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張平, 我知道那個小姑娘長得挺好看的。”顧萊的語氣帶著輕蔑的調侃，轉動了一下手裏的圓珠筆，擡起下巴, “看懂了就回去寫吧，我也要開始了。”

張平想要說些什麽, 還沒有開口, 周圍的同學四散開, 連帶自己的一本草稿紙，被同學們帶回座位上傳閱。

草稿紙上的字跡有些潦草，但是計算過程和思路非常的清晰, 大家看著頻頻點頭，只是崇拜的目光，只會隔著好幾排的座位落在顧萊身上。

“我，這個我，真的是......”張平看著顧萊，感覺有一口氣堵在胸口，他想要大聲的吼叫，想要說出來，做出題的是自己！給自己思路的是伍媛！和顧萊沒關系！

“你就不知道少說兩句。”張平的同桌有些不滿地撞了張平一下, 接過前排遞過來的草稿紙，一把塞到張平手裏, “你就坐在大神旁邊，大神沒講兩句你就會了, 大神不講之前屁都憋不出來一個。”

同桌沒好氣地犯了一個白眼, 繼續為顧萊抱不平，“非要說是那個什麽伍媛的，她理你這麽遠, 你啥時候從她哪裏得了靈感，還真的事情有那麽巧了，偏偏大神一講你齊刷刷地寫出來了。”

到底是自己的同桌，也不能把話說得太死，他湊近張平的耳邊，低聲說，“大神都給你臺階下了，你別鉆牛角尖，大神和顧老師的關系你又不是不知道，這要是給你穿小鞋，我看你怎麽辦！”

“能怎麽辦！”

張平臉上的血色褪去，周圍的空氣向他壓來，不甘和委屈沖撞著脆弱的神經，理智和恐懼形成一張網，堪堪兜住快要洩洪的情緒，他死死地捏著手裏筆，用力到指尖發白，嘴唇蠕動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悄悄擡頭，看向遠處的伍媛。

顧萊用筆敲了一下桌面，清脆的響聲拉回張平的思緒，他轉頭，顧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低聲說道：“還看著人家呀，我怎麽記得你還有幾個月才成年？”

張平第一次，沒有回答顧萊的話。

他只是低著頭，扯著自己的草稿紙寫寫畫畫。

顧萊冷笑一聲。

還有脾氣了？

他寫了兩個字，被包裝袋撕開的聲音吸引，順著聲音，他看到那個叫伍媛的女生，又開了一袋，手指薯條？聞著味道，還是燒烤味的，她把袋子往旁邊遞了一下，旁邊的男生只是搖搖頭，沒伸手。

伍媛例行同學之間的詢問之後，感謝被拒絕，一袋都是自己的，不用怕有人搶~

顧甚之手裏的題，寫不進去了，只聽到伍媛吃了一袋有一袋，他看著手表，才十一點過，伍媛已經吃完了兩大包零食，包括薯片三袋，餅幹兩盒，牛奶一瓶，可樂一瓶，顧甚之的餘光掃過伍媛完全沒有變化的肚子，還是將手裏的健胃消食片推了出去。

“我不用這些。”伍媛經過這麽幾年的訓練，再也不會把自己吃進醫院。

顧甚之伸手，將健胃消食片又向前推了一厘米，“以防萬一。”

伍媛嚼薯片的動作一停頓，她隱隱約約，聽到教室大門發出的吱嘎聲音。

說時遲那時快，伍媛不知道從哪裏變成一張濕紙巾，快速將手指擦幹凈，又從包裏摸出一瓶驅蚊花露水，對著穿著長褲的小腿狂噴。

顧甚之猝不及防，吸進去過量的某神花露水，只覺得自己從頭發絲到皮表面，全部都被腌制入味，今天一天都可以“百蟲不侵”。

就是味道太沖，顧甚之沒忍住，連打了四五個噴嚏，罪魁禍首貼心的送上無香濕紙巾一枚。

顧甚之：我可以謝謝您嘞。

顧明威拿著卷子走進來，滿意地看著所有人都在埋頭苦幹，一張又一張草稿紙，都是思路的發散，計算的基礎。他從最後一排慢悠悠地走到前排，果然發現顧萊已經寫完了，已經開始做起其他科目的作業。

“我的課，這樣是不允許的。”顧明威說完話就走，根本沒有停留。

語氣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

只有顧萊聽得出來裏面的警告。

“這是我的地方。”

小叔不喜歡自己。

顧萊一直都知道，畢竟自己只是顧家的養子。

是顧家找回來替代品。

曾經的自己，拼了命的想要證明自己，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跌到，他不是天才兒童，費勁心思裝出一副天才的樣子，只想要讓自己的小叔知道，自己並不差，自己可以是顧家的子孫！

哪怕是自己每天只睡幾個小時，努力到營養不良，也沒得到那個人的一絲註意。

但是，老太太心疼了。

這可是楊在她身邊，十幾年的孫子！

怎麽能吃這樣的苦！

老太太喜歡自己。

這就足夠了。

顧萊突然又挺直胸背，將英語卷子收起來，臉上沒什麽表情，卷腳卻揉得不成樣子

無意間掃過第一排的人，伍媛坐的位置很好，第一排的角落，如果不是自己註意，老師長期會燈下黑，看不到她到底在幹什麽，所以才敢這麽明目張膽的吃東西。

顧萊無趣地收回視線。

看著顧明威一排一排的經過，看著有些同學卡殼，還不忘稍微點播幾句，就這樣慢慢走到講臺上，拿著黑板擦稍微敲了一下講臺吸引大家的註意力。

“好了，給新同學講一下，你們一並聽一下。”顧萊的視線落在伍媛和顧甚之身上，又自然的收回來，“考試沒有那麽正規，只是一周一次的小測，對大家的水平進行摸底測試，連續三次成績不理想的同學會做一些調整。”

“三次，終於改了，不用提心吊膽了。”

“早就該這樣了，要不讓每次考試壓力真的好大。”

“說得好像不改你壓力不大一樣。”

“就是，說得不正規考試，其實題超級變態。”

伍媛側著耳朵，差不多收集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只是這個成績不理想，不知道怎麽定義。

“當然，今天就是這個月的第三次，我希望大家有所準備。”顧明威看著手裏的成績到說道。

教室裏立刻出現吸氣的聲音。

“對於新同學也是一樣，所以你們兩個要盡快趕上進度。”

“當然，因為今天有新同學，我給大家一點提示。”

顧明威微笑著拉下上面的黑板，開始抄題。

所有同學都放下手裏筆，認真的聽講思考。

這可是提示啊，明晃晃地考點，誰不聽誰是傻子！

只是看到題的全貌之後，不少同學的心裏咯噔一下。

這，會不會太難了！

完全沒有見過的符號，完全對不上任何自己學過的公式。

看著手裏空白一片的草稿紙，竟然連怎麽下筆都不知道。

陳梅參加競賽班也有兩年了，這段時間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她擦了一下手心的汗，這次她必須有進步。

已經連續兩次在班上墊底了。

這就是成績不理想。

如果再不能有所進步，一定會被調走。

陳梅不安的左顧右盼，周圍的人都在飛速的寫寫畫畫。

特別是不遠處大神，陳美已經看到他驗算的草稿紙翻頁了。

陳梅越發的感覺到恐懼和緊張，卻又很快克制住自己的情緒。

不能想，還有機會，還沒有開始考試。

陳梅試著將自己的思路寫下來，焦頭爛額的動筆，只寫下兩排的小字，在空蕩蕩的草稿紙上，顯得蒼白無力。

翻書，還可以翻書。

陳梅翻開自己書，隱約覺得似乎還有一個衍生公式可以用上。

“不要翻書哦，先想五分鐘，我再來講。”顧明威抖掉手裏多餘的粉筆灰，看著自己的教案。

陳梅翻書的手定住，推導，她還可以推導。

顧明威從講臺上下來，沿著左邊的樓梯，眼看著就要走到陳梅的位置。

陳梅什麽都沒寫出來。

她想要問問，最好是可以問顧萊，全班，顧萊幾乎就是標答的象征。

顧明威在前兩排停下來，陳梅覺得自己有機會了。

她緊緊盯著顧萊的後背，抓住他轉頭的小動作，小聲地叫一聲。

讓陳梅想不到的是，顧萊居然秒懂了！

“斐波拉契數列。”顧萊回頭，對著陳梅眨了眨眼睛。

陳梅只覺得自己整個人被點醒，小聲地到了一句謝。

將數列排在草稿紙上。

終於從中找出那唯一的出路。

“五分鐘到了，有沒有同學做出答案，這是一道選擇題。”顧明威對著陳梅點點頭，重新回到自己的講臺，只是經過伍媛的座位的時候，停頓了一下。

顧明威臉上出現了明顯的笑容。

顧萊皺著眉，將這一切都收入眼底。

怎麽，因為這女孩聰明，像那位年輕的時候是嗎？

顧萊看著伍媛姣好的側臉，沒由來的煩躁，將手裏的圓珠筆直接扔出去。

拉著臉看著顧明威準備講題。

“還是老規矩，聽聽大家的想法。”

伍媛覺得這個老師老規矩有點多。

“陳梅。”

陳梅沒想到自己會被抽起來，局促不安的站起來，“我，我還沒有算完。”

“你說說思路。”顧明威不強求。

陳梅緊張地看向顧萊，這一次，顧萊沒有理她，陳梅的手指攪在一起，只能硬著頭皮，將自己的思路說出來。

“首次，將題目的數列分解，可以看出大致的規律，有些接近斐波拉契數列......”

陳梅收獲到顧明威讚許的目光。

可是，後面的她完全不會了。

陳梅支支吾吾，再也說不出半個字。

顧明威的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揮揮手讓陳梅坐下，對上班上大多數同學迷茫的視線。

這道題，出難了。

顧明威：“這道題不簡單，我再給三分鐘，剛剛陳同學已經給大家提示了，三分鐘之後，誰來給大家講一講。”

不需要三分鐘。

一道選擇題罷了。

顧甚之看了一眼旁邊的伍媛，她一直低著頭，手上的筆沒有停過。

這道題，伍媛不可能不會。

顧甚之向著伍媛的方向，靠近了一點，又猛地吸入一大口某神花露水的味道，他立刻閉氣，餘光終於掃到伍媛的草稿紙。

她決然在畫火柴人！

火柴人！

畫得還挺好，甚至好像已經形成一個故事線。

顧甚之忍不住又看了幾眼。

“顧老師，我可以。”

顧萊站起來，他已經看到了伍媛，不行，她一直低著頭，手裏的筆就沒有停過。

寫不出來就是寫不出來，再努力還是寫不出來。

也就這樣。

果然空有一張臉。

顧萊剛剛的燥氣散去，心口重新填滿自信。

顧明威示意他繼續。

“我選C。”

“就是地道的數列問題，只是計算的過程比較繁瑣。”

顧萊的語氣充滿了漫不經心，略過手裏寫了滿滿三頁的草稿紙，顧萊稍微挑選了幾個重點計算過程，講出來。

就好像，自己毫不費力一樣。

顧萊裝得很好。

他話音剛落。

教室裏響起熱烈的掌聲！

“好厲害！”

“說得好！”

“五分鐘，就用了五分鐘，不愧是大神！”

“天才，真的是天才。”

顧萊最享受這樣的讚譽。

他回看了顧明威一眼，帶著滿身的倨傲，坐下。

顧明威將答案C填上。

議論的聲音又加上一層。

“還有同學有更簡單的方法嗎？”顧明威環顧一周問道。

更簡單的方法！

好像所有的同學都被問住了，大神的方法，難道不簡單嗎？

幾個實踐派已經開始動手驗算。

越是算到後面，越覺得有些吃力。

這根本沒有大神說得那麽簡單。

大神的計算能力，到底有多強。

張平也卡在計算上，有幾個方程的聯立，張平覺得沒有半個小時，是很難算出來的。

或許這就是天才和普通人的區別吧。

張平有些羨慕地看顧萊。

只見他氣定神閑的坐下，一切都好像都那麽平常。

“這是一道壓軸題，昨年競賽的。”張平的同桌指著書上答案說道，“我的天，答案都算了半頁紙，五分鐘吧，大神只用了五分鐘。”

一道壓軸題，五分鐘。

張平緊張的咽下口水。

剛剛對顧萊的一點不滿已經被震驚沖散。

又默默為心裏那個屬於顧萊的神座，加上一塊磚。

不知道多少人將顧萊放在那麽高的位置上。

他是數學競賽班的“大神”。

精神層面和物理層面。

就是競賽班的標桿，是掛在天上，可望不可即的星星。

有時候，張平真的覺得，想要超越顧萊，只能回爐再造。

可惜條件不允許。

張平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動筆，開始驗算。

“伍媛。”

顧明威突然喊道，“你有什麽好法子。”

顧明威的視線掃過來的時候，伍媛畫得開心，顧甚之看得開心。

畫得開心的沒註意到顧明威的視線，看得開心的註意到了決定無視。

伍媛剛給自己的火柴人加上兩個噴射器，再加上個鎧甲可以頭盔，柔和一下肌肉線條，簡便的機甲就有了雛形。

還沒來得及加上機械核心，伍媛就覺得一陣頭皮發麻。

顧明威的話還沒有說完。

伍媛已經站起來了，鏗鏘有力地說道：“有！”

石破天驚的一句話。

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顧甚之在一片火柴人中間，勉強找到了，一個數學的圖形。

畫得格外的潦草，和火柴人身上的鎧甲形成鮮明的對比。

“她誰啊。”

“一年級第一，說是特別牛。”

“說得嚇人，沒參加競賽，上來就是這種地獄難度，還厚著臉皮說有？”

“可能就是自信吧，現在年輕人，沈不住在氣。”

竊竊私語，顧甚之都聽到了。

她還真的有。

顧甚之撐著下巴，看著黑板。

“畫個圖就可以解決。”伍媛面帶微笑地翻頁，掩蓋自己開小差的罪行。

“哦？我看你畫了一個一個圖。”

被發現了！

伍媛臉不紅心不跳，“最後變成一個，一個就可以了，根據題目數據測算出一個標準的正方體，直接計算表面積。”

顧明威親自那親筆，看著自己的手稿，沒有說話。

長達一分鐘的沈默。

在所有人眼裏變得好像一個小時一樣漫長。

“所以瞎說的吧。”

“瞎說的，顧老師這麽久都沒說話，肯定瞎說的。”

“要是我，我寧可說不會。”

“好！好！好！”

顧明威放下手裏筆，臉上的笑容溢出來，眼睛裏迸發出亮光。

“同學們，這簡直是一個天才的想法！”

顧明威激動的徒手在黑板上畫下一個正方體，兩個公式。

計算，完成。

一分鐘。

整個過程，最麻煩的就是，把圖形畫得漂亮一點。

這不可能！

所有人都低下頭，自己開始嘗試。

剛才好幾頁的計算，全部推翻，變成一個又一個正方體，兩個公式，真的只用得上兩個公式，兩個最最最基礎的表面積公式！

哪裏需要什麽數列，哪裏需要什麽斐波拉契。

太簡單了，真的居然有這麽簡單的方法！

“我的天！”

“我也算出來了！”

所有人看向伍媛的視線都不一樣了。

她怎麽做到的。

顧萊不屑地笑了一聲。

“誤打誤撞罷了。”

張平驚訝的表情一噎，一時間想不到什麽反駁的話，只能在心裏悄悄地為伍媛加油。

“很好，伍媛同學，很好。”

顧明威走下來，肉眼可見的激動還沒有散去。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競賽考試，可以提前交卷。”

伍媛笑出一個小梨渦。

“謝謝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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