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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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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晴細撫著手中匕首,那是一把銳器,刀體發著幽藍暗芒,鞘上刻有雲紋,柄上刻有「鎮國將軍孟繼」字樣。

孟繼是誰?她不知道,只知道送禮物的那個,是個有故事的男人。

嚴格來講,他並不帥,真正帥到會讓人頭暈目眩的,是他背後那個王爺,所以視覺系的蘋果被迷得七葷八素,理所當然。

他並不帥,他的五官像是被人用刀斧刻出來似的,硬邦邦的線條,讓人下意識想躲得遠遠的,怕是一不小心招惹上就會慘遭修理。

講白話一點,他看起來有點兇。

這樣的男人,沒女人敢喜歡他的吧?應該是,在古代,二十五歲高齡未婚,已經可以用剩男來稱呼,可她偏偏第一眼就瞧上人家,瞧上他帶給她的安全感。

那日,他送她匕首時滿臉通紅,害羞的模樣像個小男孩,可愛極了。

她自然明白,那叫做喜歡,他喜歡自己,卻拙於表達,而她……心底雖然高興,卻不曉得該不該接受?

她是個事業有成的女強人,不管是現在或以前,她從不認為女人需要依靠男人才能夠生存,而那段讓人刻骨銘心的初戀,更教她對愛情退避三舍。

如果一個人可以過得很好,何必要找個男人替自己添麻煩。她是這樣想的。

可那天,蘋果兩眼發亮地跑到自己跟前,像是宣布什麽重大事件似的對她說:「晴,蕭瑛喜歡我。」

她沒說自己喜歡蕭瑛,卻說蕭瑛喜歡她,那是因為確定,確定自己的心早已落在蕭瑛身上。

見蘋果那樣開心,她不忍澆她冷水,不忍心說:倘若有一天,妳有機會回到現代,這裏卻有了掛心的男人,怎麽辦?

她想,就讓蘋果多高興幾天吧,這段日子,她吃的苦頭太多,有權利嘗一些甜。

她的個性過度悲觀?也許。

她的親人們離開得早,而她的工作又是在生死中打轉,她實在無法養出像蘋果那樣一副自信樂觀的脾氣。

可當對象是慕容郬時,她遲疑了,她可以不管不顧、什麽都不想的樂觀一次嗎?

「在想什麽?」

一個問句拉回她的註意力,宮晴擡眸,來的人是慕容郬。

他一襲月白寬袍,腰系琥珀腰帶,足蹬青緞涼裏皂靴,整個人看起來極其清爽,與他平日的打扮不一樣。

宮晴雙眉微擰,後院那個暗門真不知道是方便了誰,讓他和蕭瑛把這裏當成自家後院,時不時過來轉幾圈,她該不該抗議沒有隱私權?可如果抗議,這回肯定輪到蘋果來拍拍她的肩,語重心長道:「他有權利的,這屋子是王爺花錢買的。」

第一次,她覺得能夠財大氣粗是件相當美的事兒。

「怎麽了?」慕容郬向前一步,發現桌上的匕首。

她轉開心思,指指匕首上的名字,問:「孟繼是誰?」

「我的父親。」他絲毫沒想過對她隱瞞。

父親?可他覆姓慕容啊。

似乎看出她的疑惑,他將自己的故事從母親迷信、送子至少林的經過簡單提了,「這把匕首是父親親自上少林寺探望我時送的禮物。」

「你怨過你母親嗎?」年紀那麽小就將他推離身旁,那應該是享受父母寵愛的年齡啊。

這事如果讓蘋果知道,她肯定要橫眉豎眼說:道德淪喪、品格不彰,都是因為家庭教育的失敗,不要把所有責任通通推到學校。於是那時蘋果才會替她這個忙碌的姑姑,接手了果果的親職教育。

親職教育呵,蕭瑛沒有,他也沒得到,古代男人真命苦。

「雖然沒把我帶在身邊養,但他們還是很疼愛我的。我記得有一回,母親到奶娘家時,看著我同奶娘玩得很快樂,她站在門外,眼淚滾了下來。多年之後猛然想起,那竟是我對母親最深刻的印象。」

「迷信害人不淺。」

慕容郬坐下,宮晴為他倒一杯水後,他續道:「迷信,是因為害怕的事太多,卻沒有能力改變現況環境。」

「你母親害怕什麽?」

「我父親是一名將軍,成天馬背上下、殺敵報國,往往數年不在家,戰場上,書信往返困難,每每父親領兵出征,娘在家裏便翹首盼望,日日等的,是他一封平安書信,倘若信逾期,她便憂思忡忡,抑郁難止,這誰都幫不了她,唯有神佛可給她一絲希望。

「鎮國將軍四個字,是一刀一槍,用性命去掙來的。」

是誰說的?男子的天職是開拓與征戰,女子的天職是庇佑和守護。這樣的話聽來輝煌偉大,卻不知當中藏了多少血淚。

「我父母恩愛情深,父親雖是一品大將,身邊卻沒有小妾或通房丫頭,父親曾經對我說,男人娶一群自己不愛的女子,目的不是用來展示權勢便是宣洩欲望,那對女子是極其不公允的。

「男人希望深愛的女子待在身邊,同樣的,女子也希望與深愛的男人比翼雙飛,既然達不到對方的想望,何苦將人囚禁身旁?

「他說娘心甘情願被他囚禁、為他守候在冷落的家門前,是因為他們恩愛逾恒,因為彼此的心裏,對方都是人世間第一重要的人,所以因他歡而歡、樂而樂、悲而悲、苦而苦。」

「聽來,你父親亦是性情中人,你父母親現下何處?」

「死了,當年東宮太子之爭,爹忠心事主,而先皇欲扶持蕭霽為太子,沒想到蕭栤為登上帝位,不顧天地良心、道德倫理,他手段用罄,毒害父親、狠戻弒弟,先皇共有十六子,如今除了蕭栤,只餘勤王和蜀王存活,勤王和蕭栤均為皇後所出,而蜀王能保命,就是因為那出鬧得京城內外人人皆知的戲碼。

「我父親沒有蜀王那等好心計,蕭栤登基後,秋後算賬,我父親是第一個被推出午門斬首的一品大員。蕭栤心狠、斬草除根,孟家七十八口無一幸免,唯有不在族譜上的我逃過一劫。」

宮晴垂下眼睫,國仇家恨啊,難怪他會投身蕭瑛旗下。拍拍他的手背,宮晴予他些許安慰。

「妳父母親是怎樣的人?」他突如其來的問。

宮晴錯愕,她根本不知道宮展是怎樣的人,吶吶地,她依著蕭霽曾經告訴過自己的話道,,「我父親宮展,是吏部……」

「我不是問他的官位、名聲,我問的是私底下,他是個怎樣的人,與妳母親感情如何?」

認真說,他想知道的是「應采莘」的父親,而不是宮晴的父親。

「我父親是個和藹的人,小時候他常把我負在背上,來來回回走著,一面走、一面唱歌,直到我迷迷糊糊入睡,他的背很寬、他的肩膀很安全,他總會在我入睡之前說上這樣一句——小丫頭,妳是爸爸前輩子的情人。我父親非常疼我。」

小時候父親常幻想,牽著她的手走過鋪滿玫瑰花瓣的紅地毯,如果不是爸爸死得太早,說不定她會願意為他,隨便選一個男人嫁掉,滿足父親想了幾十年的願望。

「妳母親呢?」

「我母親是個小女人,不管父親說什麽,她都點頭、滿臉溫柔的笑,說:『好,我們一起努力吧。』

「於是我爹地說:『我們生一個哥哥,好好教養他,把他教成可以保護妹妹的好哥哥。』我媽咪回答:『好,我們一起努力吧。』然後他們有了一個兒子,並且把他養得很好。

「幾年後爹地又講了同樣的話,只不過哥哥變成妹妹,然後有了我。

「爹地常說,媽咪是全世界最配合的女人。媽咪依賴爹地,依賴得很嚴重,一天看不見他就會心慌意亂、無所適從,因此不管爹地走到哪裏,都會帶著她。

「所以爹地去世後,媽咪傷心過度,很快跟著爹地離開人世,他們都是用生命成全愛情的人。」

陷入回憶中,宮晴沒有發覺自己的話越說越現代,只是遙想當年,淚光閃閃。

看見她的淚,那是她不輕易在別人面前顯現的脆弱,下意識地,慕容郬伸手為她拭去。

當指尖的溫度傳來,宮晴一驚,連忙縮身往後,看著他的目光,心微震。

她在做什麽啊,她是宮晴不是應采莘,那不是宮晴應該有的回憶。

心一驚回神,有些無措。

慕容郬明白她在擔心些什麽,一個帶著寵溺的笑意淺淺地拉到眼角,他刻意轉移她的註意力,說:「妳想不想知道武陵侯的五公子怎麽了?」

「你知道?」

「我知道。」

「怎麽知道的?」

那地方她只去過一次,卻見處處守衛嚴密,想探聽秘密恐怕不容易,況且家醜不可外揚,武陵侯更不像個大嘴巴的男人,應該不會到處宣傳。

她五個字就問到重點,慕容郬那張嚴肅、讓人打心底冒汗的臉笑出得意,忍不住驕傲,他要的女人就是比別人家的聰明。

「五公子那句『皇上下令撤平西侯的兵權,您大怒皇帝不顧舊情』,分明是想保全自己、不惜拖妳下水,雖然妳回了句多行不義必自斃,我還是擔心武陵侯對妳下手,便派幾個人夜夜上侯府去探消息。」

噗哧一聲,宮晴忍不住笑,什麽探消息,根本就是竊聽、聽壁角,在未來,做這種行業的人好聽點的叫特務007,一般人通常會叫狗仔或抓猴者。

看宮晴放松的笑容,慕容郬心疼,在他們這裏生活不容易吧?成天戰戰兢兢,不知何時危險將至,他總是見她繃著眉頭、心事重重,便是笑,也是為了敷衍。

他但願自己能護著她,護得她不必日夜膽顫心驚,能夠時時展眉。

「說吧,探出什麽消息?」

「那位五公子並不是武陵侯的兒子,而是姨娘與下人私通所生,為了顏面,也因為並無實證,於是武陵侯將信將疑、暫不追究,直到孩子長大,那容貌隱也隱不住,武陵侯悄悄地殺了那名下人,可終究是在心底落下疙瘩,於是動輒打罵五公子,將他養出一副明裏狗仗人勢、暗地偷雞摸狗的性子。

「此事發生後,他打斷了五公子一雙腿卻不給醫,毒啞了他的喉嚨,讓他無法四處嚼舌根,然後把他趕出府,至於那名姨娘則被貶為府中的三等仆役。

「如果我沒猜錯,不久武陵侯會上府衙向妳道謝,妳順理成章替他除去一個不入眼的兒子,還替他贏得治家嚴謹的好名。」

「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宮晴一嘆。

「那姨娘做錯事,不思己過反而處處縱容兒子,如今之事,也不能說無過。」

「因果,孰是孰非都難說。」

「真要說來,武陵侯也難辭其咎,倘若不是真心,何必把人給娶回府,說到底,還是我爹那番話真確,弱水三千,只飲一瓢,不該歸屬自己的,又何必強求?」

「你也是弱水三千,只飲一瓢者?」她問他,只是玩笑,並沒有想得太多,沒想到竟然引出他一番鄭重的回答。

他說:「我是,於男女情愛,我從來不是貪求非分之人。晴,如果妳願意與我同悲同喜、同苦同樂,請待大業成,與我共效於飛。」

凝睇著他認真的雙目,一時間,她無法開口。

一張、兩張、三張……賀心秧一遍遍數著手中的銀票。

人生最快樂的事是什麽,是數錢數到手軟、睡覺睡到腿軟、吃飯吃到全身軟,那種軟綿綿的感覺,就像吞了嗎啡,雲裏霧裏,舒暢無比。

看著賀心秧一臉滿足的表情,蕭瑛坐在她對面,笑得眉眼瞇瞇。

這是嶄新的經驗,他從來沒有因為某人的笑而心生快樂,便是關倩也沒有。

在他知道小喜的真實身分之前,她總是想盡辦法讓他快樂,為他唱歌、為他彈琴,

為他揉開眉眼間的憂郁,她時刻討好他,讓他覺得身邊因為有她,變得自在舒適。

但這顆紅蘋果從來不曾,便是他誆騙她中毒,她也未曾因此對他百般討好,甚至時常與他唱反調,刻意將他惹毛。

但怪異地,他竟為這樣一個「不舒心」的女子而開心快意。

這段日子,他的確很開心,不只他,連皇帝也開心得無法言喻。

蕭栤喜歡聽人奉承,他便讓臣子安排微服出游,讓蕭栤親耳聽見百姓因他推展大臣所提的治國政策所引發的評論,一句句全是歌功頌德。

蕭栤龍心大悅,更積極地想當個好皇帝,反正不過是動動嘴皮,那群極力想在他面前表現的文臣,自然會去拼命。

這點,是蘋果教會他的。

她說:「你希望皇帝照你說的去做嗎?很簡單,那就誇獎他,只要他做對了一點點,就大力誇獎、無所不用其極的誇獎,然後他就會越做越好。這跟馴獸和教孩子的道理是一樣的。」

他做了,於是皇帝高興異常,時不時拉著他的手說:「六弟,你真是朕的福星,你一到朕身邊,朕做什麽事兒都順。」

他惶恐道:「臣弟什麽事都沒做啊。」

蕭栤聽完,哈哈大笑,捧著肥肚子說:「正是什麽都沒做,才更好。」

他在皇帝眼中是沒出息的笨蛋,蕭瑛知道。

武官那方面也進行順利,他聯合了幾名武官,然後讓他們去挖成王的墻角。

為成為明君,當成王貪汙賑災糧米、欺淩百姓的證據被攤在案前時,蕭栤震怒,大筆一揮,官降三品,奪世襲爵位,這樣一來,風勢助長、推波助瀾,那些原本攀附在成王門下的武官松動。

蕭瑛逼得蕭鎮伸向武官的觸手縮了回去,他很樂意逼他,最好是一逼二逼,一路把他逼入絕境。

賀心秧又數一遍了,從蕭瑛上門拜訪、她想起某件事後,便拿出那疊銀票,但當視線與銀票上的數字接觸那刻,她整個人就陷進去了。

張揚、得意、自滿、驕傲、貪婪……所有與女子溫良恭儉扯不上關系的表情,一一浮上她的臉。

可偏偏啊,他看在眼底,愜心愜意。

再無須更多的言語來證明,自己對她有多麽喜歡,他的眼神早已偷偷洩露心意。

「妳到底要數幾遍才夠?」被漠視太久的男人終於出聲。

仿佛才剛發現他在屋子裏似的,賀心秧看著他,先是張口驚訝二十秒,然後擠眉弄眼、右手巴上自己的額頭。

笨哦,怎會忘記啦,她沒事突然數起銀票就是有原因的嘛。

還不是因為看到債權人出現,才驚覺自己尚未還清倩務,金錢這種事呢,早還早沒事,萬一拖太久,他給她算五分利,衰的還是自己,所以她才會從「愛的小金箱」裏拿出銀票,沒想到看到銀票那刻,她便被迷花了眼,立刻墜往金銀窟,翻來滾去好不暢意,完全忘記債權人還在一旁。

她的眉眼糾結,蕭瑛全看在眼裏,看一次,可愛,看一百次,仍然覺得可愛,為什麽有人的臉上可以出現這麽多號不同表情?

她重重嘆氣,拿起銀票,抽出一張,數,「一。」抽出兩張,數,「二。」連續重覆這動作,再拿出一只十兩元寶,鎮重地壓在銀票上頭,像是跟情人說再見,依依不舍。

她深吸氣,把銀票推到他面前,再把那口很誇張的氣體嘆出來,然後迅速低下頭。「還給你。」

壯士斷腕,大概就是這樣了。

「還我什麽?」

「晴說,依現在的律法,五百兩買身銀,是我該還給你的,至於十兩,是上次想還卻沒還的,所以現在銀貨兩訖,我不欠你了。」

她每個字都講得咬牙切齒,好像如果他再靠近五公分,她就會變身成大狼狗、撲上前去恨恨地把他身上的肉通通咬下來。

她那麽心疼、那麽傷感,那麽的……揪心,沒想到,他的回答竟然是——

一連串笑聲?!

哎呀呀呀……他居然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上,太沒良心、沒道德、沒正義感了。

不要怪她生氣,這感覺就像在電影院裏面看催淚悲劇,有人卻哈哈大笑,當然會有有股想沖上前去狠狠揍他一拳的欲望,更何況,那出悲劇還是由賀心秧領銜擔綱主演,她怎能不氣?

你笑屁啊!賀心秧本來想破口大罵的。

後來想想,這句話太現代,應該說:公子笑臀?不對,公子笑氣?不合本意精神,公子腹脹難洩……不對、不對……

她還在想用什麽比較文言文的話來表達心中不滿時,蕭瑛已先一步開口。

「不必還,我早把妳的賣身契給撕了。」

「什麽?可那時你明明……」

「此一時、彼一時,那時妳的態度表明,把銀錢還清後便與我一筆勾銷,再不往來,可如今,不管妳樂不樂意,都與我勾銷不了。」說完,他意有所指地瞄一眼她隆起的腹部。

那個時候,他便不願意與她一筆勾銷?

那麽她可不可以多高估自己一點,其實,在很早以前,他就對她一、見、鐘、情?

原因呢?因為她長得很美?因為她很聰明?因為她的床上功夫很厲害,把其他女人通通比下去?

賀心秧笑了,像數銀票時的那種賊笑法,笑得讓他看在眼裏,暢意在心頭。

她笑得嬌俏,他笑得有如春風吹拂,拂開心中一朵一朵紅玫瑰。

「我有表現得那麽明顯嗎?」那時她是真的想過一筆勾銷的,可是每回想起便每回心痛。

「妳是把心事掛在臉上的人。」

「你卻是把心事壓在心底的人。」

「我最大的心事是妳,妳不只在我心底,在我眼前、在我身邊,還在我回眸處,我很高興,我們的距離這樣近。」

這是蕭霽教給慕容郬的話,他說:「依師父的法子,肯定追不上我姑姑。」

果果不看好郬,卻別扭得不肯看好他和蘋果,他甚至跑到自己面前撂下話——

「是我先喜歡蘋果的,兄長不可以奪弟所好。」

蕭瑛才不理會小孩子的傻氣,他用最簡單的做法,打發了蕭霽——加強他的課業壓力,讓他沒時間在自己和蘋果之間攪和。

賀心秧乍聽見幾句類似偶像劇情話的話,倏地,那句「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躍上心底,她傻了傻、楞了楞,再看一眼他的臉,很想脫口再問一回:你是不是穿越人?

蕭瑛沒想到這麽感性的未來式用語,竟會讓她傻了眼,他捏捏她的臉,神秘兮兮笑說:「把銀子收好吧,千兩銀子可是一大筆財富呢,真沒見過像妳這麽會賺錢的女子,可不可以透露幾分,妳靠什麽營生?」

哈哈,她頭上三杠黑線。

這種事哪能說,真講出去,說不準她會被拖出去,身前掛一塊寫著淫婦木牌、身後塊蕩女,綁在十字架上,演出一出耶穌受難記,然後下面還有一群情緒激動的男男女女,對她丟菜丟蛋丟石頭,果菜齊飛中間再雜夾兩把刀子。

她笑得有點尷尬,可換個角度想……天大地大、賺錢最大,於是又揚起眉頭,飽含驕傲。

賀心秧瞬息萬變的表情,再度娛樂了蕭瑛。

她眉笑眼笑,比出一根食指說:「噓,佛曰:不可說。」

「是佛曰不可說,還是說了會出大事?」

他的口氣意有所指、態度暧暧昧昧,看得賀心秧一陣心驚,不禁皺起眉頭,滿腹懷疑,周閔華才答應幫她隱瞞,不會一轉頭看見蕭瑛就把什麽事全吐實了吧?

看著她的表情,蕭瑛知道她想到什麽,卻也不捅破,就讓她猜著吧。

「你……是什麽意思?」

她再不像以前那麽笨,人家隨便幾句話一套,明明周閔華沒洩露半點,自己卻全招了。

「能有什麽意思,不過是好心提醒妳一句,雖說富貴險中求,可這險還是別冒得太大,按部就班比一步登天來得安全。」

「安全?我又不偷不搶,不淩弱、不犯強,我做的營生自然是安全得很。」

只要周閔華別出賣她,那個釘十字架的事兒就輪不到她,只是偶爾想起,還是覺得不公平,怎地艷本讓男人寫了沒事,女人寫了就是淫穢?

「好,安全便好。」他笑著揭過這話題。「說,現在有那麽多銀子,妳想用來做什麽?」

「銀子嘛……」

轉了轉眼珠子,她想半天,還真想不出要用來做什麽。

當初呢,她想攢足了錢進京買個窩兒、買幾個下人,當一回茶來張口、飯來伸手的貴婦。

可前腳才進京,他就全安排好了,有吃有住有下人的日子,金錢還真無用武之地。

不過,腦容量大增的未來人類最常做什麽事?沒錯,就是講廢話,而且因為練習次數很足,經驗自然豐富,於是她回答,「拿來買安全。」

「買安全?妳覺得危險嗎?是不是府裏有什麽動靜?要不要我給府裏多派幾名侍衛?」蕭瑛一疊聲的問,誤會賀心秧覺得住在此處不安心。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的意思是,錢雖非萬能,但無錢卻萬萬不能。」

「解釋解釋這句話來聽聽。」

他明知道這句話接下去,她又要大放厥詞了,可他就是喜歡聽她說些五四三,不管是不是有益身心。

「錢買不到感情、買不到幸福,更買不到一個人的忠心與真意,但如果沒有錢,感情深厚的夫妻,會在柴米油鹽醬醋茶中,愛情一點一滴慢慢消弭。

「沒有錢,人會變得自私而貪婪,這樣的人得不到別人的真心;沒有錢,想吃的沒有、想喝的不成,別說夢想,便是想做的事也無一可成,倘若碰到意外,更是再無翻身之地。

「所以錢會帶給人類安全,錢是人生中最重要的東西,賺錢有理、存錢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她情緒激動、高舉雙手,感激老天爺,讓她找到一個發財機會。

把皇帝跟前的萬歲拿來這樣用,若是被有心人聽去還得了,不過不擔心……這裏,他防得密不透風,沒有人能踏進一步危害她。

這篇似是而非的話,加上她篤定的口氣、自信滿滿的表情,讓蕭瑛聽了幾乎著迷,這顆蘋果有這麽強的說服力,倘若是把她安排在蕭栤身邊,他要做的事還能不事半功倍?

可即便明知事半功倍,他也絕對不把她送出去,因為,成就父皇的遺願,他有千百種方法,但這樣讓人喜歡的小蘋果只有一顆。

忍不住地,他把她拉到自己膝間坐下,環住她軟軟的身子,揉揉她柔順的頭發,笑問:「要不,明兒個我讓李琨送幾萬兩銀票來給妳?」

他以為她會客氣推拒,或是欲迎還拒地說幾聲「不好啦」也行。

沒想到她竟說:「好啊好啊,有銀子可數是天地間最美妙的事情。不過……銀子不是自己親手賺的,畢竟不踏實,不如你寫張借據給我,那幾萬兩就當我存在你那裏的,哪天我要用了,你再提出來給我。」

他失笑,真是厚顏無恥的女人呵,偏偏啊,他就是喜歡到不能自己。

他同意,身邊有銀子會教人心底踏實些,不過身邊有她,他的心除了踏實,還有著數算不盡的幸福。

低下頭,他尋著她的唇瓣,輕輕吸吮,燃起點點情欲。

喜歡她,越來越多、越來越盛,越來越……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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