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聖白毛茸茸的臉上看不出表情， 但宣景舟確實感到氣氛有些莫名的僵硬。

“燈光有點暗，我們回家再看吧。”他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把白團子放回綢袋， 仔細地系上封口， 十分寶貝地裝進大衣口袋。

一連串動作被關聖白看在眼裏， 原本已經暗暗伸出的指甲又縮了回去。

一人一貓啟程回家。

“絨絨， 在許楓色家過的好， 還是在寢室舒服些？”宣景舟開口打破沈默。一旦接受自家貓咪是個具有人類思維能力的小妖怪的設定，他就總是下意識把絨絨當成人來對待。

“喵喵。”關聖白的回應讓宣景舟楞了一下。

“抱歉絨絨，聽不太懂。”他笑， “應該過得很好吧。”畢竟那是你姐姐， 雖然不知和你是不是同類，但相處起來總會放肆些吧。

“喵！！”關聖白氣得伸出爪子撓了一下坐墊。

一點也不好！誰喜歡天天被打後腦勺啊！氣死貓了。

不在一個頻道上的對話讓關聖白突然覺得有些煩躁。明明變成人的時候和Te很投緣，怎麽在原型就成了跨服聊天？

有沒有貓語班給te補補課啊。

想到這裏，他爬上前座椅背跳到後排， 鉆到車座下面， 從袖裏乾坤掏出了手機。

“絨絨？”宣景舟握著方向盤，也只能隨他去， 叮囑道，“小心剎車的時候撞到。”

後排角落裏傳出慢吞吞的貓叫， 宣景舟無奈搖頭，默默減速，開的更穩了些。

短信的提示音忽然響了一下。

“嗨siri， 讀短……”宣景舟習慣性地要讓siri讀短信，卻突然止住了話頭。他靠邊停了車，拿起手機按亮，輕笑一聲。

屏幕上果然是來自“絨絨”的新信息。

還好沒讀， 不然可就當場把他的馬甲掀了。宣景舟含笑搖頭，把關聖白的備註改成了小關，這才去回消息。

“你把貓接回去啦？他特別想你，都茶飯不思一天了。”

看到最後幾個字，宣景舟的笑意淡了幾分，他回：“嗯，剛帶絨絨走，在路上。他今天一點飯都沒吃嗎？”發送後，他看了一眼後視鏡裏微微有光照亮的後座，沒有出聲，踩下油門重新上路。

關聖白躲在駕駛座下面，用爪子上的肉墊艱難地觸屏打字，絲毫不知道自己又雙叒在宣景舟面前掉了馬甲。

三分鐘後，短信送到了宣景舟手機上。

“嗨siri，讀一下短信。”宣景舟直接道。

“小關給你發了新短信：吃了的吃了的！對了，禮物你喜歡嗎！”

宣景舟哪敢說自己沒看出那是什麽，想了一下，讓siri回覆：“很特別。是自己做的嗎？”

收到這條短信，關聖白下意識就挺直了腰板，卻咚的一下被座椅磕到頭，只好灰溜溜趴了回來，打字道：“是我戳的貓毛氈！我看絨絨現在換毛期掉毛，就收集起來啦。”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一路，宣景舟開的慢，到家的時候，關聖白沒忍住打了個哈欠。

宣景舟停好車，打開後座的門，把貓撈出來抱到懷裏，冬夜寒風徹骨，他又拉開大衣，把關聖白裹了進去。

從停車場到家還有些距離，走到半路忽然有些飄雪。關聖白從大衣裏探出小腦袋，耳朵尖被凍得一抖，宣景舟餘光看到，手掌合攏微彎，輕輕蓋在他頭上，給好奇的小貓咪帶了頂暖融融的帽子。

雪花在路燈下像飄落的星辰，有一片正正飄到關聖白面前，他伸出舌頭接住了那朵冰涼的雪片。

“咕嚕——”

宣景舟的視線落在了聲音響起的位置——關聖白的小肚皮。

“你沒吃飯？”他一下就猜到，關聖白短信裏所謂的吃了，大概是隨口扯的謊。

“你這小家夥……還真的茶飯不思啊？”打不得罵不得，宣景舟哭笑不得，只能伸手輕輕戳了兩下關聖白的額心，“回去給你開罐頭，少食多餐，別把胃吃壞了。”

關聖白有恃無恐，蹭了蹭他掌心表示已閱。

肚子不合時宜地再次刷起存在感，這一聲響亮的咕嚕引的旁邊擦肩而過的路人都好奇地回頭。

關聖白在和宣景舟的對視中敗下陣來，在他譴責的目光裏，把頭縮回大衣，悶悶地叫了兩聲。

宣景舟家裏，宣母三分鐘內看了近十次表。

“怎麽還不回來呢……”她坐在沙發上捧著茶杯啜飲，“不會是小貓咪不願意和他回來了吧。”

“瞎操心。”宣父翻了一頁報紙，老神在在道。宣母正要開口，大門便傳來鑰匙的響動，她匆匆起身，便看到兒子又孑然一身地進了家門。

“……你的小絨絨呢？”宣母嘴上這樣說，眼裏卻明明白白地寫著“你把我的小貓咪接到哪裏去了”的意思。

“喵——”

宣母定睛一看，一對尖尖的小耳朵在兒子風衣領口抖了抖，下一秒，圓圓的腦袋便鉆了出來，一雙汪汪的藍眼睛就這樣看著她，叫她一時間心都化了。

“哎呀小寶貝……快讓奶奶抱抱。”宣母伸手，滿心溫柔地把關聖白從宣景舟懷裏接過來，輕輕給他順著被拱亂的毛。

宣景舟脫外套的動作一頓，想到關聖白人型時小少年的樣貌，覺得宣母這個奶奶委實當的有點早。

“差輩了，媽。”他無奈，“我沒把他當兒子養……”

宣母滿眼只剩這只不怕生又親人的小貓咪了，笑道：“行，當媽媽也行。”

忽然，她餘光看見有個綢袋從宣景舟大衣兜裏掉了出來，便叫住他：“景舟，掉了個什麽東西？”

“啊，是朋友給我的禮物。”宣景舟的笑容又多了幾分暖意，“差點丟了。”

“哦……？”宣母眨眨眼，敏銳道，“我們景舟長這麽大，第一次收人禮物哦。”

關聖白一楞，按Te的性格，難道不應該是最受人喜歡和追捧的嗎？不說逢年過節禮物成山，也不可能一件禮物都沒有收到過吧。

宣母湊過去，溫柔的嗓音裏帶著些少女般的好奇：“媽媽能看一看嗎？”

宣景舟移開目光和關聖白對上視線，小貓側身躺在宣母懷裏，爪子盡數收起，只用肉墊抓著宣母的針織外套，一副很依戀的模樣。

他應該不會拒絕吧……

這樣想著，宣景舟把綢袋遞了過去。

宣父也默默站到了一旁，瞇著眼睛圍觀兒子二十一年以來收的第一份禮物。

綢袋打開，隨著白團子一起滾出來的，還有兩個先前沒被宣景舟註意到的三角小團子。

三人均是一陣沈默。

宣景舟正想拿回團子，免得爸媽接下來說什麽話傷到關聖白的心，卻聽宣母輕笑道：“呀，是只小貓。真可愛！”

“喵！”

慧眼識珠啊

關聖白激動，宣母還是頭一個這樣誇讚他作品的人。

“就是耳朵怎麽掉了呢……”宣母撿起那兩個歪歪扭扭的小三角示意，“要不你問問你朋友，能不能讓媽媽給它戳上，順便休整一下。”

“媽媽今年戳了很多羊毛氈的。”她強調，“你爸爸都很喜歡，對吧宣老師？”

宣父笑著點頭。

宣景舟應了一聲，低頭去發消息，關聖白見狀連忙從宣母懷裏跳下來，隨便找了個房間竄了進去，掏出手機便看到宣景舟的消息。

“小關，你送我的那只小貓掛件的耳朵掉了，可能形狀也有些壓扁，我媽想把它安上，你不介意的話，她還可以整理一下形狀。”

他打字：“可以的！謝謝伯母！伯母人真好！”

於是十分鐘後，書房寫字臺的燈光下，宣母拿出她的一整套羊毛氈工具，關聖白趴在旁邊，小口小口地吃著碟子裏的罐頭，不時盯一會兒宣母熟練的動作，頗為敬仰。

“小絨絨，你說這個掛件這麽粗糙，大概真的是男孩子做的吧。”宣母忽然開口，語氣有些悵然。

關聖白歪頭，這話說的倒也沒錯，只是她怎麽突然說起這些……

木色的桌面上忽然砸下一滴眼淚。

關聖白懵了，他撂下罐頭湊過去，想用額心頂起宣母低垂的頭。

“沒事……小絨絨，我這是高興吶。”宣母笑著，摸摸他的頭，聲音卻微微哽咽，“既失落……又高興。”

“失落他呀……最終還是選了這條坎坷的路。”她的拇指拂過白團子，嘆了口氣，眼淚順著臉頰劃過，“高興他終於找到了一個，能與他共擔風雨的人。”

關聖白聽的懵懂，只能蹭蹭宣母的掌心，希望能以此逗她開心。

暖白的燈下，淚痕也漸漸隨時間消逝殆盡。

“景舟，媽媽給你戳好啦。”不久後，宣母拎著白團子過來，一個圓球，兩只耳朵，終於能看出動物的形狀了，可其他的……

兩個充作眼睛的黑點歪歪扭扭，一對耳朵也一高一低、大小形狀均不相同。

宣景舟下意識看了一眼還被宣母抱在懷裏萬千寵愛的關聖白。

“喵！”關聖白絲毫沒有露出嫌棄的意思，相反，他不能再滿意了。

宣母的加工簡直完美修覆了他的作品！

“爸，我能看下媽給你做的羊毛氈嗎？”宣景舟開口。

宣父聞言，拎起家門鑰匙上的小人偶遞給他，真情實感道，“多好看啊。”

“醜萌醜萌的。”

一家子人和貓都用期待的目光看著宣景舟。

如果不是知道關聖白的貓妖身份，宣景舟此刻一定會懷疑，他們兩人會不會是在醫院被抱錯的孩子。

“我覺得吧……媽。”他組織了一下語言，“你這個掛件，在保證了原物種輪廓的同時，還能加入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改變，讓這個作品脫離現實卻不荒誕……”

在三束滿意的目光中，宣景舟說出唯一一句真話：“我會好好珍藏的。”

作者有話要說：媽媽以為宣景舟找對象了_(:3/_)_

上章有暗示宣景舟早就已經和家裏出櫃過了的，以防我沒表述清楚，作話再說下~感謝在2021-03-19  08:56:07~2021-03-20  17:47:4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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