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高懸幫秦鏡背著書包，小心護送著秦鏡回家，一路都在留意他的右手。

秦鏡的右手不敢握拳，只用手掌根搭在車把手上，力道全靠左手掌控。

到了秦鏡家樓下，高懸替他鎖好車：“走吧，送你上去。”

秦鏡朝他伸手要書包：“不用了，書包給我吧。我就一點燙傷，沒多大事。”

高懸看他一眼，擡腳朝樓上走去。

秦鏡只好跟上去，小聲說：“一會兒見到我爸媽，別說我的手是被人潑的，不想讓他們擔心。”

高懸聞言，只是輕搖一下頭。

父母都在家，秦鏡就沒自己開門，用左手敲了敲門。

“兒子回來——高懸也來了，快進來。老婆，夜宵多盛一碗，高懸來了。”門一開，秦肅就看到了高懸，趕緊回頭朝廚房喊話。

秦鏡沖高懸嘿嘿笑：“我媽在家就不一樣，回來還能加餐。吃了夜宵再走。”

高懸點頭：“叔叔好。”

“進來——兒子，你的手怎麽了？”秦肅終於註意到秦鏡擡著的爪子了。

秦鏡說：“我今天打菜的時候，被湯燙傷了。”

周慧英聽見燙傷，趕緊從廚房裏跑出來：“怎麽了，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秦鏡舉著爪子：“媽，就是一點燙傷，沒什麽大礙。”

周慧英抓住他的手腕，說：“這還沒什麽事，你這孩子！老秦，去幫我關一下火，粥好了就盛出來，我去找藥。高懸自己坐啊。學校喝什麽湯啊，還能把手燙得這麽嚴重。阿姨潑的？”

秦鏡乖乖任由母親牽著自己的手，笑著說：“不是，我今天不是拿獎學金了嗎，中午請大家夥吃小炒，點了個水煮魚，結果沒端好，灑了，就成這樣了。”

周慧英翻出來藥膏，給他上藥：“你這孩子，這麽大個人了，還毛毛躁躁的，怎麽就不知道註意一點。”

秦肅從廚房裏探出頭來：“我好像聽見有人拿獎學金了，是高懸嗎？”

高懸笑著擺手：“不是，是秦鏡。他拿了一等獎學金，有一千塊錢獎金。”

秦肅和周慧英都十分驚奇：“真的啊？秦鏡還能拿獎學金？我沒聽錯吧。”

“真的。”秦鏡臉上露出得意的神色，朝高懸伸出手，“幫我從書包裏拿榮譽證書和信封出來。”

高懸幫忙拿出證書和信封，秦鏡接過，遞給媽媽：“媽，我第一回 掙錢，給您和我爸買點吃的用的。算兒子孝敬你們的。”

周慧英笑得眼角魚尾紋都出來了，拿著榮譽證書翻來覆去地看，眼眶甚至有些濕潤：“哎呀呀，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有一天還能看到我家兒子拿獎學金，媽真是高興死了。錢我就不要了，你自己留著用。”

秦鏡也沒堅持，回頭給爸媽挑個禮物好了。

秦肅迅速將滾魚片粥端了出來，放在茶幾上：“我看看，給我看看。你們兩個趕緊吃宵夜。”

兩口子趕緊湊一塊去研究榮譽證書了。

秦鏡嗅到香味，頓時覺得饑腸轆轆：“好香！趕緊吃。”他將其中一碗推到高懸面前。

高懸起身去洗了個手，又給秦鏡拿了個勺子過來，因為他左手拿筷子不方便。

秦鏡沖他嘿嘿傻樂：“謝謝！”

高懸說：“你手都不洗就吃東西了。”

秦鏡呲牙樂：“不幹不凈吃了沒病。嘗嘗我媽做的魚片粥，這可是她的拿手，不過能吃上一次不容易。”

高懸嘗了一口，口腔裏充斥著一股鮮甜味：“真的好喝，阿姨的手藝比我媽的好多了，她不會做這個。”

周慧英看著高懸笑：“你媽媽平日做得少吧，手藝都生疏了。”

高懸嗯了一聲，他媽已經很多年不下廚房，因為家裏有保姆，手藝只能算一般，遠遠趕不上周慧英做的色香味俱全，並且還花樣百出。

周慧英是職業女性，平時工作非常忙，但也不擋不住對生活的熱愛和對家人的關愛，一有空就愛琢磨美食，讓丈夫孩子都吃點好吃的。

可以說，他們一家子對待生活的態度都是這樣，積極樂觀，極力擁抱生活。

這是高懸極為羨慕的一點，在工作學習之餘，都有自己的興趣愛好。不像他爸，有吃不完的飯局、打不完的應酬麻將，也不像他媽，一有空就是逛街購物上美容院。

周五晚上，放學回家，兩人分開之前，高懸問：“明天上午有空嗎？”

秦鏡說：“有。怎麽了？”

高懸說：“陪我去上鋼琴課吧。”

秦鏡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怎麽，你的課還沒結束？”

高懸說：“嗯，他們還沒給我結工資。”

秦鏡有些意外：“不會吧，你都上了快兩個月的課了吧，怎麽還沒給你發工資？”

“我明天想跟他們結工資，以後都不去了。”

秦鏡心思一轉，該不會這家長故意的吧：“行，我陪你去。”

本來是個睡懶覺的周六，因為答應了要陪高懸去上鋼琴課，秦鏡一大早就起來了。

剛收拾好，高懸的電話就打來了，秦鏡一蹦三跳下了樓，他好久沒看高懸彈鋼琴了。

高懸穿了白襯衫黑褲子，襯衫還是立領的，衣服下擺收在腰間，整個人頎長無比，甚至還看得出臀部形狀不錯，整個人比他本人顯得成熟了好幾歲，誰見了這樣美好的臉和肉體能不心動？

秦鏡調侃他：“喲，翩翩公子啊。你教鋼琴還穿得這麽正式？”

高懸不自在地說：“家長要求的。有點遠，不騎車，坐公交車吧。”

兩人在外面吃了早飯，坐上32路公交車，又倒了一趟車，這才抵達目的地，是位於西北郊的一片別墅區：“有錢人家啊。”

高懸含糊地說：“我媽在美容院認識的朋友。”

從公交車上下來，兩人又爬了十幾分鐘的坡路，才抵達目的地，秦鏡看著不甚茂盛的林蔭道，說：“你夏天那麽熱也是這麽走上來的？”

“不然我還能飛上來？”高懸挑眉，然後按響了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來開門，開門的似乎是個保姆：“高老師來了？”

高懸說：“林阿姨在家嗎？”

保姆說：“太太在呢。這位是？”

高懸說：“我同學，陪我過來玩的。跟林阿姨說，我今天有事要跟她說。”

“好的。請進。”保姆這才將門打開，讓兩人進去。

秦鏡悄悄翻了個白眼，譜還不小，還太太呢，以為自己活在一個世紀前呢。

這家裝飾完全是歐式宮殿風，竭力裝出很有品位的樣子，卻難免繁冗庸俗，元素多得人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高懸的學生是個八歲的可愛小女孩，見到他非常高興，跑來牽他的手：“懸懸哥哥，你來了。這個哥哥是誰？”

小姑娘正在換牙，缺了兩顆大門牙，穿著蕾絲蓬蓬裙，像個小公主，她歪著腦袋看著秦鏡，這個小哥哥也很好看呢。

秦鏡擡手打招呼：“嗨！我是他的好朋友，今天過來玩，聽說你的鋼琴彈得很好。”

小姑娘被帥哥誇得不好意思了：“我彈得不算好，只會彈小星星。”

“那也不錯了，我連小星星都不會彈。”

高懸抽回自己的手，看一下時間：“蕾蕾，該上課了，我們先上課吧。”

小姑娘便朝琴房走去，秦鏡便跟在他們身後進了琴房。

琴房非常寬敞，房子中央擺著一臺臥式鋼琴，黑色的琴面錚亮，能夠倒影人影。

小姑娘掀開琴蓋，端坐在琴凳上。高懸開始檢查她上一節課的作業。

秦鏡便在女孩兒斷斷續續的鋼琴聲中四處溜達，參觀琴房。琴房裏除了鋼琴，還有一些西洋樂器，比如大小提琴，墻上掛的全都是油畫，有名畫仿品，也有些亂七八糟的塗鴉，看不出來畫的是什麽。

秦鏡敏銳地察覺到有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一回頭，看見一個穿著低胸睡裙的年輕女人倚靠在門口，正用審視的目光看著自己。

女人雖然穿著睡裙，妝容卻是精致的，很顯然，是化了妝的。這女人好生奇怪，要求鋼琴老師著正裝上課，自己見外人卻不換衣服，貴婦人的特殊癖好？

秦鏡看著露著半片酥胸的女人，內心毫無波瀾，他是個gay，女人就算脫光了他也不會有反應，所以他的神色極其淡然，半點窘迫都沒有，只禮貌地扯了個笑容，轉過臉去看教孩子彈琴的高懸。

高懸渾然不覺有人在盯著自己看，專心致志地指點著小女孩彈琴。

秦鏡再回頭看門口的時候，女人已經不見了。

秦鏡走到鋼琴邊，看高懸教小女孩彈琴。他的手指修長，指節分明，手腕與手背上的青筋暴綻，那是一雙強有力的手，也適合彈鋼琴。

他教得用心，小女孩也學得用心，兩個人仿佛形成了一個結界，完全沈浸在音樂的海洋中，不被外界事物幹擾。

秦鏡看高懸這樣，反倒有種松口氣的感覺。

上完課，小女孩說：“哥哥你要走了嗎？”

高懸摸摸她的發頂：“對，以後哥哥也不來了，你要繼續好好學琴。”

小女孩大驚失色：“為什麽？哥哥為什麽不來了？媽媽，媽媽，哥哥說他以後不來了。”小姑娘趕緊去搬救兵了。

高懸湊到秦鏡身邊，小聲說：“今天無論如何幫我要到工資。”

秦鏡點頭，比了個“OK”的手勢，就知道他找自己來是有原因的。

不多時，小女孩牽著母親的手下樓來了，這次女人總算是換衣服了，衣服極其修身，勾勒出豐腴的身材。

秦鏡覺得這女人不會超過30歲的年紀，但是高懸直接叫：“林阿姨好。”

秦鏡也跟著叫：“阿姨你好。”

女人被兩個比自己高一頭的男生叫阿姨，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課上完了？懸懸來吃水果吧。”

高懸說：“謝謝阿姨，不用了。阿姨，我現在已經開學了，高二課程比較緊，以後就不來給蕾蕾上課了，您另外給她找一位鋼琴老師吧，她很有天分，值得好好培養。”

林欣露出驚訝的表情：“不是說好了，你開學後每周給她上一次課嗎？兩個小時，每周三百塊錢。你要是覺得少了，還可以再商量。”

秦鏡笑瞇瞇地說：“阿姨，高懸他是欠了我的錢，才出來打工的。只要您把工資結給他，他欠我的錢就還完了。他不欠錢了，就沒必要再打工了。”

高懸掏出一個小本子：“阿姨，這是我記錄的上課時間，加上今天的，一共是15節課，2250元。”

林欣看著高懸，笑了：“你的債主跑到我家裏來催債了？”

秦鏡說：“你要這麽想也沒錯。正常情況下，都是上一次課結一次錢，再不濟一個月也該結工資了。不至於兩個月都不結賬，不能因為我們年輕人臉皮薄，就欺負人對吧？按照勞動法來算，你也是違規了。阿姨家這麽有錢，高懸大熱天的跑來給你女兒上兩個月課的工資都抵不上你一頓飯的錢，為什麽要扣著不發呢？”

林欣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什麽時候不發了？”

“那就現在發吧。他脾氣好等得起，我等不起，我要錢用了。”秦鏡說著伸出了手。

林欣看了兩個男生一眼，轉身去樓上取錢包。

下來的時候，拿了一疊小粉紅：“這是兩千五，多的是下次課的學費。”

秦鏡接過來，拿出兩張，又從自己口袋裏摸出一張五十塊的面額，遞還給女人：“下次的學費就不用了，高懸以後都不來了。”

女人不接：“那就算給懸懸的獎勵吧，他教得很好。”

秦鏡將那二百五放在桌上：“那也不用了，我們高懸憑本事吃飯，該拿多少拿多少，我們社會主義國家不興收小費，謝謝您嘞，這是您的二百五。走了，高懸，回家了。”

小女孩上來抱住高懸的腿：“哥哥，你真的不來了嗎？”

高懸有些難為情：“哥哥要專心學習，準備考大學了。蕾蕾也要好好彈鋼琴啊。”

小女孩說：“那放寒假暑假再來嘛。媽媽，好不好？”

林欣趁機說：“對啊，你寒暑假有空再來吧。”

秦鏡勾住高懸的脖子：“寒暑假也沒空，被我承包了。”

高懸將急得哇哇哭的小女孩拉開，趕緊跟著秦鏡走了，就跟逃跑似的。

出了門，秦鏡松開高懸，雙手托在腦後，斜睨著高懸，嘖嘖感嘆：“熟女的誘惑，艷福不淺啊。”

高懸的耳朵紅了，沒有說話。

秦鏡留意到他的反應，知道自己沒猜錯，忍不住罵了一句：“靠！還真是啊。”

高懸不高興地說：“要不是給你還錢，我至於受這氣麽？”

秦鏡哈哈笑：“這可不賴我！要不你自己太沖動，至於打斷別人的牙齒麽？沖動是魔鬼，你一沖動，就被魔鬼找上了吧？那女人沒占你便宜吧？”

高懸苦悶地說：“沒，她就是找各種理由不給我錢，讓我繼續去上課。”

秦鏡嘿嘿笑：“果然還是需要小爺我出馬吧。不過說真的，你長成這樣，也難怪會勾起人犯罪的心思。”

高懸抿著唇，過了一會兒才說：“你自己又好得了哪裏去？”

秦鏡一楞，然後摸著下巴笑了：“哈哈，你也承認小爺我長得挺帥的吧。”

作者有話要說：你們互相勾引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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