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慧，你又胡鬧，帶個三等丫鬟進來，是想氣死我這個祖母嗎？”

白老夫人頭發稀疏，頭上偏帶著不少沈甸甸的金飾，身上則穿了件足有三層厚的絳紫色暗繡金線的繁覆衣飾，裙角連一絲褶皺都不見，露出的半截粗壯手腕上，套了兩支金燦燦的黃金手鐲，‘叮！’的一聲，又滑下來一只通體碧綠的老坑玉鐲...

沈魚不由得滿頭黑線，眼角直抽，趕快把頭垂的更低了，免得被上首的老太太看到，趁機找她的麻煩。

這老太太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是白府的老夫人，兒子是皇上面前的紅人，家底厚的比今上的國庫還要厚，連在自己家裏都要盛裝打扮，這太太也是沒救了，當了這麽多年的富婆，還是一副暴發戶的姿態。

“祖母是不喜歡孫兒了嗎？現在連孫兒帶個丫鬟都要責備？”

白啟慧大大咧咧的癱坐在白老夫人下首的座位上，一只腳還踩在了凳子上，手裏抓著塊糕點往嘴裏，聲音模糊不清、毫不在意的說道。

“你這孩子，祖母還說不得你了，快過來讓祖母好好瞧瞧，幾天沒見都瘦了一圈兒呢！”

白老夫人上上下下前前後後把自己最疼愛的寶貝孫子看了一整圈，最終發出誇張的心疼聲：“哎喲喲！真是瘦了不少呢，一會兒讓丫鬟給你送些上好的雪燕回去燉了，好好的補補身子。”

白啟慧習以為常般翹起嘴角，嘲諷的笑了笑，嘴上卻抹了蜜似的說著假意的話：“還是祖母最疼愛孫兒，有什麽好東西都想著孫兒，祖母，孫兒告訴您一個好消息哦，昨天晚上孫兒夢見您變成了金光閃閃的菩薩，被好多人供奉著呢！”

少年有些稚嫩的聲音在屋內響起，沈魚眉心皺起，擡眼打量著眼前，咧開嘴，笑的開心的白啟慧，和被他奉承的飄飄然的白老夫人，沈魚心底閃過一絲疑惑和疼惜，到底是什麽樣的環境，才能養出性格如此扭曲的孩子。

一邊臉上笑的開心，嘴裏說著討喜的話，一邊心裏極為討厭眼前的這種狀況，卻迫於無奈，必須違背本心的這樣做，然後這種覆雜的心情就會隨著時間的積累轉變成隱忍、厭惡、憎恨，最後走向無法挽回的極端。

“老夫人，二小姐來看您了！”

小丫鬟打起帳子，進來稟報道。

“嘖嘖！礙眼的人來嘍，好孫兒，你說祖母要不要讓她進來？”

沈魚站在白啟慧身後，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白老夫人眼中，那毫不掩飾地厭惡，和些許的心虛。

白啟慧暗暗翻了個白眼，角度剛好只有站在他右後方的沈魚能看見，下一秒臉上又掛起一副天真無邪的笑容：“二姐姐好心來看祖母，要是就這麽被擋在門外，不會轉身去父親的書房告狀吧？”

“哼！她敢！”

白老夫人狠狠的拍了拍桌子，一臉恨的牙癢的樣子，顯然以前吃過這樣的虧，不情不願的開口吩咐小丫鬟道：“讓她進來！”

簾子再次掀開，一道煙青色的倩影走了進來，沁人心脾的花香也隨著蔓延在屋子周圍，好似讓人置身於開滿鮮花的花園中一樣。

沈魚偷偷擡眼去看，下一秒，卻不敢置信的睜大了雙眼，白府的二小姐怎麽可能是她？！

和方氏如出一轍的眉眼，還有嘴角右邊的小痣，以前記憶中熟悉的臉孔，哪怕她從醒來後就沒再見過，但她接受了這具身體的大多數記憶，這張臉，她絕對不會認錯的！

這個白府的二小姐，絕對是她的雙胞胎姐姐，沈月！

沈魚心亂如麻，各種懷疑的思緒不斷的湧入她的腦海，沈月明明還活的好好的，為什麽這些年不肯回家，也不肯給爹娘送信報個平安，反而扮起了白府的二小姐，盡情的享受著榮華富貴？

沈月的禮儀學的很好，每一步都走得姿態萬千又不失禮儀，目不斜視，雙手交叉疊放在小腹處，步子的間距分毫不差，行到廂房正中時，微微蹲下身子，雙眸微垂，行了個見禮。

“初晴給祖母請安，聽聞祖母身子欠安，孫女特意將太子殿下贈予的百年老參帶過來，給祖母補補身子。”

白初晴眉眼微擡，身後跟著進來的小丫鬟便機靈的將手中的盒子雙手送到白老夫人面前打開，一顆足有嬰兒手婉粗細、根須皆全、且神似人形的野山參靜靜的躺在鋪了紅綢的盒子裏。

白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貪婪，臉色先前厭惡的神色也褪去了幾分，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道：“桂花，給二小姐看座。”

白初晴拂了拂袖子，側身對一旁的白啟慧微微點頭行禮，目光卻定格在他衣衫上的汙漬，柔著聲開口：“多日不見慧弟，性子倒是越發的活潑了。”

白啟慧這下連掩飾都不掩飾了，直接對著她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嗤之以鼻的“嘁！”了一聲，喉嚨裏帶著不易察覺的恨意：“托二姐姐的福，本少爺還能在祖母這裏討口飯吃！”

白初晴也不生氣，依舊是一臉溫善和氣的微笑：“看來是慧弟身邊的丫鬟們以下犯上、伺候不周了，連主子的衣食住行都打理不妥，還留著作甚？”

“你！...”

白啟慧心理再早熟，說到底不過是個八九歲的孩子，也不可能比過白初晴的八面玲瓏、心思多變，眼下不過一個回合，便敗下陣來。

白初晴臉色“倏”的一收，瞬時變得嚴肅起來，恭恭敬敬的對著白老夫人又是行了一禮，痛心疾首的道：“慧弟年紀尚幼，分不清場合，竟穿著一身臟汙的衣裳來拜見祖母，實乃無心之過。

但他身旁的奴才們卻不盡本分、不為主分憂，實在該死，還請祖母為慧弟做主，懲治這幫刁奴！”

白老夫人聞言，這才仔細打量著白啟慧身上，那胸前的點點油漬，明顯是吃飯時濺上去的，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哪裏用得著自己動手拿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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