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狂風呼嘯的，天色十分陰沈，天空黑壓壓的一片，壓抑得讓人快要喘不過氣來，好似大雨隨時都有可能傾瀉而下。

程笑一襲白色錦袍，袍子上幾乎沒有多餘的裝飾點綴，普通卻又不失大氣，她默默地站在窗前，打開了窗戶感受著那風吹著臉上的感覺，心裏五味雜陳，一會閃過駱亦寒派人跟蹤自己的事情，一會閃過那消失不見的虎子的樣子。

從虎子消失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程笑並不相信他真的是自殺了，輕生這樣的事情她覺得虎子不可能會去做，可除了這個，她又不知道應該用什麽原因了來說服自己，他為什麽會不見這麽久。

“姐姐！”樂心一陣小跑了過來，說話氣喘籲籲的，那風塵仆仆的模樣一看就是趕了許久的路才會如此。

聞言，程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這才轉過了頭去，試圖將方才的感傷壓抑下去，反正虎子的失蹤又不是她造成的，她完全沒有必要受良心譴責。

“怎麽了？”程笑淡眉梢一挑，擡手抵在了身後的窗臺之上，慵懶散漫道。

樂心激動地跑上了前，又大口地呼吸了好幾口氣，拍了拍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好一會才緩和了過來，興奮道，“姐，朝廷的戰事越來越激烈了，王財貴的父親想要和你商量一下，再選些田地來種藥材，所以特意讓我來微微你的意見。”

哎，果真跟自己猜測的一樣，程笑垂眸勾唇輕笑了一聲，才緩緩地擡眼直視著樂心，“這樣啊，那我現在就去找他談談。”

言罷，程笑當真走了出去，樂心有些急了起來，連忙道，“姐，這都要下雨了，還是明天再去吧？”

“我會帶傘！”程笑揮了揮手，一把拿過早已準備好的雨傘走了出去，唇角微微抿起，高擡著下巴，一副自信無比的樣子。

之前發生戰事那都是聽說，也不知道到底戰況怎麽樣，如今戰爭越來越激烈，她怎麽也得出一份力才行，就算是她沒有沖鋒陷陣的本事，可她刻意多種一些藥材讓那些將士在前線後備無憂。

此時此刻，國難當頭，怎麽也得小心應對才是，雖然程笑始終覺得自己並不是太愛國的人，可國泰民安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的，她可不想變成亡國奴被人囚禁虐待。

這一路上，程笑走得很急，翩飛的白袍在風中漱漱作響，驚起了一地的黃土飛沙，她緊緊地捏著傘柄，手上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朝著王財貴的家快步趕去。

“你今天怎麽過來了？”王莽子詫異地看著站在門外的程笑，原本他是讓那小姑娘轉告她明日他會去找她商量事情的來著，誰知她竟然自己跑了過來。

程笑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淡淡地說道，“我們進去再談吧。”言罷，她便收起了傘，拍了拍身上被雨淋濕了的地方。

走了進去，程笑絲毫沒有客氣，直接在裏面坐了下來，王莽子也緊跟著在她身邊坐下了。

“你可有已經選好的地方？”程笑沒有多說一句廢話，開口就直接切入了主題，她向來不喜歡浪費太多口舌在不必要的事情上，速戰速決一向是她推崇的方式。

王莽子輕笑道，“那就還是那麽快人快語，地方我前些日子物色了一下，我篩選了之後才去告訴的你，省得浪費不必要的時間，與此同時，這次比起以往任何的藥材都不一樣，要大量種補血之類的藥材。”

這一點程笑之前早就想到過了，畢竟是要迎合市場的需求，補血，止血，總之是補藥和治療外傷要用到的藥材都特別需要。

“嗯，不過我還是有一點要求，不能接機太高藥材價格，否則會失去我們的信譽，我們之前說的便是提倡誠信經營，童叟無欺，不管是在怎樣的情況下，這一點是絕對不能變的。”程笑說起這話的時候口氣十分堅定，完全就是不容置疑，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雖然她是一個商人，可她並不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在這種情況下怎好去敲詐自己國家的人，要團結一心共同抵禦外敵才是。

王莽子詫異地盯著眼前這個才十多歲的女子，不由得很是欣慰，沒想到她區區一個女子竟然有著這樣的情懷，在這世界上，能做到這些的商人實在是太少，甚至於說，她是他見到的第一人。

“好，這個就按你說的辦，天色也不早了，還下著雨，明日再去看藥田，我先讓王財貴送你回去。”說著王莽子就站了起來，對她說話也顯得十分敬佩客氣。

過去的幾日裏，程笑並沒有把自己倉庫裏囤積的藥材賣給那些藥鋪或者醫館，而是直接將它賣給了朝廷用來醫治受了傷的將士。

這一次，程笑才真正感覺到，原來戰爭竟然離自己這麽近，軍營裏根本就不大適合將士養病，因此很多傷員都被送到了離得比較近，又有很多藥材可以用的二聖村和淳安縣裏。

“哎，哎，你看這是什麽？”忽然有個婆子在街上興奮地大吼道，緊接著便有一群人圍著那朝廷張貼告示的地方，程笑詫異地看了過去，心裏疑惑不已。

“這不是說的程笑麽？想不到她的藥田種了那麽多藥材，竟然沒有接機擡高價格壟斷，反而是以平常的價格出售，心真大啊。”

“要換做是我，朝廷收了我們那麽的稅收，這筆錢我一定要賺回來的才是，她這明明就是傻，有賺錢的機會都不要。”

此話一出，圍觀的人當即推了那人一把，悠悠眾口的口水差點都能把那個人給淹死。

“你這個沒良心的人，如今國難當頭，你怎能說出這等沒有良心的渾話，人家將士就不是人啊？那些將士還不是有親人，要是他們出什麽事，家裏人不得哭死？”

“就是，到時候這裏被人攻陷了，可有你哭的！”

程笑默默地加快了腳步向前走著，趕緊離開了這個是非多的地方，沒想到那朝廷居然在公告欄上來表揚她，真是讓她有些哭笑不得，這跟那什麽做了好事，頒的雷鋒獎有什麽不同。

想不到這朝廷還挺有心的，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想著想著，前面就出現了幾個一身府衙裝扮的幾個年輕人，為首的那個捕快她認識，之前救過自己的。

“程笑姑娘，好久不見。”那捕快頭頭微微頷首，朗聲道，俊眉星目的他看起來很是陽光，尤其是唇角那抹濃郁的笑意總是給人一種很溫暖的感覺。

“好久不見，不知今日你們來說？”程笑也跟著點了點頭，算是給他們的一個回禮，看他們如此正式的樣子實在是讓她有些詫異，她記得自己並沒有犯什麽錯誤來著，方才還得知朝廷表揚了她，緊接著他們又出現……該不會是要給她發獎金吧？

事實證明，程笑的猜測並沒有錯，那捕快的確是來給她發獎金的，雖然為數不多，卻已經是無上的殊榮了。

“多謝，其實這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這獎金真的不必給我。”程笑嘴上即便是這麽說，可還是將錢給收了下去，她知道自己推辭對方不會那麽輕易讓她走，與其推辭來推辭去，還不如直接收了更好。

最近幾日都接連有外傷的將士被送過來治療，軍營裏的大夫太少，根本就照看不過來，只得才去就近原則，將人送來了這裏，正好這裏藥材也足夠。

近日程笑無論去哪裏，路上幾乎都能聽別人誇讚她的“豐功偉績”，說自己如何如何淡漠名利等等，讓她聽得很是頭大，只得低調低調再低調，好避過這次風頭。

程笑途中去看了那些傷員，要麽是中箭要麽就是傷到了腿腳或者是手臂等很重要的地方，一個個醫治時隱忍沒有叫出聲的樣子讓她看著很是心疼。

麻醉膏在程笑讓人盡量少用的，因為用多了會影響到神經末梢，她可不想這些將士未來的神經出現什麽問題，他們可是有一腔熱血的青年，這點痛，她相信他們還是承受得起的。

直到程笑走到有一間擔架邊上的時候，她的腳步再也邁不出去，心裏猶如遭到了雷擊一般，腦海也開始短路一片空白，她只能聽見耳邊嗡嗡的聲音，其他的什麽聲音也聽不見。

程笑定定地註視著眼前這個安靜地躺著的男人，他額頭上已經滲出了不少細汗，有的甚至順著他剛毅的面部輪廓低落了下來，他緊緊地閉著眼，眉頭緊皺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他的胸膛前離心臟很近的地方正中了一箭，幸好那箭射得有點歪，否則他就不會還躺在這裏了，而這個男人，不是虎子又是誰。

程笑深吸了一口氣，好不容易才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緒，有些心疼地看著他，蹲下了身子，柔聲道，“虎子？虎子你能聽見我說話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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