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宿秦鏡都沒睡踏實，早上高懸過來找他，看到他的黑眼圈：“沒睡好？”

秦鏡打了個大哈欠：“大熊一點多才回我信息，我打電話跟他聊了一下，他家是真遇到大麻煩了。”他將知道的情況大致說了一下。

高懸皺眉：“黃賭毒一沾一個死。大熊倒黴。”

秦鏡無奈地點頭：“對啊，太倒黴了，我擔心他會放棄學業。”

“這對他來說，確實是個巨大的難關，希望他能夠挺過去。”

秦鏡說：“我今天想去找大熊。不過他的手機又打不通了，估計白天根本不敢開機，全都是高利貸催債的。”

“那去他家？你知道他家在哪兒？”高懸問。

“我沒去過，翔哥應該去過，我問問他。”秦鏡想盡自己能力幫熊凱，但也得了解具體情況。

兩人一起出門，熊凱家太遠，不能騎車，坐車去。

秦鏡的石膏已經拆了，走路的時候腳還有一點點疼，不能走太快。

劉宇翔帶著他們找到熊凱家，敲了半天門，都沒人應：“難道出去了？沒聽說他白天還打了什麽工啊。”

秦鏡不死心，擡手敲門：“大熊，大熊，你在家嗎？”

叫了好幾聲，終於聽見門內有了動靜，是熊凱開的門，他似乎才醒，頭發跟雞窩一樣，臉上殘留著睡痕：“是你們啊，我還以為是討債的。”

大熊家在一個老舊的小區裏，房子是二手房，好在是學區房，倒是也不難賣，只是這麽倉促，一時間也沒那麽快脫手，更重要的是太過倉促，價格肯定高不到哪裏去。

他父母不在家，他爸出去想辦法賣車賣房了，他媽在超市上班，家裏亂成這樣，本來也沒心思上班，但不上班能怎麽辦，天塌下來也是要吃飯的。

房裏一地狼藉，很顯然熊凱父母之前吵了一架，扔了不少東西，有點讓人無處下腳。

熊凱頹廢地收了兩樣東西，又隨手扔在茶幾上，苦笑：“我昨晚回來，他們還在打架。”

熊凱顯得很頹廢，坐在淩亂房子裏，很顯然，他父母早上出門的時候還吵了一架，東西扔得到處都是。

秦鏡說：“大熊，你有什麽打算？”

熊凱坐在沙發上，一臉頹喪，笑得有些淒涼：“我也不知道。我媽說等還完債就全家回老家去。”

秦鏡說：“為什麽要回老家？你學業還沒完成，明年才高考。”

“考什麽，我這個成績，考也考不上什麽好大學，上學也是浪費錢。”熊凱此刻有點萬念俱灰。

秦鏡不高興了：“上學怎麽是浪費錢呢？上了大學，起點就不一樣了，將來的人生就是另一種可能。”

劉宇翔也勸他：“大熊，你可千萬別不讀書啊，咱們上次不是說好了，以後要去一個城市上大學的。”

高懸也說：“不上大學，你的機會就比同齡人少了很多，不能考公務員，也進不了國企和事業單位，好點的公司連敲門磚都沒有。只能幹那些沒有學歷要求的工作，要麽就自己創業，創業你有本錢嗎？”

熊凱扭頭看著高懸，一臉茫然，顯然他根本就沒想那麽遠。

秦鏡說：“高懸說的沒錯，咱們都努力一年了，吃了那麽多苦，流了那麽多汗，你甘心現在就放棄？將來你自己回想起來，你不後悔？”

熊凱低頭沈默，如果不參加高考，將來絕對會後悔：“可我現在這成績也考不上大學。”

“急什麽，不是還有一年嗎，努把力，一定可以考上的。”秦鏡鼓勵他。

熊凱擡起頭看了看幾個小夥伴，又註意到自己家這情況，眼中的光亮又暗了下去，無比沮喪地捧著腦袋：“可我都快沒地方住了，說不定連吃飯都成問題了。”

“怎麽可能，房子賣了就租唄，咱們這兒租房也不貴。等還完債，你爸媽難道就不上班了？反正這些事你就別操心，該操心的是他們，你還未成年，是個學生，讀好你的書才是正經。”秦鏡拍拍他的肩。

劉宇翔附議：“就是。”

秦鏡說：“還有一點，以後有什麽難處一定要跟我們說，別不把我們當朋友，否則我也白認識你了。”

高懸對熊凱說：“有不會的題多問我。”

熊凱點頭，眼中有些濕潤：“謝謝你們！”

說服好熊凱，秦鏡這才放心回家。

從熊家出來，劉宇翔感慨：“不知道他們家能不能將債還上。”

秦鏡倒不是很擔心：“如果真如大熊說的只欠了幾十萬，我覺得應該沒什麽問題。據我所知，前些年一個出租車牌照能賣六七十萬，這兩年有了網約車，可能便宜了些，但應該也值個三四十萬吧。加上房子的錢，差不多能填上那個窟窿。”

劉宇翔長嘆了口氣：“妄想不勞而獲的結果就是賠得傾家蕩產，把家裏人都坑慘了。”

秦鏡聽到這裏，心中一動，扭頭去看劉宇翔，這小子可能不知道，他自己也曾幹過這種妄圖不勞而獲坑慘了全家的事。

這次應該不至於了吧，有了大熊家的前車之鑒，他應該會警惕了，而且他的成績進步不小，到時候至少可以考個三本，以後人生軌跡就不一樣了。

“是的，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貪便宜的心思真的不能有，說不定就是一個巨坑。”秦鏡說。

回來的時候，車上沒空座，他們站了一路。從公交車上下來的時候，秦鏡扶著車門下得有點小心，高懸留意到了：“腳又痛了？”

秦鏡扭了扭腳踝：“有點酸脹。”

高懸在他身前彎下腰：“上來吧。”

秦鏡看著他的背，笑了：“又要背我啊。”

“難道你想走回去再在家躺兩天？”

秦鏡也不扭捏，便直接趴在了高懸背上：“嘻嘻，謝謝啊。”

高懸毫不顧及周圍人異樣的目光，一臉坦然地背著秦鏡往回走。

熊凱被他們說服了，秦鏡心情好，又忍不住在高懸背上東扯西扯，不著邊際地胡吹瞎侃。

高懸被他逗得直發笑。

快到家的時候，兩人在小區裏碰上了正準備去上班的於婉芳，秦鏡趕緊打招呼：“阿姨好！”

於婉芳見到高懸背著秦鏡，有點吃驚：“你這是怎麽了？”

高懸說：“走多了路，腳又痛了。媽你去上班吧。”

於婉芳“哦”一聲：“好，秦鏡你腳才好，平時少走點路。”

“知道了，謝謝阿姨。”

跟兩個孩子錯身之後，於婉芳忍不住頻頻回頭去看，她覺得今天兒子看起來有點陌生，她都不知道他還會笑得這麽開心，她還以為兒子天生是個面癱呢。

秦鏡將熊凱家裏的情況跟自己父母說了，秦肅和周慧英說幫忙留意，看看有沒有同事朋友需要買房的。

高考結束之後，他們回到學校，聽說熊凱家裏已經將房子給賣了，將近八十平方的房子，一共賣了三十來萬，因為急於出手，比市場價少了兩三萬。

又過了兩天，他家的車也賣了，前兩年市值65萬的出租車牌照，因為私家車的增多和網約車的興起，如今也幾乎是攔腰砍斷，只賣了三十五萬。

這兩筆錢加起來，還差了三萬，熊凱媽媽為了避免夜長夢多，回娘家跟兄弟姐妹借了三萬塊錢，終於將所有的網貸還上。

熊凱媽媽遭受了巨大的委屈和壓力，以前她是兄弟姐妹艷羨的對象，在城裏買了房，老公又有穩定工作，已經徹底變成了城裏人，跟在家務農和外出打工的兄弟姐們一比，簡直不要太優越。

結果一場豪賭，全家回到了解放前，不僅沒了房子，也沒了車子，還倒欠一屁股債。

熊凱媽不生氣是假的，還完債之後，她就病倒了，在家裏躺了三天。

因為新房主催交房，她不得不爬起來收拾東西搬家。

他們一家搬到了熊凱爸爸一個朋友家的車庫裏去住，還是別人借給他們的。車庫裏只能放兩張床，一家三口擠在一個窄窄的車庫裏，完全毫無隱私可言。

巨大的落差讓一向開朗愛鬧的熊凱變得沈默寡言起來，他以前心思最為浮躁，又貪玩，對學習完全不感興趣，讀書完全是為了混文憑。

突然的家庭變故讓他意識到，原來他最不屑一顧的讀書差點就變成他遙不可及的夢想，那些平時看著面目可憎的書本如今也變得可貴起來，讀書的時候就不自覺地認真起來。

熊凱的變化秦鏡看在眼裏，可以說是喜憂參半吧，喜的是他終於願意主動學習了，憂的是他這性格以後還能變回來嗎？

“大熊，跟你爸媽說，車庫不能長住，安全隱患太大了，讓你爸媽早點租房子搬走。”秦鏡這麽叮囑熊凱。

熊凱點頭：“不會住很久的，等他們賺到錢就搬。”

熊凱爸爸現在幫人開出租車，從自己有車到幫人開車，這種落差實在是太大了，但這一切都是他自找的。熊凱對父親半點同情都沒有，甚至還帶著濃濃的怨恨。

天氣越來越熱，很快，又到了期末。

考完期末考試，秦鏡又跟幾個小夥伴提暑假補課的事。

明年就高考了，高中只剩下最後一年，這個暑假不能浪費了，想玩，那還是等著高三考完後再盡情玩耍吧，當務之急是學習備考。

“還是來學校嗎？”小夥伴們問秦鏡，他們似乎對暑假補課半點都不排斥，早就預料到了一樣。

秦鏡說：“我還沒有跟老王借地方，還不確定。等我去找老王問問。”

關於這個補課場地，秦鏡也考慮過別的地方，但學校無疑是最好的，就是有點擔心老王要承擔責任和風險。

不過他跟王建元一提，當即就被答應了，老王還是將自己辦公室的鑰匙給了秦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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