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夜重華平淡的道，沒有疑問，好似提前知道她什麽時候會醒一樣。

“嗯，有無憂的消息了嗎？”

沈魚迫不及待的問道。

“我的人晚了一步，無憂被君邵玹帶走了。”

夜重華整個身子隱在陰影裏，沈魚迎著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卻知道此刻那雙重瞳中，一定是殺機四起，她站在三丈之外的距離，就感覺心臟直顫，雙腿有些發軟。

“那......去把無憂接回來？”

知道了女兒在那個男人那裏，沈魚反而松了一口氣，這幾日不安的心也逐漸平靜下來。

記憶中，好像他比她這個當娘的還要期待無憂的出生，所以後來的那一碗墮胎藥，才更讓她無法接受。

雖然無憂是他的親生女兒，但她這幾年刻意的去忽略關於那個男人的任何消息，也不知道他成親沒有，就算沒有成親，她也不希望無憂和他有過多的牽連，免得日後知道了自己爹娘分開的真相會傷心。

“君邵玹放出消息，要讓無憂認祖歸宗，你覺得如何？”

“什麽？！他瘋了吧？！”

沈魚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君邵玹要跟她搶女兒，要讓她女兒去當名不正言不順的庶女，要讓後娘折磨女兒！

混蛋！

“衛王殿下是在處心積慮的想與你見面呢，怎麽，你要去嗎？”

夜重華深深的勾起唇角，一雙重瞳不善的盯著沈魚，聲音冷若冰霜。

沈魚身子瑟縮一下，當初夜重華同意幫她保住孩子，條件是用她五年的時間來換，直到現在，無憂還要每月服一次藥。

她甚至懷疑，要是敢說出‘去’這個字，他是不是就不打算給無憂服藥了？

“既然不想去，就乖乖呆在這裏，我說過，會把無憂奪回來的！”

夜重華滿意的露出一個毫無溫度的笑容，起身握住沈魚的手湊到唇邊，輕輕的吻了一下，冰涼的觸感透過手臂直接到達沈魚的心臟，她猛地瑟縮了一下，想用力抽回手，卻被夜重華更加大力的握住。

高大的身影微微彎著，兩個人幾乎面貼面，沈魚都能感覺到耳畔那有些溫熱的呼吸，帶著些許的急促和危險，讓她想逃又不敢逃。

“只有你聽話，無憂的病才會好的快。”

涼薄的話像一把刀子一樣毫不留情的劃在她的心上，她雖然懂些醫術和草藥，但對於毒，卻是一竅不通，對她來說，女兒的降生已經給了她莫大的歡喜，所以這幾年她全心全力的給夜重華賣力，從沒設想過夜重華會有拿無憂的病情，威脅她的這一天。

夜重華松開手，沈魚趁機後退了幾步，神色嚴肅的問道：“你答應我會盡力治好無憂的，怎麽，你想反悔？！”

“無憂喊我一聲爹爹，我怎麽忍心看她受苦呢？”

灰白的翳似要將整個瞳孔吞噬一般，男人眸光中殺機必現，“本尊只是不想你和他見面而已。”

“......”

沈魚沈默了片刻，終是壓下心底翻騰的覆雜，轉身出了房門，腳步頓住，低低的開口：“我不會見他的，只要你能治好無憂的病，我可以一輩子不去見他。”

她曾經無數次想過沖到君邵玹面前質問他問什麽要那樣對她，然而當真正離他只有咫尺之離的時候，她開始膽怯了，她怕聽到自己不想聽到的真相，轉而開始期盼著，不要再遇到他，不要再和他有交集。

沈魚站在窗前，被清冷的晚風吹得有些頭痛，幾乎一整晚，她都沒有閉眼，腦子裏空蕩蕩的，心裏總有些說不出的鈍痛。

“吱呀！”

夜音推開房門，就見沈魚有些單薄的身影靠在窗前，眼睛直直的盯著窗外的竹林，連她進來走沒察覺。

將手中端著的早飯放在桌子上，拿起搭在衣架上的披風，輕輕替她披上，沈魚才驚醒，問道：“你什麽時候來的？”

後知後覺的看向外面蔚藍的天空，“都這個時辰了啊！”

“用些早膳吧，芙蓉閣按照你畫的圖紙大致建的差不多了，不過還要你去看看才行，吃完飯睡一覺，午後再出門。”

“不用了，現在就去吧，我不餓，也不困。”

沈魚下了軟塌，洗臉漱口，開始上妝，看著鏡子裏倒映出的八撇胡子有些猥瑣的中年男人，不由得自嘲一笑，什麽時候，她連真面目都不能示人了？

最開始只是為了方便進出紅街才化妝成男人的樣子，現在看來，這副面具她還得繼續戴些時間，什麽時候能摘下來，全看夜重華的心情而定。

“走吧。”

沈魚起身，率先走出了房門。

夜音跟在後面，目光掃過桌上熱氣環繞的白粥，心裏竟有些說不出的堵悶。

馬兒踢踢踏踏的邁著悠閑地步子，車廂裏一片寂靜，夜音坐在左側，靜靜打量著右側的沈魚，她靠在車窗那裏，一動不動的盯著外面看，仿佛透過紛嚷的人世，在看某些不存在這世間、虛無縹緲的東西。

一夜之間，沈魚便如同一朵開的正盛的花朵，無聲無息的雕零了。

芙蓉閣的外觀大致沒有改，裏面卻是脫胎魂骨一樣的煥然一新，一進門，便聽到小橋流水的湍湍聲，緊接著一座雕花憑欄的拱橋出現在面前，越往裏走，越是讓人大吃一驚。

小橋連接著一片石臺，正中央處，樓頂的天井打開，陽光透過天井射進來，照在一座雕成蓮花的舞池之中，幾個花娘正在排練新的舞蹈，長袖曼舞，姿態妖嬈，美不勝收。

穿過蓮花臺，後面便是後堂，也是舞娘們準備上場的地方，沈魚特意吩咐過，來芙蓉閣的可以自由選擇賣不賣身，所以芙蓉閣的舞娘，可以是樓裏的姑娘，也可以外面來的，在芙蓉閣只跳舞，不掛牌。

紅紙黑字的聘書貼在閉門修整的芙蓉閣外，惹得紅街上不少風月老人兒的嘲笑，紛紛道芙蓉閣真是混不下去了，青樓裏竟然不賣身，還要招不掛牌的舞娘，真是笑死人了。

相熟的幾個老鴇來找雲姑，明裏暗裏的帶著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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