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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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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夏之交,天氣多變。才上路未多時,天邊就壘起了烏雲,悶雷滾動。

“要下雨了麽?”寧兒道。

邵稹望望那邊,說:“現下不會,不過再往前走一段怕是難說。”

大路朝東,行人車馬往來不絕。出城十裏,蕭雲卿策馬過來,嘻笑道:“寧兒小娘子,我的玳瑁困了,讓它在你車上睡一睡好麽?它可乖了。”

邵稹道:“你不是也有車,還飾金垂香,睡這處折煞了你的寶貝。”

“玳瑁才兩個月大,無人陪,它寂寞。”

邵稹“嘁”一聲。

寧兒撩開幃簾,露出半邊臉,十分感興趣地看看玳瑁,卻有些怯:“它……它會不會咬人?”

“會尿到你的衣服上。”邵稹道。

“胡說什麽。”蕭雲卿道,“玳瑁從不亂拉。”說罷,他笑瞇瞇地看向寧兒,“玳瑁是男猞猁,最喜歡漂亮的小娘子了。”

寧兒對蕭雲卿的話已經習慣,也笑起來:“如此,蕭郎將它給我便是。”

蕭雲卿抱起玳瑁,遞到車上:“玳瑁,去。”

玳瑁輕巧地一躍,落到了邵稹身旁。

邵稹瞥它一眼,又看看寧兒。

寧兒撩著車幃,想抱它又不敢抱,玳瑁卻似十分懂得,自己從空當裏鉆了進去。

“它撓你便告知我,我將它扔出去。”邵稹叮囑道。

寧兒應了一聲,片刻,車幃後面卻傳來她清亮的笑聲:“呀,它毛好軟……嘻嘻,它舔我手心……嘻嘻,真乖呀……”

邵稹揚眉,看向蕭雲卿。

蕭雲卿一臉得意。

“妒忌麽?下次你要討女子歡心,我把玳瑁借你。”

“妒忌什麽。”邵稹反唇相譏,“成天抱個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在奶孩子。”

“不識風情。”

“你識風情,大牡丹花。”

“比你好,萬年童子男……”

寧兒聽著那二人在外頭鬥嘴,抿起唇。懷裏,玳瑁安靜地趴著,寧兒撫摸它的毛皮,它像貓兒一樣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她記得舅父家裏也有一只貓,十分漂亮,說是胡商從波斯帶來的。

聽邵稹說,梁州到商州還有八百餘裏,他們走得不快,大約四五日能到。

快要見到許久未見的舅父,寧兒期待又激動。

可是,到了商州,也許就要跟邵稹離別了。他居無定所,四方流浪,日後要再見面,恐怕不知是何時了。

想到這些,寧兒有些惆悵。

玳瑁發現寧兒不再撫摸,懶懶地“喵”一聲,自顧地閉上眼睛。

薛霆從衙府回到家中,還未走到堂上,忽然聽到父親怒氣沖沖的聲音:“……杜平田舍漢!寧兒若有個長短,我定殺了他!”

薛霆訝然,快走幾步。

堂上,只見父親薛敬與母親韋氏都在。

韋氏將一杯水遞給薛敬,道:“莫急,所謂下落不明,或許是劍南道路難行,在路上斷了消息所致。”

“即便有下落,那匹夫亦是混人!”薛敬怒道,“當初妹妹去世,我就說要將寧兒接來撫養,那匹夫說他是大伯該交與他,如今倒做出這等禽獸之事!”

“父親,母親。”薛霆訝然,行了禮,問,“出了何事?”

“元均,”韋氏嘆口氣,道,“你杜寧表妹,在劍南出事了。”

“寧兒?”薛霆楞了楞,看向父親。

薛敬仍面色不豫,將一封信遞給他。

薛霆接過來看。

信是一個叫做杜平的人寫來的,薛霆看著這名字眼熟,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是他姑父杜閱的兄長,寧兒的伯父。信中說,寧兒月初時出嫁去閬州,行至劍州,隊伍遭遇山賊洗劫,寧兒下落不明。

薛霆大吃一驚:“失蹤了?”

薛敬頷首,老淚縱橫,嘆口氣:“怨我,當初若強勢些,將寧兒要過來,何至於此……”

“君不必如此自責。”韋氏勸道,“親疏有序,那邊畢竟是寧兒的伯父。”

薛敬冷道:“我問過,杜平將寧兒嫁去的那個閬州褚氏,給了他五十兩黃金做聘禮。給寧兒配的那人已經臥病多年,嫁過去就是等著守寡!他瞞著我不說,無非怕我阻攔,如今出了事才來求助,我那甥女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曉!”

薛霆斂眉沈吟,道:“父親莫著急,此事重大,兒願往劍南一走。兒的好友王士儀,如今正在劍州府中,求助於他,當有眉目。”

“你去劍南?”韋氏猶豫,看向薛敬。

薛敬想了想,點頭:“薛敬想了想,點頭:“劍州刺史李公,與我亦有同朝之誼,待我修書一封,你帶去便是。”

薛霆應下,告別了父親,即刻去為動身做準備。

午後,大雨磅礴而下。

眾人縱使備了油衣,也抵擋不住那傾盆的雨水。幸好路邊有一間土地廟,車馬疾馳,連忙趕去躲避。

蕭雲卿漂亮的紅色衣袍被淋得濕透,貼在身上,很是落魄。

邵稹看著,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蕭雲卿白他一眼,看向寧兒。

她的衣裳也濕了一下,可是懷裏的玳瑁卻是好端端的。

“寧兒小娘子真好。”蕭雲卿誇道。

邵稹不理他,看著寧兒,微微皺眉:“涼麽?”

“不涼。”寧兒道,見邵稹的身上也好不到哪裏去,道:“你呢?”

邵稹笑而搖頭。雨越下越大,似乎還要等上許久,邵稹看看寧兒,想了想,去車上取來他那間舊袍子,遞給寧兒:“披上。”

寧兒道:“不必了。”

“披上。”邵稹加重語氣,“你衣裳濕了,一會吹風,最易生病。”

寧兒只好接過來,把袍子披上。擡眼間,她瞥到蕭雲卿在一旁看著他們,笑得意味深長。寧兒臉一熱。

“別管他。”邵稹在一旁道,“他連個表妹都沒有,只能成天抱個破貓。”

“嘁。”蕭雲卿把玳瑁從寧兒手裏抱過來,“那也比你好。”他說罷,湊近邵稹耳邊,輕輕道,“至少能抱。”

他聲音太小,寧兒聽不清,只見邵稹一腳踹向他,臉卻迅速地紅到了耳朵根。

大雨足足下了半個時辰,一行人趕到客舍的時候,已經黃昏了。

邵稹將馬車停穩,回頭道:“寧兒,下車了。”

寧兒卻沒有動,好一會,他聽到她小聲說:“稹郎……嗯……有幹凈的布麽?”

邵稹訝然:“怎麽了?”

寧兒卻不解釋,吞吞吐吐道:“嗯……就是要些幹凈的布……”

邵稹不明所以:“到底怎麽了?玳瑁真的拉車上了?”話才出口,又覺得不對,玳瑁一直在蕭雲卿那裏。他皺皺眉,伸手去掀車幃。

寧兒忙道:“你別進來!”

邵稹一頭霧水。

“怎麽了?”蕭雲卿走過來。

“不知。”邵稹疑惑地說,“她不肯出來,說要什麽幹凈的布?”

蕭雲卿也訝然,片刻,忽然明白了什麽。

他臉上有些不自在,輕咳一聲,走到車窗處。

“寧兒。”他低低道,“你……是那個麽?每月一次。”

好一會,裏面傳來寧兒弱得幾乎聽不到的聲音:“嗯。”

蕭雲卿哭笑不得。

邵稹懵然看著他:“怎麽了?”

“以後別說你在妓館做過事。”蕭雲卿鄙視地看著他,“說出去我都替你丟人。”

寧兒的癸水到了。她上次來是出嫁前,如今,正好過了一夜。

幸好客舍主人家的婦人也在,蕭雲卿將此事交給她,婦人立刻去買來了嶄新的白布,用沸水煮過,在火上烤幹了,給寧兒送去。

看著婦人在寧兒房裏進出,邵稹立在門外,很是窘然。

他不是不知道女子癸水這麽一說。

從前,他曾聽人言語隱晦地談及。可他從前認得的那些娘子們都比寧兒年紀大,又都是風塵中人。邵稹有些郁悶,他怎麽知道寧兒這樣的未嫁少女,也有此事呢?

等婦人從房裏出來,邵稹走上前去問:“娘子,我表妹如何了?”

婦人打量著他,笑笑:“郎君,莫著急。此事我等婦人每月來一趟,乃稀松平常。這位小娘子怕是路上受了些風寒,惹得腹痛了。妾讓她且躺著歇息,待妾去煎些熱湯,服下安寢便無事了。”

邵稹謝過婦人,朝門裏看看,什麽也看不到。

他撓撓頭,覺得走開也要牽掛,索性站在廊下。

蕭雲卿給寧兒置了兩身衣物,拿過來時,看到邵稹倚著柱子,不知在看什麽。

都這樣了還非說自己是表兄,憋屈。蕭雲卿心裏嘀咕著,走過去,將衣服遞給邵稹。

“多少錢?”邵稹問。

“不用你出。”蕭雲卿說,“我送的。”

“說,多少錢?”邵稹不理他。

蕭雲卿知他脾性,癟癟嘴,道:“一千二。”見邵稹瞪著他,毫無愧意,“勿拿你那混跡鄉邑的眼光來看我,我就說我送了,我蕭三郎送人的衣服,會差麽?”

邵稹不與他爭執,從包袱裏拿了七百錢給他。

“還在這望麽,表兄。”他後兩個字拖得長長。

邵稹不耐煩:“少管。”

婦人端著煎好的熱湯來到,詫異地發現邵稹還在。

“煎好了麽?”邵稹問道。

婦人頷首,正要進門,邵稹卻將她手中的盤子托住。

“我去吧。”他說。

婦人訝然看他,笑笑:“郎君,你是男子,月事有穢,不宜入內呢。”

“無事。”邵稹道,“我是她表兄,出來前曾答應長輩要照顧她。”

婦人見他堅持,也不阻攔,將熱湯遞給他。

“妾從未見過郎君這麽好的表兄。”她讚道。

邵稹笑笑,沒再多言,徑自入內。

室中靜悄悄的,邵稹才進門,就嗅到某種氣息。

那是他這些天來已經有所熟悉的,淡淡的味道,似乎藏著隱隱的甜,屬於寧兒的。

寧兒不舒服,並沒有睡著。聽到門響,她睜開眼睛,就著案頭燈盞光照望去,卻發現進來的是邵稹。

她吃驚地看著他:“你……”

“躺著,勿亂動。”邵稹說著,在她榻旁坐下,將熱湯放在案上。

寧兒看著他,很是羞窘,猶豫了一會,開口道:“我母親曾說,那事……嗯,男子不能來。”

“嗯?”邵稹看看她,一笑,拍拍腰側,“我這刀,煞氣重得很,什麽妖邪汙穢都不怕。”

寧兒想了想,沒有反駁。

其實私心裏,她也希望邵稹在這裏,因為剛才看到邵稹的時候,她忽然覺得舒服了許多。

邵稹問:“還腹痛麽?”

寧兒點頭。

邵稹見她臉色仍然有些蒼白,想起婦人的話,端起熱湯來,用湯匙子舀了舀,道:“來,喝些藥。”

寧兒見他要餵自己,紅了臉。這些動作太親昵,她覺得羞得很。

“不用你餵,我自己來。”她小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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