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元旦過得忒寡淡，上頭一個文件，學生聚餐都被免了。無聊的五人組跑到郭嘉宿舍聊天。

這麽耗著也沒意思。

“給你們三秒鐘，來說說你最難忘的元旦吧。”

“一、二、三！”郭嘉數得極快，“好了，說吧。”

諸葛亮低頭狂看《PLC控制器編程快速入門》，司馬懿從諸葛亮的架子上抽了一本《Linux2.0》也開始看。

郭嘉表示對於這種明目張膽作假的行為零容忍，她操起旁邊的臺球桿敲打司馬懿拿在手裏的書：“哎，哎，裝什麽大尾巴狼啊，你看得懂嗎？”

“看不懂，了解了解。”

“讓你們說說你們最難忘的元旦！這很難嗎！”

“很難。”諸葛亮坦承，“難忘的事兒太多，所以我大腦空白了六秒……上一次發生這種事的時候，是師姐你讓我用一個字概括中國……”

周瑜溫柔的聲音傳來：“最後你還不是寫了個‘吃’遞上去交差的？”

往事不堪回首。

“為什麽你們都不問我？”

眾人一起回頭看趙雲。

後者正在喀嚓蘋果：“平安夜師弟送的，吃到現在還沒吃完。”

“我初二過的那個元旦，差點去跟男朋友吃飯。”

“……”

眾人一副看了驚悚片的表情。

“臥槽趙小雲你講不講職業道德，就算是狗仔隊也不能一開始就放這麽勁爆的猛料啊！還讓不讓人過節了！”郭嘉喊道。

諸葛亮則深感重大打擊：“混這麽久我們連夢裏脫過別人衣服這種事都交流過了我居然不知道她交了個男朋友……”

“不是一個，是兩個。”趙雲認真的糾正諸葛亮，伸出兩個指頭。

諸葛亮倒地陣亡。

“醒醒孩子，今天汪峰沒有活動！你給他個頭條吧求你了！”郭嘉揪著趙雲的脖領子喊得天崩地裂。

周瑜和司馬懿很是費了一番勁兒才把郭師姐按到旁邊椅子上坐下。

“趙小雲，快說說，你這麽有料的樣子。”

“重點不是吃飯，那次我獲得了平生第一座獎杯，居然不是田徑比賽的……”

趙雲初一就是校田徑主力，初二那年代表學校去中州參加全國中學生田徑大獎賽，比賽排的很滿，緊趕慢趕，總算在新年到來前結束了，教練琢磨著來一趟首都不容易，給孩子們放假，元旦那天去動物園博物館之類的地方見識見識。

結果趙雲中午餓了，自己跑去買包子吃的時候，被兩個年紀相仿的小哥攔住搭訕，都說要請她吃飯。

趙雲覺得這倆人有病，她不認識他們，一個穿著綠色的校服，一個穿著寶藍色燈芯絨的西服，簡直燒包！

但綠色小哥肯定是認識藍色小哥的。他氣得臉色跟校服顏色差不多：“這是我家開的包子鋪！我能隨便請她吃包子！”

“包子算個p，這麽俗的東西，美女，我請你去吃寶格麗牛排好嗎？”藍色小哥一臉殷勤，看得趙雲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吃牛排有什麽了不起的！你還不是偷你爹的卡去刷！上次你騙小姑娘吃德芙魚子醬，把你爹的卡刷爆了，害你爹吃了一個月方便面，你被你爹追著打，我都看見了！”綠色小哥揭短。

藍色小哥掛不住了：“兒子用爹的卡，怎麽叫偷呢！再說了，我爹的卡裏有錢，不像某人的爹，連卡都沒有！”

“有什麽！賣賣葡萄就自以為了不起了！信用卡裏有五百塊錢嗎？”

“土包子不懂別亂說！什麽賣葡萄！我爹開的廠子做葡萄籽提取物，一盒得賣好幾百呢！知道嗎？一盒！才十幾粒，賣好幾百！”

這兩位有繼續戰下去的趨勢，趙雲卻突然想起了政治老師剛剛聲情並茂講的課。

“你家有包子鋪？”趙雲問綠色小哥，小哥忙不疊點頭。

“你家是開藥廠的？”藍色小哥努力點頭。

趙雲嚴肅了：“你們……”

這兩位巴巴等著她的下文。

“鄙視你們！”趙雲義正言辭。

那兩位無論如何沒想到下文是這個。

趙雲看綠色小哥：“資產階級！”又轉向藍色小哥：“資產階級！”然後一扭頭邊啃包子邊走掉：“作為一名光榮的無產階級，我堅決與你們劃清界限！”

兩位小哥傻在原地，現在美女的學術品位太高了。

“至少……她是吃著我的包子走的……”綠色小哥自我安慰。

這就是趙雲“語不驚人死不休”提到的那兩位“男朋友”。後來趙雲吃著包子，高高興興跟著教練和隊友去中央公園參觀去了，把這二位忘得一幹二凈。

中央公園很大，荷花池邊上聚集的人最多，有的是下池子破冰抓草魚的，有的是來池邊寫生的。一個什麽現場詩詞大賽也在這裏舉行，趙雲擠進去湊熱鬧，看見兩棵古槐之間拉著大橫幅，古槐樹底下還搭了臺子鋪著紅地毯，弄得很正式。一堆人報了名，到作詩區去揮毫，寫完了，交給負責人，負責人匯總了，交給評委。

夕陽西下，結果出來，趙雲逛了一圈回來剛好趕上揭曉獲獎作品。

主持人說獲獎的是一首四句七言詩：

“清風梳柳池做鏡，夕陽漸落寂無聲。”

哦，聽著還行，趙雲想。她聽著還行的標準就是第一遍聽不懂。

周圍有人搖頭晃腦，好像在品味這兩句。

“一條草魚進網兜，嘆息草魚失自由。”

某些人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這什麽破詩！這也能獲獎！”

主持人繼續念評委的評語：“該詩立意不俗，充滿了撕裂美，簡單來說，上兩句是裝逼，下兩句是媚俗，但裝逼者裝得高雅，媚俗者媚得徹底，毫無扭捏作態，無病呻吟之狀。”

主持人念完了：“請作者上來領獎吧！”

四下無人答言，直到又問了好幾遍，還沒人上臺，這時負責收稿那位大汗淋漓跑上臺跟主持人嘀咕了兩句，主持人的臉色頓時也難看了：“那怎麽辦？”

一個三十多歲穿貂皮的女人上了臺：“怎麽了？”

“蒲總……”主持人又湊到這女人耳邊嘀咕了幾句，這女人開懷大笑：“不就是把兩首詩疊印了，又把原件丟了嗎？這也不算什麽。這事情我當年也遇到過。”

“蒲總……”

這個女人毫不在意，對著臺下眾人侃侃而談：“我上初中的時候，曾經在語文課上當眾把《出師表》和《岳陽樓記》背串了，‘先帝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

然後呢蒲總……

“老師罰我站了一節課。”

多麽負責任的老師啊。

“還有一次。”

怎麽還有？

“我剛出道，替別人刻碑的時候，出了一點小錯……‘臣本布衣，躬耕於南陽’的下一句我接成了‘雖潛處於太陰，常托心於君王’……”

這次有然後麽？

“刻碑那家太不像話了，把我趕出去，一分工錢不給，最過分的是還把我扔進旁邊的河裏！我不會游泳！”

……怎麽沒淹死你。

“那蒲總看，這獎該怎麽發呢？”主持人問。

“還發給那兩個人。是誰寫的這兩首詩？”

趙雲聽見幾不可聞的聲音“丟不起這人！”“算了吧！”，然後就看見兩個人向著遠離自己的方向擠出了人群。

一個穿著半長款的羽絨服，底下配一條牛仔褲，一個穿著收腰羽絨服，露出裝飾蕾絲的長裙來。

最後沒人上去領獎，眼看就尷尬到這兒了，主持人求救般看蒲總。

蒲總的目光在臺下人群中掃視了一圈，突然一指趙雲：“不就是要個拿獎杯的嘛！就她吧！”

然後趙雲就稀裏糊塗被推上臺，捧著獎杯，和那個什麽蒲總以及一堆評委合了影。旁邊等著結果的記者喀嚓喀嚓一頓照，第二天見報的素材能交差就行，誰管你到底把獎發給了誰。

這就是趙雲人生第一次獲得獎杯——跟自己毫無關系的獎杯。

趙雲講完這段傳奇經歷，諸葛亮和司馬懿都聽得津津有味兒，過了半分鐘，她們才意識到郭嘉和周瑜安靜得有點詭異。

“那比賽拉的橫幅寫的是‘蒲英杯中央公園現場吟詩賽’嗎？”周瑜的臉色不太好看。

“呃……”趙雲沒印象了。

“什麽叫裝！那詩本來就很高雅！”周瑜忍不住抱怨。

“什麽叫媚俗！老子本來就很俗！”郭嘉也不爽。

“旅游都能遇到這種事兒，那天真該去買彩票！”郭嘉和周瑜異口同聲。

諸葛亮和司馬懿對看一眼，覺得還是換個話題。

趙雲高一那年的元旦，過得很有意思，她的學校發起了本市的中學生話劇大賽。

趙雲所在的班運氣很好，得到了代表本校比賽的機會。

所有代表隊的取材都是語文課本和讀本裏的內容，趙雲他們選的是《鄭伯克段於鄢》。

對趙雲來說，最大的樂趣不是裝腔作勢的在舞臺上說話，而是大家一起動手做道具。

趙雲沒有演出任務，蹲在後臺看同班韓恩同學細心的糊一把長劍。

“春秋時候的劍都這麽長麽？”

“不是……”韓恩擡頭看見是趙雲，頓時緊張了，“趙雲你離這東西遠點！我警告你你如果再手賤……”

“嘭。”

趙雲縮回手：“我就想摸摸的……誰知道戳了個洞……”

韓恩欲哭無淚：“你已經戳了多少次了！你看看這劍身我糊來糊去的已經打了多少補丁了！是我跟你有仇還是這劍跟你有仇！”

“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糊……”趙雲拿過旁邊的膠水。

“你等一下……”

“嘭，嘭嘭。”

趙雲訕訕的放下了手裏的東西，再待下去韓恩真的會殺人的。

鄧楣算是救了趙雲和韓恩，她把趙雲拐到化妝間外面，一路奸笑。

“你幹什麽笑得人發滲。”

“我跟你說個好玩的事——我剛才看了演員名單，還有一個學校跟我們的演出劇目一樣誒。”

“這有什麽好笑的。”

“不是啦，是他們的演員——你知道誰演鄭莊公？”

“誰？”

“這個人不是咱們這兒的，是從河間市第一中學調過來的外援——姓司馬哦。”鄧楣繼續奸笑，“看，那一隊就是，打頭那個，那個，穿紅毛衣的，那就是他們外援。”

趙雲沒看清那個人的正臉，晃一下就過去了，就看見側面是個鷹鉤鼻。

趙雲想女人長這麽個鼻子真夠嗆。

但這位紅毛衣鷹鉤鼻的聲音還傳過來了，是對著旁邊某人說的：“這次就是過來應個急。下次再有這事，早點告訴我，提前十天才給我劇本，我怕準備時間不夠。”

“學姐，這也是沒辦法，幫個忙吧。”

“其他人的服裝道具都準備好了？”

“放心，都是訂做的。”

有人展開了一件大紅的鬥篷，上面仿金絲繡的圖案晃得人睜不開眼，趙雲勉強看出還有人捧著一頂珠玉冠，土豪範一覽無餘。

鷹鉤鼻卻並不開心：“合制式嗎？春秋有通天冠？”

接下來趙雲聽不懂各種專有名詞解釋，她回頭找鄧楣，卻發現鄧楣不見了。

鷹鉤鼻突然問了另外一個問題：“這次比賽的具體負責人是誰？”

“邀請函上說的是蒲英。”

“不是，我問的是在現場負責指揮的主席。”

“不知道。怎麽了學姐？”

鷹鉤鼻指指後臺來來去去的人：“我來這裏快半小時了，後臺人穿梭往來，腳步匆忙，可是我沒看見一個問問題的人。這說明什麽？說明負責現場指揮的人很不一般，他完美安排了每一個人的任務，無一差錯。”

“要是一會兒能見見這個人就好了。”鷹鉤鼻嘆了口氣。

“正常情況開幕是這個人負責，我們第一場，應該能在舞臺上看見的。”

鄧楣回來了，眉飛色舞的敲趙雲的肩：“看什麽啦這麽入迷？”

“沒事……剛剛知道我們贏不了了……”對方從演員到服裝道具都是專業的。

鄧楣根本沒聽清趙雲說什麽，她心裏有個大八卦分享：“今天這比賽花絮比正章還熱鬧。我剛才聽見有人說現場總指揮也是從別處調來的，是蓬萊市第二十七中學的校學生會副主席！你猜人們怎麽叫她？”

“叫什麽啊。”

“叫她諸葛主席誒！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演員，主席，哎呀一會兒這邊演員上臺，那邊主席宣布開場——樂子就大了！”

但鄧楣並沒有看到這場熱鬧，演出開始的時候主席沒有兼任報幕。

趙雲看著一個穿電工服的戴眼鏡女生接著電話就往外跑，後面有人追著喊“諸葛主席你跑了誰上啊”。

總算看見問問題的了……趙雲想。

諸葛主席敷衍了一句“你上吧”，然後拼命搖晃自己的手機：“長途！長途加漫游！”

電話那頭有中年女人歡快的大嗓門傳來：“親愛的，我跟你爸到啦！洪都拉斯的格拉西亞斯-阿迪奧斯省！”

好長的地名……

諸葛主席似乎很不可思議：“不是說去雲南嗎？這麽說太後你打的是國際長途！我的話費！”

“別擔心！我和你爸打的是對方付費的電話！”

……

“我就是告訴你一聲，走之前我買了五包方便面放在櫥子裏了，記得吃！”

“……你一個月前打電話說的也是這事兒……太後我到底是你親生的麽！”

“自己在家過得愉快噢！”然後估計是對方掛了電話。

諸葛主席落寞的電工服身影給趙雲留下的印象很深。

諸葛亮和司馬懿對看，兩人都一副見鬼了的表情。

“你倆怎麽了一副見鬼了的表情？”趙雲不明所以。

所以趙小雲你沒必要再說一遍。

“還真是見鬼了……”郭嘉喃喃道，“怎麽我們好像都跟一個叫蒲英的有過聯系……”

諸葛亮想起自己初中時候僅見過一面的“蒲英老師”，她說她以後會經常教自己……

真是……打個冷戰。

周瑜驚愕的望著郭嘉身後。

所有人看到周瑜的表情都打了個冷戰，不會真的那啥了吧。

有個人從郭嘉身後走過來，楚深衣帶著微笑：“你們剛才在說蒲英？”

司馬懿在浴室燒上水，出來看見曹丕還沒吃完紅棗葡萄幹米糕。

“曹總，十幾年前您是不是和董事長在中州賣過葡萄籽軟膠囊？”

“是啊，我爹那時候天天買一堆葡萄回來，只研究籽兒，剩下的就都給我吃了。”曹丕回憶自己的“葡萄控是怎樣養成的”。

“您和馬超是同學？”

“誰跟他是同學！他家是……”

“開包子鋪的？”

曹丕噎到了：“仲達，你、你怎麽知道的！”

“沒什麽，今晚您就睡客廳吧。”司馬懿轉身，看見司馬師站在自己旁邊，一雙晶晶亮大眼睛正看著自己，手裏一下一下的牽自己的裙子。

“回去睡覺，今天沒有包子。”

司馬師轉頭回去睡覺，他臉上沒有表情，看不出難過，也看不出失望。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無論是正文還是番外都開始向著結束收斂了……

趙小雲在番外一向存在感不強，所以就給她一個當主角的機會。

那個串文的梗詳見馬親王微博，新年了，親王好，親王祥瑞禦免。

趙雲這個話劇比賽的故事，其實正文裏提到過的，就是給馬超上課那幾章提到的。

某人的爹娘一向不靠譜。

司馬師對包子的怨念其實是《真·三國無雙》6裏提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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