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該待在親生父母身邊的……’可是她的女兒，又在何方？

‘吾可以答應你，替你尋回親生骨肉。’師九如心中決定要回去見妙築玄華，提起月無波的經歷。

‘不必。’月無波卻斷言拒絕了他的提議，這個看似柔弱其實心中堅強的女子在一度失去全部信念後，由生死邊緣似乎悟通了什麽，此時神色淡淡，唯有語氣有些艱難：‘讓華兒待在其父親身邊，遠比跟著這樣的我來得幸福……我給不了我的親生女兒，希望你莫要，再辜負我的亂兒……’

從回憶中醒來。

師九如看看身邊一臉平靜其實手在發抖的小姑娘，曾經他也有心中猶豫過，當如今親眼目睹師亂平靜卻在身周隱約激蕩的冷意，終於徹底確定，自己這間接隱瞞的行為，並沒有錯。

七年朝夕相處，師亂身邊只有月無波一人。

月無波對她的影響力，實在太大！

“你可想見見你真正的親人？”師九如突然道。

“曾經我想要擁有一條填滿銀子的小溪。”師亂搖搖頭反而開口：“我不在乎錢怎樣來，只想努力幫阿娘報仇，然後……”

師亂閉口不言，過了一會兒，道：“我有一條小溪，就夠了！”相同的事，她其實很討厭再來第二次。

師九如了然，為此再次沈默。山坡下月無波似乎累了，在一名小女孩的攙扶下，慢慢離開那片槐樹。只有心中有數的師九如才會註意到，某一刻灰衣黃發女子曾微微回頭，似乎眼中想看到什麽，只是她的視線，終究並未真正回頭。

槐樹下已沒有人。耳邊只聞風聲，師亂眨眨眼，忽然輕聲一笑，身周冷意也終於徹底宣告平靜。

“師九如，我終於沒有動手。”師亂輕輕道。師九如想了想，按照原定計劃釋放自己之善意：“可要與吾一起？”

師亂擡頭。

師九如靜靜道：“中原很大，也許，你會看到很多不同風光。”

這一年，師亂十三歲。

腦袋一抽，她決定跟上一位看起來很年輕的“大叔”，從此踏上滿中原亂跑的苦逼旅程。

一年後。

“縱橫江湖風雲馳，一朝愁斷孤獨時。天地忘盡無人問，吾今葬劍亦同悲……”劍墓添新冢。

師九如聲音低沈，擡手抓起一捧土，慢慢灑在幾柄已無藥可救的殘劍之上，口中嘆息吟詩，看著泥土將劍一點一點掩埋起。

好容易游歷告一段落，回到茅屋根據地。

似乎長大了點的師亂懷裏抱著一柄樣式普通的鐵劍，一臉苦逼地撓著耳朵：“師九如……”

“嗯？”

“那是劍，不是人……”如今她之態度，已是很放松很熟稔。

“吾以為你為劍客，該更接近劍心。”師九如不讚同起身，看了她一眼，沈聲道：“劍亦有靈，為人操縱殺人，人卻往往最後棄之若鄙……”

“然後如果不體會劍之心，則無法將劍術推進一步是吧？”師亂嘴角抽搐，這句話耳朵起繭子啊啊！

“亂兒，靜心！”

師九如語氣沈著：“若不靜心，你如何聽懂劍音。”這已經是很嚴重的教育口氣了。

太太靜心口服液~~~師亂沈默地認輸，然後很具歡樂精神地從記憶碎片中揀出一個吐槽詞。

“師九如，你何時還我劍？”師亂放棄上一個話題，不死心繼續另一個話題。

師九如擡眸溫潤地看了她一眼，淡淡毫無妥協地道：“等你能徹底控制你的劍，不再殺一個人。”

亂濤尋緣

01、江山已萬重

中原紛爭未定。江山千重，遠涉化外，一直往北越過蠻荒之地，便是北域最大之王朝，北辰皇朝。都城名為北隅，又名皇城，為北辰氏族居之地，亦是龍脈所在處。

一年前。

北隅皇城外突然掠過兩道異常清靈之氣息，惹來皇城諸高手之註意。最後由太傅玉階飛出面，會見這兩名據說來自海外仙島之神官。以楓為信，以柳為號，兩名神官在見過玉階飛後，二人不知商議了什麽，由蕭然藍閣取走一物後相繼離去。

有傳言，這是海外仙島已於北隅皇城達成協議，那物品則是信物。但也有人說被取走之神秘物品只是一普通藍布包裹，畢竟兩名俊雅風流之神官毫無形象頂著巨大包裹淩空飛走的樣子，還是很讓人難忘。

時間一晃，風已過江山萬裏。

皇城外圍千裏之遙，有一處荒蕪山坡，坡上僅有一株綠樹。樹不成材，枝葉茂盛而卷曲，其名為樗。

此地名為神之社，樹下常年置有石桌掩人耳目，看似四周空蕩蕩並無人影。神之社離北辰太傅平素隱居之蕭然藍閣不遠。偶爾玉階飛稍有空閑，會信步獨自踏上黃昏小道，來到樹下，尋一名舊友喝茶

那名舊友面容奇特而醜陋，手足皆殘，自號六醜廢人支離疏，雖在北隅皇城內也有房產，卻更喜愛山野風光。對於這一點，玉階飛常常微笑不語，因為神之社內外除了那棵不成材的大樹，四周野草蔓結枯藤垂地，實在不像是有什麽好風光的樣子。

“今日的水，格外有些滋味。”拭去灰塵，隨意以樹下黑石為凳，玉階飛拂袖取過一盞玉杯，淺嘗一口道。

樹下有爐，爐上有水，茶香四溢。

六醜廢人照例盤膝坐在唯一那張石桌上，滿是疤痕的臉上半瞇著眼，用略顯滄桑的聲線道：“泡茶的水從未曾換過，該是好友今日之心情格外悠閑之緣故，怕是又收到遠在千裏外愛徒來信了吧？”

玉階飛有個徒弟行走中原武林，每隔一個月總愛用飛鷹捎來一封寫滿各種瑣事的厚厚書信，這在兩人之間早不是秘密。

六醜廢人語氣有些促狹。玉階飛往石上放下杯盞，眼神略有無奈。自從一年前兩位神官來過北隅，要走關於師亂一些事物後，由鉅鋒裏密探間接得知此事的師亂不知腦袋抽了什麽筋，開始習慣每個月給他寫信。

比如今日路遇大盜殺人，本欲除害，身邊某人一路碎碎念硬是不準讓她下手還說這是可以用愛來感化啦……

再比如一連串嗷嗷嗷地抱怨又用廢掉一把劍，還被某人教育，自己一定要趁機偷回原本的劍和劍鞘啦……

等等。

玉階飛對以上諸事，皆保持沈默。事實上自家不記名學生師亂目前所跟隨的那人，他也曾隱約從兩位神官哪裏了解過一些，知曉那位其實別有用意，也著實是位真正江湖前輩。

“據聞中原第一賢人素還真除去智謀武功之外，其泡茶之手藝也是非凡。”玉階飛微搖絨扇，隨口閑談，若有意無意看了六醜廢人一眼。

六醜廢人呵呵一笑，滿是疤痕的臉上看不出絲毫異樣神態：“中原魔魘大軍消亡不久，又有天策真龍七星匯聚大開殺戒，怕是素還真若在，也無心思泡茶了。”

“亦真非真定風愁，似雁非雁松柏鵲。”玉階飛口中念誦詩號，稍停片刻，緩緩道：“自素還真引靈山失蹤之後，江湖中倒是出現不少有趣人物……”

“可惜武林江湖，卻只有一個清香白蓮。”

六醜廢人輕松移動石桌向前一步：“好友身在北隅，倒是對中原事所知甚多。不知太傅對於定風愁此人之身份，有何見解呢？”

亦真非真定風愁，乃是中原武林最近新出之智者，有人說其行事風格十分類似素還真。

“咦。”玉階飛垂眸輕笑，絨扇輕搖：“這個問題，不該是吾問好友你麽？”理由，大家都清楚。

六醜廢人睜開唯一完好的眸子，呵呵笑了兩聲不答，扯過話題：“最近北隅，卻是亦多一些新面孔……”

“三王爺回都城敘職，自然要帶些隨從。”玉階飛面色不變，灑然擡頭，直視六醜廢人：“好友，你要回中原嗎？”試探中，用的是一個回字。

六醜廢人表情依然是似寬厚的笑容，有點自嘲道：“好友這句，吾卻不甚明了。六醜之住宅，可是仍在皇城。”那張爛瘡歪曲的臉咧嘴露出白牙，看起來就再無第二個表情。

玉階飛目視六醜廢人一會，“清香白蓮失蹤已久，吾以為，好友多少會關切一些。”他輕聲道，語氣肅然正經。

六醜廢人呵呵笑道：“素還真有素還真之造化，支離疏有支離疏之際遇。對了，吾所要的東西呢？”

——這才是主題餵，試探什麽的先省省吧。

玉階飛與六醜廢人再次對視了一會兒，隨風一拂袖，地上出現十數本古籍。

“多謝多謝。”

六醜廢人樂呵呵上前，擡手化去古書收起，這幾本都是北隅皇城之密室珍藏，非等閑身份無法觀之：“等吾手抄完，即會原物奉還，日後或許還有麻煩好友之一日……”唉呀，要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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