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笑淡淡地仰望起了天邊的那輪明月，不時又低垂了下眼瞼看向湖邊泛起的清波，只覺一顆煩悶不已的心似是已然變得沈靜了下來，但腦海之中所浮現出的駱亦寒的身影卻是更為明顯了不少。

過去了這麽長的時日，如果他真的沒有死，尚且還活在人世間的話，那為何時至今日，她卻是連他的下落也未曾知道。

但凡是他真的沒有出事，想必他怎麽也會來找自己的，怎會這麽長時間以來都並未有什麽消息呢。

正想到了這點的程笑也不由得輕輕地嘆息了句，遂又緩緩地搖了搖頭，唇角也不自覺地勾起了抹自嘲的笑意。

怎麽一向很是聰穎的她又一次的上了葉南安的當，從他口中說出的話有幾句是真的？她怕也真是傻了，還真相信了他的這幅說辭。

想罷，程笑這便轉身徑直回到了房中，但在她走後，她卻是並未註意到她身後不遠處其實還站著了個人，那便是因為擔心她的身子而趕了過來的封軒王，得知她已經蘇醒，他特意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趕了過來。

然而在走到了這裏時，封軒王卻是不忍心打擾了她，似是只這樣靜靜地看著她便是一種難得的享受般，讓他著實不忍打破了這美好的畫面。

“奴婢見過王爺。”封軒王定定地看著程笑走入到了那邊的屋子，遂轉身正想離去時，哪知他這才一轉身，便看到了前邊有一丫鬟正朝著自己躬身行禮。

許是因著背對著光，將那光線給擋住了去，一時封軒王並未認出這人到底是誰，在看了她好一會這才發現整原來是流光，那個自己派去伺候程笑的人。

“不必多禮，好生在這裏伺候著，如果她有什麽需要的話，一定要盡量滿足她。”封軒王淡淡地道。

流光忙躬身應了聲“是”，封軒王這才滿意地側身離開，但他這才不過走出了幾步，卻又似是突然想起了什麽般，猛地轉過了身子，那道銳利的眸光正定定地望著她，看得她心底一陣顫栗不安的。

“今日你們出去可是碰到了什麽人？”不知為何，方才看到程笑一個人站在湖邊的樣子，總覺得身影看起來很是悲傷蕭瑟，這等感覺讓他心中很是不安，總覺著在她們出去了的時間裏，定然是發生了些什麽事，不然她也不會是像現在的這幅樣子。

碰到了什麽人？流光驚詫地看著他，遂又試探性地說出了葉南安的名字。

起先因為程笑的事，封軒王跟葉南安著實產生了些矛盾，因此在聽到了這三個字出現時，他這眸光便也頃刻間暗淡了下去。

“你說你們在出去時碰到了他？他對她都說了些什麽。”

難怪她一回來就在椅子上睡著了，尤其方才還是那樣一副神情，敢情是碰著了葉南安。

前些時日他也不是不知道葉南安曾讓人四處尋找程笑下落的事情，怕是他還沒有放棄程笑吧，這次好不容易見著了她，興許又要說些什麽嚼舌根的話。

怎的這離之前的事已然過去了那麽久，他卻還是一直糾纏著程笑不放。

分明他也知道她對他是並無任何意思的，可他怎的就不知道放棄呢，還這樣死乞白賴地賴著她，看著著實讓人十分的上火。

“這奴婢不大清楚，葉公子在跟小姐說話時屏退了所有人，連奴婢也沒能上前……”流光微微低垂了下頭去，愈是說到了最後這嗓音也愈發的小了起來，但封軒王也還是聽得很是清楚。

這葉南安行事倒很是小心，連一個丫鬟都不讓靠近，想必他怕是定然知道這丫鬟回來會稟報自己吧，封軒王如此想著，倒也並未怪罪流光什麽，只讓她先行回去候著，以防程笑待會會喚她什麽的。

此後封軒王便走出了這邊的院子。

然而連著好幾日，封軒王都看到了程笑在晚上都一個人走出來，且每次都定定地站在院子裏失神，一站就是好幾個時辰。

最開始的幾次他尚且還能忍著沒有靠過去，但在之後總看著她如此，他最終也還是坐不住了。

“這麽晚了，怎麽也不早些回房休息？”這日再次看到了她站在了院中時，封軒王再也沒有像前幾日一樣總是在遠遠地看著，而是大膽走上了前去，淡淡地輕啟了薄唇問道。

聞聲，程笑正轉過了頭來，然聽著這熟悉的低沈嗓音，不想這引入眼簾的，卻仍是一陌生的面容。

“多謝王爺關心，我只是想起了些事情，睡不著，想在院中賞月看看星星。”如此也好讓她的心靜一靜，程笑暗自在心中又補上了這麽一句。

其實打從心底裏，她是想相信葉南安所說的話的，但讓她很疑惑不解的是，為何駱亦寒明明沒有事，卻從來來找過自己，他難道不知道自己一直都在等著他？還是說，他是因為別的事情拖住了去。

愈是往後程笑愈發的不敢想，也不敢對此燃起太大的希望——所謂希望越大，落空後的失望也會越發。

她不想有朝一日，在自己確信了他沒有死的事情後，得到的卻又是一個噩耗，這樣的事她已經承受過了一次，不想再承受第二次這樣的打擊，真的，再這樣下去，她怕是遲早都會崩潰的。

“想起了以前的事嗎？還是說，是你以前誤將我認錯了的那位故人。”封軒王試探性地問道，一雙灼灼的狹眸正定定地看著她。

故人？如今駱亦寒於自己而言，難道真的緊緊是個故人不成？程笑輕嘲地低笑了聲，遂轉眸望向了他，饒是她竭力忍著不想讓自己對此含著多大的期望，但這眸中卻仍是泛起了些濃濃的期冀。

“王爺，有件事我想問你一下。”程笑沈聲說道，一時連她自己都並未感覺到，她這低沈的嗓音很是哽咽。

問我？封軒王納悶地看著她，但饒是心底很是不解，他這也還是微微擺了擺手，淡淡道，“你問。”

是關於葉南安的事，還是關於他，亦或者，是關於她心目中的那位故人？封軒王暗自猜測著，一時也正定定地望著他，等待著她的回覆。

“如果你以為一個跟你關系很是親密的故人，亦或者親密到了夫妻的這種程度，某日你得知了他已經死了，你花了好長時間才慢慢的接受了這事實，但又過去了很久突然知道他其實沒死的時候，你是個怎樣的心情？”

程笑心知自己突然間問出這樣的問題的確是很無厘頭，哪怕是說了這麽多他也不一定真的能理解自己，但她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問問看他的想法是怎樣，哪怕知道與不知道這其實跟她都沒有多大的關系、

一時完全沒有想到她會突然間問出這樣的問題的封軒王正怔楞地站在了原地，好一會這才輕咳了聲道。

“怎麽突然問這麽沈重的話題了，讓人措手不及的，莫非是在你出府時遇上了什麽人，他跟你說了什麽不成。”

說著封軒王便想將這話題給轉移開來，他可不想在此事上一直揪心，尤其這麽沈重的話題，這讓他應該怎麽接下去？難道他要說其實這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這自是不可能的。

“別試著將話題轉開，正面回答我，如果這人換做是你，你是個怎樣的心情。”

程笑仍是堅定地再次問出了方才的問題，一想起此事她便覺著自己好似陷入了一個僵局，一個饒是她用盡了好多力氣，卻是怎麽也走不出來的僵局之中。

“咳咳，既然是這麽親密的人，為何……哎，這樣的事我從未經歷過，你讓我設想，我也真的設想不出來。”封軒王一開始本好不容易想讓自己說些關於駱亦寒的苦衷之類的話，但又擔心依著她的聰明能從中看出些端倪來，因此這話才說了一半，他終是忍不住長嘆著轉過了頭，將心底的苦悶給壓了下去。

好幾次封軒王想要將壓抑在了心底的話就這樣脫口而出，但卻每次都給他硬生生地壓制了下去，目前還不到時候，他要在保證了她安危的情況下，才能相認。

“也是，王爺又沒有過夫人，自是不大清楚這是怎樣一種感覺，方才是我多言了，還望王爺莫要將我胡言亂語的話往心裏去。”

程笑輕嘆著聳了聳肩，覺著自己的確是過於勉強了他些，這樣沈重的事讓他來幻想出來，這對他來說的確是不公平了些。

的確是他方才太過於著急了，一時太過勉強。

“沒有沒有，只是你真的沒事？是不是因為發生了什麽，才讓你突然間想起了以前的事？”封軒王淡笑著轉過了身子，覆又再次試探性地問道，想要讓她親口告訴自己，在她出去的時間裏曾遇到過葉南安的事。

同時他也想知道，這葉南安是不是跟她說駱亦寒還活著的事情了，不然她這幾日怎麽會一直處於這樣的失神狀態之中，這也著實太過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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