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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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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是眼花了吧?

當那化成灰他都認得的嬌小身影映入眼簾時,原本氣定神閑的繆成載也忍不住傻了。

他擡手,略微遲疑地揉了揉眼,心裏努力說服自己,眼前的人兒是因為他思念至深才出現的幻影。

可偏偏無論他怎麽揉眼,她依然站在他的房裏巧笑俯兮地望著他。

雖然臉上抹了一層灰,也少了平日精致的妝容,但是她的笑還是一樣能夠扯動他的心……

該死的!她怎麽會在這兒?

一旦確定眼前的人兒就是她後,一股氣急敗壞的心情便占據了他思緒,想也沒想地,他驀地一陣爆吼,「該死!你為什麽會在這兒?」

「少爺萬福金安。」

一身丫鬟打扮的炎雨陽,像是沒發現他臉上的錯愕與怒意,柔笑地朝他行了個周到萬分的禮。

「我問你怎麽在這兒?」忍住想要將她按在膝頭痛打一頓屁股的沖動,繆成載再次咬牙問道。

「我是來伺候少爺的啊。」睜著水亮的眼兒,炎雨陽幾近貪婪地望著許久不見的他。

變了裝、易了容,再塞些銀兩,她就這麽進了繆家。

這主意出自她的好友馮水燕,而協助她行動的,自然就是原本很惱她的童靖安和解慕真。

四個女人聯手,她成功騙過了不曾見過她的繆家老管家,入了繆府為婢。

雖然不過是個最低下的竈房婢女,可這樣正好,因為那些自認高高在上的繆家人,誰會註意一個成天烏漆抹黑的竈下婢呢?

而且既然已經入了府,她想要避人耳目地溜到他身邊,就不再是什麽難事了。

「你……」額上青筋狂跳著,她的出現讓向來習慣將一切都掌握在手中的繆成載簡直快瘋了。

繆家是什麽地方?說是龍潭虎穴或許太過,但也絕非安全之地,因為他才回來不過半個月的時間,就已被狙擊了不下三次,顯然除了繆夫人對他有所求之外,族裏更多的是想要置他於死地的人。

她不該來的,她應該恨他入骨才對,畢竟當初為了讓她安穩地待在炎家繼續過著大小姐的生活,他可是費盡了心思,不但逼她收下放妻書,還故意無視她遲來的感情。

「你到底來這裏做什麽?」他走近她,咬牙再問,瞪著她的目光似是要將她生吞活剝般的恐怖,可惜炎雨陽一點也不害怕,語氣輕快地回道:「你來這兒做什麽,我就來這裏做什麽。」

終於見著了面,久違的思念讓她忍不住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突然間,她眉頭一皺,朝著他走去。

「你受傷了!」她語氣心疼地說,探手撫著他額際傷口的動作既輕且柔。

「不過是一點小傷罷了,沒事。」繆成載不想她擔心,輕描淡寫帶過,沒說這是自己為躲避殺手造成的擦傷。

他知道自己應該繼續發怒,甚至用最快的速度將她扔出繆家,像她這樣柔弱的女子只適合嬌養在炎家,他不要她為他冒著生命的危險待在這裏。

尤其十七公主已在繆府作客數日,繆夫人正在使盡渾身解數想要將他們兩人用最快的速度湊成一對,如果讓她發現雨陽混進了府裏,怎麽可能不急忙鏟除橫在面前的阻礙?

只是望著她、被她那柔軟的掌心一碰,他的怒氣就消了一半。

「還疼嗎?」

再聽她這麽溫柔的關心,他無奈地閉了閉眼,心中原本快滿溢的怒氣全數卸甲投降。

「告訴我,你究竟為什麽來?」在深深長嘆一口氣後,他雙眸炯炯地凝視著從來不曾如此任性的她問道。

「因為……想你。」她害羞卻也勇敢的說。

多麽簡單的四個字,卻重重撞上了繆成載的心坎。

他從來不覺得她是能夠這樣大方承認自己感情的人,可如今她不但做了,而且還做得超乎他想像的多。

他原以為自己還得等得更久,至少等他解決完這堆麻煩事之後,她才會有開竅的一天,沒想到她會瞞著他做出這等驚人之舉,甚至還完全的放下心結接受了他。

可是,偏偏不是時候。

「回家去!」沒有回應她的愛語,他沈著臉說道。

「我不要。」聽到他的命令,炎雨陽想也不想的就拒絕。

她既然費盡千辛萬苦而來,便早就下定了決心,如果不能將他給平安帶回炎家,那麽她就要牢牢地守在他身邊。

「你……該死的不要!」蹙起了眉頭,繆成載簡直不知該拿眼前這個女人怎麽辦。

進來繆府當婢女?虧她想得出這個法子。

「我就是不要走,你若硬要將我推開,那麽我就將自己的存在鬧得繆府人盡皆知。」因為明白他仍在乎她,她這麽說他肯定會妥協。

「為什麽這麽固執?我都不要你了,咱們和離了,記得嗎?」為了她的安危,即使再不忍心,他也只能狠下心來這麽說,希望她知難而退。

認真說起來,現在的她不過是他的下堂妻,何必還要冒著生命危險來到他身邊?

「我記得,那張紙上的一字一句,都深深刻在我的心裏。」仰首,她沈靜的說道。

卸下了滿身的驕傲,她一點也不介意讓他瞧清楚自己眸中的傷痛,他們是夫妻,本就該在一起,任何的隱瞞即使是好意,在他們之間都是不需要的。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來?」

「因為我討厭不清不楚,更討厭你總是這樣默默地為我犧牲。」她不能再由著他自己犯險了,既是夫妻,那麽就得福禍與共。

「你……」他早知她柔順的外表下其實倔強得很,可卻沒料到她竟會是這樣的固執。

他張嘴,還想再勸她,豈知她卻腳跟一踮,柔軟的唇瓣瞬間貼上了他的。

似是學著他曾有的舉動,她輕柔的吻一遍又一遍烙在他的薄唇上,這一吻不僅是讓他的唇發燙,也讓他的心燃燒起來。

「你……」對於她的主動,初時他自然想力持冷靜,但她怎麽也不肯放棄,指尖甚至悄悄攀上了他的肩,更深入地誘惑著他。

漸漸地,他腰帶掉了、衣襟開了,露出了精壯偉岸的胸膛。

「你……住手!」他伸手想要抓住她造亂的手,偏偏她卻在他攫住她手腕的那一刻,以唇代手,吻上了他胸前……

「該死的!」小廳中再次響起狼狽的暗咒聲,因為是她,他不再氣定神閑。

「你不喜歡嗎?」炎雨陽有些怯怯地擡頭看他,這可是好友水燕教她的,說只要是男人,絕對無法抵擋心愛的女人對他這麽做。

因此,只要繆成載一對她發怒,她這麽做就能保證他再也氣不下去。

所以她照做了,難道還沒用嗎?

擔心他再逼自己離開,她繼續照著水燕教的方式纏綿地吻著他,完全沒發現他目光變得深沈而火熱。

驀地,他伸手一把抱起了她,不讓她的唇舌和小手繼續作亂。

「你……想清楚了嗎?」他咬牙問,眼中欲火熊熊燃起。

望著他壓抑的神情,這個男人多讓人心疼,即使她已能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大概很難受,卻依然這般小心翼翼地關心她的感受。

她從前怎麽會以為他只是為了她姓炎而接近她呢?

她真是笨得可以了!

面對他的詢問,她低聲幽長的嘆息,再次主動貼近銜住他的唇。此時此刻,他們之間已不需要任何言語。

縱是飛蛾撲火,為了他,她亦不悔。

「他人呢?」

文宜公主慕容婉,在宮中排行十七,此際她正渾身散發著怒氣,驕蠻地對身旁伺候的宮女們喝問。

「繆公子……在他的屋子裏。」宮女之一唯唯諾諾的回答。

怎麽?寧願躲著也不願出來見她嗎?

身為天之驕女,慕容婉何時曾讓人這般輕忽怠慢?偏偏就只有繆成載這個男人,打從兩年前在京城偶遇認識後,就從來不將她放在眼中。

「移架!」她冷聲一喝,倒要去瞧瞧這個男人有多驕傲。

「是。」公主一聲令下,無數的人忙著應和。

於是就在眾人簇擁下,慕容婉來到繆成載居住的院子裏,見他坐在屋前的亭子中,帶著俊逸的笑容望向某個方向。

她定睛一瞧,這才發現讓他這麽專註凝望的,是個嬌小的女人背影,直到對方已經消失在路的那一頭,他還舍不得收回目光。

她心頭妒火倏起,光看那女人的妝束,她便知道對方八成是繆家的下人,而且衣衫上有著灰黑的炭灰,肯定是最下等的竈房婢女。

這個男人瘋了嗎?竟然用這麽熱切的眸光瞧著一個那樣低下的女人,卻不肯正眼看她一回?

親眼看見這一幕,她心頭更氣,怒火讓她失去了身為公主該有的優雅風度。

「她是誰?」慕容婉步上前,突然出聲質問,口氣滿是醋意與不悅。

「一個與公主不相幹的人。」繆成載早知她靠近,只是不想搭理,好一會他才從容收回視線道。

雖然不喜歡慕容婉,但礙於她公主的身份,他也只能暫時耐著性子與她周旋。

不過,他相信自己不需再忍耐太久,一旦炎家兩兄弟完成了他的托付,持續在外壟斷繆家的貨源,繆家產業被他吞並收購,重回他手中已是指日可待。

再加上他回來繆家,一方面松懈繆夫人的戒心,一面也由內逐一攏絡親族中的長輩,那麽之後想拔去繆夫人建立多年的勢力與人脈,便不是難事。

現在他肯對公主及繆夫人虛與委蛇,不過是想給兩兄弟多點動作的時間罷了。

「你看上她了?」眸中充滿不甘與嫉妒,慕容婉怎麽也想不到總是對自己無心的男人竟會瞧上一個竈下婢。

哼!看她等會兒怎麽整治那個丫頭,也不瞧瞧自己是什麽身份,居然敢與她這個尊貴的公主爭男人!

仿佛了解她心中兜轉的念頭,繆成載的眉頭挑了下,冷聲說道:「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打消此刻心裏的想法。」

「為何我要打消?」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既然天下都是慕容家的,那麽她想要整死一個小丫頭,有誰敢說話?

「其實經過這幾日的相處,我想公主應該很明白了,在下一點都不希罕當什麽駙馬爺。」

慕容婉直言道:「你不希罕,但我希罕。」

受夠了旁人逢迎諂媚與必恭必敬,她更加傾慕這個男人的不卑不亢,她身為一個公主,身旁自然該配上這等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如果在下已經心有所屬呢?」繆成載問。

早在十多年前那初初相見的第一眼,雨陽丫頭便已進駐了他的心,無論他如何努力皆驅離不了,鐵了心要與她相守一世。

說穿了,不只炎雨陽固執,他也很固執,既然已認定她,那麽任何人都不能使他動搖,饒是貴為公主也一樣。

「我向來沒有得不到的東西,如果這東西我得不到,那麽我寧願毀了他。」

「那我想,公主可以開始計畫要怎麽毀掉我了。」聽到她的話,繆成載看似好心的建議。

「你……當真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慕容婉恨得咬牙,這一生她何曾見過這樣不畏權勢的男人,偏就得不到。

「我什麽酒都不想喝,甚至不想與公主殿下再有任何的牽扯。」他緩緩勾起嘴角笑弧,話語直白。

「那個女人,是個什麽樣的女人?」慕容婉不死心再度追問,她要聽聽他心裏的那個女人,究竟有什麽條件足夠和她這個堂堂的公主較量。

「她……既固執又愚蠢,還單純的可笑。」

這話聽起來一點也不像讚美,倒像是批評,只是他說話的語氣和神情卻又那般溫柔,讓人羨慕動容。

慕容婉不笨,一看就知道眼前的男人愛得極深。

如果還有丁點勝算,以她的個性絕不會認輸,只是他已經豁出去,不怕清楚的讓她知道她完全沒有任何機會,既然如此,再執著下去就顯得她愚蠢了。

再說,她身為公主也有必須維持的尊嚴與傲骨,來到這裏卻依然和他當不成夫妻,那她寧可做朋友,也不會傻得與他這樣的男人為敵。

剛才想整治他心上人,畢竟是她一時氣憤的念頭,她明白若真下手也不會讓他愛她,只是會令他徹底與自己翻臉,她沒這麽無聊。

「好,既然你已心有所屬,為何還要接受表姨的安排?」這是她不解的地方,要不是以為自己有希望,她怎麽可能跑來繆府作客?

而這個男人若是如此的倨傲專情,又怎肯任憑旁人操弄?

「公主,你想聽故事嗎?」

繆成載的心思是何等靈巧,一聽慕容婉的話,他就知道她放棄了。

聰明的姑娘一向讓人欣賞,於是他稍稍卸下心防,開始緩緩道出他與炎雨陽之間的糾葛……

一千兩?

繆夫人面容慘白,作夢也想不到有今天,她堂堂一個繆家大夫人,竟然落魄到連一千兩都拿不出來!

只要一想起方才管事們個個用懷疑的眼神望著她,她就氣悶不已。

這陣子,繆家鋪子的營收狀況早已一日不如一日,可在這只出不進的情況下,繆家人還得維持一貫的排場與享受,就算是金山、銀山也填不滿這個無底洞。

回到房中後,她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珠寶匣,知道如今大勢已去了。

估計再不用三天,繆家事業一蹶不振的消息就會如火如荼往外傳出去,屆時若她不能搬出大筆銀兩穩住各商家的人心,那麽繆家勢必無東山再起之日。

「可恨!」她狠狠低咒,都怪繆成載那個不知好歹的小子,明明她都已將大好機會擺在他眼前,他卻愚蠢得不知把握,磨磨蹭蹭的不曉得在等些什麽。

再任由他這麽蘑菇下去,她只怕自己的處心積慮就會全成一場空。

哼!果真是有什麽娘就有什麽樣的兒子,母子一樣沒用!

唯今之計,看來她只能一個做、二不休,逼著他和十七公主生米煮成熟飯再說了,只要公主成了他們繆家人,她就不信皇室會不顧顏面,眼睜睜地瞧著繆家敗亡。

當然,更別說公主一顆心早已落在他身上,這樣的手段就算不光明,應該也算如了公主所願吧。

只不過事關皇家清譽,得小心為上,她左思右想,卻一直琢磨不出一個適合下手的人選。

半晌後,她驀地起身走到櫃子前,取出早已派人買來的藥粉放進懷裏。

既然沒有好人選,那不如就由她自個兒來吧,反正她是公主的表姨母,絕對不會有人懷疑到她的頭上來。

沒多久,繆夫人在眾人驚異的目光中走進竈房,她人才一進來,炎雨陽便註意到她,暗自嚇了一跳。

幸好趾高氣揚的她習慣高擡著頭,根本不瞧窩在竈邊的小婢女一眼,炎雨陽頓時松了口氣。

這倒好,剛好讓她可以不著痕跡地觀察,看繆夫人這麽紆尊降貴來到竈房有何貴事。

只見繆夫人冷著一張臉東摸西碰,不一會兒就跺到專管繆成載吃食的竈前,然後伸手入懷掏出一包藥粉,趁著大夥都在忙活沒時間理會她時,悄然將藥粉全都倒入了正燜著的燒肉中。

哼,果然是不安好心!

炎雨陽心中嘀咕,當再瞧見繆夫人又蹭至專管公主膳食的爐子前時,她已大抵知道對方心中打著什麽主意,顯然是等得不耐煩,所以決定下猛藥了。

唉,繆成載這招真是個陰招,他進到繆家看似什麽都沒做,可光讓她兩位大哥在外動手,就已逼得敵人無路可走,只能艇而走險,最後敗得一塌糊塗,搞不好還不知找誰算帳。

問她同情嗎?

不!只要想到他因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受了多少苦,她就覺得對方是自作自受。

不動聲色的收回目光,炎雨陽自顧自地給爐子加柴添火,心中不禁暗自慶幸自個兒真的來了繆府。

否則,繆成載要是真著了道被迫與公主成親,她該上哪兒討夫君去?

慢條斯理地預備下榻,繆成載還有心情朝炎雨陽的頰畔偷了個香。

「你小心點……」明知他早安排好一切,可望著他下床著衣的身影,她還是忍不住憂心。

「別擔心。」似是看出她隱藏在心底深處的不安,他笑著安撫。

昨天傍晚看見繆夫人下藥的舉動後,她沒多久便溜出竈房向他通風報信,他倒也不緊張,很快想出對策,晚間便假裝心情特好地邀公主上炎家所經營的飯館用餐,免去在繆府吃食被下藥的危險,同時避開了繆家耳目,順便將繆夫人的詭計告知公主。

他與公主晚飯回來後,她因為擔心便去他房裏找他,被他留下又共度了一夜,所幸他說公主雖然有點驕蠻卻並非不講理,不相信了他的說詞決定調查繆夫人,也願意成全他倆的愛情。

眼看天色已亮,她幾乎一夜未眠,下床著好衣裳後和他對視一眼,心知在繆府了結一切的時候終於到了。

兩人出了房門,首先一同去到公主所住的院落拜見,於情於理,她都該當面對公主道聲謝。

「公主千歲。」進到小廳裏,炎雨陽躬身行禮,擡眼望著面前嬌艷的十七公主,準備好的話一時竟不知如何啟口。

這個女人曾經覬覦她的男人,可奇異的是,一見了面,她卻不討厭這個真性情的金枝玉葉。她看出公主也是個驕傲的人,若非繆夫人給了錯誤的訊息,公主不可能來到這裏找繆成載。

況且,當公主得知她與繆成載之間的深刻感情後,居然也就釋懷地成全了他們,不得不讓人佩服其性格的果決和睿智。

「這個男人真的很愛你。」一見到炎雨陽,慕容婉立刻開門見山的說。

為了護這位炎家大小姐周全,繆成載不惜大讚周章的兜上這麽一圈,先是坦白自己對做駙馬爺無意,後來更完全不怕死的說出她表姨母的詭計,請她秉公處理。

要知道,她可是個一呼百諾的公主,若她真如外傳那般刁蠻任性,只怕在得知真相的第一時刻,就會砍了他們的頭保全自家人,讓表姨母下藥這件事死無對證。

只是她也不得不承認,他寧願置生死於度外也要維護自己感情的這分心意,著實讓人感動。

「我知道,民女還要謝謝公主的成全。」炎雨陽恭敬的又朝慕容婉真心行了一個大禮。

「免了,快起來吧。」慕容婉連忙彎身,扶起跪在地上的炎雨陽,終究還是忍不住實話說道:「我倒也不是多麽樂見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只不過一想到繆成載這個男人心機之深沈,我的頭就疼了,我怕要真逼他做了我的駙馬,他會像孫猴子大鬧天宮似的將我的公主府鬧得雞犬不寧。」

「咦?」聽到這番話,炎雨陽不禁詫異地揚眉,從來不知道在公主眼中的繆成載是這個樣子。

在她眼中,他從來都是老成持重、深謀遠慮,從沒有離譜到任性的地步。

「這男人愛慘了你,為了你,他有什麽事做不出來的?」正因為看穿了這一點,慕容婉才會毫無猶豫地放棄他。

「嗯……」一聲嘆息的輕應吐出來,如果炎雨阻本來還對繆成載的執著存有一絲不確定,此時也都消失無蹤了。

如果一個男人都願意用生命來守護著她,那麽她憑什麽否定他的心意,說他只是別有所圖對她沒有愛呢?

轉頭望向身旁的他,她柔美臉龐勾勒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美得就連同樣身為女人的慕容婉都忍不住被吸引。

最後,慕容婉嘆息般的說:「知道嗎?其實我很羨慕你。」

「羨慕我?公主坐擁榮華富貴,又是金枝玉葉,為何羨慕民女?」

「就算錦衣玉食又如何?我身邊的陰謀算計從來沒少過,就連親如表姨母,也會為了保全自身的財富陷害設計我,你說,做公主難道就真的好嗎?」

聽公主語氣自嘲,萬般慨嘆,炎雨陽於心不忍,不顧禮數驀地張手將她給抱個滿懷。

對於這個充滿溫暖的懷抱,慕容婉先是一驚,之後倒也不閃不避,大方接受。

欣慰之餘,她又轉而出言調侃,「等到你們再次拜堂別忘了通知我,本公主定會送上一份大禮。」

這是什麽狀況?

瞪著眼前一字排開的陣仗,繆夫人只能用傻眼來形容,還來不及回過神,就又聽見十七公主冷聲喝斥。

「表姨,你太膽大妄為了吧,竟敢對我和繆成載下藥?這等下流缺德的勾當,你也敢用在本公主的身上!他們已經識破你的伎倆並且都告訴我了,我也派了手下去查,如今罪證確鑿……你真令我失望。」

一見公主凝重的臉色,繆夫人便知自己大勢已去,原本被傳喚進大廳時還有的傲然姿態頓時頹靡。

「公主饒命,小的知錯了……」她雙膝一軟,立刻跪地磕頭,只求公主能饒她一命。

突然間,她眼角瞄見一張似曾相識的臉龐,這個人她認得,不就是那個被繆成載和離的下堂妻嗎?

炎家大小姐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她困惑地頓住自己磕頭的舉動,怔怔瞧著正皺眉瞪著她的炎雨陽。

正眼一瞧,她更覺對方有哪裏很面熟,除了上回在炎府的一面之緣外,她隱約察覺自己似乎曾在府裏的什麽地方見過對方。

啊!竈房婢女的衣服……這女人就是那個毫不起眼的竈下婢!

原來如此,怪只怪那時她太心急下藥,沒有註意竈房下人們的模樣,才會百密一疏。她只記得有個婢女的臉上總是烏漆抹黑,讓人瞧不太清楚真實的樣貌。

是炎家大小姐破壞了她所有的計畫,可是……這炎雨陽不已成了繆成載的下堂妻,為何又會跑到他們繆家當個竈下婢?

見繆夫人一臉不解,不想她不明不白的接受懲治,炎雨陽於是好心說明。

「你當真以為我夫君隨你回府,是貪圖你們繆家的富貴與權勢嗎?你錯了,他會這麽做是因為知道你心狠手辣,為了想達成繆家與皇室聯姻的目的,絕對會不擇手段的傷害我,所以他才委屈自己回到繆家,暗中布局。」

「那你又為何而來?」繆夫人不甘心的問道,沒想到自己一時大意,竟換得這樣狼狽的下場。

想她這一輩子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只手便可遮天,就連丈夫娶了個如夫人都能讓她不著痕跡地弄死,誰曉得如今會栽在這群小輩的手裏。

可雖然輸了,但她就算要死,也要當個明白鬼。

「那是因為,我含不得他為我只身犯難。」炎雨陽自然的道,說話的時候目光還忍不住望內身旁的繆成載,四目膠著,無限的情意盡在其中。

是呀,既然他這般不舍她遭難,她又怎麽可能讓他一人涉險?

「繆成載,既然你與她還有當年殺母之仇及拐騙遺棄的恩怨,要如何處置這個有狼子野心的女人,就由你來決定吧。本公主累了,也是時候該回宮了。」慕容婉故意道,再把繆夫人其它的狠事說出來後,隨即喚人擺駕回宮。

一旁也被請到大廳的繆老爺,得知事情真相後萬分震驚,一張臉都綠了,氣怒又痛心地看著妻子。

聽這話,原本還能勉強自持跪立的繆夫人,整個人頓時癱坐在地,心知自己只怕離死期不遠了。

畢竟她現在知道繆成載不但記得她弄死了他娘,也記得是她將年紀小小的他扔到大街上,任他自生自滅,如今得此覆仇的機會,他絕對不可能會放過她的。

繆成載瞪著她,露出一記冷笑,走到她面前給她最後的一擊。

「不妨再告訴你,繆家產業的頹圮是我造成的,我花了數年一一搞垮繆家生意,之後再一間間把店鋪收購過來,現在的繆家倒了,但家業實際只是重回我手上,只不過,我將再也不會讓店鋪掛上繆家的招牌。」

繆夫人神情一震,低頭痛哭起來。

繆成載說完,步回炎雨陽身側,將她柔軟的身子帶進懷裏,密密實實地擁住她。

他的手收緊再收緊,似是想將她揉進身體裏頭似的。

炎雨陽由他緊抱著自己,心知這個男人外表看來嚴厲,其實是個軟心腸,他的舉動代表了他正在掙紮,不忍父親老來無依,可卻又無法原諒繆夫人曾對他娘和他的所做所為。

因此,她乾脆開口助他做下決定。「咱們就饒繆夫人一命吧,把她做的事公開在繆家親族間,令她永不得再插手族內之事,閉門反省直到終老。」

如今繆家早已落敗,所有家產也都被繆成載暗暗接手,少了那些財富權勢的護持,加上醜行被公諸於世,想來繆夫人是沒臉再見人了,往後的日子也必定不好過。

「嗯,那就這麽辦吧。」繆成載凝視著她的臉龐,不禁為她的善解人意與寬厚動容,啞聲低喊,「娘子……」

「不!」他這聲呼喚令炎雨陽甜在心頭,但她還是得捉醒他,於是故意哀怨地說道:「我不是你的娘子了,放妻書可是你親手交給我的。」

「我……」沒料到她會來上這麽一招,繆成載一怔,向來精明的他此刻就像個二楞子般手足無措。

雨過天青了,炎雨陽勾起嘴角就往外走,決定暫時不理會他那呆楞的摸樣,先好好享受一下自己這個下堂妻的自出生活。

「娘子留步……留步啊……」繆成載回過神,著急的追喊,見她步伐連停都不停,立刻施展輕功飛掠而去。

來到她身邊落地後,他一伸手便像老鷹抓小雞似的將她給卷入懷中,望著她的眼著急萬分地說道:「咱們立即回家成親去。」

聽出他語氣中的慌張與急切,炎雨陽唇畔浮現一抹溫柔的笑容。

成親啊……再讓她好好考慮考慮吧。

尾聲

大紅燈籠再次高掛於炎府,今兒個的新嫁娘是同一人,卻已不如上一回那樣孤單。

前嫌盡釋的童靖安和解慕真兩人,一早就到了新房,忙著為炎雨陽打理一身的妝扮。

「未來嫂子們,你們別忙了。」見她們一直在房裏兜來轉去忙不停,炎雨陽心中挺過意不去,連忙開口阻止。

「今兒個可是你和大哥再次成親的日子,我們自然要多幫點忙,否則怎麽對得起大哥對我們的照顧。要知道,大哥向來疼你如命,若是沒將你們做好,以後你這個嫂嫂要是告了咱倆一狀,那該怎麽辦?」童靖安打趣地說道。

「你……」炎雨陽被她調侃得臉上出現一片紅暈,羞澀得低下頭。

她這嬌美的模樣,讓步入新房的繆成載看得一陣心動,雖然已經是第二次成親了,可看到為自己穿著嫁衣的她,他還是忍不住心蕩神馳。

前陣子兩人自繆家回來後,他就被她那句「我不是你的娘子了」嚇到,還沒來得及跟她算算她以身犯險的那筆帳,就忙不疊奏明炎夫人懇求要再次將被他和離的炎大小姐給娶回來。

好不容易他磨得炎夫人同意了,偏偏這丫頭又拿喬,遲遲不肯點頭,還好最後是炎夫人瞧他可憐,對女兒一聲令下,她這才甘願再嫁。

「咳!」他咳了一聲,提醒房內三個女人他的存在,童靖安和解慕真一瞧見他出現在門口,馬上就要沖上前去阻擋他進來。

誰知他完全不理會她們,一個勁地筆直朝著炎雨陽走過去。

「娘子。」繆成載看著美麗的新娘,深情的喚道。他可是盼了好久才能再喊她一聲娘子,所以一逮著機會就想這麽叫她。

「夫君。」赧然地回以一笑,炎雨陽也嬌羞地喊了他一聲。

「哇!娘子……夫君……」童靖安和解慕真兩人取笑地學著他們,頓時引來繆成載的狠瞪。

「你們兩個丫頭再頑皮沒關系,等你們哪天和海任與妙槐成了親,看我怎麽取笑你們。」

原本笑意燦燦的兩人一聽到他的話,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

對啊,一旦大哥成了親,接下來就得換她們了——

兩人對視一眼,眸子裏的憂心都無法掩藏,還好沒多久她們便抹去心頭煩亂的思緒,一起合力把新郎官趕出房間,再將端坐的新嫁娘攙起,為她覆上紅蓋頭,等待良辰吉時的到來。

想到大哥的迫不期待,她們不禁搖頭苦笑地退出房間,要不是這已是兩人二度成親,早不在乎那些傳統禮俗,照埋拜堂前夫妻可是不能見面的呢。

不久,樂聲熱鬧地在炎府響起,喜娘來到炎雨陽的房中,將她帶到了大廳,把她的纖纖玉手放進了繆成載的大掌中。

「這回,咱們終於真正開心的拜堂了。」此時,炎雨陽偷偷仰頭,朝著繆成載俊逸的臉龐柔聲說道。

「嗯。」繆成載點了點頭,看著她的目光柔情滿溢,他在心裏立下誓言,兩人將再也不分開。

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愛,不悔的執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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