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玉明白，聶決無非是想勸她隨嚴梳一同回京。

她還沒有做出決定。

她不喜歡太過覆雜的環境，雖然她種藥，經商，可也是相對單純的，她沒有經歷過京城的一切，但那是可以想像的，京城的人事，他是國師，她需要面對的是什麽，必定是不輕松的。

這幾日，他已經不說什麽了，總是用他那深幽的黑眸，盯著她看。

不知為何，那眼神，總讓她覺得他就像是一只快要被主人拋棄的小狗，那麽可憐，那麽惹人心疼，唉，她終歸不是個心狠，心硬的人。

她若留下，阿虛阿若必定要隨她留下。

可嚴梳終歸是阿虛和阿若的父親，相較之下，她反倒沒有那麽親，嚴梳才是他們的至親生父，她這具軀體雖是他們的生母，可軀體內的靈魂已經不是了。

現在讓她猶豫的便是這個，她似乎沒有資格阻著阿虛和阿若跟著嚴梳回京，畢竟 ，他們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與她仍是有些隔閡的，可這兩年她已經完全將阿虛和阿若視為自己的家人，甚至是自己的兒子，將嚴五華視為自己的至親。

她來到這個世上，除了他們，也沒有別的親人了。

若是他們都跟著嚴梳一起進京，那她是不是就要變成孤身一人，那樣的境況有點恐怖，她不想。

聶決走了之後，又花了二十餘日才將烏石移出梧桐村，再過二日，烏石就要正式運回京去了，也就是說，他們還有兩天準備的時間。

嚴五華是越來越心急。

良玉一點準備的意思都沒有，依舊是像平常一樣過日子，每天用過早飯到藥田裏去巡視一番，隔兩天去一趟鎮上，也沒有打包行李，他的行李倒是打包好了，他是一定要跟著兒子進京的，要打包的東西也不多，嚴梳說了，到了京城，什麽都有。

他這輩子都窩在小小的村子裏，走過最遠的也就是鎮上，如今在死前能去一趟京城那樣的繁華之地，這輩子也算是值了。

可阿虛和阿若還在歸雲書院，良玉甚至沒有通知他們。

嚴五華這要坐不住了。

他是轉過來又轉過去的，他是期盼良玉跟著他們一起進京，也必須跟著他們一起進京，他們一家人，本來就該共進退的，以前是嚴梳失了憶，記不起家在何處，自己是誰，那是沒有辦法的事，現在不同，現在他一切都已經恢覆原狀了，一家人沒有理由還要繼續分隔兩地。

京城離梧桐村實在是太遠了，一來一回，可得花上不少時間，一年也回不了幾趟。

嚴五華是焦急得食難咽，寢難安。

再過兩日便要出發，這是皇上交代下來的大事，縱使嚴梳身為國師也不能有所怠慢，也要盡快把朝廷的事給辦妥了，總不能因為自己的家事，耽擱了國家大事，那可是大罪。

嚴五華可受不住那樣的大罪。

天一早，他便起了床。

昨夜一晚，他也無法安眠，這眼無論如何也閉不上啊。

他知道這些年良玉為了這個家付出得太多了，他也實在是不忍心勉強她做不願意做的事，可，他得把阿虛和阿若帶上，他想著，若是阿虛和阿若都跟著他們一起入京了，良玉就沒有理由不跟著他們走了。

他們母子三人的關系向來親昵，是分離不得的，如果嚴梳不能讓良玉跟著一塊走，那唯一能靠的就只有兩個孩子了。

早早的用過早飯，嚴五華便讓大慶套馬車了。

大慶不明所以，這上鎮上的事向來是夫人安排的。

“老爺子是要一個人上鎮上去？”夫人之前也沒有提過這回事。

“嗯，”嚴五華點了點頭，“過兩日嚴梳就要回京了，我跟兩個孩子也要跟著一起去，現在得將他們接回來。”

大慶有些為難。

“夫人要跟著一起去嗎？”

“夫人不去，”嚴五華沒見著良玉，也不打算跟良玉提這回事，若是跟良玉說了，良玉必定是不同意的，“你快點準備，時間不多了。”

“是，”大慶應是。

嚴五華終歸是夫人的家翁，夫人待他一向尊敬，老爺子交代吩咐的事，他們也向來沒有二話直接照辦，大慶心裏還是留了個心眼，夫人這些日子的表現，他們是看在眼裏的，夫人怕是不太願意跟著爺回京。

他們也想不明白，這麽大好的機會，夫人怎麽就不願意跟著爺回京呢，一旦進了京，夫人可就是國師夫人，必定能享榮華富貴，也不需要再拋頭露面，去打理藥田，經營藥坊了。

大慶套好了馬車，還沒見良玉，猜想她一大早或許又去藥田了。

大慶交代如娘一聲，讓如娘在良玉回來之聲，跟她提上一句。

如娘應下了。

大慶便駕著馬車，帶著嚴五華直接奔歸雲書院去，他們才去一會，良玉便從藥田裏回來了，如娘一見她便向她說明早前的事。

“老爺子一個人跟大慶去的？”

“是，”

“我知道了，”良玉撫了撫額，她就知道他們父子的心思，必定不能打消這個念頭，也不會留下阿虛和阿若的，她也不能阻攔，到了京城，阿虛和阿若的確可以得到更好的教育，有再高的平臺，可以少付出許多努力，她不能自私的阻攔他們的發展，待到他們長大之後，會怪她的。

她只能替自己的人生做決定，卻無法替兩個孩子的人生下斷言。

“接就接吧，若是他們願意隨著一塊進京，就進京去，也沒什麽不好的。”良玉洗了洗手，準備用早膳，如娘將早膳端了出來，她跟著良玉一塊吃。

“老爺子吃了嗎？”良玉問。

“吃過了。”如娘點頭。

良玉看了看嚴梳的房間，院子裏沒看到他的人，這會兒，該不會是出去了吧，烏石已經運到鎮上了，連續運了近半個月，大家夥也著實是需要緩一口氣。

光是從梧桐村到梧桐鎮這段時就花掉了近一個月的時間，天知道從梧桐鎮運往京城需要多長時間，之前聽聶決的語氣，打底起碼得半年吧。

所以，他們在考慮走水路，路上比較沒有障礙，可以暢行無阻的。

無論是陸路還是水路，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到的，光是路上必須費上許多時間，花在這塊烏石上的人力與物力，實在是不可估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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