這燈畫可是花了我整整一日才畫出來的。”

霍玨提步過去,在她身側坐下,與她一同看著燈畫,道:“這是去歲端午,我與阿黎一同走在朱福大街上。”

那一日,他在廟會的射柳賽上為她贏了一盞琉璃燈,回去酒肆的路上,還問她可願嫁與他。

“你知道嗎?月老應當就在那日,將紅繩纏在你我的手指裏的。”姜黎邊說,邊勾起他的手指,濕漉漉的眼裏綴著光,似有星辰閃爍。

時人總是信,所謂姻緣,便就是月老手中的一根紅線。

可霍玨卻知不是,他與阿黎的姻緣,從一開始就是他強奪的。就算是上輩子,她死了,他依舊娶了她的靈牌。

他從來不信鬼神。

可後來卻請了道士,在那陰森森的宅院了設了陣法,只想尋回她的魂魄,不讓她去輪回,也不讓她喝孟婆湯,忘了他。

那時人人都說他是個陰間裏來的魔。

他亦知自己是個瘋子,若這世間真有月老,他定然不會讓他在阿黎指間系上紅繩。他的阿黎,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生也好,死也罷,都只能是他的。

-

姜黎始終惦記著他睡不好的事,給他看完平安燈,便將平安燈放回桌案,催促道:“你快去榻上睡一會吧。”

霍玨看她,黑黝黝的眼深不見底,他輕輕牽住她的手,道:“阿黎陪我。”

姜黎遲疑半晌,終是點了點頭:“一會我還要去找娘商量開酒肆的事,就只能陪你一小會。”

說著她便蹬掉鞋子上了榻,規規矩矩地躺在裏側。

窗外的天色漸漸明亮,霍玨放下幔帳,在姜黎身側躺下。

小娘子擡起一雙盈盈潤潤的眼,見他一瞬不錯地望著自己,便道:“你快閉眼。”

霍玨側身對著她,長指溫柔撫過她的眉眼,還有唇角那粒淺淺的梨渦。

姜黎眼睫微顫,對上他深沈的眼,那種無處可逃的禁錮感再次攫住她。每次被霍玨這般看著,她多多少少是有些心慌無措的。

往常他這樣看她,都是在榻上的時候,而每每那個時候,他都像是換了人一樣。

不是說他不夠細致不夠溫柔。恰恰相反,他足夠細致也足夠溫柔,可溫柔細致的背後,卻是不為人知的霸道與瘋狂。

就這對視的片刻,她已經知曉他想做什麽了,臉頰漸漸燙了起來,她半闔下眼,假裝看不懂他眼底的炙熱。

霍玨長指來到她耳廓,輕輕揉著她泛紅的耳垂,啞著聲道:“阿黎,行麽?”

姜黎心口一顫。

這……這人,明明知道她最招架不住他用這樣沈啞的聲音求她,分明是在犯規。

誠然姜黎與他分開數日,自然也是想他的,要不然,哪會有小別勝新婚這樣的說法?

可這會是白日呀。

上回他在清晨醒來時拉著她胡鬧一通,她還惱了他半日,之後他還信誓旦旦說,以後都聽夫人的。

這會可好,又故態覆萌了。

她這次定要堅守住立場,莫要被美色迷了眼了。

仿佛看出她那紙糊似的掙紮,霍玨的手指從她軟軟的耳垂滑落,來到她細長白皙的脖子,細細撫觸,又問了聲:“行麽?”

這次的聲音比之方才,更輕,更低啞了,呢喃一般,尾音撩人至極。

姜黎於是慫了,或者說,被誘惑到了。

閉上眼,很輕很軟地“嗯”了聲。

-

藏青的床榻,小娘子發髻散開,鬢發潮濕,釵環淩亂地滾落在枕布裏,被褥皺成了一團。

霍玨下榻去取水給她擦身,回來時,姜黎已經抱著褥子,睡了過去。

她方才出了一身薄汗,霍玨怕她著涼,給她擦拭好後,便將寢被嚴嚴實實蓋在她身上。

姜黎迷迷糊糊睜開眼,她這會腦子早成了一團漿糊,自然也忘了要與楊蕙娘商量開酒肆的事,只軟著聲喚了句:“霍玨。”

“嗯,我在。”霍玨輕聲應她,回到榻上,攬她入懷。

姜黎尋著他的肩窩,舒舒服服枕上去,這幾日,她同樣沒睡好。

這會熟悉的懷抱回來了,瞌睡蟲是怎麽都抵擋不住,手腳纏住他的,沈沈入睡。

院子裏,桃朱見夫人公子進去那麽久也沒出來,便讓雲朱去同楊蕙娘知會一聲,自個兒熟門熟路地往小廚房走,準備讓廚娘給夫人燉點兒補湯補補身子。

連著幾日睡不安穩,方才又累了那麽一遭,姜黎這一睡便連午膳都睡了過去,醒來時已是申時,足足睡了兩個多時辰。

她一睜開眼便對上霍玨漆黑的眼。

“什麽時辰了?”姜黎的聲音微微泛啞,她揉了揉眼,繼續道:“你醒來好久啦?”

小娘子眼眶唇瓣都還有些腫,雪色的臉頰透著粉,清麗中帶著些惑人的香艷。

霍玨喉結輕輕提起,眼底聚起濃墨般暗色。

做了將近二十年的宦官,上輩子自薦枕席之人不知凡幾,宮妃、宮婢、投靠他的臣子上貢的美人,甚至還有冰清玉潔的貴女。

可他從來不碰,亦不曾有過男子對女子的欲望。

這世間,也就只得眼前的小娘子,能勾起他骨子裏瘋狂的欲念,不僅僅是色欲的欲,還有藏於內心深處的偏執陰暗的占有欲。

要她眼裏只有他,要她只愛他一人,要她生生世世都不離開他。

這是貪欲,無窮無盡的貪欲,是歷經兩世,在失去她的幾千個日夜裏,一點一點熬出來的貪欲。

霍玨半闔眼眸,長指撫著她柔滑的發,緩聲道:“申時了。”

姜黎一聽,立即從榻上驚坐而起,可下一瞬,腰肢一酸,又倒回榻上。

姜黎:“……”

耳邊傳來一道低沈的笑聲,姜黎咬了咬唇,心想可不就是你弄的麽?

遂哀怨道:“都怪你。”

“嗯,怪我。”

霍玨輕輕按著她的腰,力道適宜地揉捏了好一會,才抱起她,替她穿衣裳,動作熟稔至極。

對於他做的這些事,姜黎初時還是有些不習慣的,總有些惴惴不安,覺著一個好妻子是不該讓她的夫君這樣伺候她。

可眼下,卻是習慣得不能再習慣了,儼然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再說,她都被他累成這樣了,他好好照料一下她,不也是應該的嘛?

穿好衣裳,梳好發髻,霍玨便出去喚人傳膳。不多時,桃朱與雲朱便領著兩個婆子進來擺膳。

姜黎一看菜色,爆炒腰花、紅燒甲魚、油煎淡菜……

莫名覺著眼熟,不由得問:“今日是大廚房那頭做的菜?”

雲朱未經人事,也不像桃朱那般,在高門大戶裏熏陶過,心思剔透。

見姜黎問了,便也口無遮攔道:“這是楊掌櫃親自下廚給公子做的菜呢,說公子出門數日,舟車勞頓的,需得好生補一補,讓身子強壯些。”

這屋子裏,大抵也就雲朱不知曉楊蕙娘的用意。

姜黎霎時臉頰發燙。

她……她娘怎麽又來了呀?

猶記得剛成親的第二日,霍玨同她一塊回朱福大街,她娘便是這般,一勺子腰花一勺子甲魚地往霍玨碗裏撥,生怕累著了他一樣。

明明累的人是她。

姜黎下意識望了眼霍玨,卻見他泰然自若極了,拿起竹箸,慢條斯理地吃起來,優雅得如同春日烹茶一般。

察覺到小姑娘的目光,還轉過臉,微微提起唇,從善如流地同她道:“吃吧,別辜負娘的一番心意。”

姜黎到底臉皮薄,心裏臊得不行,可當著一屋子的人,便也學起他的模樣,面色淡淡地舉起竹箸。

才剛咽下一口炒得香噴噴的孜然羊肉,又見桃朱端著一碗湯盅,從外進來,放在她面前,體貼道:“這是小廚房今日特地給夫人準備的湯羹。”

說著便揭開了湯盅的蓋子,一股子當歸烏雞的香味立即從湯盅裏跑出來,滿屋子的藥香味兒。

姜黎拿起調羹喝了口熬得濃香的湯水,心裏不免有些疑惑,這些日子,小廚房給她做的湯羹也未免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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