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徹骨幽寒(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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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4)
時也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想選中之後的事情就不必我開導你了吧？”
杚羽不說話，她是被說中了，她知道佟曻想說她已經不是初經世事的少女了。佟曻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那些紮根在她腦中如同蠱毒般的回憶。她又想起了那個東風肆虐的夜晚，想起了那種絕望的無助感，她從沒有那樣無助過、從沒有。
杚羽陷入了沈思，她就那樣茫然望著佟曻，眼裏沒有焦點，。
“我今後會如何？”她這樣說著，兩行淚悄然落下。
杚羽的眼淚讓佟曻有些肅然，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勾起了她的心痛往事，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佟曻沒有再說話，走過去，抱住了她，杚羽沒有拒絕。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這樣做，當然他也沒有料到自己多年後會為這個懷抱而後悔。
杚羽的發有一種特殊的淡淡的香氣，細細密密地鉆進佟曻的鼻子裏，他有點沈醉，俯身讓自己的臉埋進她發絲裏。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因為他會因此中毒，中一種在這世上無藥可救的毒——情毒。當然，佟曻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沒有那麽脆弱，多年花前月下的生活已經讓他修煉的百毒不侵了。
“你不要擔心，你只要記得，今後出了任何事，都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出事的。”還有一個前提條件佟曻沒有說——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
二
夜落開妝鏡
啼妝滿面殘紅印
“樾觥微能不能和你一起入宮由我決定，在那之前你不必找她。”當日佟曻就留了這樣一句話就將樾觥微帶走了，然後杚羽就沒有再見到她。
杚羽告訴過佟曻，樾觥微不可以死，她知道佟曻會聽進去的。
杚羽只能保證樾觥微性命無虞，其他的她就無能為力了。她是那樣希望樾觥微可以和自己一起入宮，樾觥微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杚羽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喜歡她。
杚羽什麽都做不了，她不能頂撞佟曻，她深深地了解這個男人是多麽的強勢，他不會允許自己一再幹涉他，她只希望上天能夠成全她們的緣分。
“說吧，誰派你來的？”佟曻坐著暗房那張精致的紅木座椅上，身上蓋著一張貨真價實的虎皮，語氣冰冷、眼神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
他的對面，是體無完膚的樾觥微，她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了。她張張嘴，依舊是那句臺詞，“沒有誰，我原本就是來找你的。”
她身旁的黑羽見她依舊不說實話，舉起手裏的鞭子又抽了她兩下，樾觥微疼痛地扭了一下她的身體，她被高高地吊起，根本無法逃脫。
樾觥微沒有料到佟曻的疑心這樣重，她來到夜闌閣的目的本就是單純的，只是她無法讓他相信。
“好了黑羽，不要傷及她的性命。”他答應過杚羽，所以他不會讓她死。
“我是不相信感情的人，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這麽短的時間你就對杚羽這麽死心塌地的，沒有什麽目的我實在無法相信。”佟曻起身了，朝著樾觥微走過去，“杚羽要入宮了，想必你也知道她此行就是為了實現我的計劃。現在她要帶你去，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
佟曻確實沒有理由相信樾觥微，她前後的轉變在他看來太大，這世上除了愛情就是仇恨，佟曻無法相信還有什麽能介於他們中間。
“南杚羽是說過要你活，但是她沒有說過讓你怎麽活，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對你下手，你今天最好說服我。”佟曻已經走到了樾觥微面前，他離她如此之近，他冰冷的話幾乎凍結她的身體。
“我喜歡南杚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就像我找不到我的佟曻但是我還要繼續找一樣，我控制不了自己。我這樣說，你相信嗎”樾觥微的聲音悲涼至極，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原來只當她是著俗世中所有的女人中的一個，他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的感情，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傷她的心的呢？
佟曻沈默，看著樾觥微，“黑羽”
黑羽聞聲，拿出了一早準備好的一個紅色的盒子，那個盒子很是精致，檀香木的質地雕刻著龍紋。黑羽打開，裏面有一粒紅色的藥丸，鮮艷無比，像是一滴血。
“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用費心就能弄明白，關於這點，我向來有簡單有效的方法。”佟曻拿過黑羽遞過來的那個盒子，“如果你想和杚羽一起進宮，想為我所用，你就把它吃了。”
“這是殘紅印，想必你也聽說過。”佟曻把那粒伸到她的面前，“怎麽樣？你可願意？”
樾觥微的心驟然下沈，殘紅印是西域傳進來的毒藥，由於它全身通紅，不知是誰說它像美人的一滴血淚，故得名殘紅印。服食殘紅印之人必需按時吃解藥，否則痛苦無比，那種痛苦幾乎到了極致，多少人因為服用此藥落得自殘身亡的地步。樾觥微行走江湖多年，只見過服藥之人死，從未見有人活過，但是江湖傳言這種毒藥只有小王爺這裏有解藥。
佟曻待她至此，她完全絕望了，這個男人當真是不負他絕情的名聲。她還能怎麽辦呢？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如果拒絕，她必死無疑，沒準還會連累杚羽。
“好，我吃。”樾觥微非常虛弱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暗房裏顯得那樣的擲地有聲。
“黑羽，放她下來。”佟曻下令，“自己來取藥。”依舊是那樣殘忍的話語，他將那一粒殘紅印丟在了她的面前。
佟曻對待異己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殘忍，這種殘忍樾觥微今日真正體會到了。他不僅殺死了她的佟曻，甚至殺死了她心裏僅存的溫暖，現在連同她自己，他也不放過。
樾觥微艱難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那一粒殘紅印，眼淚無聲地流下。
“很好，你記得，你現在時我的人了，我許你呆在杚羽身邊，但是還有一條，我要她的一舉一動”佟曻拿出潔白的手帕遮住自己的嘴，“你記得要按時來回稟我，然後領取你的解藥。”
“找劉太醫來，盡快讓她康覆，然後送到南小姐那裏。”佟曻說完轉身離開。
“是。”黑羽答應著，緊隨其後。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人共出場了！我都愛死他了，他可是有點小變態哦！
☆、宮門一入深似海
宮門一入深似海
一
夜色涼如水
紅燭冷畫屏
大選的日子終於來了，那一天，夜闌閣停止營業，方圓十裏都不許出現生人，小王爺的命令誰人敢違背？每四年一次大選，夜闌閣總會在那幾天停止營業，並且每一次都會送一位秀女進宮，今年被選中的是南杚羽。
對於南杚羽來說，她不需要通過之前的挑選，直接進入殿選就可以了，就連殿選都無須擔心，王府的人都會安排好。
那天的街道分外冷清清，杚羽走出夜闌閣的時候，回首望了一眼那扇門，宏偉而嫵媚的門庭今天的顏色卻黯淡了幾分，讓人有種錯覺，它也在難過。
佟曻沒有來，周圍都是他安排好的人，但是他沒有出現。杚羽的心裏泛起一絲苦澀：一個妓*女，怎配他來相送？
昨天晚上，佟曻*壓*在她的身上時，對她說：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我的人，只能做我允許的事情，永遠不許背叛我，永遠！
他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將它刻在她的心裏。
入宮之前，夜闌閣的林媽媽專門教導了杚羽關於房}事的諸多事宜，她不會想到杚羽的心裏是多麽害怕那件事情，她一再逼迫自己鎮定才瞞過了她的眼睛。
杚羽以為自己可以做好，她想讓林媽媽相信自己可以做好，因為只有這樣，佟曻才能相信自己可以做好。所以，昨天佟曻來的時候杚羽大吃一驚。
“林媽媽說你沒有問題。”佟曻脫掉身上的長袍，將它搭在身旁的架子上，動作嫻熟且自然。他轉身看著跪在地上的杚羽：“但是我不相信，我要親眼看到。”
杚羽在那一刻真的害怕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直縈繞著她，她真的害怕了。
“起來。”佟曻的命令那樣堅決，“證明給我看，你真的沒有問題。”
杚羽站起來，因為害怕，眼淚一直在眼睛裏面打轉，她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真的很難做到，雖然她一直假裝自己可以做好，一定沒有問題，但是在今天這樣突兀的情況下，她還是慌了。
“果然做不到，是嗎？”佟曻問。
“我需要時間。”杚羽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聲音很小。
佟曻眼裏的光線聚攏恰來，他盯著這個女人，在此之前她還從未在自己面前表現過她的脆弱。
“聽著，你就是我的一個殺手，你不要忘了這一點。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一個合格的殺手是不會讓任何事情來影響自己的情緒。”佟曻慢慢走近了，杚羽一點點後退，直退到無路可退。
可是佟曻依然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我來幫你，我是你的主人，我來幫你。”佟曻他一步一步緊逼著她，一邊走一邊動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紐扣，眼睜睜地看著她無路可退。
佟曻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做的後果，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讓她一輩子都無法解脫。他了解女人，他知道什麽樣的女人要怎麽樣對待，但是他還是要這樣做，他要幫她克服她心裏的夢魘，他要保證他的棋子都是可靠的，他不允許他的計劃出現任何閃失。
至於棋子怎麽樣，他不關心。
“求求你，不要，不要，求求你。”杚羽正在一點點地崩潰著，她快要受不了了。
“聽著！看著我！”佟曻按住杚羽掙紮的胳膊，“你好好看著我，不要怕，忘掉你自己，忘掉你是南杚羽，你只需要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順著我的話做，聽話就好，什麽都別想，聽話就好。就這樣，就是這樣。”
杚羽看著佟曻的眼睛，那雙眸子漆黑如夜，閃著盈盈的光，是一種似水般柔軟的光，她有一瞬間覺得安寧，她漸漸地迷失了、淪陷了，有那麽一刻，她甚至不再抵抗。
但是，好像天黑了，杚羽再次看見了那些男人一個個撲上來。她要瘋了，她要掙脫，一定要掙脫。
“不要過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過來！”剛剛緩和下來的杚羽突然又開始了劇烈地掙紮，“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禽獸……”
“看清楚！是我！給我看清楚！”佟曻用了很大力握著杚羽的手臂，那個力度相當於兩個鐵質的鉗子。
手上傳來的疼痛讓樾觥微清醒了一點，她掙紮的力氣又小了一些，她的語氣由咒罵轉為哀求：“求求你，求求你……”
“聽著，如果你想為我所用，你最好證明給我看，你若繼續失控，我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應該改變主意了！”佟曻的口氣像是生氣了。
佟曻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杚羽的耳朵，他生氣了，他生氣了，不行，她不能失敗，他不能不用她！杚羽的心裏越來越清醒。
“我能做到，我要活下去，我能做到，對不起……”杚羽的力氣幾乎消失了，她心裏有個信念時明時滅的：要活下去，自己的命是娘用她的換來的，要活下去！
佟曻放開已經不再掙紮的杚羽，吻住了她，雖然他這一生吻過很多人，但是這一個吻卻不一般。佟曻的心裏對這個女人有著深深的愧疚，他知道她命途多舛，可是自己依然還要這樣對傷害她，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真的殘忍。
佟曻給杚羽的那個吻，繾綣綿長，迷失在那種迷離的香味中的杚羽沒有看到，佟曻的眼角有一滴淚。
“告訴我，你進宮是為了你哥還是為了我？”在解*開*杚羽衣服上最後一根絲帶的時候，佟曻這樣問。
佟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問。
“為了你！”杚羽輕聲答。
杚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回答。
那一晚，他占有了她，占有了她的身體甚至她的靈魂，他壓*在她的身上時，對她說：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我的人，只能做我允許的事情，永遠不許背叛我，永遠！
正如佟曻所料，他成功地將她培養成了一粒棋子。但是，杚羽也完全被他毀了。她在以後的日子裏，再也不能正常地看待他。她再也沒有對他笑過，也沒有對他說過除了任務以外的話，除非他的召見或者命令，否則她甚至不願意再見他。他們徹底生分了，而這種陌生的關系，是他窮盡一生都沒能扭轉的。
大選那天的陽光好明媚，那頂七彩龍鳳的轎子停在夜闌閣門前顯得格外有光彩，晃的杚羽的眼睛酸酸的。杚羽走下臺階，挑眼看見站在轎子旁邊的樾觥微，幾天不見，她好像變了一個人，那樣面無表情地站著，僵硬地打起簾子。果然一切都變了，樾觥微變了，南杚羽也變了，在這個悲慘世界裏，她們就連想要保全自身都不可能。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佟曻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長街上了，正領著一幹人急急地走來。
人群齊齊跪下行禮，杚羽依然站著。
佟曻走過來，看到她，驚艷無比，這是佟曻第一次見如此美麗的杚羽。他看的失神，不自覺伸手，撫摸著杚羽的臉，她沒有躲開。周圍的人都低頭跪著，沒有人看見佟曻的失儀。
“小王爺，時辰到了。”杚羽也看著他，輕輕的說。一句話將佟曻從某個幻境裏拉出來一般。
佟曻收神，下令。
“起轎！”
二
舊寵悲秋扇
新恩寄早春
聊題一片葉
寄將接流人
這個早晨皇城裏到處都是忙碌疾走的人，宮人們三更天九開始忙碌，今天是選秀的大日子，他們可不能有一點點閃失，否則皇後怪罪下來，他們項上人頭不保。
選秀定在貞德殿，各宮妃子五更天起來更衣洗漱一早就已經在殿裏等著了，秀女們也早已在偏殿到齊，正齊齊候著。貞德殿正堂的三把座椅卻還是空的。
“皇後駕到！戚貴妃駕到！”傳喚的宮人話音未落，皇後和戚貴妃就一起跨步子進來了。
“皇後萬福！戚貴妃萬福！”一眾妃子拜倒行禮。
在這皇城之中人盡皆知：戚貴妃位同皇後，享受皇後擁有的一切權利，是皇帝唯一的恩寵。
皇帝專寵戚貴妃多年，但卻一直未有生育，也是因為此事，戚貴妃常年壓抑，導致性情乖張、獨斷專行。但好在她對皇後有幾分忌憚，所以做事每每也不敢太過火。
說到在朝中的勢利，皇後是當今佟王爺的養女，當年皇帝到王爺的府裏飲酒，見到她的美貌，一時興起納入宮中，後沒過幾日就立為皇後了。由於王爺在朝中的勢利，皇後這些年在宮裏也是非常有權威的，加上近幾年來皇帝的身體一直不好，不甚勤於政事，很多事情就都會交由皇後打理了。
相比於皇後，戚貴妃就顯得身單力薄了，她是孤兒、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她只有皇帝。所幸皇帝愛她，寵著她，不讓她吃一點苦。就算是這些年身體不好了，他也不忘授意虞將軍將她收為義女，就是想讓她安心。
皇帝這些年一直未有子嗣，隨著他的身體漸漸衰弱，這件事情幾乎成為了朝中大臣關心的重點。佟王爺也為此焦心，所以每年都親自操辦選秀的事。皇帝也對這些秀女不得不重視，就算是例行公事，也會臨幸其中的幾個的。
時間快到晌午了，皇帝依舊還沒有來，戚貴妃坐著煩了，就說對著皇後和眾人說：“讓今年的的秀女進殿來吧，我們先看看，若是皇帝不來，姐妹們就幫著做主好了。”
“妹妹這樣做，於禮不否吧？！”皇後想要勸阻。
“什麽於禮不否，皇帝向來都不看重這些凡俗之禮，我們又何必拘泥？”戚貴妃不理會皇後的話，就徑直下令了，“來人，帶秀女上來。”
每一次和戚貴妃意見想左的時候，皇後都不敢太反對她，皇後知道戚貴妃在皇帝心裏的地位，皇後不想在皇帝心裏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宮人們聽命去傳令，秀女們都排著隊入殿了，個個都是那麽美麗動人，讓人看了就嫉妒的美人兒。戚貴妃當然知道佟王爺選的秀女，絕不是庸脂俗粉，一定個個都是翹楚，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她們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了。
“皇後萬福、戚貴妃萬福、各位娘娘萬福！”秀女們齊齊跪下。
“姐姐，就讓她們跪著吧。”戚貴妃攔住了正要說免禮的皇後，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她的嫉妒，不敢出聲反對。
“陛下駕到！”正在這時，皇帝的步輦終於姍姍來遲了。其他的妃子都站起來準備行禮，戚貴妃卻高興地跑出去行禮，皇帝看著她從貞德殿跑出來一下子就急了，“美人兒，你怎麽出來了，這麽大的太陽，曬著了可如何是好。”說著不等步輦停穩就下來了，一臉關切地挽起她的手。
“還說呢，皇帝整整遲了兩個時辰，害的我們這些做妃子的好等。”戚貴妃撒起嬌來。
“美人兒莫怪，邊關的八百裏加急奏折，我不得不看哪。”皇帝一直都叫戚貴妃美人兒，就算她現在早已不再年輕，也談不上美麗了，他依然這樣叫她，也依然寵她。
“我等不及，就讓秀女都進殿了，我急著看看將來會是什麽樣的美人兒取代我的位子。”戚貴妃說的時候滿臉醋意。
“美人兒，本皇告訴你，永遠不會有那一天。”他們說著就已經進殿了，這句話也隨著他們進殿，落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裏。
皇帝對戚貴妃的恩寵非同小可啊！
“全都平身吧。”皇帝邊說邊挽著戚貴妃坐在了龍椅上。
杚羽站起來，稍稍擡了一下頭，這才看到了這天下之主。他那麽偉岸，臉上是堅毅的神情，全不像她原來想的那樣，是個沈溺於溫柔鄉的懦弱之人。他看戚貴妃的眼神，連杚羽都要融化了，他是真的愛她，杚羽從沒有想過，這天下之主會是一個情種。
“秀女的事，皇後決定吧，將名冊報給我聽就好。”皇帝說完就和戚貴妃小聲說起來其他的事情，甚至不願再看在場的人一眼。
“江寧織造南明濺之女，南杚羽，選！”杚羽是第一個，這也是選秀的慣例，每年佟王府的人都是當選的秀女中的第一個，這是慣例，更何況是由皇後選人。
“呵，我這個皇兄今年送來的秀女居然是南大人的千金，怪哉！”皇帝聽到南明濺的名字，不禁意外，擡頭看了一眼杚羽。
“回陛下話，佟王爺操辦選秀之事從來都是昭告天下，機會公允的。”杚羽答道。
“哈哈，你姑且這樣說著你自己都不信的話吧！”皇帝大笑，“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個弟弟也確實費心了！”
“那好，封南妃，住錦和宮。”皇帝下令，秀女直接冊封妃子，這是第一次，在場的人都楞住了。
“皇帝偏心！”戚貴妃醋意大發，“小小的秀女，怎麽可以直接冊封妃子！”
“美人兒莫惱啊，寡人偏心又不是一次兩次了，要知道寡人向來就偏心你啊！”皇帝開始逗她，“放心，在寡人心裏，一萬個南妃也比不上美人兒你！只是，南明濺的女兒，寡人可不想委屈她。”
皇帝幾句話說的戚貴妃瞬間喜笑顏開，說的杚羽心寒之極。
皇帝說到南明濺的時候，那話音遠遠不是對一個肱骨之臣，更像是對一個別有用心的人。
杚羽敏感，且預感準確，她隱隱約約感覺到皇帝與南明濺直接似乎有過什麽不愉快。
在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人心裏，自己還不及戚貴妃的萬分之一，以後她的日子會怎麽樣呢？她的以後還會有多久呢？
三
蒙蒙雨草瑤階濕
鐘曉愁吟獨倚屏
夜晚的錦和宮分外不平靜，所有的人都在做著接待皇帝的準備，杚羽呆坐在床上，樾觥微看見她的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珠。
“南妃，南妃… … …”樾觥微喊她，杚羽聽不到一樣，依舊是呆著。
樾觥微推了一下，“南姑娘，”杚羽猛然醒悟，瞬間鎮定，擡頭看著樾觥微：“怎麽了？”
“南妃是在害怕嗎？”
“沒有，我不怕！”杚羽的聲音異常疲憊。
樾觥微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抱住她。
“不要怕，有我在！”樾觥微這樣說著，抱著杚羽的手臂就更緊了，“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在你和佟曻之間，我永遠會選擇你。”
杚羽的事情樾觥微都知道了，佟曻將杚羽全部的情況都告訴了她。樾觥微心疼杚羽，身為女子，她深深了解她的害怕，杚羽現在依然可以鎮定地面對自己，足見她的堅強。樾觥微欽佩這個女子，發自心底。
這個擁抱擊潰了杚羽的偽裝，她癱軟在樾觥微的懷裏，有淺淺的淚滑落。
杚羽預料到樾觥微失蹤的那些日子裏會發生什麽，她估計佟曻會想盡辦法收買樾觥微，而樾觥微還活著就足以證明佟曻成功了。
佟曻永遠不會完全相信誰，但是杚羽相信樾觥微，因為在這寒冷的深宮裏，如果連她都不能相信了，那麽她還有什麽盼頭呢？
“陛下駕到！”就是預定的時間，皇帝準時到了錦和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杚羽和眾人早已等在宮門口。
“免禮吧。”皇帝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徑直跨入宮門。杚羽趕緊跟了上去。
進了內廷，宴席早已擺好，皇帝坐下。
“其他人都出去吧，留下南杚羽一個人伺候就行了。”人群領命離去，樾觥微也走了，只留下了杚羽站在那裏。
“這是妾身親自做的，希望陛下喜歡。”杚羽上前為皇帝夾菜，事到臨頭，她反而少有的鎮定。
杚羽夾菜的手剛伸到皇帝的面前，皇帝就一把將她抓住，“不要浪費時間了，切入正題吧，過一會兒寡人還要去戚貴妃那裏。”
這句話那樣直接且刺耳，杚羽瞬間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皇帝不是傻子，佟王爺一直不斷地送美人兒進來絕對是有陰謀的，這些年來，這朝裏所有人的狼子野心他不是不清楚，他一直在這些權利之間周旋著。如果說這是一場博弈，那麽處在博弈中心的他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掌控者，當今天下的局勢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次“上京之亂”決定的。他一直是一個很好的掌控者，他讓他們互相牽制，同時也給足他們特權，但是，對待他們的棋子，他顯然沒有耐心。
“陛下知道嗎？陛下是第一個和杚羽共桌而食的男人，就連杚羽的父親都不曾願意和杚羽吃一頓飯。杚羽知道陛下對戚貴妃的感情很深，也知道杚羽和這宮裏其他的女人一樣，以後都不會再見到陛下了，陛下隆恩，何必吝嗇這一丁點讓杚羽一睹龍顏的時間呢？”她是真的傷心了，淡淡地說著。
杚羽隱約覺得皇帝並不喜歡父親，她這樣說，也是有心告訴他，父親和自己的關系並不是很好。她在討好他。
皇帝楞住了，他聽出了她的傷心，他仔細打量她，她不過是及笄之年，就這般心如死灰，她像是看清了她所有的下場，即使看清了，也僅僅是淡淡地。他那麻木了很久的心瞬間溢滿了苦澀。
皇帝松開了她的手，杚羽將夾起來的菜輕輕放進皇帝面前的盤子裏。皇帝動筷。
“陛下，好吃嗎？”
“好吃。”
那一晚，破天荒地，皇帝沒有臨幸戚貴妃，這個消息在皇城之中不脛而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一晚的錦和宮燈火通明，那樣光亮，如同杚羽的身體。
那一晚，佟曻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總有一種苦澀的感覺一直在心底揮之不去。
其實，僅僅只是一晚，如杚羽所言，從那以後，皇帝再也沒有駕到錦和宮。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很虐很虐哦，男豬腳好壞好壞哦！寫的激動了！讀過留評哈！謝謝各位大蝦！
☆、前塵往事
一
背燈和月就花陰
已經再無蹤跡再無心
宮裏的早晨總是格外清冷，錦和宮的光線不好，內廷總是暗的。杚羽吩咐過不許點燈，樾觥微只好在窗邊收拾一些雜物。
清點財務的時候，樾觥微才發現南府送來的禮物非常重，甚至超過了佟王府的。這本不奇怪，原本父親的禮物就應該重一些的，但是樾觥微知道，南明濺和南杚羽也算不上什麽真正的父女。
樾觥微朝著杚羽的方向看了一眼，杚羽安靜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
“娘娘，東西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親自看一下？”看不到杚羽的反應，樾觥微又多了一句嘴：“南府的禮物最多。”
“不了，你收好就是了。”杚羽不回頭。
樾觥微不再說什麽，繼續清點。
“娘娘，小王爺送來的信，囑咐要娘娘親自打開來看……”樾觥微拿來一個小小的紅漆的盒子，上面雕刻著精致的圖案。
杚羽的眉梢出現一絲痛苦的神情，一閃即逝。
杚羽轉頭看了一眼，“打開吧！”
樾觥微楞了一下，什麽也沒有說，聽命打開，盒子裏紅色的錦緞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封信。
“拿出來，念！”杚羽依舊不動。
樾觥微拆開信，再次楞住，遞給杚羽，“娘娘看！”
杚羽擡頭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兩個字：保重！
“這真的是小王爺寫的嗎？”樾觥微意外。
杚羽忽然想起了入宮的那個清晨，佟曻從長街的那頭走來的樣子，風咬著他的衣角，他像一只美麗的鶴。
可是，那麽美的他，確是一個惡魔！
杚羽怔怔地看著那兩個字，它們喚起了她的痛苦，在她閑適的此刻，喚起了她深深的痛苦。杚羽扭頭，繼續看著窗外，眼淚終於沒有流下來。
“娘娘……”樾觥微收好信，不知怎麽安慰她。
其實樾觥微很好奇，杚羽為什麽一定唯佟曻的命令是從，她不知道杚羽是怎麽想的，但是她不敢問。
*********
若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杚羽一生都忘不了的地方，那就是夕照坡了。
夕照坡向來被人們稱為“天關”，因為這一帶的土匪路子通天，被劫持的人，就算是朝中的一品大員都拿他們無可奈何。
大約兩年前，也就是杚羽被逐出南府的時候。她帶著娘的屍體一路北上，不知道去哪裏，只是走。杚羽現在都還記得，走的最累的那一天，她早早找到一個破廟歇腳，她實在太累了，走不動了。
杚羽把娘的屍體放在地上，動作太猛，硬硬的地板戳疼了她的手，尖銳的疼痛刺穿她的腦神經，眼淚條件反射般的落下來。
這一路過來，杚羽一直都沒有顧得上哭，她想把娘帶到京城去，因為娘曾經說過，她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在京城度過的。可是此刻，杚羽看著娘的屍體，她覺得它就要腐爛了，覺得娘可能真的等不到她走到京城了，她覺得好累，她想放棄了，這個放棄的想法一出，她開始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悲傷和絕望，手上的痛和心裏的痛一起向她襲來。
杚羽伏在娘的屍體上大哭起來，在這個筋疲力盡的時刻。
翌日清晨，杚羽就發現屍體腐爛的程度越來越嚴重了，她在走投無路只好跪在那個廟門口，賣身葬母。
來來往往的人駐足看的人多，真正伸出援手的人很少。那些女人不過駐足嘆息，她們可不能替家裏的男人做主，拿這些閑錢出來救濟別人，那些男人，瞅瞅杚羽臟兮兮的臉，不甚分明的五官引不起他們的興趣。
“姑娘，實在需要錢的話，前面有個當鋪，當鋪旁邊的小門裏有人放印子錢，你可以去試試。”有個婆婆對杚羽多說了兩句。
那天直到黃昏，杚羽也沒有把自己賣出去。她把母親重新放回破廟裏，自己和旁邊的住戶要了一點水洗了洗臉，決定去那個婆婆說的地方碰碰運氣。
找到那個地方並不難，她推開門，就看見幾個大漢躺在榻上正說著什麽，個個身形彪悍，見杚羽進來就停了下來。
“我來借錢。”杚羽被他們的樣子嚇到了，聲音很小。
“押什麽？什麽時候還？”有個相對清瘦的人站起來，例行公事地問。
這個人瘦瘦高高的，右邊的唇下有顆痣，看起來斯斯文文，讓杚羽瞬間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押……我自己可以嗎？”杚羽臉紅了，聲音更小了。
“哈哈哈”躺著的人們都笑起來，都認真看起她來。
“這不是今天在廟門口賣身葬母的小妮子嗎？洗幹凈了看，但是長的不錯哈。”有人認出了她。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我借的錢一年後就能還給你，到時候還不了我自然會兌現。”杚羽心虛地說，她沒有本錢，也不想真的把自己賣給他們，他們看起來好可怕。
“憑什麽等你一年，老子要想要，現在就能買你。”有人惡神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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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也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子，我想選中之後的事情就不必我開導你了吧？”
杚羽不說話，她是被說中了，她知道佟曻想說她已經不是初經世事的少女了。佟曻的話勾起了她的回憶，那些紮根在她腦中如同蠱毒般的回憶。她又想起了那個東風肆虐的夜晚，想起了那種絕望的無助感，她從沒有那樣無助過、從沒有。
杚羽陷入了沈思，她就那樣茫然望著佟曻，眼裏沒有焦點，。
“我今後會如何？”她這樣說著，兩行淚悄然落下。
杚羽的眼淚讓佟曻有些肅然，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話勾起了她的心痛往事，他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殘忍。
佟曻沒有再說話，走過去，抱住了她，杚羽沒有拒絕。這個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他也沒有料到自己會這樣做，當然他也沒有料到自己多年後會為這個懷抱而後悔。
杚羽的發有一種特殊的淡淡的香氣，細細密密地鉆進佟曻的鼻子裏，他有點沈醉，俯身讓自己的臉埋進她發絲裏。
一個男人對一個女人這樣做是很危險的，因為他會因此中毒，中一種在這世上無藥可救的毒——情毒。當然，佟曻不是一般的男人，他沒有那麽脆弱，多年花前月下的生活已經讓他修煉的百毒不侵了。
“你不要擔心，你只要記得，今後出了任何事，都有我在。我不會讓你出事的。”還有一個前提條件佟曻沒有說——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
二
夜落開妝鏡
啼妝滿面殘紅印
“樾觥微能不能和你一起入宮由我決定，在那之前你不必找她。”當日佟曻就留了這樣一句話就將樾觥微帶走了，然後杚羽就沒有再見到她。
杚羽告訴過佟曻，樾觥微不可以死，她知道佟曻會聽進去的。
杚羽只能保證樾觥微性命無虞，其他的她就無能為力了。她是那樣希望樾觥微可以和自己一起入宮，樾觥微是她交到的第一個朋友，杚羽也不知道為什麽自己會那麽喜歡她。
杚羽什麽都做不了，她不能頂撞佟曻，她深深地了解這個男人是多麽的強勢，他不會允許自己一再幹涉他，她只希望上天能夠成全她們的緣分。
“說吧，誰派你來的？”佟曻坐著暗房那張精致的紅木座椅上，身上蓋著一張貨真價實的虎皮，語氣冰冷、眼神是一如既往的不可一世。
他的對面，是體無完膚的樾觥微，她已經兩天滴水未進了。她張張嘴，依舊是那句臺詞，“沒有誰，我原本就是來找你的。”
她身旁的黑羽見她依舊不說實話，舉起手裏的鞭子又抽了她兩下，樾觥微疼痛地扭了一下她的身體，她被高高地吊起，根本無法逃脫。
樾觥微沒有料到佟曻的疑心這樣重，她來到夜闌閣的目的本就是單純的，只是她無法讓他相信。
“好了黑羽，不要傷及她的性命。”他答應過杚羽，所以他不會讓她死。
“我是不相信感情的人，所以你最好給我一個讓我信服的理由，這麽短的時間你就對杚羽這麽死心塌地的，沒有什麽目的我實在無法相信。”佟曻起身了，朝著樾觥微走過去，“杚羽要入宮了，想必你也知道她此行就是為了實現我的計劃。現在她要帶你去，我不得不懷疑你的動機。”
佟曻確實沒有理由相信樾觥微，她前後的轉變在他看來太大，這世上除了愛情就是仇恨，佟曻無法相信還有什麽能介於他們中間。
“南杚羽是說過要你活，但是她沒有說過讓你怎麽活，你不要以為我真的不會對你下手，你今天最好說服我。”佟曻已經走到了樾觥微面前，他離她如此之近，他冰冷的話幾乎凍結她的身體。
“我喜歡南杚羽，我也不知道為什麽喜歡，就像我找不到我的佟曻但是我還要繼續找一樣，我控制不了自己。我這樣說，你相信嗎”樾觥微的聲音悲涼至極，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原來只當她是著俗世中所有的女人中的一個，他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她的感情，還有什麽比這個更傷她的心的呢？
佟曻沈默，看著樾觥微，“黑羽”
黑羽聞聲，拿出了一早準備好的一個紅色的盒子，那個盒子很是精致，檀香木的質地雕刻著龍紋。黑羽打開，裏面有一粒紅色的藥丸，鮮艷無比，像是一滴血。
“你說的是不是真的，不用費心就能弄明白，關於這點，我向來有簡單有效的方法。”佟曻拿過黑羽遞過來的那個盒子，“如果你想和杚羽一起進宮，想為我所用，你就把它吃了。”
“這是殘紅印，想必你也聽說過。”佟曻把那粒伸到她的面前，“怎麽樣？你可願意？”
樾觥微的心驟然下沈，殘紅印是西域傳進來的毒藥，由於它全身通紅，不知是誰說它像美人的一滴血淚，故得名殘紅印。服食殘紅印之人必需按時吃解藥，否則痛苦無比，那種痛苦幾乎到了極致，多少人因為服用此藥落得自殘身亡的地步。樾觥微行走江湖多年，只見過服藥之人死，從未見有人活過，但是江湖傳言這種毒藥只有小王爺這裏有解藥。
佟曻待她至此，她完全絕望了，這個男人當真是不負他絕情的名聲。她還能怎麽辦呢？她知道，她沒有退路了，如果拒絕，她必死無疑，沒準還會連累杚羽。
“好，我吃。”樾觥微非常虛弱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暗房裏顯得那樣的擲地有聲。
“黑羽，放她下來。”佟曻下令，“自己來取藥。”依舊是那樣殘忍的話語，他將那一粒殘紅印丟在了她的面前。
佟曻對待異己的手段是出了名的殘忍，這種殘忍樾觥微今日真正體會到了。他不僅殺死了她的佟曻，甚至殺死了她心裏僅存的溫暖，現在連同她自己，他也不放過。
樾觥微艱難地撿起掉在地上的那一粒殘紅印，眼淚無聲地流下。
“很好，你記得，你現在時我的人了，我許你呆在杚羽身邊，但是還有一條，我要她的一舉一動”佟曻拿出潔白的手帕遮住自己的嘴，“你記得要按時來回稟我，然後領取你的解藥。”
“找劉太醫來，盡快讓她康覆，然後送到南小姐那裏。”佟曻說完轉身離開。
“是。”黑羽答應著，緊隨其後。
作者有話要說：男主人共出場了！我都愛死他了，他可是有點小變態哦！
☆、宮門一入深似海
宮門一入深似海
一
夜色涼如水
紅燭冷畫屏
大選的日子終於來了，那一天，夜闌閣停止營業，方圓十裏都不許出現生人，小王爺的命令誰人敢違背？每四年一次大選，夜闌閣總會在那幾天停止營業，並且每一次都會送一位秀女進宮，今年被選中的是南杚羽。
對於南杚羽來說，她不需要通過之前的挑選，直接進入殿選就可以了，就連殿選都無須擔心，王府的人都會安排好。
那天的街道分外冷清清，杚羽走出夜闌閣的時候，回首望了一眼那扇門，宏偉而嫵媚的門庭今天的顏色卻黯淡了幾分，讓人有種錯覺，它也在難過。
佟曻沒有來，周圍都是他安排好的人，但是他沒有出現。杚羽的心裏泛起一絲苦澀：一個妓*女，怎配他來相送？
昨天晚上，佟曻*壓*在她的身上時，對她說：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我的人，只能做我允許的事情，永遠不許背叛我，永遠！
他用那樣殘忍的方式將它刻在她的心裏。
入宮之前，夜闌閣的林媽媽專門教導了杚羽關於房}事的諸多事宜，她不會想到杚羽的心裏是多麽害怕那件事情，她一再逼迫自己鎮定才瞞過了她的眼睛。
杚羽以為自己可以做好，她想讓林媽媽相信自己可以做好，因為只有這樣，佟曻才能相信自己可以做好。所以，昨天佟曻來的時候杚羽大吃一驚。
“林媽媽說你沒有問題。”佟曻脫掉身上的長袍，將它搭在身旁的架子上，動作嫻熟且自然。他轉身看著跪在地上的杚羽：“但是我不相信，我要親眼看到。”
杚羽在那一刻真的害怕了，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一直縈繞著她，她真的害怕了。
“起來。”佟曻的命令那樣堅決，“證明給我看，你真的沒有問題。”
杚羽站起來，因為害怕，眼淚一直在眼睛裏面打轉，她一動不動，她知道自己真的很難做到，雖然她一直假裝自己可以做好，一定沒有問題，但是在今天這樣突兀的情況下，她還是慌了。
“果然做不到，是嗎？”佟曻問。
“我需要時間。”杚羽的眼淚順著臉頰流了下來，聲音很小。
佟曻眼裏的光線聚攏恰來，他盯著這個女人，在此之前她還從未在自己面前表現過她的脆弱。
“聽著，你就是我的一個殺手，你不要忘了這一點。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一個合格的殺手是不會讓任何事情來影響自己的情緒。”佟曻慢慢走近了，杚羽一點點後退，直退到無路可退。
可是佟曻依然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我來幫你，我是你的主人，我來幫你。”佟曻他一步一步緊逼著她，一邊走一邊動手解開了自己身上的紐扣，眼睜睜地看著她無路可退。
佟曻知道自己今天這樣做的後果，他知道自己這樣做可能讓她一輩子都無法解脫。他了解女人，他知道什麽樣的女人要怎麽樣對待，但是他還是要這樣做，他要幫她克服她心裏的夢魘，他要保證他的棋子都是可靠的，他不允許他的計劃出現任何閃失。
至於棋子怎麽樣，他不關心。
“求求你，不要，不要，求求你。”杚羽正在一點點地崩潰著，她快要受不了了。
“聽著！看著我！”佟曻按住杚羽掙紮的胳膊，“你好好看著我，不要怕，忘掉你自己，忘掉你是南杚羽，你只需要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順著我的話做，聽話就好，什麽都別想，聽話就好。就這樣，就是這樣。”
杚羽看著佟曻的眼睛，那雙眸子漆黑如夜，閃著盈盈的光，是一種似水般柔軟的光，她有一瞬間覺得安寧，她漸漸地迷失了、淪陷了，有那麽一刻，她甚至不再抵抗。
但是，好像天黑了，杚羽再次看見了那些男人一個個撲上來。她要瘋了，她要掙脫，一定要掙脫。
“不要過來，求求你，求求你，不要過來！”剛剛緩和下來的杚羽突然又開始了劇烈地掙紮，“放開我，放開我！你們這群禽獸……”
“看清楚！是我！給我看清楚！”佟曻用了很大力握著杚羽的手臂，那個力度相當於兩個鐵質的鉗子。
手上傳來的疼痛讓樾觥微清醒了一點，她掙紮的力氣又小了一些，她的語氣由咒罵轉為哀求：“求求你，求求你……”
“聽著，如果你想為我所用，你最好證明給我看，你若繼續失控，我不得不想是不是自己應該改變主意了！”佟曻的口氣像是生氣了。
佟曻的話一字一句地傳入杚羽的耳朵，他生氣了，他生氣了，不行，她不能失敗，他不能不用她！杚羽的心裏越來越清醒。
“我能做到，我要活下去，我能做到，對不起……”杚羽的力氣幾乎消失了，她心裏有個信念時明時滅的：要活下去，自己的命是娘用她的換來的，要活下去！
佟曻放開已經不再掙紮的杚羽，吻住了她，雖然他這一生吻過很多人，但是這一個吻卻不一般。佟曻的心裏對這個女人有著深深的愧疚，他知道她命途多舛，可是自己依然還要這樣對傷害她，他第一次感到自己是真的殘忍。
佟曻給杚羽的那個吻，繾綣綿長，迷失在那種迷離的香味中的杚羽沒有看到，佟曻的眼角有一滴淚。
“告訴我，你進宮是為了你哥還是為了我？”在解*開*杚羽衣服上最後一根絲帶的時候，佟曻這樣問。
佟曻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問。
“為了你！”杚羽輕聲答。
杚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這樣回答。
那一晚，他占有了她，占有了她的身體甚至她的靈魂，他壓*在她的身上時，對她說：你永遠要記得，你是我的人，只能做我允許的事情，永遠不許背叛我，永遠！
正如佟曻所料，他成功地將她培養成了一粒棋子。但是，杚羽也完全被他毀了。她在以後的日子裏，再也不能正常地看待他。她再也沒有對他笑過，也沒有對他說過除了任務以外的話，除非他的召見或者命令，否則她甚至不願意再見他。他們徹底生分了，而這種陌生的關系，是他窮盡一生都沒能扭轉的。
大選那天的陽光好明媚，那頂七彩龍鳳的轎子停在夜闌閣門前顯得格外有光彩，晃的杚羽的眼睛酸酸的。杚羽走下臺階，挑眼看見站在轎子旁邊的樾觥微，幾天不見，她好像變了一個人，那樣面無表情地站著，僵硬地打起簾子。果然一切都變了，樾觥微變了，南杚羽也變了，在這個悲慘世界裏，她們就連想要保全自身都不可能。
“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嗎？”佟曻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長街上了，正領著一幹人急急地走來。
人群齊齊跪下行禮，杚羽依然站著。
佟曻走過來，看到她，驚艷無比，這是佟曻第一次見如此美麗的杚羽。他看的失神，不自覺伸手，撫摸著杚羽的臉，她沒有躲開。周圍的人都低頭跪著，沒有人看見佟曻的失儀。
“小王爺，時辰到了。”杚羽也看著他，輕輕的說。一句話將佟曻從某個幻境裏拉出來一般。
佟曻收神，下令。
“起轎！”
二
舊寵悲秋扇
新恩寄早春
聊題一片葉
寄將接流人
這個早晨皇城裏到處都是忙碌疾走的人，宮人們三更天九開始忙碌，今天是選秀的大日子，他們可不能有一點點閃失，否則皇後怪罪下來，他們項上人頭不保。
選秀定在貞德殿，各宮妃子五更天起來更衣洗漱一早就已經在殿裏等著了，秀女們也早已在偏殿到齊，正齊齊候著。貞德殿正堂的三把座椅卻還是空的。
“皇後駕到！戚貴妃駕到！”傳喚的宮人話音未落，皇後和戚貴妃就一起跨步子進來了。
“皇後萬福！戚貴妃萬福！”一眾妃子拜倒行禮。
在這皇城之中人盡皆知：戚貴妃位同皇後，享受皇後擁有的一切權利，是皇帝唯一的恩寵。
皇帝專寵戚貴妃多年，但卻一直未有生育，也是因為此事，戚貴妃常年壓抑，導致性情乖張、獨斷專行。但好在她對皇後有幾分忌憚，所以做事每每也不敢太過火。
說到在朝中的勢利，皇後是當今佟王爺的養女，當年皇帝到王爺的府裏飲酒，見到她的美貌，一時興起納入宮中，後沒過幾日就立為皇後了。由於王爺在朝中的勢利，皇後這些年在宮裏也是非常有權威的，加上近幾年來皇帝的身體一直不好，不甚勤於政事，很多事情就都會交由皇後打理了。
相比於皇後，戚貴妃就顯得身單力薄了，她是孤兒、在這世上無親無故。她只有皇帝。所幸皇帝愛她，寵著她，不讓她吃一點苦。就算是這些年身體不好了，他也不忘授意虞將軍將她收為義女，就是想讓她安心。
皇帝這些年一直未有子嗣，隨著他的身體漸漸衰弱，這件事情幾乎成為了朝中大臣關心的重點。佟王爺也為此焦心，所以每年都親自操辦選秀的事。皇帝也對這些秀女不得不重視，就算是例行公事，也會臨幸其中的幾個的。
時間快到晌午了，皇帝依舊還沒有來，戚貴妃坐著煩了，就說對著皇後和眾人說：“讓今年的的秀女進殿來吧，我們先看看，若是皇帝不來，姐妹們就幫著做主好了。”
“妹妹這樣做，於禮不否吧？！”皇後想要勸阻。
“什麽於禮不否，皇帝向來都不看重這些凡俗之禮，我們又何必拘泥？”戚貴妃不理會皇後的話，就徑直下令了，“來人，帶秀女上來。”
每一次和戚貴妃意見想左的時候，皇後都不敢太反對她，皇後知道戚貴妃在皇帝心裏的地位，皇後不想在皇帝心裏留下什麽不好的印象。
宮人們聽命去傳令，秀女們都排著隊入殿了，個個都是那麽美麗動人，讓人看了就嫉妒的美人兒。戚貴妃當然知道佟王爺選的秀女，絕不是庸脂俗粉，一定個個都是翹楚，雖然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在見到她們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怒火中燒了。
“皇後萬福、戚貴妃萬福、各位娘娘萬福！”秀女們齊齊跪下。
“姐姐，就讓她們跪著吧。”戚貴妃攔住了正要說免禮的皇後，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她的嫉妒，不敢出聲反對。
“陛下駕到！”正在這時，皇帝的步輦終於姍姍來遲了。其他的妃子都站起來準備行禮，戚貴妃卻高興地跑出去行禮，皇帝看著她從貞德殿跑出來一下子就急了，“美人兒，你怎麽出來了，這麽大的太陽，曬著了可如何是好。”說著不等步輦停穩就下來了，一臉關切地挽起她的手。
“還說呢，皇帝整整遲了兩個時辰，害的我們這些做妃子的好等。”戚貴妃撒起嬌來。
“美人兒莫怪，邊關的八百裏加急奏折，我不得不看哪。”皇帝一直都叫戚貴妃美人兒，就算她現在早已不再年輕，也談不上美麗了，他依然這樣叫她，也依然寵她。
“我等不及，就讓秀女都進殿了，我急著看看將來會是什麽樣的美人兒取代我的位子。”戚貴妃說的時候滿臉醋意。
“美人兒，本皇告訴你，永遠不會有那一天。”他們說著就已經進殿了，這句話也隨著他們進殿，落入在場的每一個人耳朵裏。
皇帝對戚貴妃的恩寵非同小可啊！
“全都平身吧。”皇帝邊說邊挽著戚貴妃坐在了龍椅上。
杚羽站起來，稍稍擡了一下頭，這才看到了這天下之主。他那麽偉岸，臉上是堅毅的神情，全不像她原來想的那樣，是個沈溺於溫柔鄉的懦弱之人。他看戚貴妃的眼神，連杚羽都要融化了，他是真的愛她，杚羽從沒有想過，這天下之主會是一個情種。
“秀女的事，皇後決定吧，將名冊報給我聽就好。”皇帝說完就和戚貴妃小聲說起來其他的事情，甚至不願再看在場的人一眼。
“江寧織造南明濺之女，南杚羽，選！”杚羽是第一個，這也是選秀的慣例，每年佟王府的人都是當選的秀女中的第一個，這是慣例，更何況是由皇後選人。
“呵，我這個皇兄今年送來的秀女居然是南大人的千金，怪哉！”皇帝聽到南明濺的名字，不禁意外，擡頭看了一眼杚羽。
“回陛下話，佟王爺操辦選秀之事從來都是昭告天下，機會公允的。”杚羽答道。
“哈哈，你姑且這樣說著你自己都不信的話吧！”皇帝大笑，“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個弟弟也確實費心了！”
“那好，封南妃，住錦和宮。”皇帝下令，秀女直接冊封妃子，這是第一次，在場的人都楞住了。
“皇帝偏心！”戚貴妃醋意大發，“小小的秀女，怎麽可以直接冊封妃子！”
“美人兒莫惱啊，寡人偏心又不是一次兩次了，要知道寡人向來就偏心你啊！”皇帝開始逗她，“放心，在寡人心裏，一萬個南妃也比不上美人兒你！只是，南明濺的女兒，寡人可不想委屈她。”
皇帝幾句話說的戚貴妃瞬間喜笑顏開，說的杚羽心寒之極。
皇帝說到南明濺的時候，那話音遠遠不是對一個肱骨之臣，更像是對一個別有用心的人。
杚羽敏感，且預感準確，她隱隱約約感覺到皇帝與南明濺直接似乎有過什麽不愉快。
在這個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人心裏，自己還不及戚貴妃的萬分之一，以後她的日子會怎麽樣呢？她的以後還會有多久呢？
三
蒙蒙雨草瑤階濕
鐘曉愁吟獨倚屏
夜晚的錦和宮分外不平靜，所有的人都在做著接待皇帝的準備，杚羽呆坐在床上，樾觥微看見她的額頭有細細密密的汗珠。
“南妃，南妃… … …”樾觥微喊她，杚羽聽不到一樣，依舊是呆著。
樾觥微推了一下，“南姑娘，”杚羽猛然醒悟，瞬間鎮定，擡頭看著樾觥微：“怎麽了？”
“南妃是在害怕嗎？”
“沒有，我不怕！”杚羽的聲音異常疲憊。
樾觥微沒有說話，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抱住她。
“不要怕，有我在！”樾觥微這樣說著，抱著杚羽的手臂就更緊了，“你完全可以信任我，在你和佟曻之間，我永遠會選擇你。”
杚羽的事情樾觥微都知道了，佟曻將杚羽全部的情況都告訴了她。樾觥微心疼杚羽，身為女子，她深深了解她的害怕，杚羽現在依然可以鎮定地面對自己，足見她的堅強。樾觥微欽佩這個女子，發自心底。
這個擁抱擊潰了杚羽的偽裝，她癱軟在樾觥微的懷裏，有淺淺的淚滑落。
杚羽預料到樾觥微失蹤的那些日子裏會發生什麽，她估計佟曻會想盡辦法收買樾觥微，而樾觥微還活著就足以證明佟曻成功了。
佟曻永遠不會完全相信誰，但是杚羽相信樾觥微，因為在這寒冷的深宮裏，如果連她都不能相信了，那麽她還有什麽盼頭呢？
“陛下駕到！”就是預定的時間，皇帝準時到了錦和宮。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杚羽和眾人早已等在宮門口。
“免禮吧。”皇帝只是簡單的一句話，就徑直跨入宮門。杚羽趕緊跟了上去。
進了內廷，宴席早已擺好，皇帝坐下。
“其他人都出去吧，留下南杚羽一個人伺候就行了。”人群領命離去，樾觥微也走了，只留下了杚羽站在那裏。
“這是妾身親自做的，希望陛下喜歡。”杚羽上前為皇帝夾菜，事到臨頭，她反而少有的鎮定。
杚羽夾菜的手剛伸到皇帝的面前，皇帝就一把將她抓住，“不要浪費時間了，切入正題吧，過一會兒寡人還要去戚貴妃那裏。”
這句話那樣直接且刺耳，杚羽瞬間停住了手上的動作。
皇帝不是傻子，佟王爺一直不斷地送美人兒進來絕對是有陰謀的，這些年來，這朝裏所有人的狼子野心他不是不清楚，他一直在這些權利之間周旋著。如果說這是一場博弈，那麽處在博弈中心的他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掌控者，當今天下的局勢就是二十年前的那次“上京之亂”決定的。他一直是一個很好的掌控者，他讓他們互相牽制，同時也給足他們特權，但是，對待他們的棋子，他顯然沒有耐心。
“陛下知道嗎？陛下是第一個和杚羽共桌而食的男人，就連杚羽的父親都不曾願意和杚羽吃一頓飯。杚羽知道陛下對戚貴妃的感情很深，也知道杚羽和這宮裏其他的女人一樣，以後都不會再見到陛下了，陛下隆恩，何必吝嗇這一丁點讓杚羽一睹龍顏的時間呢？”她是真的傷心了，淡淡地說著。
杚羽隱約覺得皇帝並不喜歡父親，她這樣說，也是有心告訴他，父親和自己的關系並不是很好。她在討好他。
皇帝楞住了，他聽出了她的傷心，他仔細打量她，她不過是及笄之年，就這般心如死灰，她像是看清了她所有的下場，即使看清了，也僅僅是淡淡地。他那麻木了很久的心瞬間溢滿了苦澀。
皇帝松開了她的手，杚羽將夾起來的菜輕輕放進皇帝面前的盤子裏。皇帝動筷。
“陛下，好吃嗎？”
“好吃。”
那一晚，破天荒地，皇帝沒有臨幸戚貴妃，這個消息在皇城之中不脛而走，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一晚的錦和宮燈火通明，那樣光亮，如同杚羽的身體。
那一晚，佟曻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但總有一種苦澀的感覺一直在心底揮之不去。
其實，僅僅只是一晚，如杚羽所言，從那以後，皇帝再也沒有駕到錦和宮。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很虐很虐哦，男豬腳好壞好壞哦！寫的激動了！讀過留評哈！謝謝各位大蝦！
☆、前塵往事
一
背燈和月就花陰
已經再無蹤跡再無心
宮裏的早晨總是格外清冷，錦和宮的光線不好，內廷總是暗的。杚羽吩咐過不許點燈，樾觥微只好在窗邊收拾一些雜物。
清點財務的時候，樾觥微才發現南府送來的禮物非常重，甚至超過了佟王府的。這本不奇怪，原本父親的禮物就應該重一些的，但是樾觥微知道，南明濺和南杚羽也算不上什麽真正的父女。
樾觥微朝著杚羽的方向看了一眼，杚羽安靜地坐在床上，望著窗外。
“娘娘，東西都收拾好了，您要不要親自看一下？”看不到杚羽的反應，樾觥微又多了一句嘴：“南府的禮物最多。”
“不了，你收好就是了。”杚羽不回頭。
樾觥微不再說什麽，繼續清點。
“娘娘，小王爺送來的信，囑咐要娘娘親自打開來看……”樾觥微拿來一個小小的紅漆的盒子，上面雕刻著精致的圖案。
杚羽的眉梢出現一絲痛苦的神情，一閃即逝。
杚羽轉頭看了一眼，“打開吧！”
樾觥微楞了一下，什麽也沒有說，聽命打開，盒子裏紅色的錦緞上孤零零地躺著一封信。
“拿出來，念！”杚羽依舊不動。
樾觥微拆開信，再次楞住，遞給杚羽，“娘娘看！”
杚羽擡頭看了一眼，上面只有兩個字：保重！
“這真的是小王爺寫的嗎？”樾觥微意外。
杚羽忽然想起了入宮的那個清晨，佟曻從長街的那頭走來的樣子，風咬著他的衣角，他像一只美麗的鶴。
可是，那麽美的他，確是一個惡魔！
杚羽怔怔地看著那兩個字，它們喚起了她的痛苦，在她閑適的此刻，喚起了她深深的痛苦。杚羽扭頭，繼續看著窗外，眼淚終於沒有流下來。
“娘娘……”樾觥微收好信，不知怎麽安慰她。
其實樾觥微很好奇，杚羽為什麽一定唯佟曻的命令是從，她不知道杚羽是怎麽想的，但是她不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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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杚羽一生都忘不了的地方，那就是夕照坡了。
夕照坡向來被人們稱為“天關”，因為這一帶的土匪路子通天，被劫持的人，就算是朝中的一品大員都拿他們無可奈何。
大約兩年前，也就是杚羽被逐出南府的時候。她帶著娘的屍體一路北上，不知道去哪裏，只是走。杚羽現在都還記得，走的最累的那一天，她早早找到一個破廟歇腳，她實在太累了，走不動了。
杚羽把娘的屍體放在地上，動作太猛，硬硬的地板戳疼了她的手，尖銳的疼痛刺穿她的腦神經，眼淚條件反射般的落下來。
這一路過來，杚羽一直都沒有顧得上哭，她想把娘帶到京城去，因為娘曾經說過，她最美好的日子就是在京城度過的。可是此刻，杚羽看著娘的屍體，她覺得它就要腐爛了，覺得娘可能真的等不到她走到京城了，她覺得好累，她想放棄了，這個放棄的想法一出，她開始難以抑制自己內心的悲傷和絕望，手上的痛和心裏的痛一起向她襲來。
杚羽伏在娘的屍體上大哭起來，在這個筋疲力盡的時刻。
翌日清晨，杚羽就發現屍體腐爛的程度越來越嚴重了，她在走投無路只好跪在那個廟門口，賣身葬母。
來來往往的人駐足看的人多，真正伸出援手的人很少。那些女人不過駐足嘆息，她們可不能替家裏的男人做主，拿這些閑錢出來救濟別人，那些男人，瞅瞅杚羽臟兮兮的臉，不甚分明的五官引不起他們的興趣。
“姑娘，實在需要錢的話，前面有個當鋪，當鋪旁邊的小門裏有人放印子錢，你可以去試試。”有個婆婆對杚羽多說了兩句。
那天直到黃昏，杚羽也沒有把自己賣出去。她把母親重新放回破廟裏，自己和旁邊的住戶要了一點水洗了洗臉，決定去那個婆婆說的地方碰碰運氣。
找到那個地方並不難，她推開門，就看見幾個大漢躺在榻上正說著什麽，個個身形彪悍，見杚羽進來就停了下來。
“我來借錢。”杚羽被他們的樣子嚇到了，聲音很小。
“押什麽？什麽時候還？”有個相對清瘦的人站起來，例行公事地問。
這個人瘦瘦高高的，右邊的唇下有顆痣，看起來斯斯文文，讓杚羽瞬間就沒有那麽害怕了。
“押……我自己可以嗎？”杚羽臉紅了，聲音更小了。
“哈哈哈”躺著的人們都笑起來，都認真看起她來。
“這不是今天在廟門口賣身葬母的小妮子嗎？洗幹凈了看，但是長的不錯哈。”有人認出了她。
“我知道你們的規矩，我借的錢一年後就能還給你，到時候還不了我自然會兌現。”杚羽心虛地說，她沒有本錢，也不想真的把自己賣給他們，他們看起來好可怕。
“憑什麽等你一年，老子要想要，現在就能買你。”有人惡神惡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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