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71章 (二十三)銅雀臺諸曹作賦 葭萌關皇叔入川(4)

關燈
對於張松來講,龐統的信來的正是時候。

金珠美女也正是時候。

當然張松一開始還是板起了臉:“龐軍師以吾為何人?”

孫乾並不慌張,都是讀書人,這點場面話還是要說的:“我家主公慕別駕大名,但恨無緣相見聆教耳。此番乾奉主公、軍師令往見別駕,主公特意叮囑:別駕在此多年,深受劉益州青目,蜀中又富庶無匹,料些些薄禮,難入別駕尊目。只是如許金珠,粗顏女婢,乃我主親自挑選,以彰誠意,特表芹獻,還望別駕勿辭。”

“既然如此,某卻之不恭了,哈哈哈……”

張松高高興興把禮物收下,這件事兒就算是成了。孫乾說我主聽聞劉益州為漢中張魯所擾,以同宗之情,急益州之所急,若劉益州有用我等處,斷不敢辭。

張松也早就這麽想了,他打算換老板也很久了,所以孫乾的話和他自己的打算一拍即合。

然後孫乾本來想跟張松說,能不能請他把法正孟達也請來,一起送禮。但是還沒等他開口,張松就主動說:“吾有二友,法孝直,孟子度。皆思慕皇叔英雄,甘願為皇叔效力!可請來一聚,共商大事!”

買一送二麽,這什麽人啊。

孫乾在心裏鄙視張松:想跳槽換老板的員工沒什麽錯,可是你打算只換一個老板而公司整體不動,這就太不厚道了。

沒有老板會喜歡聚朋結黨算計上司的下屬。

張松行動很快,他馬上就向劉璋進言,渲染了一番馬超馬上就要歸張魯益州立刻會多麽多麽危急的景象。然後建議劉璋,快點找外援吧。

劉璋也著急。

黃權十分疑慮:“超雖與魯勾聯,魯亦派兵協助,然超阻於冀州,前不得進,後無退路,如何能速至成都城下?”

張松瞟了黃權一眼:“君何迂耳!昂能出漢中,超欲入漢中,有何難哉!”

黃權猶豫著:“蜀道難行,出入不同路,昂雖大軍能出,未必原路返回……”

張松搶白道:“君亦知蜀道難行!漢中之地,小路尤其多。若昂尋得一捷徑徑至漢中,超大兵發城下之日,君何顏覆見主公!須誤了大事!”

“亂臣賊子!”階下突然有人大喝一聲出列,張松看去,原來是從事王累。

王累啟稟劉璋:“蜀中有天險,民殷國富,將士用命,區區張魯,不足道也!主公興義兵,漢中傳檄可定,何必謀之於虎狼?張松幾番欲主公求助於外軍,是生外心也!前番往曹操處,彼不得重用,事不成,故而今番又欲別尋。累請主公勿聽其言!”

張松聽了王累的話,倒也不惱,冷笑了一聲:“松為主公盡心,感主公知遇之恩耳,孰料竟遭此讒毀!主公試想,自從張魯反,階下諸公誰為主公謀計?松不懼萬難,往覆奔走,蓋為主公、為益州故。王從事口口聲聲區區張魯不足道,漢中傳檄可定,則前番龐將軍勝敗為何?莫非王從事欲親自領兵一戰?”

“你……”王累正不知說什麽好,張松繼續說道:“前番求助於曹操,亦是主公決斷,如何不見王從事仗義執言?今番又欲求助,主公意不屬操,王從事便挺身而出,大加撻伐,莫非王從事與曹操有私?”

“你……張松……你血口噴人!”王累氣得渾身發抖,沒想到張松倒打一耙。

張松又進逼一步:“松所言乃據實以對。公言行不一,偏於操,而操何人?起兵攻馬超而令馬超與漢中勾結者也。松赤壁之前便知操不可恃,今又專待主公決斷,正所謂光明磊落!請主公明辨,誰為亂臣賊子,誰生外心也!”

王累剛要分辯,劉璋卻已經沒有了聽下屬吵架的興致,當下要緊的是決定請哪個靠譜的外援,忠心不忠心這種一看就明顯扯皮的內容還是留著以後再說吧。

“二卿休爭執,只說眼下,如何是好?”

法正走上前:“主公,龐將軍伐張魯在馬超起事之前,猶敗而歸;今馬超與張魯聯手,更為心腹大患,以愚之意,可再尋外力相助,誠為上策。”

劉璋覺得法正是個幹實事的:“然操已拒,覆何尋耶?”

“前番聯操,為操之勢大,然操之拒,亦非偶然。其與主公並無牽涉,如何能急主公之所急?”

“孝直之言有理,何處可尋得意之人相助?”

法正不慌不忙的說出了劉備的名字:“荊州劉玄德,與主公乃是同宗,天子呼為‘皇叔’,為人寬厚仁德,廣有賢名。赤壁一役,大勝曹操,令其不敢覆窺荊州,其勢亦頗盛,主公可遣使結好,其若肯來,益州無憂矣。”

劉璋聽了恍然大悟:“正是!如何忘卻玄德公!”

王累聽了,一頭的汗:“主公不可!此是張松、法正之計!劉備若入川,必取益州啊主公!”

張松聽了,又想反駁王累,法正用眼神示意止住了他的行動,然後上前對劉璋說:“主公若有疑慮,可先派人去見劉玄德,試探其意,若可行,則迎之;若不可行,早作別圖。”

法正的話說的滴水不漏,黃權王累都不好再說什麽。

劉璋覺得這是個萬全之策,於是問法正:“誰可為使?”

法正沒立刻回答。

王累上前:“臣願往荊州。”

劉璋看法正:“孝直你看……”

法正搖搖頭,笑著說:“王從事認為不可邀外兵助陣,此是先入為主之念,如此去荊州,恐事難遂。”

那就還是只有張松。

張松得意洋洋的離開的時候,黃權只是嘆氣,而王累的眼神充滿了絕望。後來劉璋去迎接劉備入蜀那一天,王累把自己懸掛在高城之上最後一次做了進諫的努力,未果,於是他割斷保護繩,摔下高臺而死。

他才不要看見劉備的軍隊進入成都的那一天。

張松到了荊州,一切順利,他把知道的蜀中的信息全告訴了劉備,巴不得劉備明天就取了成都。

劉備也不含糊,招待張松的陣仗隆重的不得了,飲食器具,車駕馬匹,一概都是用最好的。張松覺得很滿足,在曹操那裏丟掉的面子全找回來了,他找的就是這樣的主公。

不過美中也有那麽一點不足:張松到的頭天晚上,劉備宴請張松,龐統等人都是陪客,沒有不給面子說不來的。

除了諸葛亮。

劉備向張松表示了歉意,說孔明實在是身體不適,醫官囑咐要臥榻靜養,他本人也請我代為向別駕致歉,別駕千萬不要怪罪。

張松忙不疊的說不要緊,大家以後都是在劉皇叔手下做事嘛,何必太拘泥於禮節呢,諸葛軍師這是沒把我當外人啊,好事。

張松當然不會問諸葛亮到底是怎麽個不適法,劉備當然也沒準備告訴他。

孫夫人看了一會兒自己塗著丹蔻的指甲,然後神經質的把它們放到嘴裏開始咬。

“夫人……”從江東帶來的婢女不知道自己傳來的消息會對孫夫人造成什麽影響,她在等待孫夫人的安排。

“你說的是真的?”孫夫人終於不咬了,她放下手,死死盯著自己的貼身女婢,“確定沒錯?”

婢女連忙跪下了:“婢子不是親見,只是今早看到侍候諸葛軍師的婢女在竊竊私語,婢子本想走近些聽她們說什麽,沒想到驚動了她們,她們很快就散開了。然後就看到有人引醫官急急忙忙前來,不久劉荊州就命人悄悄將黃氏接來。婢子心裏疑惑,就問了幾個人軍師是不是病了,可是這些人十分警惕,不肯多說一個字。婢子又去了庖廚,當時庖人正在煎藥,婢子問可是給軍師用的?那人一句不說,就把婢子轟出來了。婢子不甘心,就趁他不註意收了些藥渣,然後拿去藥鋪,據藥鋪人說這藥……就是做這個用的。婢子由此推想此事為實,就來稟告夫人……”

“嘩啷!”婢女的話還沒說完,孫夫人就將幾案上所有東西推到地下去了。

“一個個都是如此!都是如此!賤婢!淫婦!”孫夫人恨恨的喊著,五官都扭曲了。

婢女嚇了一跳:“夫人!夫人小聲!若是被劉荊州知道了……”

“知道又如何!他有膽子做,還沒膽子被人說!全天下都知道我才是他的正室夫人,諸葛亮算什麽東西!做人臣就好好的做人臣,她倒好,做到床上去了!難怪她和周瑜關系那麽好,周瑜死她去吊孝哭的不行,原來是一丘之貉!”

孫夫人罵的痛快,婢女可是嚇得不行了:“夫人!我們此時在別人掌控之中,不可不謹言慎行啊!”

孫夫人冷靜下來:“不行,不能留在這裏,再待下去我遲早會死,不死也得瘋。我要回江東去。”

“夫人才剛嫁到荊州不到一年,要想省親恐怕也難……就算時間到了,跟劉荊州說,劉荊州恐怕也會找各種理由拒絕的……”

“誰說要跟他商量?我想走就走,哪個敢攔?”孫夫人冷冷的說,“劉備就算不讓,我執意要走,他還能殺我不成?”

婢女自從跟著孫夫人到江東來,處處受限,也不喜歡這裏的生活,她也想走:“夫人,那我們何時回江東?”

“再等等,我豈能這麽偷偷摸摸灰頭土臉的回去?要回去,就要做件大事,讓二哥對我刮目相看,從此不敢小覷我。我要光明正大的告訴他:我也是能做大事的人,不過是不幸生了一張女皮而已!某人只不過比我命好,對外有個男人的身份而已。”

“夫人打算做什麽大事?要我們做什麽?”婢女聽孫夫人念叨這些偏執狂的話已經太久了,她不關心,她更關心實際的。

“現在時機未到,等著瞧吧,很快,我就讓這些敢慢待我的人後悔……我要讓他們痛哭流涕的跪在我腳下求我!而我就可以昂首挺胸的回江東去!二哥會親自接我,當眾懺悔曾經對我的不好,哈哈哈哈哈哈!”

“夫人要回江東去?”

孫夫人的笑戛然而止。

趙雲靠著半開的門板,手中拿著佩劍,抱著肩看著孫夫人,語氣就像是隨口問問。

孫夫人旁邊的婢女嚇得魂都快要掉了,她從窗縫裏一眼就看見了趙雲後面帶的士兵,都是整齊幹凈的服色,面無表情,手中緊握著長刀。毫無疑問,只要趙雲一聲令下,這些人亂刀劈死孫夫人也不會眨一下眼睛的。

“放肆!滾出去!內宅也是你這種人能進來的!來人!轟出去!”

趙雲帶著頗有點憐憫的神情看了看屋裏這幾個婢女,到底只是跟在好武鬥狠的貴族嬌小姐身邊,這些女人對“武”的迷戀不過是葉公好龍罷了,跟真正戰場上出來滿身煞氣的將軍怎麽比?

“趙雲!你再不滾,我就要請皇叔來主持一個公道……你私闖內宅,意圖對主母不軌……”看著婢女們在趙雲的氣場下一個敢動的都沒有,孫夫人只好換個角度來威脅趙雲。

趙雲聽了,在心底翻個白眼:上次在江東還懷疑我對主公不軌,現在又說我意圖對主母不軌,我有那麽男女通吃麽?

“不好意思,夫人,命我總攝內宅事——”趙雲手裏抖落一個小小的白絹卷軸,“就是主公的意思。”

“什麽?!”

其實不是主公的意思,是主公決定要入川啦,小豬去跟主公說的。趙雲在心裏吐槽,孫夫人,得罪誰不好啊你得罪諸葛亮。

“主公在這上面說了,夫人今後一切起居事宜,悉數由我處理。夫人有什麽要求都可以跟我提,不用不好意思。所有出入內宅的人都要向我匯報。最重要的一點是,今後您只要想邁出府門——可以,必須有我的許可,如果沒有,夫人不得踏出內宅一步,假如夫人強行離去——我可以用任何我認為合適的手段處理。夫人聽明白了嗎?”

孫夫人氣得幾乎要咬碎了牙:“趙雲……你……”

趙雲一臉無辜的看著她。

孫夫人對自己說一定要冷靜一定要冷靜!然後她問趙雲:“如果我沒記錯,趙將軍不是牙·門將軍嗎?你忙著治軍還能有多少閑暇管內宅的事!如果我有急事,你卻不在,耽誤了,算是誰的責任,牙·門將軍?”

孫夫人把“牙門將軍”四個字咬的很重,因為這是個雜牌旗號,劉備雖然也算軍閥的一支但他本人官職卻一直不高,他還沒有擅自分封下屬的權力,趙雲戰績不多,也不像關羽張飛都曾被漢廷冊封,就只能混個“牙門將軍”當當,孫夫人對於這種地位,是看不上的。

“不好意思夫人,您說的是赤壁之前的事情,赤壁之後主公任命我為偏·將·軍領桂陽太守了,當然桂陽現在實際是趙範說了算,但您下次稱呼我可別再叫錯了。”

孫夫人狠狠盯著趙雲。

“對了我現在還有個暫時的身份是留營司馬。”趙雲順手補刀。

“你就說如果你誤了我的事怎麽辦吧?”孫夫人沒耐心聽了。

“如果夫人有急事而我又不在所以來不及通報我的話,那我當然沒什麽可說的……”

孫夫人聽到趙雲這樣說,略有些得意。

“不過嘛,主公也說了,如果我有事,夫人可以直接報告軍師啊!”

……倒。

“那如果諸葛亮也不在呢!”孫夫人有點氣急敗壞了。

“那就還來找我啊!”

“你……”

“總之就是我沒空夫人就請示軍師,軍師沒空,夫人就派人給我送信——我說的夠明確嗎?”

明確是明確,但這話聽起來怎麽那麽欠揍呢。

看著孫夫人有氣沒處撒因而漲得通紅的臉,趙雲突然覺得諸葛亮不能來看挺可惜的。

諸葛亮才沒空管這些,整整一個早上她都在吐,剛剛緩過來能吃點飯。

“此事內宅遲早知道,主母那裏……”黃月英看著諸葛亮,不無憂慮的說。

“她要鬧就讓她鬧,我還沒辦法治她了?放心,鬧不起來,我早就跟主公說過了,她那裏,自有專人處置。”諸葛亮拿起旁邊一卷名冊,展開看起來。

諸葛亮跟趙雲說的是:孫夫人帶的仆婢,只要不死,任意處置。孫夫人本人,只要無傷,任意處置——哦,只要看上去無傷就夠了。

趙雲在心裏感嘆諸葛亮越來越狠了。

這一年的十二月,張松回蜀中向劉璋覆命,把劉備誇的像一朵花,劉璋大喜,決定正式派使者請劉備入川,就派張松再去一趟,反正也熟了。

張松說不可,上次我去,黃權王累等人就百般阻撓,如果讓他們發現我又去了荊州,他們一定會知道主公的安排,繼續大鬧的。再說這次正式請劉皇叔,主公應該重新派個使節,表示重視,也說明我們蜀中能人還是不少的嘛。

劉璋覺得有理:那你說派誰?

張松:法正法孝直啊。

於是法正秘密前往荊州,他一去就明確的幫劉備制定了取益州的詳細計劃。

劉備讚嘆著法正的謀略,但是一說真的取益州他反而有點猶豫:畢竟和劉璋同宗,這個說出去不好聽吧?仁德的大旗扛了那麽久,不能自己砸招牌啊。

對於這一點諸葛亮是不會說什麽的,所以就得龐統出來做思想工作:“益州這麽好的地方,需要有能力的人治理。劉璋沒這個能力嘛,我們就幫他治理,治理好了,封他大官,也不算失信於天下啊。”

劉老板從善如流。

十二月,劉老板帶著精挑細選的文臣武將前往益州,諸葛亮留守荊州,一大半原因是身體狀態不適合隨軍,趙雲留下輔助諸葛亮。

兩位軍師中郎將,一個留下,另一個當然必須要跟著去,法正是有能耐不假,但才剛來沒幾天,誰敢完全信任他?龐統沒覺得這樣有什麽不好,他欣然領命,躊躇滿志。

送別的時候,諸葛亮特別叮囑龐統:不出意外,兩年多就能平定益州,但是從現在算起,兩年之後,君臣都要特別小心謹慎,萬不可輕敵。

龐統笑著讓諸葛亮放心。

十二月,劉備領軍入蜀,即將進入益州戰略要地——葭萌關。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話:

這世上,真的是奸詐的人最愛指責別人奸詐。

張松口才好那是一定的,不然當不了外交人員。王累就是太直了,跟審配有一拼。

以趙雲的身份,其實歷史上劉備讓他去約束孫夫人的仆婢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孫夫人本人是不可能由他制約的,如果他真的制約了孫夫人,後來孫夫人擅自離開他卻不知道的事就不太可能發生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