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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如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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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 你那相好的是誰呀?帶來讓我們瞧瞧?”

放榜頭一天,隋婷婷約著姜淩到了戲樓,那年承碧樓還沒開, 他們時常約在城西的小戲院, 就圖有個清靜說話的地方。

姜淩有意中人這件事隋婷婷早有察覺,只是一直不知道是誰而已。

姜淩的另一個好友秦嫣然也笑著看她, 搖著扇子接著逼問:“就是的呢,好不容易出宮都不跟我們來打馬吊了, 問就是有事找人。”

秦嫣然是工部尚書家的獨女,在京城做著訟師,甚至有皇帝的親封。

但京中流傳最響的名號還是——“皇家訟棍”。

姜淩神秘兮兮地笑著說:“等著吧,就快了。”

兩人撇撇嘴就知道在姜淩嘴裏問不出什麽,只是邊聽著戲邊閑聊了起來。

近來他們能聊的也就是即將放榜的今年科舉了, 最終狀元花落誰家眾說紛紜。

“要我說呢,徐侍郎家的兒子瞧著刻苦用功, 今年非他莫屬。”隋婷婷向來不關心這事兒, 但總能聽著家中母親念叨許久, 還是說等放榜了之後,那些金榜題名的人都請到家裏來看一看,給她相門親事。

“哎,但這可說這京裏連中兩元的那個是那計姓的公子,雖說不知道這人是打哪兒來的, 但是極有可能是他呢。”秦嫣然時常奔波在京城百姓之間聽來的坊間傳聞也門路多一些, 最近這些事兒她可聽得快要耳朵出繭子了。

“這殿試可不比會試的科目勤奮用功就能出彩,那殿試可能讓人天資直接現行的。”

隋婷婷的想法就像京城大多數人一樣,覺得這無名無姓的男子也就是在前兩輪發揮的出色一些,到了殿試肯定不會有他上榜的。

“那勤奮用功能出彩的科目都出不了彩, 殿試怎麽可能會發揮得好呢?”一直沒出聲的姜淩挑眉答了一聲。

隋婷婷轉念一想說的倒也是。

秦嫣然看了她一眼也沒在說話,三人聽夠了戲就準備在城西逛一逛就打道回府了,但路過城中放榜的告示墻時姜淩停下了腳步,又看了一眼高高在榜首的那個名字。

分別之前,秦嫣然突然拉住了姜淩,悄聲問:“淩陽,你……喜歡的是不是計長淮啊?”

姜淩陡然紅了臉,四周望了望,見隋婷婷離得還遠,拉近了秦嫣然。

“嫣然,你可別跟別人說啊。”

姜淩沒敢跟計長淮在明面上走得太近,免得讓人說皇家的公主看中的男子必定是得了一些內幕的消息,這狀元都是內定好的。

只是這倒還是一部分原因,還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姜永怡,也就是淑妃的女兒永怡公主,她太願意和她搶東西了。

姜永怡不知道從哪兒聽來的傳聞,說姜淩看上了今年的狀元。

放榜那日,她與永怡在嬪妃後排站立等著放榜。

“皇姐竟是有意今年的狀元,這還不知道花落誰家,難不成就是圖那麽個狀元的名聲?”永怡故意在她旁邊說的,看著那在殿外等著的放榜的公子們,猜測哪個是今年的狀元。

“皇妹不圖那些虛名,自然是不會看得上狀元吧?”姜淩故意嗆她,但心中一緊,永怡為了和她爭搶什麽都幹得出來,別在今日給她使絆子。

永怡瞪了她一眼,更是篤定,姜淩對狀元肯定是有一些想法,但是不知道今年的狀元是誰。

不過只要她搶先說出來,那姜淩就不可能有辦法挽回,不然就是與皇妹爭強名聲上肯定不會好聽。

而皇後仁愛,就連旁人所出的子女都頗為照顧,自然是不可能讓她做出這種事情。

姜淩看了他一眼,似乎清楚永怡在想些什麽,兩人都到了議親的年紀,永怡從來都是覺得姜淩看上的東西必定是好的,想盡辦法也要搶過來。

雖是早間放榜,但因皇帝召見了三人,談話時間拖得有些久了。

姜淩惴惴不安,望著在殿外站著等著金榜題名的考生們。

方才叫出去三人,她離得遠,看那身影似乎應是有計長淮,三甲應當是穩妥了。

很快三人就回到了殿前,皇帝也回到了殿前的主坐上。

開始放榜了。

皇帝近侍高聲宣讀,倒序讀著名字,被叫到的貢生們依次上前取卷軸拜謝皇帝。

人越來越少,姜淩看得越發清楚。

當僅剩三人時是姜淩握著手中的手帕,微微出汗還在安慰自己,結果應當不會有什麽差錯。

“探花,徐承殷!”

“榜眼,趙義霆!”

姜淩的眼中頓時明亮了起來,她相信計長淮能做到但親耳聽到還是心中熱烈的期盼全部湧現出來。

“狀元!”

“計長淮!”

霎時姜淩心中的雀躍,全部浮現在臉上笑意盈盈地看著上前領旨謝恩的計長淮。

只是她在計長淮的臉上看不見他往日的輕松自得,甚至那熟悉的微笑已經消失見。

那時她只當是計長淮太過於緊張。

畢竟金榜題名,可是人生中一大喜事,更何況是連中三元。

計長淮面色鐵青地接過聖旨,成了禦賜親批的狀元。

“我說皇姐怎麽這麽期待今年的狀元,原是個俊美公子。”永怡看向了正在領旨的計長淮,不由得咂舌一句。

永怡知道姜淩的婚事,幾乎挑遍了京城中的公子,如今一眼看中今年的狀元,雖說是不知出身是何地,但若是她看中的想必是人中龍鳳。

永怡欠了欠嘴角,心中正盤算著。

姜淩睇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真是不巧,我也同皇姐一樣喜歡俊美公子,這可怎麽辦?”

姜淩瞪向她,只是正當計長淮要退出去的時候,永怡上前一步,高喊:“父皇!”

但姜淩立刻跟上一步,搶在她前面說:

“父皇!兒臣有一事相求!”

姜淩跨步上前,連皇後都沒能攔住她。

若是那時姜淩仔細看的話,計長淮臉上看不出驚喜,反而是面色沈重,緩緩地向她搖頭。

但那時她顧不得許多,她也向來是這樣的,想要得到什麽就要排除一切失去的可能。

“淩陽,你有何事?”皇帝看不出喜怒的看向姜淩平和地問道。

姜淩那時勇敢,敢在眾多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愛意。

“兒臣心悅計公子,想許以駙馬之名。”

姜淩沒有回頭,如果他回頭的話,能在那時看見計長淮緩緩闔上的雙眼,難以隱忍的痛苦在臉上表露了出來。

姜淩的話語像是在皇帝的意料之中,但是他還是輕嘆了一口氣,看向了立在哪裏的計長淮,“計公子,你意下如何?”

姜淩笑著轉過頭看向計長淮,只是她沒在計長淮臉上看到她期待已久的表情,而接下來計長淮說的話是她怎麽也沒想到的。

“……在下難以配得殿下金尊,還請陛下三思。”

姜淩不管是殿前如何嘩然,人們議論著竟然有狀元能拒絕公主的婚事。

她無時無刻都是回想著計長淮拒絕她的場景。

“是、是有什麽隱情嗎?”姜淩被皇後勒令禁足,不讓她踏出宮門半步,她只能求了太子去幫她打探。

但太子沈重地搖頭,“淩陽,這件事你還是放手吧。”

放手?什麽叫放手?

“理由、理由都沒有的嗎?”姜淩的追問得不到任何的回音。

然後就傳來計長淮等不到吏部的統一選拔,就要赴任西疆。

是他自己請命要去的。

也許在那之前,姜淩就應該意識到,計長淮這個人從來都是會無聲無息的消失,不給人任何挽留的機會。

不管他之前有過什麽承諾,做出什麽樣的表現,他都可以隨時反悔。

但就像前幾次一樣,她不甘心,她還要當面再問一次。

太子在她軟磨硬泡之下才帶她出宮,在計長懷裏靜之前見上最後一面。

“你給我一個理由,我等你從西疆回來。”姜淩不知道是以什麽心態說出的這句話,她應當知道自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淩陽,抱歉。”

她只覺得眼前這個人的身影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陌生。

“你走了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姜淩只當是任性的提著軟弱的威脅,她知道沒有任何用。

她不想再記起計長淮那天的樣子,如果有可能她永遠不想再想起他。

“如果不去,京城對我來說——”

“只能是枷鎖。”

決絕、冷漠、沒有餘地。

是的,他曾經說過最痛恨京城,而到了最後一步也沒有改變,計長淮也不會為了她留下來。

計長淮出城那天姜淩沒再去送,時間足夠長她才接受了這個現實。

一切就像一場夢一樣,從宿州開始終結於京城,好像沒什麽時日,但是卻在心中劃下了一道重重的痕跡,久久不會愈合。

只是現實總不會那麽容易放過她。

宣宇四十年,計長淮離京,赴任西疆。

宣宇四十二年,東宮失火,太子亡故,淩陽公主火場逃生。

同年九月,皇後因病去世。

宣宇四十三年,皇帝重病,淩陽公主侍疾。

九月,皇帝駕崩,京城兵變,四皇子逼宮。

十月,淩陽公主大殿宣讀遺詔,扶三皇子登基,斬四皇子於殿前為親兄報仇。

光建元年,新帝登基,大赦天下,姜淩受封淩陽長公主。

至此,偌大的京城,姜淩覺得無比空寂,心如一潭死水。

-如今 京城承碧閣-

深冬,京城午後還是陰沈沈的,霧氣夾雜細小的雪花降在枝丫上,添做一抹顏色。

承碧閣今日來了個新角兒,唱的一出《春藏花》婉轉動聽,堂下也有不少達官顯貴趁著年前來聽出戲。

一曲唱罷滿堂彩,看那伶人還眼角帶淚,我見猶憐。

那日賞賜格外的多,跑堂小二高聲鳴謝不斷,還似有兩人因榜首爭吵。

二樓廂房拉著珠簾,向來不是一般人能訂到的位置,近來這東角都留給了這幾位。

“呦,唱就完了。”隋婷婷磕著瓜子,隨意地倚在軟枕上,往下瞧了瞧。

她看了一眼旁邊伏在榻上的人,姜淩這是根本沒心情聽戲,任侍女捏著肩膀。

姜淩緩緩坐起,剛擡手想扶正頭上的珠翠,蕓畫眼力見兒極好先一步理好發絲將珠翠重新插了回去。

那日宮宴後,姜淩總是昏昏沈沈提不起精神,雖說和她平日也沒什麽差別。

只是四年之後再見到計長淮,總是能想起之前的事。

倒不是笑自己當年多麽癡情,只是覺得有那麽一絲戲謔。

別來無恙?

誰跟他什麽別來無恙?

她雖然貴為公主,但什麽都留不住罷了。

京裏都說是計長淮對她深惡痛絕,痛恨她當堂逼婚才躲到西疆。

在她看來也沒什麽區別,也懶得解釋。

她終究是敵不過他那一身的秘密罷了。

“來晚了來晚了。”這時秦嫣然推了廂房的門進來,脫了鬥篷坐了下來,她才從外地趕了回來,“好嘛,我剛到這就唱完了?”

三人尋常說笑一陣,秦嫣然忽然問了一句,“聽說計長淮回來了?”

隋婷婷瞪了她一眼,哪壺不開提哪壺呢?

秦嫣然抿了抿嘴,四年過去了,這人還是姜淩面前的一大禁忌。

姜淩淡然地往樓下看去,那打賞的銅榜上她早已被人超了過去,那兩人還在為榜首爭執著,不禁皺了皺眉頭,淡淡地說道:“他與本宮何幹?”

想了一夜的姜淩想開了,這世間多得是自尋煩惱,不尋就可以了。

她輕哼一聲,揮著手讓蕓畫下去賞錢,沒過多一會堂下就傳來小二的高聲鳴謝——“謝淩陽長公主千歲賞白銀千兩!!!”

姜淩看著堂下記錄著榜首的銅牌,自己又回到了榜首,輕笑一聲,喃喃自語道:

“男人算什麽,哪有花錢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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