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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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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18)

畏畏懼懼地跑來回話。

“這還差不多!我們走!”董霖看見門童臉上慌張心裏不禁舒服了不少!

三人走進門還沒到內院就遇到了南明濺,他竟是帶著人迎出來了。

“董公子、李公子……這是?”南明濺本想行禮的,視線移到戚簡瓔的身上時,剩下的話唄生生切斷了,“戚簡瓔?!!”

南明濺大驚失色,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還能看到戚簡瓔,他以為他大白天遇到了鬼了。剛才門童回稟說有兩位自稱是董霖和李銘的求訪,還帶著一個傷得很重的人,南明濺只顧得猜想他倆來是所謂何事,竟然沒有細想那個受傷的是誰了。來的路上南明濺還在揣摩著自己怠慢兩位公子要怎麽說,從沒有想過自己看到的居然是戚簡瓔,南明濺心裏想的事情全部都消失了,他大腦一片空白,整個人瞬間石化了。

“南兄,我要見十二!”戚簡瓔開門見山,聲音虛弱。

南明濺最不想的一幕出現了,他本來認為戚簡瓔死定了,因為佟曻斷言他死了,南明濺以為這樣一來媚十二就真的屬於自己了。如今戚簡瓔不僅沒有死,居然還跑來和自己要人。

只要戚簡瓔活著,媚十二就永遠不會屬於自己,南明濺絕對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他唯一沒有料到的事情就是董霖和李銘會參與這件事情,京城四少,哼!想著想著,南明濺頓生殺意,臉色也頓時難看起來。

“兩位公子可是要把這個叛徒交給我嗎?要知道佟王爺正在四處找他呢。”南明濺冷冷地說。

“南明濺,別裝傻,簡瓔是來找事兒姑娘的,你最好不要攔著他,攔著他就是攔著我們!”李銘看出了南明濺的殺意,他一點都不客氣地直說了他們此行的目的。

“媚十二?就算戚簡瓔不知道,兩位還不知道嗎?她已經死了,王爺下得令,我親自動的手,這件事整個上京的人都知道吧?!咋麽今天倒還要找我要人呢?”

“南兄,我臨行前可是將她托付給你照顧了,我不相信你會殺了她,我知道你喜歡她。我來不是要和你爭她的,我只是想見她最後一面。這樣我死也安心哪!”戚簡瓔動情地說,他不相信南明濺會真的殺了媚十二。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她已經死了!王爺讓她死,她就不能活了。沒錯,我確實喜歡她,可是不過是一個女人,我才不會為了她而和王爺作對的。”南明濺依舊冰冷,他是鐵了心不讓他們見面的,“我想兩位公子也不想和王爺作對吧,你們的父親可是……”

南明濺故意不把話說完,他是在威脅董霖和李銘,他們的父親都是明哲保身的軟弱的人,他們可不會任他們的兒子們胡來的。南明濺料定他們這一次和戚簡瓔在一起,他們的父親是不知道的。

佟王爺報覆人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殘忍,那些公開和他作對的人、暗暗反對他的人都沒有什麽好下場,輕則命歸黃泉、重則滿門抄斬。朝中所有人都不敢對王爺的不滿說出口,誰都怕惹禍上身。

“什麽?十二……死了?你……”簡瓔一口鮮噴湧而出,後面的話被噎在了嗓子裏。

“簡瓔!”董霖和李銘同時喊出了聲,戚簡瓔這一吐看起來可是太嚴重過了。一路上戚簡瓔都是靠著媚十二這個信念撐著的,如今這一口血讓他所有的血氣和信念都離開了他。

“你也不必恨我,媚十二已經死了,你今天也休想離開。”南明濺說著,眼睛掃了一下旁邊的董霖和李銘,“如果兩位公子要插手的話,記得想清楚。來人!給我拿下!”

南明濺是想要孤註一擲了,今天無論如何戚簡瓔都必須死!

戚簡瓔身邊的兩個人這才發現南明濺身後帶的人都是士兵,他們瞬間就被包圍了。這些湧上來的士兵甚至不容他們思考就出了手,董霖和李銘一人駕著戚簡瓔的一只手,倉皇迎戰。

“十二!我對不起你!”戚簡瓔大喊一聲,聲音震山似的響,突然爆發的力量讓人不禁想起他在城外從天而降的樣子。戚簡瓔用盡了自己最後的一絲力氣,董霖和李銘只覺得身上的這具身體突然變得沈重異常,一聲喊叫過後便轟然倒地了。他們伸手去拉,剎那的功夫,兩人的手距離下落的身體始終都只差一點點距離。

戚簡瓔倒在了地上。

“簡瓔,簡瓔……他……死了!”董霖顧不得圍上來的士兵,他放在戚簡瓔鼻息處卻已經感受不到一絲氣息了。

“簡瓔,簡瓔!”李銘也急了,悲憤異常,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周圍的人見兩個人都停了手,而且又死了人,都不知道要不要繼續動手,回頭看向南明濺。南明濺搖搖頭,示意他們住手,畢竟戚簡瓔已經死了,自己也算去了一塊兒心頭大患。

“簡瓔!”一聲女子的喊聲蓋過了所有的聲音,一個女子出現在了人們的視線裏。

媚十二來了。

媚十二看見了躺在地上的戚簡瓔,也看到周圍刀還沒有入鞘的士兵,她一下子明白了。

“他曾經將你當成是兄弟,你為什麽非要殺了他?南公子、南少爺,只要你放了他,你要我做什麽都可以。”媚十二以為戚簡瓔還活著,她以為南明濺正要處置他。

媚十二的眼淚弄花了她的妝,像一個正在卸妝的戲子,她的這場戲完了,這一生也就完了。

“他……已經死了!”

*********

董霖和李銘將戚簡瓔暫時安放在了浣花溪邊的宅子裏,這裏從前是戚簡瓔為媚十二置辦的。天色不早了,他們不得不離開,他們要回家告訴父親一聲。白天這麽一鬧,他們確實闖了禍,畢竟是多事之秋啊,多少人身不由己。

董霖和李銘說好明天再來看戚簡瓔,將他下葬。

“柳風和簡瓔都死了,想想我們一起出游的日子還恍若昨日,如今……”董霖聲音裏哭腔還沒有完全消失。

“我們四人中他倆最為出眾,柳風以風流出名,簡瓔以倜儻著稱,他們兩個愛上了同一個女人,聽命於同一個人,最後又死在同一個人的手裏。說到底,我們竟然不及他們。男兒在世,本就應該像他們一樣仗劍而為天下。”李銘很有些愧疚和懷才不遇的心境。

“我們四個是怎麽了?仗劍天涯不是我們的追求嗎?為什麽依然不得不回到這俗世,回到了這俗世卻為什麽又是這樣一個結局?”董霖感嘆著,心中一種不甘的遺憾慢慢升騰起來。

從浣花溪回來的路上,他們心情沈重地說著他們的過去,說著京城四少的過去。前面的路越來越黑了,董霖和李銘從沒有過的迷茫和無助,他們根本不知道明天回怎麽樣,天下會怎麽樣?他們會怎麽樣?他們都不知道。

天黑了,路也越走越黑,董霖和李銘心裏的黑暗遠比眼前的黑暗更令他們絕望。這個夜晚像是起了霧,淡淡的,升騰在前面。路上的兩個人多少有些失魂落魄。

夜晚本事安靜的,路上的兩個人沒有說幾句,因為悲傷,他們根本沒有辦法回憶,只好沈默地走著。這個安靜的夜裏,誰都不會想到會發生什麽。就是從前面那片安靜的黑暗的霧氣裏,一聲小小的響動劃破空氣沖了出來,一支細細的箭應聲刺進了董霖的身體裏,利刃劃破肌肉的疼痛讓董霖瞬間意識到不好。

“有人!”董霖不管中箭的胳膊,另一只手將身邊的李銘按倒在地。

這時,數十支同樣細小的箭劃破了這個安靜的夜晚。有人要殺他們!

“誰!暗箭傷人,小人行徑!”李銘伏地大罵。

沒有人出來,依舊只有箭在回答他們。李銘剛才的喊叫已經暴露了他們的位置,董霖明顯感到他們的箭都密集起來了。董霖給李銘使了個眼色,兩人翻身滾進旁邊的一個低窪的地方。那個地方箭雨到不了,董霖額頭上滲出大滴的汗珠,李銘沒有看見。

“箭上有毒!你要小心!”董霖明顯能感到蔓延到全身的疼痛。

“你怎麽樣?振作一點!”李銘對董霖低吼。

“我沒……關系!”董霖喘息不均,還不忘逞能,“等箭停了,看我不出去收拾他們!”

“看來他們是要置我們於死地了,一會兒有一場大戰了!董霖,要是你活著出去了,我的雙親就拜托你了。”李銘說。

“哼哼,你的雙親自己照顧!放心,我們都能活著出去,比這危險的時刻我們不知遇到過多少回呢,這算什麽!”董霖激將他。

“哈哈~”李銘小聲笑了。

外面的箭雨停了,有人出來了,聽這腳步聲起碼有十幾個。董霖和李銘都嚴肅起來,他們臉上的笑容都消失了,他們聽得出來來人的功夫都不在他們之下。

“看來我們京城四少今天要團聚了!”董霖知道,十幾個高手,他們沒有活著的可能了。

“就是死也要拉他們做墊背的。”李銘附和著,兩人對望一眼,跳了出去。

十五個穿著夜行衣的人,渾身和夜色融為一體,只有兩只眼睛露在外面,閃著狼一樣的光芒。

“果然是小人,知道自己沒臉見人,裹的這麽嚴實。”董霖忘不了貧嘴。

那十五個人不出聲,像是幽靈一樣逼近,他們眼裏只有一個目的:殺!被圍在中間的兩個人已經沒有機會去弄清這到底是誰的人了,誰會訓練處這麽厲害的高手呢?

“記得上次我們一起拔劍是什麽時候嗎?”李銘問,他和董霖背靠背站著。

“對付‘大漠王’的軍隊,當時簡瓔和柳風都在。我們全殲了他們四百人的隊伍。”董霖回答。

“今天只有我們倆人了,可是敵人也只有十五個而已!像上次一樣全殲了他們!敢嗎?”李銘說。

“廢話,當然!”董霖語氣裏滿是嘲弄。

那一晚沒有月亮,可是距離浣花溪不遠的草地上依舊可以看見血光,那一晚那裏的草變成了紅色。

那一晚,董霖和李銘在殺死了十四個人之後終於支撐不住倒下了。十五個殺手只活下來一個,那個殺手也負傷了,他要帶著兩具屍體回去覆命是不可能的。所以,他將他們殘忍地肢解了。即使這樣,他依舊沒有完成任務,因為他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文帝。

大戰之後文帝一直在找戚簡瓔,活要見人、死要見屍。他聽到有人看見戚簡瓔和董霖他們在一起,文帝順著走到了浣花溪,他對這四個風流的人的事情多少有些耳聞,如果戚簡瓔要療傷一定會來這裏。卻不想在路上遇到了那個殺手。

那是文帝第一次見識這些殺手的實力,只是一個殺手就消耗了他手下十個禦林軍。文帝心裏一陣寒意,無論這些殺手是受誰的指揮,對他來說都是威脅。

後來的事情就清楚了,文帝找到了戚簡瓔、並且奇跡般地救活了他。戚簡瓔活下來了,只是他失去了大半的武功,再也不是那個天下第一的武士了。戚簡瓔變成了一個殺手,他為文帝訓練的“搜捕手”其實也就是殺手,因為這個世上能夠找到殺手的只有殺手自己。

那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好多的事情是佟曻都不知道的,比如京城四少的死。

佟王爺擅自做主報覆董霖和李銘的行為讓他的死士早早暴露了,這給佟曻後來的行動造成了巨大的損失。

佟曻一直以為自己對於父親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是了如指掌的,直到他一次次挫敗、一次次被別人指責,他才發現自己原來並不是那麽了解父親。

人們對於佟曻的評價很大的一部分源自佟王爺的行為,人們總是認為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世人的評價總是有自己臆想的成分。佟曻不壞,可是很多壞事都和他有關。他在不知不覺當中就決定了別人的命運,在不知不覺中就早已落入命運的圈套,這世上的人不都是如此嗎?!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寫小說寫到現在,我越來越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想寫而已。我只會寫自己喜歡寫的東西,不會為迎合誰而確立什麽題材。雖然這篇文點擊一直都沒有上去,其實我根本沒有那麽焦急!!!

希望有人真的喜歡就可以!!!

☆、南府



蒹葭蒼蒼白露霜

滄桑仿徨幾度涼

杚羽住進了南府,住在了西廂房。

南楓搬進上京之後就建造了現在的南府,是依著江蘇的舊宅子建造的,杚羽沒有想到連西廂房南楓也建造了。進去的時候杚羽以為回到了以前的那個家,床榻、桌椅都是新作的,舊的聽說都沒有拿過來。

其實西廂房裏面的樣子並不是和從前一模一樣的,南楓和南明濺都沒有在這個房間裏好好呆過,在杚羽來到這個人世最初的十幾年裏,這個房子就只有她和娘兩個人。

其實杚羽寧願這裏和從前不一樣,因為這個房子裏所有美好的回憶都是她和娘兩個人一起度過的,現在娘不再了,就算房子是從前的樣子,她也回不去從前了,徒留回憶反而會更加痛苦。

杚羽答應住進南府,卻並不代表她原諒了南楓,這一點南楓非常清楚。杚羽住進南府以後,南楓交代下人要好生伺候。伺候杚羽的人都是南楓從外面新招的用人,連同穩婆都準備好了。南楓事無巨細地安排著,他卻依舊覺得不放心,樾觥微不在他也沒有個人商量。

樾觥微將杚羽送進南府以後就回了錦和宮,宮裏的事情總要有個人打探和照應,樾觥微執意回去,杚羽沒有反對。

沒有樾觥微、又離開了錦和宮,來到南府的第一個夜晚杚羽竟然遲遲不能入眠。

一個人坐著,難免思緒紛繁。想想自己的從前、自己的未來、肚子裏的孩子,杚羽就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小的時候身體不好,也不討人喜歡,從來麽有出過門,杚羽的世界裏只有娘。杚羽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永遠是那個最討人厭的人,她曾經想要試圖弄明白那些下人為什麽那麽討厭自己,但是等到她長大以後,當她明白下人嘴裏娘是“青樓女人”的及具體意思以後,她就沒有探究的欲望了。杚羽不討厭娘,雖然她有很長一段時間以為人們不喜歡她是因為娘從前的身份,杚羽的心理,娘永遠是這南府最美麗的女人。當然,病好以後的杚羽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不討人喜歡的真正原因了。

杚羽太敏感,她慢慢地就覺察到自己不是父親的孩子,她向娘求證過,她直接地問娘自己的父親在哪裏?娘竟然什麽都沒有說,只是默默地流淚,杚羽知道父親一定去世了,否則娘不會如此傷心。

杚羽曾經不明白娘為什麽會殺了太太,娘不是那麽心狠的人,杚羽實在想不到。但是當她懷上這個孩子的那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了娘,一年一年的委屈和壓抑讓娘的心理發生過極大地變化吧。

杚羽細細想來,自己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娘。在杚羽眼裏娘一直是一個特別特別的人,神秘而美麗,娘即使不化妝也美的很出眾,杚羽也常常感嘆自己為什麽長得不像娘一樣呢?娘為杚羽治病的時候總是會給她講解一些藥理的知識,娘說多學一點東西以後總是有用的。娘還說她以前學醫的時候就沒有想過今天可以用來為杚羽治病,可見世事總是奇妙的。娘對自己以前的事情決口不提,杚羽雖然好奇,但是看見娘並不願意提及的表情,她不忍心打破沙鍋問到底。

娘對杚羽來說是個謎,在杚羽知道自己不是南明濺的女兒的時候,爹對杚羽來說也成為了一個謎。杚羽很想解開這些謎,可是隨著娘的死,這個謎似乎註定永遠成為一個謎了。

杚羽一直都覺得自己是一個糊塗的人,她不明白很多的事情,她的身世她不明白,連她的感情她也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的父親和哥哥為什麽不喜歡自己,不明白佟曻為什麽那樣對她,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再一次住進南府。她很沮喪,她連自己是怎樣的人她都不明白,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愛上了佟曻,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對他牽腸掛肚。

“為什麽所有的事情都要明明白白呢?這個世界本來就有很多謎的,解開一個又一個的謎對你來說又有什麽好處呢?”杚羽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說。

“不明白的事情當然要弄明白啊,糊糊塗塗怎麽可以?只有弄明白了才能更好地面對真實啊!”另一個聲音在說。

杚羽自嘲地笑笑,自己這是怎麽了?居然在這裏胡思亂想,自己心裏的謎不是解不解的問題,而是怎麽解開的問題。自己現在根本無從下手。

“杚羽,你睡了嗎?”門外一個聲音打斷了杚羽的思路,天已經不早了,誰在門口呢?

“誰?”杚羽沒有睡,她的思路被打斷了,警覺地問。

“我能進來嗎?”門外的人是南楓。

他來做什麽呢?杚羽納悶,自己沒有睡,可是她並不想見他。

“可以,進來吧!”杚羽輕輕說,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這樣說,自己明明不想見她,可是她似乎有種感覺:南楓有話對她說。

南楓推門進來,看見杚羽還坐在床邊,下人們應該已經把床鋪好了,這是一床新拿的被褥,上面繡著大朵的白牡丹,白牡丹是杚羽最喜歡的一種花朵。杚羽開起來卻沒有絲毫要休息的意思。

“我有話想對你說。”南楓還是有一點點拘謹,但是已經比以前自然多了,可能是因為這是在他的家裏吧。

“坐吧。”杚羽點點頭,她沒有起身,南楓也沒有行禮,他們像是真正的兄妹一樣不拘禮節。

杚羽的反應讓南楓安心不少,他掃了一眼杚羽的房間,也順便打量了一眼坐著的杚羽,但是杚羽卻沒有看他。

“怎麽還沒有睡?”南楓輕聲地問,走到杚羽對面椅子上坐下了,“在想……以前的事情?”

杚羽擡頭安靜地看著南楓,她臉上並沒有什麽表情,可是細長的眼睛裏卻又星星點點的光:“在宮裏的時候我不該說那樣的話,希望你不要介懷。在這種時候……謝謝你收留我。”

杚羽的話軟軟的,和她以前哀求他時一個樣子,只是多了一種深深的氣息、有一種幽幽的沈悶。

“杚羽,其實,我很早就想和說說以前的事情了。我有很多話想對你說,一直都沒有機會,雖然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但是……”南楓語速很快,有些心急一樣,剛說完這些停頓了一下,他也發現自己這些話說的有些快了,笑了一下,像是在笑自己的迫不及待。

杚羽沒有說話,她沒有阻止南楓,她的視線也沒有離開南楓,看樣子她似乎並不反對南楓繼續說下去。

於是南楓繼續說:“杚羽,你了解父親嗎?了解我的娘親嗎?”南楓擡眼看了杚羽一眼,他並不指望杚羽真的有什麽反應,“你肯定不了解,你在南府長大,可是府裏的很多人你都不一定了解。可是對於你的娘親我倒是了解一些,那是因為我的娘。”

“我的娘親出生商賈之家,是家裏的獨生女兒,外祖父在上京捐了一個四品的官,這才得以認識了祖父。外祖父家是江寧最有錢的大戶,據說祖父就是因為看重了這一點才為父親做了主,娶了娘親。他們是在父親上京趕考之前成的親,娘親也是在那時候懷上的我。”

“後來父親金榜題名了,娘親本來很高興。可是父親卻變得很少回家,即使回家也很少來看望娘親。再後來就是‘上京之亂’,父親做了佟王爺的家臣,那段時間他一天都不曾回過家。後來回來了,卻帶了一個女人,那個女人就是你的娘親。”

“‘上京之亂’結束後,父親就娶了你的娘親,娘非常反對、祖父也是,主要的原因是因為她出生……青樓。可是父親還是娶了她。因為這件事情,祖父得了心病,不久就抑郁而終了。”

南楓停下來,說到出生青樓,南楓不由地看了杚羽一眼。

杚羽側目,南楓說的事情杚羽是第一次聽到,南楓說的不錯,關於南夫人她一點都不了解,她只知道她很兇,總是欺負娘、欺負自己。可是南楓說的話,杚羽並不為所動。

“其實娘不是妒忌的人,可是自從那個女人進門以後,父親就再也沒有來看過娘親,即使是我出生的那天他都沒有來。娘是真的傷了心了。娘在家的時候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她不是不識大體,她從沒有被人這樣冷落過,她的丈夫對她那麽冷淡,就算她為他生下了兒子,他也不在意。娘……是真的傷心了。”南楓說著,有些哽咽了,“後來父親就有了你,父親很疼你,總是和逗你玩,這些都是娘親告訴我的。五歲以前,父親從來沒有抱過我,更不要說他來看看娘了。父親連我都不在意,更別說娘親了。我比其他的孩子記事都要早,以前我記得母親經常哭,幾乎每天都是以淚洗面的,那個時候我的世界裏只有娘、和娘的眼淚。要說恨你們,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就有了吧。”

南楓說到這裏看了一眼杚羽,他心裏事情從來沒有對別人講過,關於他的童年的不愉快的記憶他一直都小心地收著,這是他第一次告訴別人。而且那個別人就是杚羽,南楓說的很真實真實的沒有一點掩飾。

“可是,在我的印象裏,父親並不喜歡我和娘。”杚羽淡淡地說,她不是在辯駁,她更像是自然地說了一句平常的話。

“那是因為你長大一點以後,父親發現你不是他的孩子,他覺得他被背叛了。父親很愛你的娘親,非常愛所以就會非常恨。”南楓說,“這些事情我也是無意中聽娘親說起的,知道這些以後我就更加討厭你和你娘了。”

聽南楓說這些,杚羽笑了一下,那個笑容很無奈。

“我不否認,我恨你,也恨你娘。即使父親後來很關心我了,我還是恨你,可能是娘的不能釋懷影響了我。當時的年紀畢竟小,我在還不能分辨多少是非的時候唯一能做的就是恨你、欺負你!你知道嗎?每一次我告訴娘我打了你或者罵了你的時候,娘都會欣慰的笑、娘很少笑的。”

“是嗎?”杚羽淡淡說了一句,雖然很輕,還是打斷了南楓的話。南楓看不出杚羽的神情,還是點點頭。

“以前的事情我或許做的不對,但是我從跟沒有後悔過。當你的娘親殺死了我的娘親的時候,我對你們的恨達到了極致。我當時都快瘋了。”南楓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你知道嗎?娘在父親那裏得不到希望,她就將希望全部轉移到了我的身上,她今生最大的心願就是我能夠金榜題名。娘從來都沒有幸福過,我以為我的努力能夠讓她欣慰一些,她這一生太苦了,她的年華全部都消耗幹凈也沒有換回她的愛人。”

“可是,當我興沖沖地回來的時候,看見的只有娘的屍體,那一刻,我覺得我真的瘋了。我恨不得將兇手五馬分屍!!!”

南楓說不下去了,他的身體有些發抖,那是他經歷的最痛苦的事情,他這一生最在意的人就是他的娘親,他最想給予幸福的那個人卻沒有等到見他最後一面。這一段,南楓只要想起來就痛不欲生。

杚羽這才想起來,娘也是做過對不住南楓的事情的。杚羽知道娘這麽做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是這件事畢竟傷害了南楓。杚羽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受到傷害的並不只有自己一個人。

“對不起!”杚羽低低地說,也許是南楓的情緒感染了她,她的眼淚滑落下來。

南楓以為自己聽錯了,杚羽在和他說對不起?南楓驚異地看向杚羽,看到一雙淚水盈盈的眼、嵌在月亮一樣美麗的臉上,南楓呆住了。

“對不起!”杚羽又說了一次,“不管怎樣,害你失去至親的人是我。我知道失去娘是什麽滋味。”

“你為什麽要道歉,這不是你的錯!”南楓略帶哭腔的聲音也提高了,他似乎看起來有一點激動,“其實這根本不是你的錯,以前發生的所有的事情裏最無辜的人就是你了!可是最後所有的後果都由你承擔了,對不起?對不起你的人是我才對!”

南楓站了起來:“杚羽,以前我不懂什麽叫後悔,我做的事情無論好壞我從沒有後悔過。直到在夕照坡遇到你那一次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麽叫後悔了。”

“我那天不知道為什麽沒有停下來,我真的好後悔我沒有停下來。後來我回去的時候你就不在了,我真的好後悔我沒有停下來。”

“不要說……”杚羽想要打斷他,可是卻被南楓打斷了。

“杚羽,你聽我說,你一定要聽我說。”南楓走到杚羽面前,按著她的肩膀,異常堅持。

“你知道我當時心裏是什麽感覺嗎?我看著那片空地,心裏也是空空的,我從來沒有那種感覺,我以前打過你、罵過你,可是我從來沒有過那種感覺。我覺得我心裏缺了一塊很重要的東西,我特別地心慌、特別難受。那天的風特別大,我覺得特別冷、我到處找你,我大聲喊你的名字,沒有回音、一直都沒有。”南楓又開始痙攣,這也是一種痛苦,“這些年我老做夢夢到那個夜晚,我大喊,沒有你的聲音,我找不到你。只有空蕩蕩的風,我心裏也是空蕩蕩的、特別難受,特別難受、甚至害怕。我怕也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一段時間以來以為我就要死了。那是你第一次叫我哥哥,你從來都沒有叫過我哥哥,那是第一啊~~”

南楓終於失聲痛哭起來,杚羽的眼淚也大滴大滴撲簌簌地落下,那一晚的記憶是他們倆共同的噩夢。

“杚羽,你是無辜的,我真的好後悔為什麽那樣對你。我這樣對你,你居然還答應了父親入宮的事情,你為什麽要答應呢?你讓我好內疚、好內疚。你剛才為什麽要對我說對不起呢?你有什麽對不起我的呢?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啊!”南楓哭腔濃重的話顯得很是淒涼。

“你不用覺得對不起我,其實……都過去了!”杚羽的眼淚還在流,聲音卻是平靜的。

“杚羽,我知道你不肯原諒我,所以就算是遇到了困難你也不會來找我。可是,杚羽,我願意做任何事情來補償你!”南楓定定地看著杚羽,誠懇而堅決地看著她,“你不要覺得孤單或者無助,我會保護你,往後的日子,我會竭盡所能地保護你!你答應我好不好?讓我保護你,我不求你原諒我,我求你給我保護你的機會,只是暫時……你不要那麽恨我好不好?”

“我今天說了這麽多,其實就是想讓你,不要那麽恨我,哪怕只是暫時……好不好?”南楓依然在哽咽著,他的眼淚還在臉上。

這是杚羽第一次這麽近距離地看著南楓,南楓的樣子讓杚羽覺得不忍心,杚羽是心軟的人,她總是覺得不忍心。

聽南楓講的事情,她從來沒有花費心思去了解他們:南楓、父親、南夫人,她都不了解。他們曾經是她的親人,她竟然從來都不了解他們,杚羽突然覺得她自己並不是那麽無辜。

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一直覺得他霸道、兇狠,沒有想到他也受過那麽多感情的折磨,她原來以為南楓是幸福的、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他也是痛苦的人。

杚羽伸手擦掉南楓臉上的淚水,這個動作做的那麽自然,杚羽一點也沒有覺得別扭,這張臉就在她的面前,她忍不住想要擦掉他臉上的淚水。

南楓呆住了,杚羽的指尖觸到他的臉的時候,他只覺得涼涼的,他一時反應不過來,呆呆地問:“你不恨我了嗎?暫時?”

杚羽搖搖頭,“天不早了,回去吧!”

“那……你原諒我了?”南楓喜出望外。

杚羽站起來,她只到南楓的肩膀,她離他很近。杚羽掏出手帕,踮起腳尖,將南楓臉上殘餘的淚水擦去。南楓只呆呆地看著她,杚羽的臉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映入他的眼簾——她好美!南楓這才發現,那個單薄而蒼白的女孩已經是眼前這樣美麗的女子了。

杚羽收起手帕,微微低頭,幽幽地說:“我也不知道!”

月亮升高了,月光的清輝被屋裏的燭光完全吸收,只剩了一個白色的形狀。屋裏的不是很亮的燈下只站著一個男子和一個女子,沒有丫鬟、沒有禮節、也沒有過往。

作者有話要說:看過就留個評唄!

☆、俘虜



出鞘劍

殺氣蕩

風起五月的戰場

天氣轉涼,院子裏種的幾株牡丹早就已經枯萎,杚羽卻不讓人將它們搬走,就任它們在廊上放著“有礙觀瞻”。放在廊上,杚羽倚在門上就能看的清楚,她此刻就倚在門上看著那些枯萎的花朵。不知不覺出宮已經三個月了,杚羽回想自己在宮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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