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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鬥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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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鬥笠

為了我?

微微的楞神之後便瞬間反應了過來,連忙一邊打著招呼一邊走到了人群裏,將這些人分成了一個圈,自己站在當中,有些感動地看向四周說:“各位前輩對小乙如此眷顧,著實令我受寵若驚,不管是前世之恩,還是今世之報,各位的大恩大德小乙銘記在心,只不過這鬼門峽時值浪大水湧之際,稍不留神便會命喪於此,各位實在沒必要為了小乙,冒這般風險啊。”

這時就見之前那中年漢子站出來說:“白家之恩,似伐鐵樹,斷刀山,抽油鍋,救我們於水深火熱之中,其恩情無異於重生再造,好不容易等來白家少爺,今日你若不讓我們償還此恩情,恐怕此生此世再難有機會,背得如此深恩而不能報,我等有何臉面重如輪回,又如何有資格重新轉世為人?!”

“對,白少爺,你就選我吧,在我活著的時候,五十餘載撐船渡人從未有過一點閃失,在我的腳底下,再大的風浪也不能讓船伐搖動分毫,定能保著你平平安安度過那鬼門峽,送你去黃河故道!”

“撐船渡人算什麽,老子活著的時候每年下十幾次三門關,船過三關,擺在上頭的油面,撒一點算我輸!”

“三門關也好意思說,大爺當年單人撐船過壺口的時候,還沒你呢!”

……

看著這些生前都是在大江大河之中翻浪弄水的河梟子,此刻個個為了一個極有可能喪命的差事爭得脖子聯通紅,一時間心有感觸,胸口一熱,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這個時候紅鯉邁步來到我身邊,輕輕說:“你自己選一個吧,不然恐怕咱們是走不了了。”

我點點頭,目光掃向眾人的臉龐,看著一張張迫切的面孔和眼神,咬了咬牙,指著先前那中年漢子說:“你跟我走吧。”

那漢子臉色先是一僵,接著竟流下了兩行熱淚,哆哆嗦嗦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我看著有些於心不忍,再看向其他人失落的表情,咬了咬牙說:“等我渡過河口,再度返回之際,定當敬各位一杯好酒,以謝今日恩情。”

“好了,你們就不要再耽誤白家後人的時間了,都退下,讓他們安心上路吧。”

聽著船夫的話,我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這個時候老者跟金小發也走了過來,金小發盯著我倆沒說話,倒是老者笑笑說:“三十多年前我送你爺爺闖鬼門峽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地方,時隔這麽久,竟然又開始送他的兒子,看來我這輩子都跟你們白家脫不了幹系了。”

“我爺爺去過黃河古道?也是從這裏?”

我詫異地看著老者,就見他呵呵笑了笑道:“你想知道?”

看著我點頭,老者又笑道:“等你回來了吧,等你回來興許我心情一好能把一些本不想說的事情告訴你,但是前提是,你得活著回來。”

眼前的這位金門佛頭,從他跟我爺爺剛一見面時的對話很神情,我就看出來兩家並不是絕對的對立關系,而且兩人年輕時的交情一定匪淺,可能是造化弄人吧,才導致今天這種水火不相容的局面。

鄭重地點點頭,然後看著船夫邁步來到跟前,取下頭上的鬥笠,伸手蓋在我腦袋上說:“這算是我給白老鬼孫子的一點禮物吧。”

墨綠色的鬥笠蓋在頭上,瞬間遮蓋住了眼前大部分實現,沿著帽檐只能看見船夫亂糟糟的胡須,接著聽他淡淡道:“這頂帽子是當年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今天便宜你了,再見到白老鬼,記得告訴他,你我兩不相欠。”

船夫說完之後轉身離去,在場的所有人都齊齊地看著我沒有作聲,老者蠕動著喉結,目光一直死死地盯在我那帽子上,我見狀感覺有些稀奇,一頂帽子而已,至於這麽誇張的表情?

我拿手扶了扶帽檐,就不知道為什麽,總感覺這頂帽子跟我很合適,而且對我這麽一個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帶過帽子的人來說,居然一點不適應都沒有,反而覺得就應該是這樣。

而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嘩嘩”的水聲打斷了我的思緒,先前那名漢子撐著竹筏來到岸邊,沖我叫了一聲“恩人”,接著整個人就呆住了。

我苦笑了一聲,這種被人當做猴子看的感覺實在是太過不舒服,本想把它摘下來,可是就在我擡手的一瞬間,老者忽然大叫:“別摘!”

我手僵在半空中,就見老者喃喃地朝我走了幾步,木呆呆地看著我說:“像,太像了。”

“像什麽?”我詫異道。

老者搖了搖頭,深吸了好幾口氣面色才恢覆如常,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去吧,等你這次回來,就算是即刻死於非命,你想知道的,我也會通通告訴你。”

我心頭一顫,而在這個時候身後的漢子也像是反應了過來,怯怯地說:“恩人,時間不早了,眼下正是低潮期,這個時候過河口是嘴安全的,再耽誤下去,恐怕路不好走啊。”

我點點頭,跟紅鯉轉身踩上了竹筏。

當漢子撐著竹筏緩緩離岸邊拉遠時,岸上所有的人都圍在了一起,沒人說話,只是一直默默地註視著我們離開,直到薄煙籠罩了視線,岸邊的人影越來越淡時,才聽到金小發發出一聲怒吼:“白大哥,早點回來喝酒啊!”

竹筏行至河中心,我又摸了摸頭上的鬥笠,看著漢子說:“這鬥笠什麽來頭,為什麽你們反映那麽大?”

漢子一邊撐伐一邊搖著頭說:“不是鬥笠,而是帶鬥笠的人。”

“你是說我?”我驚奇地出了聲,我還是我,不就是一個鬥笠嘛,難不成還換了一個我?

漢子雙手抓著船蒿,轉過頭看向我說:“因為你帶了鬥笠像極了一個人。”

“誰?”

“不知道。”

漢子皺著眉頭說:“這個人的雕像現在還立在排教的傳教場中央,每逢初三和十六,教主和各大教頭必會帶著排教眾教徒焚香祭拜,可以說是排教唯一信奉的神邸。”

說著又搖了搖頭道:“不對,他不是神,是一個和我們一樣的凡人。”

我聽完只感覺心頭猛跳,不可思議地說:“那人叫啥?”

漢子想了想,說:“不知道,從來沒人告訴過我們,只知道他已經死了很久了,死在黃河古道,除此之外,一無所知。”

聽到這裏,我和紅鯉對視了一眼,就見她古怪地看著我,嘴角輕輕一笑,道:“早知道剛才去看看的,好膜拜一下某人的風姿。”

“別開玩笑,估計只是長得像而已,哪有那麽懸,還膜拜呢。”

我摸了摸鼻子,目光註視前方,耳邊就聽那漢子說:“恩人,你去黃河古道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麽,一定要趕在這麽起浪的時候去。”

我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其實這次出來的主要目的是奔著馮夷墳來的,可是萬沒想到中間會出現這麽多變故。

雖然爺爺當時沒有明說,可是言外之意似乎就是想讓我去黃河古道,而馮夷墳很有可能就是在黃河古道之中。

但是為什麽在衣冠冢內指引的那個引渡老頭遲遲沒有出現,是因為爺爺的原因,還是說那條信息本來就有誤?

可是如果說是情報出現了錯誤的話,那為什麽狼妖會特地打電話給我,讓我註意那個老頭,還知道他的身份,並且連那個排教的教頭都親口說過,是馮夷墳將大批的人指向到了這裏,看來這裏面的事情,一定還另有隱情。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原因,在沒有見到那個老頭之前我對接下來的路程心裏一直沒底,可轉念又一想,爺爺的話總歸是沒有錯的,不管怎麽樣,我相信他不會害我。

沈思之際,寂靜了不知多久的空氣裏忽然傳來一陣流水墜落的響聲,喃喃地擡起頭,就見漢子已經將竹筏的身形止住了水面,而在正前方不遠處的水中,橫插一塊高可仰止的巨石,上書三個血紅的大字:鬼門峽!

第一百八十六張 鬼門峽

猩紅的三個大字映入視線當中,眼前的河水突然被染的猩紅,掀起了滔天巨浪,血海屍山,滿眼都是在水中掙紮的生靈,朝著自己瘋湧而至。

“小乙,小乙……”

紅鯉的幾聲輕呼將我從失神走拉了出來,擠了擠眼睛,才發現面前一如既往地平靜,頓時長舒了口氣,看向漢子說:“這裏就是鬼門峽?”

漢子點點頭,神情有些凝重地說:“過了這塊開河碑,後面便是鬼門峽。”

目光落在四周的水面上,發現水流到了這一帶開始變得湍急,一團團從水底形成的漩渦在水面上盤旋旋轉,並不時有落水聲從巨石碑後傳來,水聲傳來的位置,應該就是鬼門峽了。

折騰了這麽久總算是要到了地方,一時間心裏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看著面前的擎天巨石有心有些微微發汗,再看向腳底下的竹筏,對漢子說:“咱這兒就沒別的船了麽,非得搞這竹筏,萬一待會兒水急浪大,可連個抓手都沒有。”

漢子搖搖頭說:“水弱不能載舟,才會被稱為弱水,而且一般的竹筏也不能過,非吾山林竹木所制成的竹筏,才能在弱水浮而不沈。。”

“吾山林?吾山林到底是什麽?”我驚奇道。

漢子皺著眉說:“那片林子在我們來的時候就已經有了,聽說正是有了這片林子,才有了排教,教主管它叫做吾山林,具體什麽原因我也不太清楚。”

“有點意思。”

我幹笑了一身,這個時候也沒有心思管別的,看了眼巨石碑,問漢子道:“你走過鬼門峽沒有?”

漢子點點頭說:“進過幾次,但都沒有深入,而且聽教頭講,過鬼門峽其實並不難,但是在鬼門峽河口之後一段長達五公裏的水域,才是它真正的兇險所在。”

我楞了楞神,沒有開口,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鬼門峽河口的風浪甚至遠沒有黃河壺口那麽急,但是在中下游處的三十二處暗礁和七十二道險灘中,到處都是奔騰咆哮的大石坡,濁浪旋轉的油饃鍋,還有幽深狹窄的葫蘆,以及險峻急湍的狼跳崖,隨便一個地方出了岔子,就再也回不來了。”

聽了漢子的話我跟紅鯉面面相覷,沒有想到這鬼門峽居然覆蓋這麽大的水域範圍,而且以前常跟爺爺出船,心知再大的風浪和水流,只要河梟子憋住一口氣,紮穩了一雙腿,讓雙腳像釘子一樣釘在船板上,在湍急的水流中找到水勢,進入緩流,一咬牙的功夫也就過去了。

最怕的就是這種接二連三的險渦接踵而至,還不知道是什麽身後,讓你始終不敢吊下這口氣,很容易就手腳發軟,連撐船的力氣都沒有。

在這個時候,只需要一股輕輕的水浪,便能將整條船掀翻,導致船毀人亡。

“不過恩人你放心,小的生前曾在隋煬帝朝下任過水部主事一職,興修大運河開渠至大石溪中時,有惡蛟興風作浪,阻攔工程進度,是小的撐一竹筏斬斷了那惡蛟的腦袋,被隋煬帝親自召見宮中,欽封為斬蛟天官,授予天官印,從此巡治運河,保一方太平。”

隨後恭敬地看著我說:“今日有幸能保恩人過峽口,就算是搭上這條命,也定會保恩人不失一根汗毛,還請恩人放心。”

看著面前皮膚黝黑的跟一般河梟子無異的中年漢子,我苦笑著說:“恩人這個稱呼我不太習慣,雖然咱倆的歲數差得有點大,但是從長相上來說,我叫你一聲大哥,你叫我聲老弟,應該沒什麽問題。”

漢子微微一楞,隨即鄭重地點點頭道:“那我就鬥膽叫恩人一聲白老弟,老哥姓黃名慈,不介意的話,以後就叫我一聲黃大哥罷!”

我笑著點點頭,然後就見黃慈凜聲道:“既然如此,那老弟跟妹子可要站穩了,鬼門峽風大浪高,可千萬不要走神,留心腳下,剩下的,就全交給我了!”

黃慈說著將插在水中的船蒿猛地拔起,竹筏開始順著水流緩緩朝巨石碑靠攏,當看著刻在石碑上的三個血紅大字在視線中變的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猙獰時,我咬著牙關,盡量不去看它,而水流好像都是有意地避開巨石,直接帶著竹筏繞道前行,等來到巨石背後,眼睛還沒有適應昏暗的光線,耳朵裏卻聽到的是如同瀑布一般的落水炸響聲。

那是怎樣的一副壯闊畫面,眼前的河面開始變得狹窄,像是進入到了黃河壺口,兩邊都是高聳的山壁,如被利刃削過一般,幾乎是垂直而下,看不到一丁點的坡度,峭壁上也都被水浪沖洗的閃著亮光,就像是一面鏡子一樣。

峭壁的下面,就是滾滾翻湧的洶湧河水,整個面前的河道就如一鍋沸騰的泥湯,黃泥在水裏翻滾,猶如千軍萬馬匯集在了一起,奔騰咆哮,震得人耳朵直發癢。

我整個人的精神都在這一刻被繃到了極限,黃慈在這個時候彎下腰從竹筏的縫隙中抽出兩條短一些的撐蒿遞到我跟紅鯉手上,說:“白老弟,關鍵的時候還得需要你們幫一把啊。”

伸手左手將船蒿握在掌心,試探著將其插進水裏,就感覺水底下暗流比水面上看起來還要洶湧,無盡的亂流在水底湧動,要是在這地方掉下水,估計連個浮屍的機會都沒有,直接給卷到姥姥家了。

更何況這些波濤洶湧的河水,全都是弱水。

黃慈站在竹筏中央全神貫註地盯著面前的河水,沈聲說了一句“站穩了”,就感覺眼前的畫面陡然一降,身體也開始跟著失重,竹筏的前端開始向下傾斜,直接沖著翻滾的河水沖了過去。

在那一刻,我感覺整個竹筏連同著船上的人直接要一頭紮進浪濤裏,心中一沈,腿上也開始使勁,眼角註視在竹筏四周咆哮翻滾的黃色巨浪,突然覺得在大自然的面前,什麽力量和存在都會變得渺小的可以被忽視,任意一個浪頭拍下來,是人是鬼,都沒有任何一絲掙紮殘喘的生機。

整個竹筏紮進水中足足有三分之一的時候,耳聽得黃慈一聲怒喝,站在最前端的黃慈,面對著迎面拍來的浪濤腳底就跟生了根一般紮在竹筏上,大開大合地撐動著船蒿,硬生生將竹筏給轉變了方向,頂著浪頭將竹筏送到一邊湍行的急流中,接著像是習慣性的將船蒿在空中劃了個圈,猛地再一紮水底,竹筏像是一條飛馳的箭駛入到了沸騰的河水之中。

在離開了落差河口之後,竹筏一下子平靜了許多,我跟紅鯉兩人站在筏上面面相覷,渾身上下濕透,也不知道是河水還是汗水,只不過是眨眼間的功夫,兩條腿都撐麻了,喃喃地有些想說話,就又聽到一聲水流炸響,心頭一凜,趕緊往前看,就見竹筏已經進入到了一個像是葫蘆形的峽谷之內,而我們現在剛進葫蘆口,橫在面前的,則是一個巨大無比,占滿了整個峽谷水域的黑色漩渦。

“白老弟,水葫蘆到了,過這個峽口不怕水浪,但是千萬可要站穩,別被甩下船了!”

說著向後退了兩步,立在竹筏中央,雙腿微微張開,深吸一口氣馬步下蹲,雙手橫握船蒿與胸前,就感覺突然一晃,竹筏被卷入到了巨大的黑色旋渦當中。

在進入旋渦的一剎那,感覺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了,跟他娘的坐過山車一樣,眼前除了一道道黑色的旋渦別的什麽也看不見,沒有黃慈腳底的那番功夫,只支撐了不到一秒鐘,腳底一輕,直接就被甩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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