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 我剛剛聽到伍媛她拒絕了。”曲平根本沒看到顧甚之的表情，繼續自顧自說道：“肯定說了什麽不好的話，吳老師臉都青了！”

“讓你去問答案, 你怎麽就去聽八卦去了。”

“剛好聽到，剛好聽到。”

大家嘴上說這嫌棄曲平, 實際上忍不住向他打聽細節。

聒噪。

顧甚之從來沒覺得班上的人這麽吵鬧過, 不斷地有嗡嗡的聲音順著電扇的風, 傳進耳朵裏。

沒有一句是顧甚之想聽的。

在得到可以轉班的消息之後，他做過很多設想。他觀察過同班同學之間的相處，甚至將自己的人設做得更和諧一點, 比如主動給祝昊白講題，在班上終於不再沈默度日。

伍媛會來。

顧甚之篤定，她沒有理由繼續留在十三班。十三班的同學過分的依賴她，但是本質能力不夠基礎薄弱，伍媛想要帶著十三班走無意義自找麻煩。並且十三班作為普通版，教學的能力和一班完全沒有辦法比；伍媛不是感性的人，她理性機智，甚至帶著一點不屬於他們這麽年齡段的冷漠的成熟，伍媛不可能完全依靠競賽的道路, 高考她也會參加，這並不沖突。

伍媛住在四道街, 這是顧甚之知道的事情，可惜他到現在為止都沒在那個小小的城鄉結合部附近見過伍媛。

只聽過她的名字。

就好像自己坐在教室裏, 看著光榮榜上的她的名字一樣。

那樣太遠了。

顧甚之閉上眼睛, 眼皮止不住的顫抖。

所以是為什麽。

“上課。”吳斌走進班上，嘈雜的議論聲戛然而止，顧甚之松了一口氣似的睜開眼睛, 周圍終於恢覆了安靜。

可惜安靜之下的躁動依舊沒有消失。

“等會兒再說。”

“行，我剛剛什麽都沒聽到呢！”

“花不了多少時間，我先把數學的選擇題講一遍。”吳斌捏了一下抽痛的眉心，強打精神準備講題，試圖將剛才的火氣全部驅趕，火箭班的課程，必須要提前，早點講完，這群孩子早點總結，為了暑假的查漏補缺。

學習就是這麽苦的事情，不努力就會後退。

吳斌把選擇題的答案寫在黑板上，轉身甚至還有幾個人在說小話，吳斌皺著眉頭環視一周，至少三分之二的人完全沒有將心思放在學習上。

“吳老師，我不願意。”伍媛的話還在嘴邊，給了吳斌當頭一大棒，唰的一下燒起一片心火。

吳斌將手裏的書啪的摔在講臺上，一言不發地看著下面，討論的同學聲音漸漸小了，教室重新回歸，一個怯生生地同學被吳斌的眼神嚇到，手裏的筆掉在地上，都不敢拿彎腰去撿。

“說夠了？”吳斌重新轉身，開始畫圖。

吳斌轉身地時候，顧甚之清楚的看到吳斌眼底的紅血絲。

顧甚之眼前突然閃過伍媛的臉，總是懶洋洋靠在窗戶邊曬太陽的樣子，就好像一只慵懶的貓，毛都曬出陽光的味道，或者是頭也不擡的伸手拿飲料，伍媛桌在上的飲料就沒有間斷過，當然，長盛不衰的依舊是她最愛的甜牛奶，草莓口味。

細小到伍媛的每一個神情動作，顧甚之都清楚的記得，他記憶力一向非常出色，只是可用的素材實在太少。

哪怕是問過十幾次問題，兩個人依舊還是大寫的不熟。

也許算得上是點頭之交。

哪怕是點頭，伍媛都是輕輕地，小幅度的擺動。

聽說是因為點頭太用力，感覺廢脖子。

太用力？

顧甚之感覺自己抓住了什麽，思緒一閃而過，他甚至錯過了吳斌對題目的講解。

顧甚之無意識地轉動手中的筆，視線又從筆落到吳斌的教學上。

他嗓音有點沙啞，黑眼圈應該算得上全班之最。

一班，太累了。

一班，太累了！

顧甚之簡直要笑出來。

不知道是氣得還是無奈，所有的一切還是化作無聲的嘆息，淹沒在一班教室的教學聲中。

吳斌確實只講完選擇題就開始收書。

從高壓的狀態下恢覆，不少人的心思又開始蠢蠢欲動。

王雲首當其沖。

在以前，他真心歡迎伍媛的到來，只要能壓顧甚之一頭，他就覺得是盟友。但是現在，全年級都知道年級第一和年級第二關系相當的不錯，經常看著他們一起討論問題。

伍媛不來最好。

王雲看著收拾東西的顧甚之，癟了癟嘴，至少這樣，壓在自己身上的只是一座大山。

但是，就曲平那小子的尿性，真不知道說得是真是假。

王雲想要轉筆，依舊只是一百八十度，根本做不到三百六十度完美的旋轉。

沒意思。

王雲將筆一扔，拿著卷子站起身。

“吳老師。”王雲作為一班的班長，在老師面前是個熟人，有時候問問題格外的方便，“能問一下這個問題嗎？”

吳斌看著禮貌客氣的王雲，雖然有點小肚腩，但是格外的乖巧，心裏的火氣終於去了幾分。

自己還有一個班的好學生，不稀罕那一個......

“是這樣的，這邊是不是可以直接帶入圓錐公式，好像......”

悄悄豎起耳朵，放慢收拾東西速度的同學，聽到真的是好好問問題，頓時覺得沒意思極了。

王雲的餘光掃到自己的幾個好兄弟。

背著吳斌對著自己瘋狂的擠眉弄眼，還不忘對口型。

“伍媛。”

王雲回了一個OK，繼續聽吳斌講題。

“現在懂了吧，吳斌放下手裏的筆，將粉筆的白末擦在不遠處的方巾上。

“吳老師。”王雲站上講臺，稍微將身體靠近吳斌一點，“我們班會不會新來人啊。”

吳斌的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王雲組織了一下語言，又補充道：“主要是桌椅和位置的調整，我怕下學期學習任務緊張，沒法調整，想現在先做好。”

振振有詞，好有歪理。

“沒有。”

“不用調了。”

王雲露出滿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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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班整個班也沒有走，自發的，沒有走。

蘇舒坐在座位上，手指攪在一起，皮膚上勒出紅色的印子也不在乎，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門口。

祝昊白一直在踱步，從教室的這頭走到教室的那頭。

“要不你們先回去吧。”蘇舒咬著嘴唇說道，“我和祝昊白等等。”

“別啊蘇舒，要是，要是這是最後一次見媛姐呢？”

“打胡亂說！”祝昊白像一只被拽了毛的二哈，蹦跶得三丈高，一驚一乍地回到道：“這不可能的，至少還有一次，發卷子她要來。”

蘇舒：......

“要我說，她走不走跟我們有啥關系，我不想管，我可以先回家吧。”

宋雨背著書包站起來，眼裏全是不耐煩，“反正我不會在這個班待了。”

“你......”祝昊白還行說什麽，被小弟拉住。

“算了算了。”

小弟給祝大哥順順氣，小心翼翼地說道：“她好像對了答案，這次考得不錯。”

“能好到哪裏去，能有我們媛姐好。”祝昊白下意識的維護伍媛，可以想到伍媛要走了，心裏真不是滋味。

可是，十三班有什麽可以留戀的嗎？

能力不算好的同學，講課將就的老師，糟糕的學習氛圍。

除了一個伍媛，十三班和它的名字一樣，十三，排在後面，排不進幸運的十二。

十三班不少同學都低著頭反思。

再也沒阻攔宋雨。

她抖了一下背上的書包，倨傲地擡起下顎，走出教室。

和伍媛撞了一個正著。

和伍媛相關的片段全部在眼前閃過，沈默的班級和唯一想要早走的自己。

宋雨感覺自己的臉燒了起來。

伍媛無知無覺，只是淡定的從她的旁邊經過。

“吃冰糕嗎？”

伍媛晃了一下手裏的袋子。

冷氣滋滋的向外冒，在炎熱的夏天裏格外有誘惑裏。

只是十三班的大多數都覺得沒什麽胃口。

有種，吃了上路的感覺。

蘇舒想了很多，在伍媛回來之前，打了一肚子的腹稿，看著伍媛回來，腹稿化作了一聲咕咕叫，她看到自己最喜歡的布丁冰淇淋，沒出息的咽下口水。

“都不熱？”

伍媛將冰糕放在桌子上，伸手開風扇，被祝昊白搶先一步。

總還是要問。

祝昊白深呼吸一口氣。

“我不換班。”

伍媛咬著一根老冰棍，說道：“所有冰糕再不吃，就要化了。”

“為什麽啊！”

蘇舒再也忍不住了，眼底的淚水止不住的向外流。

伍媛憑什麽，一班哪裏不好了。

哪裏都好。

那是好學生的象征，是家長學校的心頭好，是他們這些人仰望的地方。

好不容易，多不容易，伍媛有了這個機會。

她不去了。

為什麽不去，蘇舒覺得自己再清楚不過了。

就是他們這麽一群人，強行纏著伍媛，十三和伍媛好像綁定一樣，大家的太過依賴到底給伍媛帶來了什麽，蘇舒不敢多想。

她想要自欺欺人的快樂。

多好，伍媛現在又和自己在一起了，又是兩年。

又是拖累的兩年。

蘇舒心疼。

這就是一個悖論。

伍媛走，他們之間的鴻溝徹底拉開，從此天上地下兩個世界；伍媛不走，良心作祟，打抱不平。

反正，女生想哭，不需要理由。

蘇舒不等伍媛回答，趴在座子上大哭。

不知道是不是受她感染，和伍媛相熟的另外幾個女生也在小聲的抽泣。

伍媛眼睛都瞪大了。

她絕對沒有看錯。

那邊還有一個邊哭邊幫忙遞紙巾的男生！

妖獸了！

“不是，你們傷心什麽？”

“一班那麽累，現在還要上課，我去找罪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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