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說，沒有皇上的吩咐，我讓你們退下，你們也不動是不？”程笑眉眼低垂著，斂下了眸底的一抹不悅。

此刻眾宮人看不到她的神情，但饒是這嗓音冰涼，並未有任何的起伏，也看不出情緒，眾宮人也能估摸著她是真要生氣了。

於是眾人忙躬身低垂了下頭去，道了句“不敢‘過後便徑直退下了去，臨走時還關上了房門。

這時程笑才兀自走到了那邊坐下，但腦海裏回響著的，卻都是先前葉南安所說的那些話。

怎的這人還對她不死心？分明她已經嫁了人，且她的夫君也還在，還有孩子，葉南安還這樣不放過她？

難道他對此真的不介意？

不過這些卻不是她要想的，她所要在意的，只是想如何才能從這裏脫身而已。

程笑一手正放在了桌上，修長白皙的指尖輕輕地在桌上輕點著，似是在敲打著某種節奏，這心也隨著這敲打的速度跳動著。

想起記憶中那溫潤如玉的人，她這心跳，竟也不禁咯噔了一下，仿若是漏掉了一拍。

到底他們還是分開了……

果然這晚葉南安跟他所說的一般，並未過來，也並未讓人捎信，夜晚安靜得讓她只覺有些詭異。

分明是難得的平靜，但她這眼皮卻是一直跳動個不停，像是有什麽重大的事情將要發生。

這夜，她總是時常驚醒，睡得極不安穩。

“姑娘，皇上來了，您醒醒。”在她恍惚間，覺得自己似乎是墜入了一個什麽深淵裏，怎麽也走不出來時，卻見突然有尖銳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驚得她身子一顫。

在這時刻，那股一直在深淵裏行走，但卻是怎麽也找不到出口的無助感瞬間消失殆盡了去。

待她醒後才發現，原來方才傳來的那聲音，是葉南安派遣過來的宮女若蘭說的。

程笑在她的攙扶下緩緩地坐起了身來，一手揉了揉眉心，卻在觸到後驚覺上邊還沾染了些汗水，濕噠噠的，很是黏糊，摸著不大舒服。

“姑娘這是怎麽了？可是做了什麽噩夢？”若蘭看著她緊皺著眉頭，一副很是緊張的樣子，一時也嚇了一跳。

“啊？”程笑似醒非醒地望了她一眼，眸光很是渾濁，似是還很是茫然。

但也僅是片刻，程笑便已然反應了過來。

“一時做了個噩夢，想起了些以前的事情了，你方才說什麽來著？”

她只是聽出了聲音是若蘭的，但卻並未註意到她所說的什麽。

“奴婢說皇上來了，正在外邊等著姑娘呢，姑娘醒了快些梳洗一下。”

若蘭點點頭，也並未多問，便恭敬地道。

看著她說話間不自覺上揚的唇角，似乎很是高興，程笑卻也不禁勾了勾唇，只是她這笑卻是多了股諷刺的意味。

於這宮裏的人而言，想必能得到皇上的寵幸，自是最大的幸事，然她卻並非如此。

也不知鄭旦出宮了沒有。

思及此，程笑又低低地嘆息了下，這才緩緩起了身。

待梳洗後走出了這屋子，程笑果然看到了正站在院子裏，負手而立的那一男人，身姿挺拔，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在這陽光下看起來格外耀眼。

程笑斂了斂眸，壓下了心底的不適，緩步走上了前去，欠身行禮，“皇上。”

“你起了？可知朕這次給你帶來了什麽好消息？”葉南安驚喜地轉過了身，卻在看到了她這幅謙卑的樣子時，眸中快速掠過了一抹黯然。

不知為何，分明看到了她的臣服謙卑他應當是高興的，只是他卻是覺得，她這樣子刺眼極了。

“不會有比放我出宮更好的消息了吧？”

程笑自嘲地攤手笑了笑，怎麽以前她並未發現他這麽的討厭呢，現在看著似乎是更為厭惡了呢。

最開始他們是利益上的沖突，最後來，竟是演變成了如此這般。

“事到如今，你還想出宮？出宮到底有什麽好，值得你這樣留念？在這皇宮裏，朕能讓你衣食無憂，你想要什麽，想做什麽，朕也都能替你辦到！”

葉南安大手一揮，咬緊了牙關的他低沈著嗓音，手下也暗自緊攥了下，真是不明白，自己都已經這麽對她了，她還有什麽不滿足的。

“但我喜歡的，永遠不會是你！”程笑淡淡聳肩，沈吟了下的她幹脆在後邊又補上了一句，“如果皇上真當自己是我姐姐的朋友的話，能否還奴婢一個自由？”

饒是知道這麽做他定然不可能會同意，但她卻也還是不想什麽事情都讓他稱心如意，好歹她也會讓他嘗一嘗什麽叫做挫敗。

“自由？哼，怕是不行了，如今你的身份，已經成為了郡主，朕已經讓鎮過將軍收你為義女。”

葉南安正大步走上了前，雙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胳膊，讓她下意識的擡手想要將他給掙脫開，奈何他力度過大，她試了幾次都終是徒勞。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程笑怒瞪著他，似是在警告。

然見她跟她姐說話如此的相似，葉南安一時竟看得癡了，恍惚間，似是看到了記憶中的那女子又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知道，老天讓你妹妹來到我身邊，一定是因為我們緣分未盡是不是？是你天上看著，不忍我傷心是不是？”

“……”程笑一陣無語，他還能再自戀一些嗎？還說什麽緣分未盡，到底惡心不惡心？

分明她也不想來這的，是他非逼著要將自己抓來，結果還說出這樣惡心人的話，未免也太那什麽了。

卻見程笑正腹誹了後本還想反駁幾句，好讓他別再這麽自戀的，不想他竟一把將自己撈如了懷中，手上還緊緊地環住她的腰，讓她掙脫不開。

“皇上，你認錯人了，我是程悅！”最終，她終是忍不住又強調了一下，害怕他真的將自己納為妃子，這就真的麻煩了。

葉南安緩緩松開了她，但手上卻是極為愛憐的撫上了她白皙的面頰，薄唇微動間，竟是要直接湊上去。

這一動作當真是驚得程笑不悅了，於是哪裏還能忍，當即一咬牙，猛地在他的腳上踩了一腳。

正恍惚失神的葉南安這才回過了神，吃痛地悶哼了聲，“你踩朕做什麽？”

“若是方才奴婢不踩，怕是皇上真要把奴婢當做我姐了。”程笑撇撇嘴，趁著他手上力度松了松，忙一用力掙開了他的舒服。

葉南安一時語塞，想起了自己方才的舉動，也覺得尷尬，便忙解釋了下，為防讓她誤會了什麽。

“你們長得太像，看到了你，就像是看到了她一般，這一下竟看恍惚了，怕是驚到你了吧？”

說著他擡手正要撫上她肩頭，卻見她聳聳肩，不著痕跡地閃躲了開。

葉南安訕訕地收回了手，倒也並未批評什麽。

以往怕是正因為自己的獨斷，並未顧及到程笑的感受，她才會那樣遠離自己。

現如今她妹妹來了，他一定會好好抓住她的心，可不能讓她對自己不喜。

一時接受不了納妃，再緩緩也不遲，反正日後時間還長著，何況她如今也已經成為了郡主，有了合適的身份。

此刻程笑卻是不知道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他竟是懷揣著這麽多的小心思，看方才自己的話並未激怒他，還以為他這是心軟了。

“驚倒是沒有，只是皇上，這宮裏人雲亦雲的，有些還是多註意的好。”

其實說這話程笑的本意是不想讓他封自己什麽身份，畢竟這郡主又不像是別的什麽，總讓她不安。

然這時她本是為了壓下心底的怒意才低垂了下頭的，不想她這一動作在葉南安看起來，卻完全是變了個味，就像是她在羞赧一般。

“我也是為了你，不想委屈了你。這些時日，你的身子修養得如何？”

葉南安看她低眉不語，以為這話自己說得過於直接了些，這樣於她一個女子而言，會不大合適，便又轉了個話題。

若說休養好了的話，他會不會強迫自己做什麽自己不喜歡的事情？程笑狐疑地想著。

“休養得差不多了……但偶爾還是不大舒服，怕還是要多歇息歇息。”

程笑微微欠身，語氣恭敬謙卑，然正低垂著頭的她唇角卻是掠過了一抹狡黠的笑。

起先葉南安聽到了她前邊的話本還是笑吟吟的，但卻見她後邊又補上了一句，眸中的喜悅又斂了下去。

“可還需要禦醫再來瞧瞧？”

“不用了，多謝皇上掛念。”程笑淡笑著擺了擺手。

看她如今還在為了自己著想，葉南安對她又多了股心疼，“往後，跟朕就不要說這話了，朕喜歡你，自是想你好好養身子。”

程笑秀眉輕挑，唇角又微揚起了抹輕嘲的弧度。

但她輕啟了薄唇正要說些什麽時，卻見葉南安正擡手在她肩上拍了拍，沒一會就走出了這裏。

程笑轉眸註視著他離開的背影，眸光很是凝重，不知怎的右眼眼皮又跳了跳，惹得她緩緩閉上了雙眼，擡手輕輕地揉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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