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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風評 想讓他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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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馬車裏, 隨侍擔憂地看了眼在前方騎馬的宸王,對齊王低語:“小的擔心宸王查出那兩人身份,會對你不利。”

平遠侯府是王爺外家, 這兩個小廝做的事,雖與王爺沒有關系, 但落在陛下眼裏, 就會覺得王爺在算計宸王的岳家。

“去與不去, 這兩人的身份都不能改變。”齊王神情平靜:“我與他同去, 至少能證明我對此事毫不知情。”

“侯府是不是在記恨蘇貴妃召侯夫人進宮斥責,所以才會派人做這種事?”宮中雖無正宮皇後,但蘇貴妃作為後宮最高的女人, 幾乎被默認為副後,她若召命婦進宮斥責,命婦也只能乖乖聽訓。

齊王沈思不語。

長隨見王爺不說話, 也不好再繼續多說什麽, 心裏對平遠侯府有了意見,這不是給王爺拖後腿?

齊王掀起馬車簾子, 他身處的位置,只能看到宸王府的馬車, 雲渡卿騎馬跟在馬車旁邊,一身紅衣似火,張揚得讓人眼睛生疼。

他放下簾子,緩緩吸了一口氣。

在他很小的時候, 就常聽母親抱怨蘇氏與雲渡卿。

蘇氏見識淺薄, 以色侍人,魅惑人心,紅顏禍水, 連她教出來的兒子,都學會了她的討好賣乖。

他很努力地默寫完一篇文章,得到父皇誇獎後,轉頭就看到雲渡卿給父皇剝橘子,把父皇哄得喜笑顏開。

雲渡卿年齡與他相近,但功課不如他,禮儀不如他,甚至連外族家世也比不上他,然而雲渡卿仍舊是父皇眼裏,最好的那個兒子。

甚至他還知道,父皇一開始想讓孫家女嫁給雲渡卿,若不是孫家小姐更鐘情於他,受盡無數讀書人推崇的孫家,現在已經成了雲渡卿的左膀右臂。

他唯一沒有料到的,是明家還有一個從小寄養在陵州的女兒。好在明家行事剛直,對蘇氏母子素來沒有多少好感……

“王爺,京兆府衙門到了。”

京兆府尹王大人看著由金吾衛親自押送過來的犯人,起身問為首的隊長:“小將軍,不知這二人所犯何事?”

若不是犯了大罪,怎麽會有這麽多人押送?

金吾衛小隊長拱手行禮:“王大人,此二人藐視皇室,詆毀朝廷命官,揣測聖意,請大人徹查。”

王大人倒吸一口涼氣,看這兩人嚇得連站都站不起來的模樣,竟然敢犯這麽大的事?

“多謝小將軍告知。”王大人把心底的震驚壓下:“本官這就把他們關押候審,絕不輕饒。”

“何必等日後再審?”宸王大步走進來:“本王瞧今日就很合適。”

“下官拜見宸王殿下。”王大人見宸王身後還跟了個齊王,趕緊再次行禮:“拜見齊王殿下。”

“不用這些虛禮。”宸王看了眼癱在地上,宛如爛泥的兩人:“這二人冒犯本王,揣測聖意,王大人一定要好好審,審出他們的身份,由何人派來,目的是什麽。”

“是是是。”王大人瞥了眼地上的兩人,是什麽樣的勇氣,才讓他們去冒犯宸王?

“兩位王爺請上座,下官這就審案……”

“不必,本王只是來聽審案過程,不參與審案。”宸王拉著正盯著刑具偷看的玖珠,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

王大人看了眼被宸王爺拉著一起坐下的少女,雖不知道她身份,仍是向她拱手行了一禮,再轉頭對宸王與齊王道:“二位王爺,下官鬥膽上坐了。”

齊王微微點頭,在審案堂另一側坐下,剛好是與宸王面面相對的位置。

“堂下所跪何人,姓甚名誰,家住何處,速速報上來。”王大人一敲驚堂木,衙役齊齊就位,殺威棒在地上敲出咚咚聲響,仿佛戰場上的戰鼓。

兩個小廝哪裏見過這個陣勢,當場痛哭流涕,把身份一五一十說了出來。

“你說你們是平遠侯府京郊別院的小廝,可有什麽證據?”王大人偷偷看了眼齊王,這平遠侯府可是齊王的外家啊。

“有的,有的。”兩人忙不疊掏出身上的腰牌,別莊的小廝,必須要有這個腰牌,才能出入別莊。

衙役把腰牌呈到王大人面前,王大人看了一眼,扭頭看向宸王:“王爺,您看……”

你們皇家王爺之間的陰私手段,就不要為難他一個可憐的京兆府尹了。

“繼續審。”宸王揮退準備拿來腰牌給他看的衙役:“本王說了,今日只是來觀看大人審案的。”

齊王摩梭著腰間的玉佩,淡淡一笑:“五弟說得對,這等犯案之人,切不可輕饒。當然,也不能冤枉不相幹的好人。”

誰是不相幹的好人?

平遠侯府?

宸王嗤笑一聲,朝玖珠勾了勾手指,示意她把耳朵湊過來。註意到他的動作,玖珠把頭靠了過去。

“你聽說過什麽叫裝模做樣沒有?”宸王壓低聲音:“我那好四哥,絕對稱得上。”

玖珠偷偷看了眼齊王,學著宸王的樣子小聲道:“平遠侯府是齊王的外祖家,他會不會包庇壞人?”

“他敢?”宸王冷哼:“還有我在呢。”

“嗯嗯。”玖珠頓時放下心來。

“嘖。”宸王看著他說什麽就信什麽的小姑娘,這腦瓜子怎麽長的,不會被人拿一串糖葫蘆就哄走吧?

齊王看著時不時與明家姑娘低語幾句的雲渡卿,面上帶著始終沒有淡去的笑意。這個明家小姐的表情實在太好猜測,他一眼就能看出,他們在說與他有關的話,而且還不是什麽好話。

假裝不知道兩位王爺之間的暗流,王大人再拍驚堂木:“先拖下去打二十大板。”想了想,他補充了兩句:“拖側堂去打,莫汙了貴人的眼。”

玖珠看著兩人像煮熟的面條,軟綿綿地被拖下去,心裏有些想不明白,既然知道做這種事會給自己帶來可怕的後果,他們為什麽還要做呢?

突然,兩只溫熱的手掌捂住了她的耳朵,她扭頭看到宸王殿下靠近的臉。

“小姑娘不要聽鬼哭狼嚎聲。”

由於被捂著耳朵,殿下的聲音聽起來有些不真實,玖珠眨了眨眼睛。

“以前見沒見過人挨板子?”

玖珠搖頭。

“那就對了。”宸王轉頭看向被木柵欄隔開的側堂,兩個犯人已經被摁在了寬寬的黑漆木凳上,他垂下眼瞼,語氣嘲諷:“再嘴硬的人,痛哭嚎叫時,都會格外難看。”

玖珠想跟著他的視線,扭過頭去看看。

“別看。”宸王扳住她的臉,手勁不小心大了點,把她紅潤的小嘴,擠成了翹起來的小鴨子嘴。

見玖珠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著自己,他趕緊減少幾分力道:“都跟你說很難看,小姑娘要聽話,不能偷偷看。”

玖珠聽到有男人的慘叫聲傳進耳中,聲音很模糊,很遙遠,模糊得她幾乎聽不清。

耳朵上的手還是那麽溫暖,玖珠忍不住想,像殿下這樣溫柔的男子,一定是上天派來的吧。

慘叫聲結束,宸王松開手,見玖珠傻乎乎地看著自己,忍不住戳了一下她的額頭:“被本王的風姿,迷傻了?”

玖珠想了想,認真地點了一下頭。

宸王扭頭幹咳一聲。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很崇拜本王了。

他低頭拈了拈手指,明小豬的臉蛋是豆腐做的麽?

又軟又嫩,仿佛多用兩分力道,都能把她的臉蛋揉破。

挨了板子的小廝,再被拖上來以後,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都說了出來,包括兩個管事說了什麽,他們為什麽要這麽做。

“王爺,此事既然牽扯到侯府的管事,您看……”王大人朝齊王討好一笑,“事情總是要查清楚才好。”

以齊王殿下的仁厚才德,是絕不可能派人做這種事的。只可惜平遠侯府馭下不嚴,惹出這種事,連累齊王的名聲。

“應該的。”齊王點頭,對身後的長隨道:“去把這兩人提到的管事帶過來。”

“四哥不用擔心,本王的人已經去了。”宸王笑:“想必四哥也知道,本王府中多好馬,也愛騎馬,王府護衛也都是騎馬的好手,他們腳程快,我們也能在這裏少等一會兒。”

“五弟想得周到。”齊王摩挲著玉佩的拇指停下:“是四哥忘了,你的府上寶馬良駒眾多。”

“沒關系,下次你如果不小心忘記,我提醒你。”宸王在腰間荷包裏掏了掏,沒掏出什麽吃的,只好作罷:“本王向來不介意這種小事。”

玖珠註意到他的動作,在荷包裏掏出幾粒肉幹,放到宸王手裏。

宸王扭頭看玖珠,玖珠對他眨著眼睛笑。

王大人看著分吃零嘴的宸王與粉裙少女,深吸一口氣。

剛剛才有人挨過板子,這兩人是怎麽吃得下東西的?

宸王府護衛的腳程確實很快,不僅帶來了兩個小廝提起的管事,還順手拎了一個平遠侯府管事來。

聽完事情經過,別莊管事一臉茫然:“大人,我們只是別苑的小管事,哪敢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

兩個小廝聞言,氣急敗壞反問:“分明是你們出了主意,我們才去做的這件事!”

“我記得你們兩個,前幾日當值的時候偷偷喝酒,被我罰了工錢。你們是不是因為這件事,才對我懷恨在心,用這種手段來汙蔑我?”管事反駁:“侯府選拔管事,向來有著嚴格的標準,怎麽可能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把我調入侯府?”

王大人點頭,認為這個管事說得有些道理,沒有哪家主人會喜歡這種自作主張的下人,別說調入侯府,恐怕攆走都還來不及。

玖珠卻沒精力聽他們說了什麽,她看著那個下巴有疤痕的侯府管事,放在膝蓋上的手指頭,蜷縮了一下。

這道疤痕,是她用銀簪劃開的,血滴落在她臉上時,又黏又腥。

那支銀簪,是師父們節省了很久,給她買的第一支小銀簪。她很愛惜,每天都要擦一遍,才小心地插到頭發揪揪上。

在她被綁住手腳,塞住嘴巴扔進河裏時,那支小銀簪不知掉進了哪裏,也許沈入河底的淤泥中,再無重見天日之時。

“那個誰。”宸王指著侯府那個管事:“你站遠些,別讓本王看見你的臉,你醜到本王了。”

說完,他塞了一粒肉幹到玖珠嘴裏:“肚子餓了沒有,我看這天色,到用午膳的時辰了。”

玖珠回過神,她扭頭看著宸王,嚼著牛肉幹沒有說話。

被宸王直言說醜的刀疤臉管事,眼底陰沈一片,卻不敢反駁,他擠出有些扭曲的討好笑意,退到角落裏,側過身不讓宸王看見自己的臉。

“又發呆?”宸王挑眉看她。

玖珠摸了摸鬢邊的步搖,現在的她,已經不會梳發揪揪了。

“殿下。”玖珠低頭輕輕拉了拉掛在腰間的禁步。

“嗯?”

“沒什麽。”玖珠搖頭,擡頭對他綻放一個大大的笑臉。

宸王指了指她腰間的荷包:“還有肉幹沒?”

玖珠點頭:“有。”

說完,把整個荷包都摘下來,放到宸王手裏。

宸王一邊吃肉幹,一邊聽王大人審案,最後等兩個小廝畫押認罪後,才慢慢開口道:“對平遠侯府的行事作風,本王早有所耳聞,沒想到他們家小廝犯下這種大罪,平遠侯府都沒來個說得上話的人。”

站在角落裏的刀疤臉管事:“……”

他來之前,宸王府只是說別苑小廝犯了點事,誰知道是這種事?

“哦,是本王忘了。”宸王看向齊王:“平遠侯是四哥的舅舅,有你這個外甥在,平遠侯府上下能這麽放心倒也正常。”

齊王府長隨面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宸王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王受此大辱,不見平遠侯府前來請罪,想來本王平日也不被他們瞧在眼裏。”宸王站起身,還不忘把玖珠給他的肉幹塞進自己袖子:“四哥不必再為平遠侯府求情,本王這就進宮面見父皇,求父皇為我作主。”

齊王府長隨:“……”

他家王爺明明一句話都沒說,宸王自說自話是什麽意思?

鬧這麽大一圈,把人帶來京兆尹斷案,最後得出的重點竟然是平遠侯府不把他放在眼裏?

“五弟……”

“四哥不必再說,作為弟弟的,知道你在此事上的為難。”宸王紅紅的袖袍,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度,臉上寫滿了寬容:“你且放心,弟弟不會因此事遷怒於你。”

說完,他朝玖珠使了一個眼色。

玖珠趕緊站起身,她想了想,擡起白嫩的小下巴,對兩個跪在地上的小廝哼了一聲,學著宸王的樣子甩了甩袖子,跟在宸王身後走出京兆尹大門。

“哼!卑鄙小人。”宸王府長隨陰陽怪氣地丟下一句後,帶著其他近侍護衛呼啦啦跟著離開,整個京兆尹辦案衙門頓時空了一半。

王大人朝宸王離去的大門連忙拱手行禮,轉身對毫無笑意的齊王尷尬一笑:“王爺……”

“王大人辛苦了,本王告辭。”齊王轉身離開京兆府。

王大人摘下頭頂上的烏紗帽,用袖袍不停地擦額頭上的冷汗,這個京兆府尹做得,真是沒一天清凈的。

“王爺,現在怎麽辦?”齊王府長隨沒料到宸王做事如此……隨心所欲,一出京兆尹大門,他就焦急道:“小的擔心宸王會借此事冤枉您。”

“讓平遠侯府世子務必在宸王進宮前,攔住宸王,向他請罪。”齊王面色冷峻:“請罪時越誠懇越好,就算當街跪下請罪都行,必須要讓人看到平遠侯府向宸王請罪的誠意。”

“小的這就去辦!”長隨翻身上馬,對平遠侯府的意見越來越大。王爺本就不受陛下寵愛,平日言行,從不敢踏錯一步,說錯一句。平遠侯府平日借著王爺名義,在京城裏行走往,一點忙幫不上就算了,還給王爺拖後腿。

把明玖珠送回明侍郎府,宸王轉身就往皇宮的方向走。

他說了要進宮告狀,就絕對不會留到明天。

行至半路,宸王看到兩家酒樓的老板隔街吵架,互相指責對方廚子做菜不夠地道。

“我家才是地道的京城菜,你家那個,做什麽都帶著一股陵州菜味兒,也好意思自稱傳承百年的京城老店?”

宸王一拉馬兒韁繩,指著被罵京城菜不地道的酒樓老板,對長隨道:“把他們家會做陵州菜的那個廚子,請回王府做菜。”

長隨連忙道:“王爺放心,今日天黑之前,小的一定把人帶進王府。”

聽到這話,宸王扭頭看他,他在外面風評不太好,跟這種不會說話的下人,也有一定的關系。

“宸王殿下,請留步!”

宸王回頭看了眼騎快馬追來的平遠侯府世子,對護衛道:“鬧市不可縱馬,你們去把人攔著。”

說完,他拍了拍馬兒,慢悠悠地繼續朝皇宮方向走。

想讓他留步?

哼。

他堂堂王爺,需要平遠侯府的蠢貨,來教他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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