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遜下令沿途所有軍隊開始後撤，任由劉備大軍長驅直入。

大帳裏眾人都吃了一驚：哪有這樣，還沒開打就把自己的地盤拱手讓人的？

“後撤？撤到哪裏？”

陸遜在地圖上畫了一條線：“猇亭。”

這一下帳裏就開鍋了。

甘寧第一個反對：“你還不如幹脆把廬江送給劉備！”

這不能怪甘寧反應過激，猇亭之後就是當陽、麥城、江陵，這仨地方眼熟吧，如果猇亭守不住，那麽劉備對東吳的威脅和當年的某人很像——對啦，就是赤壁之戰前的曹操。想當年曹操要進攻江東，多少人嚇軟了腿啊，今天換成劉備也一樣啊。長江天險共有，而且最重要的是，猇亭之前是大面積的山路，崎嶇難行，算是一些天然的屏障，但猇亭之後，是一馬平川，東吳將再無險可守，劉備基本上平趟就可以了。

如果這麽說還不夠直觀——想象一下，明代袁崇煥曾經在北京城抵擋住了清軍的進攻——這也成為他慘死的導火索，尼瑪你守衛國家都直接把軍隊撤到首都來了，如果最後守不住，那就直接亡國了！

陸遜耐心的和眾人解釋：猇亭之前的山路雖然算是地利優勢，但是這個有利是相對的，劉備攻取不易，但我們守衛也難，因為地形僅僅是崎嶇而已，不是居高臨下，這山路再難還難得住爬過無數次蜀道的蜀軍麽？猇亭不一樣，這個地方地勢高而險，易守難攻。劉備率大軍，在崎嶇的山路上行進，無形中對他的後勤是個巨大考驗，糧草跟不上，他很可能就被迫退兵了。還有一點就是劉備的大軍比較集中，東吳只有將守衛人員撤回集中，才能勉強在數量上和劉備一拼，倘若分散在各處，那就是白送給對方吃掉。

陸遜分析的不錯，可是別人能不能聽進去是另一回事。占領得好好的城池非要放棄，任誰都不會甘心的。

看著眾人的表情，陸遜敲了敲沙盤：“那就請主公定奪吧！”

很快孫權的回音來了，不過沒直接就此事發表意見，而是說將領在外帶兵，宜自行處置兵事。然後還送來一個看上去沒什麽關系的消息：陸氏宗族的前族長，陸康的兒子，現任陸氏族長陸績，“直道”，出為郁林太守。

孫權一句話，陸家家主換人了。

眾將都不是傻子，主公的意思已經很明確了。

那就撤兵吧！

三下五除二，兩萬多人馬撤到了猇亭，合兵一處，陸遜手裏可用之兵達四萬多，基本和劉備的兵力持平了。

這下劉備真的是長驅直入毫無阻攔，一直到了猇亭。

接下來怎麽辦？

陸遜不動聲色：什麽也不辦。

敵方憑著地利堅守不出，劉備覺得這一幕好眼熟：當年打漢中也是這樣的，不過那時候他有法正出謀劃策，諸葛亮還能在後方出些別人想不到的主意。

所以劉備準備覆制當年漢中那一幕，就像當年分兵向定軍山方向一樣，他這一次分兵向夷道，夷道這個地方，是孫權堂弟孫桓把守的，兵力不多，但由於孫桓的存在，變得至關重要，劉備打算通過攻擊孫桓迫使陸遜出擊的意圖，很明顯。

是很明顯，武將們都知道，明明是個圈套，可是也得往裏跳啊，孫桓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誰負得起這個責任！

但陸遜不許分兵救援。

“你是要看著孫叔武死於劉備之手！”

“非也。老將軍這麽說就太小看孫將軍了，孫將軍帶兵頗有謀略，他只要堅守，不會有問題的。”

當然眾人還是不信，陸遜只能再一次敲沙盤說我們直接請示主公吧。

等待孫權回音的時候陸遜想起了周瑜當年的總結：江東就沒有過團結一致的時候。解決這個問題有兩個辦法，一是把道理掰開揉碎給他們講明白，讓他們心悅誠服；二是像老主公和先主公那樣，他們吵他們的，我該怎麽辦就怎麽辦，辦完了，他們就無話可說了。

這一次孫權的信回來的很快，依然是很有“孫權風格”的內容：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們自己看著辦。

不過隨之而來還有一個消息：以孫策之女許嫁陸遜為妻。

眾人都無語了：主公你要支持就明白說支持！別老玩這手好麽！

陸遜到底沒去救孫桓，劉備也沒有攻下夷道，本來也就是個佯攻麽，看陸遜那麽固執的堅守，劉備也就只好撤回來了。

然後兩方就在猇亭這裏對峙了，劉備還打算用漢中之戰後期佯裝敗退這一招，奈何陸遜比當初的自己還要堅定：你退就退吧，我不追，有便宜我也不占，所以這一招宣告失敗。

除了對峙沒別的可做了。

劉備很著急。

其實陸遜更著急。

“聽說諸葛亮的後續增援兩萬大軍已經出發了！”

兵力對比將近一比二，這絕對不是個好消息。

“既然都督也頗為忌憚劉備兵力，為什麽還要任劉備大軍一直攻到猇亭？”護送堂姐來到前線的孫登不太明白。

“我們的兵力一開始就處於劣勢，所以我本來就沒想單憑軍隊取勝。”

“都督的意思是……”

“當年周都督面對曹操大軍，兵微將寡，是怎麽做的，公子還記得麽？”

孫登恍然大悟，但馬上又皺起眉頭：“既然如此，地勢又十分有利，為什麽都督還不實行火攻？”

夷陵這裏的地勢是狹長的，果然適合火攻。

陸遜嘆了口氣：“公子，你如果看到劉備的營盤是怎麽紮的，就不會這麽問了。”

孫登跟著陸遜的指點去看沙盤，上面一條狹窄崎嶇的山間小路，三五個帳篷一組，錯落有致，看起來就像雨後樹林裏的蘑菇，一叢一叢的，彼此不挨著。

“這怎麽施展火攻啊！”

陸遜和孫登當然不知道劉備牢牢記著諸葛亮臨行前的叮囑：一定不要連營。

“有什麽辦法麽？”

“有一個，可以試一試，不過比較花時間。”

陸遜的辦法就是在深夜裏派出一小隊精兵，零敲碎打的，每夜端一朵“蘑菇”。

這不會怎麽樣，這主要是攻心戰，需要耐心，沒晚都有自己認識的人無聲無息的死掉，這種恐懼和絕望的滋味肯定難熬。

一個月後，果然有人向劉備建議把營盤連起來，靠人數優勢抵禦敵方的偷襲。劉備猶豫，向寵反對：“陛下，倘若連營，容易被對方用火攻！當年曹操就是因為在赤壁用鐵鎖連接戰船，才導致慘敗！”

聽到這話，廖淳在旁邊長出一口氣：“如果是這樣，向將軍可以放心了。燒不起來的？”

“何以見得？”

“現在是梅雨季啊！雨量充沛，草木濕潤，這火不那麽好點的。赤壁那時候可是隆冬時節，草木幹枯，再加上一場東南風助陣，才使得曹操大敗，如今時事皆易了。”

“可要是過了梅雨季呢？”

廖淳笑道：“梅雨季還有一個多月才結束，但若要此地幹燥易於點火，梅雨季後至少也要再過兩三個月，秋高氣爽，那時候丞相大軍早已趕到，糧草也隨後送來，我們合兵一處，等不到對方放火，我們早拿下小小的猇亭了！”

廖淳的分析不錯，劉備想來想去，最終決定分批將營盤連接起來，試探陸遜的反應。

果然連接起來的軍營，被偷襲得手的次數減少了很多，等到連營完成，陸遜手裏的敢死隊已經折了好幾批，陸遜對此貌似一點辦法也沒有，更想不到用火攻。

但向寵還是覺得不放心，認為不能掉以輕心。

隨軍的蔣琬寫信給成都的諸葛亮，原原本本寫了事情經過，並且說劉備軍令甚嚴，命人時時小心對方火攻。

就在劉備小心翼翼的應對此事的時候，孫登在和陸遜商議何時火攻。

“劉備已經連營了，此時可以動手了吧！”

“不行，時機不成熟。”

“為什麽？”

“第一，劉備之前不肯連營就證明他在防備火攻，現在雖然不得已連營了，肯定是看準了我們在梅雨季火攻無用；第二，劉備一直沒放松防火的戒備，火就是燒起來了，頂多也就是傷到劉備一點皮毛，主力無損。”

“那是要等過了這段時間嗎？”

“等不起了，諸葛亮的大軍在後面接應，我們必須在最近施展火攻。”

“那要怎麽辦？”

七月，梅雨季剛過，陸遜真的用火攻了。

但不是用在陸地上的。

都知道東吳靠水軍立足，水上的火攻那一套玩的很嫻熟。

即使是這樣，也不順利。

到處水汽豐盈，火箭射到對方船上都著不起來，最後，為了勉強能取得戰果，陸遜是命人向江裏倒油的，比水輕的油浮在上面，點著了一路火線，如此這般，才算給劉備造成了一點損失。

陸地上的營盤也被人扔了火把火油之類的東西，無奈——根本燒不起來啊，至於點燃兩邊的山林這種事——樹木不給力好嗎？燒不起來！

廖淳哈哈大笑：“向將軍，巨違兄！我說的怎麽樣！”

向寵有些慚愧，但是依然感到不安。

蔣琬上來打圓場：“向將軍所擔憂的，也不無道理。我軍來此，宜速戰速決，敵軍卻拖著不戰，長久下去，難免有變，而且軍糧補給也漸漸不足，還是眾人想個主意，引敵軍出來交戰的好。”

是的，從武陵過來，一路的崎嶇山路，軍糧是大問題。

“靠近長江，不如捕魚以充軍糧？”

這個想法是不錯，可是內陸的人不大會吃魚，聽說有的魚還有毒。當然也聽說某些魚味道鮮美，但是也有不少魚長了好多小刺，吃起來很麻煩。

這天有人來報，說抓到一個女人，提著魚簍在長江邊轉悠，十分可疑，懷疑是奸細。

劉備聽了覺得奇怪，命人帶進來審問，畢竟女人摻合到軍隊中當間諜還是很少見的。

不一會兒有人推著一個女人進來，眾人一看心裏先不信了七八分：看身形是個孕婦，少說也懷孕四個月了，普通東吳漁婦的打扮，穿著襦裙，頭上包著帕子，手裏提著一個竹編的大魚簍。

“你這婦人姓名為何？因何出現在大軍駐地？”

婦人嚇得噗通跪倒：“將軍饒命！將軍饒命！妾姓周氏，是江東本地人，一直打漁為生。這幾個月聽說大軍來此，只得合家棄了生計，望南逃命。家中積蓄不多，已然用盡，一家老小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妾想起昔年曾在此地捕獲大魚夠一家人吃用，遂與夫婿商議，夫婿欲來，恐被誤作奸細，不得已，妾只身鋌而走險到此，抓了一尾魚，剛要離開，便被兵卒發現……請將軍看在妾一家老小無衣無食等妾回去救命的份上，饒了妾這一遭吧！今後再不敢來此地了！”

婦人說的可憐，劉備想到屢次興戰，自己也曾親見百姓離亂之苦，不免同情她的遭遇，便嘆了一口氣：“不過是個普通婦人，送她些錢糧，放她去吧。”

“陛下且慢！”蔣琬出面阻攔，他看了看這個周氏婦人，“你說你抓了一尾魚就要離開？一尾魚如何夠你全家吃用？”

周氏聽蔣琬這樣說，為證明清白，連忙從竹簍中倒出一條大魚，足有一般人手臂那麽長，肉也肥厚：“先生有所不知！這是長江青魚！刺大而少，肉多而肥，數量又多，捕之不盡！只是……味道不大好，有錢人家不吃，只有我們窮門小戶，聊以活命罷了。”

聽周氏這樣說，座中有人眼睛都亮了：還有這麽好的東西！這完全可以當軍糧啊！

只有蔣琬不信：“你說這魚很多？”

“是是！”周氏不住點頭，“妾在江邊，不過一刻便釣起這尾大魚！”

“可我們一路經過，也沒見集市上有這種魚。”

“先生可是從北邊來的？這魚習性有些特別，江北甚少，到此地數量才多……”

“一派胡言！”蔣琬斥道，“一條魚哪裏不去，還分什麽南北！”

周氏嚇得倒在地上：“妾不敢欺瞞！先生若不信，盡可找人問，妾所言若有半句虛假，打死無怨！”

其實蔣琬也就是嚇唬嚇唬她，從周氏的表現來看，倒是沒什麽問題。

“這魚怎麽吃啊？”已經有武將迫不及待的想拿這魚試試了。

“這魚味道不好，蒸煮都嫌腥氣太重，最好是烤著吃，尤其是用山上的酸棗棵子當柴，烤出的魚帶著棗香，味道最好，妾從小到大，家中四鄰都是這麽吃的！”

蔣琬看了看劉備，劉備點點頭，命人把周氏送走，周氏千恩萬謝，把魚收進簍子走了。

“陛下，聽周氏所說，這魚數量多又好捕撈，正可充作軍糧，丞相派的押運糧草的大隊人馬，還要不少時間才能到，恐怕趕不及。”

“若這魚有毒怎麽辦？”蔣琬仍然心存疑慮。

“先牽條黃犬試一試就知道了，若有毒，不吃也就是了。”

“若本來無毒，但東吳在水中下毒呢？”

“現如今我們是在長江上游，陸遜在下游，若在江水中下毒，陸遜豈不也要遭殃？”

所以說，大家集思廣益，怎麽想用青魚當軍糧都是個好主意。

試過青魚無毒後，劉備即下令以青魚代替過去的肉幹。還有人嘗試了酸棗枝烤魚，果然別有一番風味。

孫登推開門，周清在屋子中央跪坐著。

“劉備軍開始以青魚為食了，幹得好，我應該謝謝你。”

周清挺著將近五個月的身孕，面無表情的坐著：“夫君何必謝我，妾是為江東百姓。”

“為江東百姓……”孫登冷笑著走到周清近前，“你這說法跟你爹當初還真是一模一樣。”

周清猛地擡起頭，看著孫登。

“我說錯了？你爹當初先侍奉先主公，後侍奉我爹，明明是自己想要謀求高位卻裝出一副委曲求全的樣子口口聲聲為了江東安定不得不如此；如今你也這樣，心裏明明想著孫紹，還要在我面前裝的大義凜然說為江東百姓！你們果然是父女，一對不知廉恥！”

周清擡手就抽了孫登一個耳光。

周清死死的盯著孫登：“從我嫁給你那天起，你就冷言冷語，我只當聽不見；你罵我的話，我也都忍了。可我爹是什麽人！火燒赤壁抵禦曹操保全江東的英雄！你罵我爹，置那些跟隨我爹為江東壯烈犧牲的英傑於何地！”

孫登擦了擦臉，周清這一耳光甩的有點狠：“怎麽？說到你痛處了？我說你想著孫紹，你惱羞成怒了？你跟他私定終身，大婚那天他看你的眼神都不對，你當我是瞎子！”

孫登從袖中摸出一支鳳釵，狠狠摔在地上：“這是他給你的！你出嫁還不忘帶在身上！他腰間那塊竹節佩你以為我不知道來歷嗎？步夫人早就告訴我了！那是你爹留給你的！你又送給孫紹！你還有什麽可說！”

周清看著地上的鳳釵，突然頹廢的倒在地上，眼淚一雙一對的落下來：“我和紹公子談及婚姻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你。主公突然派人來求婚，我娘同意了，我便嫁給你，原想帶著鳳釵找機會還給紹公子，可是第二天就不見了，我都想不到是你拿走了。自從嫁給你後，我安守內宅，再沒見過紹公子，也早就死心了！是你！沒完沒了的提起此事，這一次我來前線，是因為陸都督將作戰計劃通知主公，主公轉而告知陸都督的夫人，夫人來內宅看望我的時候說起有這件事，問我能否行此計，若事可成，一來保全江東，二來你在主公面前能立大功，與紹公子何幹！你一聽是紹公子的妹妹來訪，就一口咬定我是為了紹公子，你是有多看不起自己，多看不起我！”

孫登根本聽不進去周清的話：“你覺得我會信麽？算了吧，看在你有孕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計較了，但你別想再有出頭之日！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了，關於你娘的消息已經傳回來了，她死在洛水，已經化作一堆灰了。你就哭吧，她只能在天上看著你了，沒有人會再保護你了！”

得到小橋死訊讓周清無比驚愕，孫登看著她的表情冷笑著走出屋子，將屋門反鎖了：“你就在這裏好好的琢磨這個消息吧。”

屋裏周清發出了她所知道的最惡毒的詛咒：“你會有報應的，孫登！你們孫家都會有報應的！”

蔣琬的信到了諸葛亮手裏，諸葛亮連著想了兩天，沒有想明白。

“丞相，早點休息吧。”

“幼常，你說這青魚有什麽特殊之處呢？和火攻有聯系嗎？”

“丞相，您已經是第九次問這個問題了，蔣尚書信裏說的內容，不是已經查過資料了嘛，確實沒錯啊，這裏不會有什麽蹊蹺。”

“陛下還是連營了……我不放心……”

“這一點，陸遜不是已經放過火了，事實證明沒燒起來啊。”

“為什麽沒燒起來呢……”

諸葛亮沈思中的自言自語被馬謖聽見，馬謖忍不住笑了：“丞相，沒燒起來不是好事嗎？”

這時，有人來報，太子舍人董允董休昭求見。

諸葛亮連忙起身迎接。

董允走進來行禮，剛要開口，卻一眼就看見諸葛亮案頭的書信，上面畫著一條大魚：“丞相……這是青魚？”

“休昭認得此物？”

“丞相怎麽忘了，董舍人是南郡枝江人，也算是長江邊上的。”

“我竟忘了，休昭認得這魚，不妨說說看。”諸葛亮讓董允坐。

董允說了幾句，跟蔣琬信上內容差別不大。

“這魚和火攻有關系嗎？”

“這魚不就是用來吃的……烤著吃味道不錯，用果木最好，梨樹橘樹的枝條都行。”

“聽說過用酸棗枝烤魚嗎？”

“這……”董允想了想，“這倒沒聽說，不過都是果木，大概差不多吧。”

“烤魚……烤……火……”諸葛亮又開始聯想了。

“啊，對了，如果說火的話，我倒想起一件事來——這魚是可以做蠟燭的，因為魚肥，油脂多，我們那裏有窮人家經常把魚風幹了，冬天晚上，撚一根棉芯穿過魚肚從魚嘴裏露出來，點著了能當蠟燭用。”

“什麽！”諸葛亮站起來了，“蠟燭？可以當蠟燭用！”

董允嚇了一跳：“呃……是啊，不過丞相放心，這是冬天的事，夏天做不了蠟燭，也點不了火的，因為天太熱，比如現在的天氣，用不了多久魚就爛了，魚身上的脂油流的到處都是根本收不起來。”

不等董允說完，諸葛亮已經全明白了，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糟了！”

馬謖看著諸葛亮向丞相府外跑去，沒明白怎麽回事的他緊跟在後面，剩下董允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傻傻的站在原地。

馬謖在庭院裏攔住了諸葛亮：“丞相，丞相！您到底怎麽了！出了什麽事啊！”

“告訴陛下，撤兵！快！來不及了，來不及了啊！”

馬謖從來沒見過諸葛亮那麽絕望的表情。

來不及了啊——

八月，什麽都準備好了。

劉備營中，梅雨季造成的泥濘道路上，如今混雜著大量熬制魚湯後丟棄的油花花的廢汁，營盤兩邊的林子裏，被丟棄的大量青魚皮和內臟因為腐爛流出不少魚油，地上凝固著白花花的厚厚一層。

某一天晚上，說不清是從哪裏開始的，火球，火箭，不住的向連營飛來，無論是落在哪裏，都燎起一陣火苗，兵卒大喊“有人劫營”的聲音遠沒有火焰的速度快，不少人身上中火，連在地上滾一圈撲滅都做不到——地上也都是火，混著油，滾一圈站起來只能讓火燒的更旺。最慘的是夥房和堆放酸棗枝的地方，那裏油多。連酸棗枝條上都帶有油性，即使是濕的也能燒著。

大火迅速蔓延著，驚慌失措的士兵和將軍，火場中慘叫的人影，越燒越旺的火勢，百裏連營迅速變為百裏火龍。有不少荊州的老兵不無膽寒的想起建安十三年那場大火——不過那個時候他們是看著別人被燒，卻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成為當事人。

劉備在睡夢中驚醒，陳到等人沖進來：“陛下！陸遜放火燒我營盤，現在火勢已不可控制，陛下請速上馬，臣等必死戰保陛下脫困！”

劉備不可思議的被眾人攙扶著走出營帳，看見漫天大火他倒吸了一口冷氣——

不是說不會有火攻的麽！不是說燒不起來的麽！

“陛下進軍若順利，明年應該能到猇亭這個地方，這個地方地勢有些特別，陛下千萬不要在這裏紮下連營，倘若不得已要設連營，一定要防備陸遜用火攻。”

言猶在耳。

“朕為什麽沒有聽孔明的……為什麽不聽啊！”劉備痛悔不已，但說什麽都晚了。

“陛下！請快上馬！”陳到等人聲嘶力竭的喊著，已經能聽到遠處陸遜軍隊“活捉劉備”的吶喊聲了。

“陛下，先闖出重圍再說！臣等料丞相必有安排。”

“孔明什麽都告訴朕了，朕還是……時至今日，朕還有什麽臉面回去見她啊！”

劉備悔恨交加，甚至拔出佩劍來，幸虧旁邊的將軍們反應快，一把奪下他手裏的劍：“陛下快走！”

陳到等人半強迫的把劉備擡上馬，趙融問向哪裏退，向寵想了想：“丞相說安排了趙將軍作為接應，就往白帝城方向退吧！陳到將軍，你和趙將軍比較熟，你先去找他，請他做好準備！”

陳到點頭，一幹人保護著劉備迅速撤退，廖淳等人殿後，一路撤，一路收拾著殘兵敗將。

孫登看著蜿蜒的火龍：“都督，火燒劉備連營，當記大功一件，父親知道了，一定會很高興的。”

陸遜完全沒聽見孫登在說什麽，

他在想周瑜。

赤壁之戰後兩年，周瑜病逝於沙丘。

作者有話要說：

我明天要做報告，所以今天發兩節，提前把明天的也發了，明天別找我要小說啊，沒有。

本節邏輯靈感來源於坐標控同學，有坐標控，沒壓力，耶～

當然，我也很自豪我終於完成了一個ms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劉備如何在已經被劇透了的情況下依然按照劇本演出……只能說大家猜中了開頭和結局但沒猜中過程。

另外，我強調的是邏輯靈感，千萬不要跟我計較“現實中魚油混在水裏和泥裏會不會點著”這種技術問題，我能把邏輯講圓了就不錯了，對一部清醒的胡說八道的小說這個要求有點太高。

本文中關於長江青魚的所有信息來自於度娘，我都沒想到真有這麽一種符合小說要求的魚，這算天命難違麽？

本節對不起周清同學，不過你的詛咒一定會生效的……

艾瑪順便發現喜歡放大火的各位你們的結局ms都不太理想：一個早早去世，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一個生生被自己主公給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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