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媛的聲音很輕, 落在過分安靜的教室裏格外的響亮，就連空調的冷氣都不能吹散她話裏帶來的震驚。

交卷？？？

怎麽可能有人在這個時候交卷子！

太多震驚的目光投向伍媛，就連顧明威都忍不住從講臺上下來, 親自檢驗伍媛的試卷。

顧明威看著手裏的卷子，眼睛微微睜大。

完整, 簡潔, 條理清晰。

沒有跳題, 沒有空白，就連伍媛圓乎乎的數字，看上去都格外的讓人舒服。

顧明威的動作很慢, 一頁一頁的翻動。

全班的動作好像都聽了下來，專註地看著顧明威檢查。

“你們繼續。”顧明威頭也不擡的繼續檢查。

顧甚之偏頭，看了伍媛的側臉一眼，手腕發力，埋頭繼續做題。

“你跟我上來。”顧明威對著伍媛點頭，他的動作盡量小心，不驚動太多人，可是他的一舉一動，都被所有人時刻關註著！

倒吸氣的聲音充斥著教室的每一個角落！

什麽考試紀律好像都不重要。

“這, 這還是人嗎？”

“我的天，這才幾點就寫完了！”

“重點難道不是顧老師檢查了讓她上去嗎！”

第一個交卷意味著什麽, 大家太清楚了。

這意味著標答。

周內小測，第一名交卷的人, 無論成績多少, 都獲得第一的名額，老師將根據這張卷子進行評講，只親自批改這一張試卷, 剩下的卷子隨機兩人相互交換批改。

那這第 一章卷子，理所應當，成為獨一無二的存在。

甚至可以幫助老師快速記住你，記住你的問題，講得更加有針對性。

這對於所有競賽班的同學來說，誘惑簡直是太大了！

而這一切，以前都是屬於顧萊的。

就在今天，輕飄飄地換了人。

換成一個一年級生！

顧萊下意思的摸著自己的手腕想要知道到底過去多少時間，他摸了個空，手腕上什麽都沒有。

這才想起來自己的手表已經砸了。

“幾點了！”顧萊咬牙切齒地轉向自己的同桌張平，因為生氣面部表情扭曲，將原本平平無奇的臉扯得格外猙獰。張平簡直不敢相信這是自己見過的顧萊。

顧家是新城市著名的書香門第，看看講臺上的顧老師的氣質就知道，顧家的書卷氣質到底有多養人。

然後，養出了一個顧萊？

張平不知道是評價基因突變太厲害還是顧萊是撿來的。

猛然間，張平的眼前浮現出一張沈默的臉，他不敢相信地擡頭，可惜顧明威低著頭，暫時看不到什麽。

張平只覺得自己的心臟狂跳，大腦快要宕機。

顧萊重重拍了一下桌面，沈悶地響聲顯示了他急迫的心情，原本出神的張平被他嚇得一個哆嗦，老老實實地說道：“三點而二十。”

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顧萊看著自己手裏的卷子，白紙黑字寫著作答時間為180分鐘。

兩點半開始的考試，到現在為止就算是自己，也只能寫到到一半。

顧萊的速度，就是整個競賽班的速度。

如果再說得誇張一點，這就是全校的速度。

伍媛是怎麽做到的！

本來就是競賽類考試，人為提升了一大截難度，哪怕是在大多數人看上去可以連蒙帶猜的選擇題，也挖出一個又一個坑，等著大家毫不猶豫的跳下去，然後看著老師面帶微笑的說，“看吧，你們中招了。”

語氣很輕松現實很殘酷，分數更現實。

顧萊粗魯地翻看後面的卷子，嘩啦啦翻卷子的聲音巨大，在講臺上開始給伍媛改卷子的顧明威皺著眉頭擡頭。

“不要影響其他同學答題。“說完，顧明威看向自己旁邊伍媛，繼續判卷。

顧萊哪裏聽得到顧明威的聲音，他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卷子。

這頁全部是大題，這後面一頁還是大題，再後面依舊是！

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懼漫上心頭，顧萊好像被人掐住脖子，快要不能正常的呼吸，大腦一片空白，好在機械的機械記憶還是繼續推著他走。

顧萊用顫抖的手開了一瓶冰水，狂灌了幾口。

以前格外註意形象的他也不管水是不是滴在自己限量款的衣服上，胡亂摸了一下手背，終於可以正常的思考。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分鐘，但是顧萊格外得有罪惡感，心裏越來越急躁。

張平悄悄將自己的卷子移動到一邊，距離顧萊盡可能的遠一點，他情緒不穩定的時候，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

比如現在，草稿紙又被撕了下來，揉成一團仍在地上。

真不講衛生。

張平悄悄癟嘴，重新將自己的註意力放在卷子上。

“你是怎麽做到的。”顧明威翻頁，看著自己手裏的標準答案，一時間沒忍住直接脫口而出，“我都可以合理懷疑你看過題。”

“我看沒看過您最清楚。”

顧明威笑了出來，溢出唇角的笑聲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多少年了，我很久沒遇到你這麽有趣的孩子了。”顧萊放下手裏的紅筆，一瞬不瞬地看著伍媛，“你願意做我的弟子嗎？”

這次輪帶伍媛吃驚了。

弟子這個詞，是不是有點古老。

伍媛一時半會沒反應過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顧明威看著伍媛變得空白的表情，這樣的才像一個未成年的孩子，總是板著臉多不好看。

“你慢慢想，想好了告訴我。”

伍媛的內心是拒絕的，但凡大師的弟子，都會有一種“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的責任感，為了能完成老師的要求，頭懸梁錐刺股，伍媛，伍媛本質只是想做一條鹹魚罷了。

紅色的勾出現在試卷上。

倒計時的指示牌刷新，伍媛滿意地瞇著眼睛，按照這麽算下去，伍媛覺得自己可以活到150！

或者那個破系統還會繼續升級？

伍媛摸著胸口的位置，總覺得這不會是自己的錯覺。

但是至少，自己需要得到一個大獎。

這樣才有理由，繼續提高任務難度。

伍媛的視線重新落在卷子上，顧明威已經改到了最後一頁。

顧明威終於畫下一個半勾，心裏有了點成就感。

他的餘光掃到旁邊低著頭的伍媛，看起來格外的謙遜有禮。

只是抖腿的動作得改。

顧明威哪裏知道，伍媛在就預料到上講臺至少站個十幾分鐘，於是早早做了準備，明目張膽的在耳朵裏塞了藍牙耳機。

一邊聽歌一邊看著老師判卷，至少不會枯燥~~

伍媛稍微擡了一下披散下來的頭發，讓空調的冷氣進入自己的脖頸，帶來一絲清涼。

“好了。”顧萊無奈地嘆了口氣。

發現伍媛還低著頭，甚至抖腿抖得更嗨了？

顧老師：這孩子不會有什麽病吧！

顧明威伸手想要拉一把伍媛，視線被一道閃光吸引。

喲，聽歌呢！

自己辛辛苦苦改卷子，感情這丫頭在這裏聽得挺開心。

顧明威重重咳嗽一聲。

伍媛終於註意到面色不善看著自己的顧明威，淡定地對他笑了笑。

好無辜好可愛。

“回去抄吧。”

顧明威毫不客氣，直接將卷子塞到伍媛的手裏。

伍媛低頭看了一眼分數，轉身就想著溜走。

這可是顧明威自己說的，考試是可以提前交卷的。

伍媛沒有做得太過分，盡量控制在一個小時時間左右，這樣子更加真實。

具體可以多麽不真實，伍媛決定，如果下次在有這種提前放學的好事情，她一定試試更不真實一點。

“等等。”

顧明威突然說道：“看來這個難度對你來說，不夠。”

他摸著手裏的鋼筆，溫潤的觸感讓他激動的情緒平靜下來。

伍媛不時單純的好苗子而已，這分明就是難得一遇的天才。

這樣的天才，不鞭策一下，顧明威都覺得自己對不清一中給的工資。

“我這邊有三本教師用書，我今天先借給你一本，貪多嚼不爛，你看完我再借給你其他的。”

顧明威看著伍媛臉上一閃而過沒來得及收住的懊悔，感覺奇奇怪怪。

“謝謝顧老師。”

伍媛的內心都在滴血，她真的一點都不想再看書了，說好的今晚的愉快時光，計劃好的邊吃燒烤邊追劇，全部變成泡影。

邁著沈重的步子，伍媛回到自己的座位。

還在考試的同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這不對勁啊！

怎麽這次考試結束，不像以前一樣公布了分數。

顧老師，顧老師把自己的書給伍媛幹什麽！

當然是學得不好，只有看教師版書籍上的詳細解釋才看得懂。

顧萊冷笑一聲，感覺自己直面到了真相。

果然有人忍不住問道：“顧老師，怎麽不公布分數？”

“等大家考完我一起通知。”

顧明威不想現在說出來，伍媛這個樣子，不知道要搞崩潰多少人。

顧萊重新放慢自己的做題速度。

果然，伍媛就是成績太低了！

光有速度有個P用！

顧萊忍不住給自己吹一首勝利的戰歌。

“報告。”

第一排舉起一雙手，蒼白，十指修長。

“我要交卷！”

今天的競賽班感覺吃下一個學年的刺激。

這一個二個的到底要幹什麽，提前交卷很光榮嗎！

不檢查嗎！

顧萊已經不急了，伸長脖子準備看看情況。

伍媛彎腰撕包裝袋的間隙。

他看到一張隱藏在光線角落裏的臉。

顧萊手裏的筆再也握不住了。

吧嗒掉在地上，碎成兩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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