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子報警了？”急診室外， 程父神情陰鷙，見兒子掛了電話，緩了兩秒才慢慢開口。

Cheng低垂著頭坐在椅子上， 微微弓著背，把手機和受傷的右手護在懷裏，自始至終沒有理會他一句話。

他腦中回蕩著他打開免提前，電話裏那個少年的聲音：“你別怕，看重名聲的人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報官， 你保護好自己。”

“該怕的是他！”

他沒敢擡頭，只是側耳聽著父親的動靜，焦躁的中年男子腳步淩亂地走來走去， 他的餘光能看見那雙擦得鋥亮的黑皮鞋敲在瓷磚地上， 發出急雨亂鼓般的聲響。

“餵？餵，誒！黃隊啊！我老程。”程父撥了一通電話， 諂媚道：“是這樣啊， 有個事兒想拜托您，我和犬子啊， 鬧了點小小的矛盾，害呀， 結果就被他那幫沒什麽正經工作的朋友，鬧到警察局去了。報警了！您說這事兒鬧的……”

Cheng聽著他語氣裏對胡開心他們的不屑， 牙關緊咬，沒受傷的左手攥緊， 在掌心掐出了月牙印。

“對， 就是您城中轄區，我這不跟您報備一下，別讓那幾位警察同志白跑一趟啦。都不容易！”程父邊說， 邊點頭哈腰，突然神情一滯，站直道：“什麽？您說沒有報警記錄？”

眼見假裝報警的事即將敗露，Cheng的雙手有些發抖，他偷偷挪著身子，目光緊盯著急診大樓出口，程父漸漸走進，他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邊“黃隊”的聲音。

“嗯，你兒子朋友沒報警。”黃隊聲音中氣十足道：“不過老程我得提醒你，父子之間鬧別扭正常，可別動手動腳的啊，實在處理不了，我找幾個小同志給你倆調解調解。”

一聽要出警，程父立刻變了臉色，賠笑道：“不了不了，家庭瑣事，哪能麻煩您呢。那您忙，不打擾您了啊！誒！”

掛了電話，程父臉上的假笑頓時褪了個幹凈，暗罵一句黃隊迂腐，便又掉轉矛頭指上Cheng的鼻子。

“我看你就是天天玩游戲玩游戲，玩出神經病了！”他厲聲罵，“為了玩游戲，兩年不回家？啊？今年屈尊紆貴肯回來了，天天還在家打游戲！”

已經快八點，醫院裏來往的人也多了起來，聽了程父的話，紛紛用譴責的目光看向縮在椅子裏，脊背瘦削頭發淩亂，看起來就很符合網癮少年身份的Cheng。

“是你不讓我回來的……”Cheng抖著嘴唇開口，聲音發虛，但也努力漸漸提高著聲音：“今年國內奪冠後……也是你讓我回來的！”

“回來啃你爸我的老嗎！”程父稍稍擡高嗓門，控制著音量不想吸引別人的註意，卻仍然把他的辯解全然蓋過，“廢物！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圍觀的人竊竊私語：“你說現在的網絡游戲，害了多少孩子啊……”

“真不懂事兒……”

“你爸我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這麽多年容易嗎？”程父換了套論調繼續說教：“爸爸送你出國深造，回來接手咱們家公司，多少人都求不來的福分啊！啊？”

Cheng的聲音被完全淹沒，只能垂著頭不停否認，這麽多年，他從沒有哪次成功反抗過□□的父親，甚至連自己的觀點都無法表達。

於是他漸漸喪失了表達欲，被十幾年的時光磋磨到沈默。

我不擅長那些……我甚至看到就想吐。你們在談合作的時候自信又從容，而我連一句完整的話都蹦不出來。

他腦子裏清楚自己的訴求，張了張嘴，卻卡在喉嚨口發不出聲。

他想大聲地說，大聲地告訴所有竊竊私語的圍觀者，他不是那樣的人，電子競技也不是簡單的玩游戲……

“他不需要你的福分！”

Cheng猛地擡頭，急診樓的大門處，一個與他身形相仿的少年背光而立，卻又和他截然不同。

“他不用你送就能免費出國，他也不需要去繼承你那一畝三分地。”關聖白走過來，身形挺拔，聲音清朗，帶著少年人的銳利。

“他是國家認可的體育競技比賽的全國冠軍。以後還會是世界冠軍！”

程父皺眉，他訓兒子向來是單向發洩情緒，有人為他幫腔倒是第一次。

想來也不過是他那些網癮朋友，程父不屑，冷哼一聲道：“不過是被人嘲笑的失敗者罷了，他父親在這裏因為他的失敗被嘲笑，他倒想抖抖幹凈就走？”

“嘲笑？”關聖白一揚下巴，反問程父，被他這番話激出一抹笑意：“你為什麽前幾年不讓他回家，今年就突然松口了？”

程父轉而做出一副不被理解的慈父的模樣道：“你們這些小孩……可憐天下父母心啊。我兒子我自己不想念嗎？”

“我可看不出來。”關聖白眨眨眼，一臉真誠道：“真心疼孩子的爹，可不會把他打進醫院！”

周圍人聲又竜竜窣窣起來。

“原來是當爹的自己打的啊……”

“我還以為是小孩跟別人打群架呢。害。”

“這什麽爸啊……是親生的嗎……真是。”

“你！”程父一急，下意識就要上手。胳膊剛在空中掄過一半，便被一只手截在半空。

“請您自重。”宣景舟攥著程父的手臂微微用力。

“從哪兒冒出來多管閑事的小子！”程父惱羞成怒道：“我管教自己兒子，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

宣景舟斂了笑意，將程父的手像丟垃圾般地甩開，冷聲道：“我這是勸您向善。警察馬上就到，打了別人家孩子，您也就別想善了了。”

程父絲毫不信，掛著冷笑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顯得格外猙獰：“我看你們沒有一個好東西！因為這個廢物，宴會上問起我兒子在做什麽，我都羞於啟齒！！同樣都是剛成年的小夥子，怎麽人家金家大公子去常青藤留學，劉家小姐在知名學府進修藝術，胡家小少爺自己做了幾個億的成功投資，他王程鈺就天天做個打游戲的廢物混子？”

“胡家小少爺？”關聖白突然開口，扭頭看向宣景舟問：“胡開心嗎？”

還有，cheng為什麽不姓程啊？

“警察同志，這邊！”

程父猛地回頭，急診樓大門處，胡開心和兩名民警正小跑趕來。

程父楞了。

“警察同志，就是他！把我們隊員手打傷了。我們隊員的手都是上了保險的！他別想賴賬，必須負責！”胡開心跑到椅子上目瞪口呆的Cheng身邊，小心翼翼地舉起他的手，一看，自己先倒吸了一口涼氣。

紗布一層層包裹著手掌，包紮的很厚實，卻還是隱隱滲出血跡。

“沒事兒，沒事兒啊小程。”胡開心拍著Cheng沒受傷的那邊肩膀，生怕隊裏這個心理最脆弱的小弟弟再出什麽心理問題。

宣景舟和警察說明情況，關聖白湊了過來，蹲到Cheng身邊，看了看他的傷口，微微皺著的眉頭松開，彎著眼睛笑道：“確實沒事兒！小傷，沒必要哭哭啼啼的，啊！”

“你這小孩！”胡開心收著力道，敲了一下關聖白頭頂：“我那是安慰他呢，醫生都說情況不簡單，你添什麽亂。”

“可真的是小傷……”關聖白有點委屈，鼓了鼓嘴但還是解釋道：“我小時候手都差點斷啦，現在不也在好好打游戲。”

胡開心聞言正色：“真的？那你家長輩能否接診……”

“這點小傷，我就行！”關聖白躍躍欲試地挽著袖子道，“看你們天塌下來的樣子……我當是Cheng命不久矣了呢，誒喲！”

“凈說瞎話。”胡開心又點了一下他頭頂，換了個姿勢蹲著，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人提溜著衣領拎了起來。

“開心……”宣景舟的聲音自他身後響起，雖然含著笑意，胡開心卻莫名感到背後一寒。

“剛跟小程父親說的話，要我再跟你重覆一遍嗎？”

“就是！怎麽隨便敲別人家孩子的腦袋呢？”關聖白怕許楓色，因而也不太敢在胡開心面前造次，此時仗著宣景舟的氣勢，給他做了個鬼臉。

“噗。”

三人齊齊看向出聲的方向，Cheng一直低垂著的頭擡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告訴他們，剛剛的聲音就是他發出來的。

“你……你能給我治手？”Cheng在隊友面前，顯然要舒適很多，雖然聲音小，但至少會開口開啟話題。

“我能！”關聖白眨了眨眼睛，咧嘴笑道，“你信我嗎？”

胡開心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聽到他們隊裏以害羞內向出名的小孩，看著關聖白的目光裏充滿崇拜與信任，他深吸一口氣，第一次幹脆又堅定地回答：“我信！”

作者有話要說：唔……其實我覺得……Cheng和小關就像兩只毛絨絨，Cheng像小倉鼠，嘿嘿。

sy可可愛愛吉祥物x2

人渣爹下線啦。

小關或成為首位……擁有一位首發迷弟的替補。

Cheng走出自閉第一步——學會了給關聖白打call（bu侍）感謝在2021-04-03  17:45:36~2021-04-03  23:51:0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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