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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二十三)銅雀臺諸曹作賦 葭萌關皇叔入川(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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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橋很有效率,不到三個月,龐統從江東來到荊州。

諸葛亮帶著趙雲親自去江邊迎接他。

龐統相貌很一般,上顎有點突出,不過趙雲覺得他不難看,讀書人都是有種特別氣質在的,起碼昂首挺胸。“腹有詩書氣自華”,龐統葛巾布衣的打扮,看著很瀟灑。

諸葛亮和他很熟了,一見面就笑著問:“士元,二姊尚好?”

龐統也笑,笑得爽朗:“你的二姊,問我做什麽?”

趙雲想起來了,諸葛亮的二姐就是嫁進龐家的。

“不做江東功曹了,我該恭喜你恢覆自由身?”

只有老朋友開起玩笑才這麽肆無忌憚,龐統一點都沒有不自在:“有什麽好恭喜的!這不是才出江東狼窩,又入荊州虎穴麽!”

諸葛亮和龐統一起,笑的開心。

一起上馬走了沒多久,就看到劉備帶著關張諸將在道旁相迎,龐統等人忙不疊下馬,寒暄之後,請至客館擺酒。

諸葛亮最感興趣的,是小橋到底用什麽辦法讓龐統選擇了跳槽,龐統也不隱瞞,當著眾人把經過說了一遍,內容完全出乎諸葛亮的預料。

小橋根本就沒用任何手段。

龐統說,魯肅曾經請他去廬江打算當面向孫權舉薦他,但是他去吊唁周瑜的時候,小橋夫人與他談了一次話。

小橋先問:“龐先生志向為何?”

然後不等龐統回答,小橋接著說:“倘若先生只求一身平安順遂,終老江東誠為上策;若先生有匡扶天下,濟世救民之抱負,江東不可久居!先生早作別圖。”

為什麽呢?

小橋說:“先生在江東數年,已知主公為人,江東之勢。主公與先主公不同,盤桓江東之地,據以大江天險,守土為上,進取甚難。江東眾人,多為自保即安之輩,無心開疆拓土。如此境地,先生若有心助人主問鼎天下,在江東必遭掣肘。屈抱負而無用武之地。先夫在日,上領先主公及主公之信任,下有眾將及江東之民擁戴,尤懷郁郁,先生自思——比先夫之境況如何?”

於是龐統問:“夫人以為統將若何?”

小橋起身行禮:“先生已有決斷,妾不敢多言。”遂告辭而出。

然後龐統就很痛快的脫下那身功曹的制服,處理了手下的事兒,然後寫了封辭職信給魯肅,無比幹脆的跳槽奔劉備這兒來了。

諸葛亮聽了這番話,半晌不語。

龐統感嘆道:“小橋夫人見識,雖男子多不及也。聽其言觀其行,令人想見周公瑾當日風度。”

劉備對此倒沒有太深感觸,他的重心全放在這次對龐統的面試上。

事實證明面試很成功,龐統面對關張諸將侃侃而談,言辭精辟,劉備大為高興,當下決定拜龐統為軍師,和諸葛亮是一個待遇。

劉備問諸葛亮:孔明以為如何?

諸葛亮回過神來:主公思慮周密,正合如此。

深夜時分,酒宴結束,早有人來引著龐統去客房休息。只剩下了劉備和諸葛亮沒走。

劉備覺得今天諸葛亮反常,老是出神,於是他很關心的問諸葛亮到底怎麽了。

“孔明,不會是我今天直接提拔士元和你平級,你不高興了吧?”

“不是因為這個。我當初初出茅廬,主公也是直接拜為軍師的。再說龐士元的才幹也當得起這個地位。”

“那你今天這是怎麽了?”

“我在想龐士元說的小橋夫人那番話。”

一直以來,諸葛亮都挺為自己出的計策自豪的。雖然嘴上不說,但是處心積慮獻計,再看著計策順利執行,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她心裏其實是很高興的。她曾經以為這就是一個軍師的全部意義了。

離開小橋的時候,她還想過小橋會不會用一些特殊手段,迫使或者欺騙龐士元以及其他什麽人,造成龐士元非來荊州不可的情況。

沒想到小橋沒用陰謀,只是正大光明的一番話,把形勢掰開揉碎說清楚,就把龐統勸過來了。

這是陽謀。

諸葛亮想,這大約是和周師姐學的。

周瑜其實是最不屑於陰謀的,想來她也只有配合諸葛亮弄死蔡瑁的時候,以及為了江東的士氣請諸葛祭風的時候,才用了一點陰謀詭計。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是題目正大的為了江東。換句話說,旁門左道的計策,周瑜非不能也,實不為也。

周瑜是個光明磊落的人。

郭嘉也光明磊落,不過她陰暗的時候也是心安理得的,諸葛亮想起來了,自己和司馬聯手用匿名郵件威脅大學老師的時候,周瑜是始終不肯參與,而郭嘉,是知道了之後埋怨她們怎麽不叫她。郭嘉曾經在諸葛亮建立社會科學模型的時候憂心忡忡的說:“小豬,你將來造出終結者怎麽辦?你太迷信解決問題的技術了。”

是的,諸葛亮想,我的確迷戀技術,我只想如何去解決眼前的問題,卻沒想更多。陰謀詭計從來上不得臺面,陽謀還不是一樣能解決問題,欲昭大義於天下,必須要堂堂正正的做事。

“小橋夫人也是一位女中豪傑。”劉備握著諸葛亮的手,安慰的說。

“是啊,我也自愧不如呢。”諸葛亮看著右手中的羽扇,有什麽想法在這一刻改變了。

一霎時的安靜。

可是瞬間就被打破了。

外面突然有輕微的騷動。

劉備喚人來問究竟,從人有些不知所措:“是主母……主母帶人趕到客館了。”

孫夫人是個讓人頭痛的存在。

從江東回來的時候,孫夫人身邊帶了一百名通武藝的侍婢,平時沒事都是帶著刀的,劉備偶爾回一次臥室,一屋子女將擰眉立目的看著他,手一直放在刀柄上好像下一刻就會把劉備亂刀砍倒。

於是劉皇叔幹脆不回去,寧可跟諸葛亮整晚整晚對坐耗著也好過跟那位夫人同處一室。

而孫夫人從第一天看到諸葛亮起,就沒給過後者好臉色,曾經幹出過半夜帶人去砸劉備書房的事情——因為諸葛亮在和劉備通宵商議政務。

讓孫夫人最感到氣悶的事情是,她將諸葛亮視為敵人,攢足了力氣要和諸葛亮來一番爭鬥,但是諸葛亮本人似乎對此並沒什麽興趣,連她的面都不見,讓她結結實實的拳只能打在棉花上。她也挑不出什麽錯來,畢竟諸葛亮對外的身份是謀臣,而她是劉備的內室,一管外一主內能產生什麽聯系啊?

這次劉備迎接龐統,根本就沒跟孫夫人說,也不知道她從哪兒得知的消息,居然追來了……彪悍的女人。

現在孫夫人就帶十數個婢女在門外大罵,從人攔不住也不敢攔,只能聽著她點名諸葛亮出來答對。

“諸葛亮!我知道你在裏面!出來!你跟周瑜一樣,都是些外寬厚而內奸詐的小人!這麽晚了,你留住皇叔想做什麽?出來!出來說清楚!”

劉備聽不下去了,站起來:“孔明,孤去應付。”

諸葛亮一甩袖子,羽扇攔在前頭:“不必。”

“不能讓她這樣鬧啊,士元就在附近,擾了士元也不好啊……”

諸葛亮一點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扭頭還吩咐從人到後面取酒菜來:“夜深了,主公和我都要吃夜宵。”

真是心寬。

“主公勿憂。您不用出去,我也不用出去,自然有合適的人和夫人交涉。”

誰?

“天色已晚,主母何以在此?”畢恭畢敬的女聲傳來,有點耳熟。

孫夫人看了看眼前這個向自己行禮的女人:“汝是何人?”

對方謙恭的一笑:“妾乃諸葛之妻黃氏也。”

是黃月英。諸葛亮早就跟負責內宅的人說好了,如果夫人那裏有什麽異動,去告訴黃月英,畢竟同為家眷嘛,無論是幫忙還是pk都順理成章。

孫夫人小小的吃了一驚:“你是諸葛亮的妻子?”

“正是。”

“呵呵,”孫夫人譏諷的笑了,“諸葛亮也有妻子?”

黃月英沒說話。

“夫人跟著諸葛亮,過得還舒心嗎?就憑她,能做個丈夫嗎?夫人和她睡過幾個晚上?”

“妾與夫恩愛甚篤,有一女,已將七歲。不知主母與皇叔何日得傳弄璋之喜耶?”

黃月英說的很自然,不溫不火把孫夫人頂了回去。

“我有無子嗣,與汝何幹!我夫好歹總不曾以身事人,留作他人笑柄,終身羞恥!”

“妾知書不多,只聞孝哀皇帝重太子舍人董賢,恩寵殊榮,賢乃有婦之夫,主母以漢帝為恥乎?”

屋裏,劉備停頓了一下,對面諸葛亮保持了穩定的夾菜頻率,就好像外面沒這回事。

“汝只會搬弄口舌,滾開!叫諸葛亮出來見我!”

“主母!外臣不見內眷,禮也!”見孫氏惱羞成怒,黃月英也不含糊了。

“放肆!我是皇叔夫人,量汝不過區區一臣妾,焉敢阻我!”孫夫人說著,拔出腰間佩劍,便要硬闖。

“主母自重!”黃月英伸手攔住孫夫人去路,“主公與軍師商議國事,非奉令不得入內!”

“滾開!你想試試我這把劍麽!”

“那就請夫人踐妾屍首而過!”

針鋒相對,寸步不讓。

事情僵到這兒了。

劉備聽著外面短暫的安靜:“孔明……不會有事吧?”

“主公放心……”諸葛亮話音未落,就聽見孫夫人咬牙切齒的聲音:“這可是你自找的……”

孫夫人真的什麽都幹的出來,劉備驚得忘了自己還夾著菜。居然會後宮內訌血濺當場,這絕對是最壞的情況好麽!

但是最壞的情況沒有發生。

“夫人,這麽晚了,您來這兒幹嘛?”

這聲音再熟悉不過了,劉皇叔感動的熱淚盈眶。

是趙雲。

趙雲帶著四五十個兵士包圍了孫夫人和那些侍婢,趙雲自己則不肯輕下戰場,她站在回廊裏,抱著那柄砍斷了不少侍婢寶劍的利刃,一邊揉眼睛一邊懶懶的說。

趙雲一出來,滿天雲彩就散了,孫夫人知道自己鬧不出什麽結果,趙雲吩咐手下人“禮送”夫人回去,那些侍婢們的花架子在正規軍面前就是個笑話。

諸葛亮在屋裏不慌不忙的把酒菜吃完,然後開門走出來看,毫不意外那些鬧事的女人都消失不見了,不過趙雲在門側站著呢。

“你不去睡?”

“從你讓我做好準備起我就沒打算睡。”

“你真行,讓月英出來替你擋槍。”

“那怎麽辦?總不能我親自出來和她吵架吧?我是個謀臣,我要吵架應該在朝堂上,後宮的女人我不屑跟她們一般見識,掉價兒。”

“孫夫人畢竟是主母,這樣做會不會不太好?主公是不會說什麽,但是如果讓吳主孫權知道了……”

“不作死就不會死。如今周師姐也沒了,我也就沒顧慮了。我就是要告訴她: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像周師姐那麽好性子,能事事由著她。她以為自己是誰?宇宙中心?我們這些路人沒有慣著她的道理。她必須學會妥協很忍讓,如果學不會——那就等著受罪吧。”

“她也針對過我,你和周師姐本質就是一類人,我覺得,她是對我們這種身份的人都羨慕嫉妒恨。她剛才說你那些話——你聽到了?我估計她也這麽說周師姐來著。”

“我可不是周師姐——她的話倒是促使我做出了一個決定。”諸葛亮低下頭去捋羽扇上的絨毛。

“什麽?”趙雲好奇。

“她都這樣罵我了,我要是不真做點什麽,豈不是白擔了惡名!”諸葛亮用力一揮羽扇,說的慷慨堅定。

入冬了,鄴城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銅雀臺終於建成了。

大家紛紛向曹丞相表示祝賀,可憐的漢帝被遺忘在某個角落正在發黴。

曹操也很高興,建大樓不管在什麽時候都是有積極意義的,即使幾千年後也是gdp考核的重要指標。

於是曹操決定弄一個銅雀臺開幕大典,召集一幫人來捧場,寫寫文章紀念一下,這無可厚非。

但是貌似有些人很不給面子。

第一個,荀彧。荀彧告假了,理由是生病。

曹操不信,頭一天還見到荀彧好好的呢,這種理由明擺著就是在敷衍。曹操想:莫非……文若對我有什麽意見了?

這不是不可能,銅雀臺這種建築應該屬於皇家所有,漢帝來主辦個儀式更合適,但是曹操一點要征詢天子意見的意思都沒有,直接無視了皇帝。荀令君是個講“禮”的人啊,是個看見曹操的黃色狐裘都要皺眉的人。

但是又不像,回報的人說荀令君最近一有空就去藏書的府庫裏查東西,尤其是孝武皇帝時候的典籍查得最細,連胡說八道的市井傳言都不放過。

曹操想不通這是為什麽。

第二個,司馬懿。司馬懿告假了,理由還是生病。

曹操這次連想都沒想,隨口問:“他又病了?”

一個“又”字,嚇得司馬懿不敢再請假。

曹丕看著她吐得厲害,猶豫著說:“要不我去跟我爹說說……”

司馬懿瞪了他一眼:“要不是某人我用得著這樣被丞相猜忌嗎?不過就是裝了一次病,以後連生病的權利都沒了!”

張春華在旁邊咯咯咯的笑,一邊笑一邊往衣服裏塞布包:“妾倒是覺得,丕公子一次就中,很厲害呢。夫君,凡事要往好處想,丕公子費了半天事,卻是給你添兒子,這舍己為人的精神值得表彰啊。”

司馬懿擡頭看了張春華一眼:“你要是想死我成全你,反正府裏婢女不少,讓誰多帶個布包都一樣。”

張春華知趣的閉嘴。

星漢西流夜未央,明月皎皎照我床。

因為這一天而有的孩子,曹丕已經根據自己這兩句得意之作決心給他起一個光明的名字。

叫明?叫亮?

司馬懿不同意自己的孩子叫亮,不過以後她會改變主意的。

曹丕為難了:那叫什麽好?

“昭。”兩個人異口同聲。

曹丕很驚喜:“仲達,我們心思相通啊!好,就叫昭。”

《晉書》曰:文皇帝諱昭,字子上,景皇帝之母弟也。……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的話:

話說,如果不是看了一眼下一年的年表,差點忘了晉文帝的出生……

司馬懿的四兒子叫司馬亮……我相信這是宣帝惡趣味了,不過他的惡趣味是老年才有的,絕對是老年,他的三兒子司馬幹出生的時候張春華都四十多了,司馬懿那個時候應該五十多……所以司馬亮出生的時候司馬懿的年紀……可以想象……真能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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