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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二)袁本初討伐董太師 ,荀文若初遇郭奉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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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嘉覺得自己可能短暫的昏迷一小會兒,但是這個一小會兒具體是多久她也說不上來。這就是文科生的特點了。比方說換了諸葛她一定會告訴你以她的生物鐘大約是幾分鐘,沒準最後還會加一句:“這是在以我所在的原世界為參考系的情況下。”

但是郭嘉非常能面對現實,她看著遠處那些手拿鐮刀之類東西的人的裝束先是震驚了一下,然後四處找了找沒有攝像機,她就知道,自己穿越了。她想起來諸葛曾經跟她們都提到過自己在鼓搗時光機的事情,看來她成功了。

郭嘉非常感激自己輔修的那些科目,今天用得上了。那些人穿的很標準,交領右衽,粗布衣服,紮了頭巾,顏色要麽深要麽淺,極鮮艷的卻是沒有的,說明現在屬於染色還極不發達的時代。而真正讓郭嘉大體確定了年代的,是那些人的褲子。呃,也不能說是褲子,應該叫袴,是褲子的雛形,沒有襠,就是用來保護腿的,所以膝蓋腳踝部分還紮起來。

那麽現在應該是漢代。古人沒有內衣很大程度上也是流行踞坐的原因,不那樣就春光乍洩了,所以劉野豬當初故意伸著兩條腿見儒生才會讓對方感到奇恥大辱——丫就跟現在的露陰癖一樣行為變態。

但是漢朝傳了400年——現在是什麽時候呢?

郭嘉在心裏安慰自己:知道大概年代就不錯了,起碼就不會奢望什麽花生辣椒西紅柿了。哦對,炒菜估計都很少,都是煮的,調味品除了鹹的酸的其他就基本別想了,平民之家還難得吃肉。

郭嘉又看看自己身上,覺得當務之急是給自己弄身衣裳,這一身T恤牛仔外罩風衣半高跟太紮眼了,頭發不梳也得紮一下,不然那就是個怪物。

然後郭嘉辦了她來到這個新世界的第一件特心安理得的事情——她摸到一個小村落裏,然後偷了某家的兩條木桿上的衣服……之所以兩條木桿都偷了是因為上面搭了一套男裝一套女裝,郭嘉想多點選擇總是好的。

這個經歷讓郭嘉做出了兩點結論:第一,古人確實很重視農時,看太陽這個時候也就是上午十點吧,大家都在地裏忙農活,村子裏也沒什麽人,婦孺老幼都下地幫忙了。第二,古時候環境確實好,有樹有草,不種地的地方,草甚至能長一人多高了,客觀上方便了偷竊行為,多好藏啊。

郭嘉把衣服拖到草叢裏,拍了拍圍著自己轉的蟲子,拿起了那套女裝,嬌小一點的,領口綴了邊兒的,她本意就穿這個了。可是歷史總是用無數偶然去誤導人們考慮必然,這時候的事情大概也算一件——郭嘉聽見了馬蹄聲。

黑衣,魚鱗甲,皮弅,環首刀,黑戟大旗上面鬥大的“曹”,毛色有點兒雜的黑馬,郭嘉楞楞的看著,直到聽見不遠處地裏有人呼天搶地才反應過來——騎兵,兵種不是重點,重點是快點兒跑!

不管哪朝哪代,兵之為禍甚烈。

郭嘉抱起幾件衣服就跑,哪兒草多奔哪兒,蟲子什麽已經顧不上了。

所幸這些騎兵並不是來劫掠的,大概就是路過,二十幾人的小隊,很快看不見了,不遠處地裏又恢覆平靜,人們該幹嘛幹嘛。

但是這經歷也足夠給郭嘉一個教訓和促使她做出一個決定了——這不是安定的時間和地點,身為女人,單人獨行,危險性是很大的,於是她果斷拿起男裝,開、始、換!

郭嘉這段時間過得不好,非常不好,每一秒都很痛苦,但是一般來說沒有哪個故事會不跳躍時間的。比如電視裏常用的男女相擁倒下去,給蠟燭個特寫,接下來就是第二天天亮了,誰還認真管你怎麽過的夜啊,就算認真了,廣電那裏也是通不過的好吧。還有常用的就是“xx後”這種字幕,說好了是詳略得當,說不好那就是實在編不出來了。可是這說到底不過是文學上的省略,而現實生活是不允許你省略的,時間走得不緊不慢,不以人的客觀意志為轉移。

郭嘉不愧是學文的,這考慮問題多有哲學色彩啊。

這段日子裏郭嘉完成幾件重要的事情。第一是把偷來的衣服包進了片裙改裝的包袱內,第二就心安理得的一到晚上就偷別人廚房裏看著能吃的,而且賊不走空,凡是看見大概能吃的都要順走。

可是即使如此郭嘉依然經常挨餓。原因有兩個,一是這裏本來就不大安定,中國自古傳統叫手裏有糧心裏不慌,所以家家戶戶都把儲備糧藏起來了,不防賊也防兵啊;二是這裏已經不知道遭過多少次兵災了,吃的確實很少。

郭嘉還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餓到把苜蓿根和生粟米,哦,就是小米在溪水裏拌拌吞下去了,她發誓要是讓她看見諸葛,不管是哪兒,她一定要讓她後悔生出來。

現在郭嘉就啃著極為難得的一塊發黑的死面餅子,蓬頭垢面漫無目的的走,她當然也不是只知道偷竊和吃,她一路打聽時間和地點,已經確定了自己在歷史長河中的定位。

初平元年六月,關東函谷關附近。郭嘉廢了半天勁才文縐縐的從一位老樵夫嘴裏問出來這句話讓她差點沒把手裏好容易找到的林檎果給砸了,喵的蘋果就蘋果!換個馬甲老娘照樣認識你!初平元年是個屁年號,關東是哪兒?你確定我沒穿到日本?函谷關我倒是聽說過,可是跟沒聽過一樣啊老娘地理一向是勉強及格的現代35個省我都背不過還背古地名?諸葛你成心玩兒死老娘是吧!

不能怪郭嘉抓狂,她一向討厭背歷史時間表,她的歷史課的高分都是靠歷史上有名的事件穿起來的,就跟不認路牌靠標志性建築記道兒一樣。於是她很不爽的強推了一個牽著黃牛梳著垂髫的小正太,惡聲惡氣的問最近出什麽大事兒了沒有。小正太看著眼前這個頭發亂七八糟臉上還有泥衣服不合身邋遢到一定程度的大哥直哆嗦,半天才說村裏張家的姜女前天逃回來了。因為她丈夫死了,被董太師手下的兵砍了頭吊在馬前,一眾女子被捆著押上車,姜女情急下裝死才逃過一劫。說起董太師,剛即位的小皇帝都怕的要死。

郭嘉放開了小正太,這回信息量夠了。張家的大女兒應該是從郿塢逃回來的,那是董卓董太師的地盤兒,從董卓肆無忌憚的行為和剛即位的小皇帝的稱謂,少帝劉辯應該已經被殺,現在的天子是漢獻帝劉協,劉辯死時大概是冬末春初,二月左右,現在已經是六月了。那麽各鎮的諸侯應該已經會師準備征討——誒誒?!郭嘉為自己的後知後覺感到震驚,這不就是東漢末年三國初了嘛!

郭嘉覺得腦子裏“嗡”的一下,她一點也不覺得這個年頭熱血和美好,作為一個通讀了二十四史並了解了相當的史料的人,她對亂世毫無推崇,什麽英雄際會那都是後人的yy,這年頭最多的不是英雄惺惺相惜,而是無數沒主角命的人當炮灰。何況是自己這樣毫無背景甚至身無長物又沒有生活經驗的穿越人!

孫子有雲:置之死地而後生。郭嘉在短暫的惶惑不安恐懼絕望之後,卻突然生出了無限的勇氣。橫豎已經是這樣了!我要活下去!這個想法給了郭嘉無限豪情,她打定主意,問明白荊州的方向,一路向著豐饒安定活命幾率無限接近50%的地方去了。

但是郭嘉走得並不快。原因是多方面的,到處都是盤查的兵士,需要特別小心;還有個要命的問題,就是沒錢。就算郭嘉很宅,宅到只要條件允許就把宅當做一生事業的程度,那也必須建立在她能有飯吃有衣穿有房子住的基礎上,不然你怎麽宅?大街上餓著肚子裸奔嗎?現代社會都有因為這個被槍斃的,更不要說三國時代了,絕壁有傷風化,打死都不算多的。於是郭嘉被迫一路走一路打短工,後來仗著古文功底還過得去又會點隸書小篆給人家代寫個書信什麽的,也算練習古文的口語和書面語,有一戶人家似乎還算小康,可憐她給了她件袍子穿,郭嘉洗把臉梳梳頭穿上袍子也算有點書生氣了,就是那頭發紮不成發髻,因為她怎麽也學不會。

繞來繞去走到滎陽的時候,郭嘉總算交到了點好運,有個生計不錯的人家請她做西席,郭嘉一琢磨看來讀書確實好,走哪兒都要需要家教。索性就住下了,東家很慷慨,管吃管住,月錢200枚五銖錢。郭嘉剛剛驚訝於對方的慷慨,但是很快她就知道原因了:董卓下令廢掉了五銖錢,改用小錢,這一家攢了太多的五銖錢,換吧,貶值了心痛,不換吧,放著也沒用。正好郭嘉來了,就都給她了。

真想罵人啊——但是郭嘉忍住了。好在哪個年頭都有黑市,人民群眾總是能自發的改善自己的處境,於是郭嘉出門找人換錢,自然,要吃點虧,不過反正有人管飯,錢用處也沒多大——郭嘉揣著那點小錢奔酒肆了。

那時候的酒肆啊,不像咱們現在的酒樓,好幾層,窗明幾凈,普通一些的就是個低矮的房子,進去了,撿個幾案,往旁邊跪坐好就是。如果肯加錢,也有類似雅座的地方——無非就是四周用草簾子隔開。郭嘉才不花那冤枉錢,找個地方一本正經坐好,呼喚店家要酒要菜。店家倒是很熱情的,噓寒問暖說“先生面善啊,今天吃點什麽”,郭嘉想想沒敢要酒,問了問價錢,點了兩碟子菜絲,豆腐也新鮮可口,還貼心的拿井水冰鎮過。店家服務周到,又問要什麽幹糧點心,郭嘉想也沒想說:“饅頭。”

看著店家猶疑的表情,郭嘉突然想明白了,這時候還沒有饅頭,有餡兒的那種饅頭是諸葛南征後創造出來的。“啊……什麽都行,隨便吃點兒吧。”

店家連聲稱“唯”的下去了,郭嘉端起店家一開始就送上的一杯水,慢慢喝。漢代雖已有茶葉,但不普遍,而且那是當菜吃的,茶水被稱為“水厄”,並不是待客之道,普通人家不用。某種程度來說,茶的普遍性遠不如酒。不過酒也很淡就是了,郭嘉這種現實生活中連啤酒都喝不到一瓶的人到了這裏終於可以揚眉吐氣一回了,那酒就跟水一樣的喝,不過喝多了也麻煩,因為都是糧食釀造的,容易上頭。而且現在這個世道太亂,糧食金貴,釀酒費糧食,要是哪天國家禁酒了那一點也不奇怪。

郭嘉正想著呢,旁邊有人離席了,走到郭嘉近旁,揖了一禮,郭嘉吃了一驚,放下手裏的竹杯站起來還禮。這個人面貌普通,但峨冠博帶,倒也帶著讀書人特有的氣質,只聽他說:“適才聽先生說要饅頭,不知是什麽東西,中原不聞此物,敢問先生可是從方外來的?”

郭嘉心說壞了,早知道就多想幾遍再說了,但是也只好硬著頭皮回答:“正是。我剛從胡地游歷歸來,胡人偶食此物,在下有幸嘗過,甚是可口。”

這人聽郭嘉說游歷過胡地,也是一驚,撚了撚髭須,重新施禮,說自己姓郭,名圖,字公則,潁川人。

郭嘉模模糊糊記得讀三國志的時候見過這個名字,但是這人的生平卻想不起來了,至於潁川是哪兒,那更是跟火星沒區別,只是出於禮節,答曰自己姓郭,名嘉,字奉孝。然後就是什麽“久仰久仰”“不敢不敢”。

郭圖邀請郭嘉到“雅座”一敘,郭嘉在草簾間隙瞥見有肉,樂得答應,大模大樣的進去了。郭圖便問及家鄉父母,這些話,郭嘉在被聘用為家教的時候就編過一次了,現在說起來也是輕車熟路,說是潁川陽翟人,幼時失怙,故取字奉孝,現老母在堂,自己剛剛弱冠,本當盡孝,但常被母責以“大丈夫生天地間,豈可不立功名乎”,故四處游歷求學。

郭圖聽得唏噓不已,連聲稱讚郭嘉的母親大義明理,繞了半天,問郭嘉何處高就?郭嘉說我就是給人當家教,天天教一個小屁孩兒讀《詩》。郭圖問:“近日之事知否?董賊弒少帝,誅母後,早晚有篡逆之心。袁公興義兵欲討之,旌旗指處,莫不遵命,如今四方人馬聚合,尊為盟主,早晚誅殺逆賊成就大事。”

郭嘉很不愛聽這種話,冷笑了一聲:“未必。”

郭圖倒也不吃驚:“為何?”

郭嘉心說別說我知道你們這會盟的結果,我就是不知道歷史我也不看好你們:“袁公會盟已有幾日?與董卓交戰幾次?勝負如何?幾路人馬是否萬眾一心,皆聽調遣?人多而不能馭,彼此各懷心思,各有計較,雖勢大而終無用。”

郭圖點點頭:“君所言甚是。但不知依君之意,如何可破董賊?”

郭嘉剛想開口,有人已經大笑著走過來了,一掀草簾:“公則久候矣!”

來的是兩個人,前面的身材高挑,雖然瘦卻精神,滿臉笑意,後面的——後面的人讓郭嘉眼前一亮——帥哥啊!而且是現代社會潮流最欣賞的啊!說白了就是小白臉……不過人家長得漂亮,又幹凈,氣質也好——郭嘉看看自己,深深感到對方是個高富帥自己就是個屌絲……

郭圖當然不知道郭嘉在想什麽,他迎上去拱拱手:“仲治,文若!”

彼此施禮坐定,兩個人都用疑問的目光看郭嘉,郭嘉倒也大方,讓他們看,而且看回去。

郭圖急忙介紹,這兩個是辛評辛仲治,那是荀彧荀文若,這個是……

荀文若!郭嘉一下就聽見這個了,歷史上荀彧和郭嘉同為曹操謀士,那麽他肯定知道那位著名的郭嘉,壞了,這個自己偷懶借用的字看來要還回去了……

郭嘉也不知道自己當時腦子怎麽轉的,就是固執的認定決不能讓郭圖把自己的字說出來,情急之下,她一把抓住荀彧的手:“可知世上有郭嘉郭奉孝?”

這下不只荀彧,郭圖辛評都楞在當場了。

還是荀彧最先反應過來,笑著說:“今日方知。”

郭圖也笑了:“奉孝瀟灑不羈,性情中人耳。”

啊咧咧?這回輪到郭嘉發楞了,好像,他們搞錯了什麽?自己本意是想問問荀彧他認不認識一個叫郭嘉的,怎麽好像變成自我介紹了?還是很狂的那種。

什麽叫無心插柳啊,郭嘉覺得好想哭。

勉強坐下,敘過溫寒,大家開吃,一邊吃一邊說,郭圖瞟了郭嘉一眼,頗有深意的說起剛才與郭嘉的談話。荀彧和辛評都對郭嘉說的話表示出了一定的興趣,至少,表面上是有興趣的。

郭嘉沒辦法,只好把剛才的話題繼續下去:“董卓殘暴,其勢雖大必不可久。況聽聞其對近卒賞罰無度皆出隨意。人不記其賞但怨其罰,罰又甚重。早晚必有生異心者。可靜待其變,不出數月,必有以報。”

辛評從鼻子裏嗤了一聲,顯然看不起這種結論。郭圖也就是笑笑。郭嘉沒覺得怎麽樣,她很理解,要不是提前知道,這種話她自己也不信。誰相信拖能拖出個結果來啊,當年就天朝跟東瀛爭那島,拖了半天大家為打還是不打下註,最後不還是不了了之了麽。

只有荀彧看著郭嘉,沒說話,郭嘉看著荀彧,覺得荀令君那雙眼睛真好看,男人難得長這麽一雙桃花眼,配上這好似刀裁的鬢角和化成的英眉卻沒有一點兒媚氣,看著很端莊。

“喝酒喝酒。”郭圖招呼大家。

然後就是吃吃喝喝。

郭嘉沒心沒肺的跟著吃喝,反正不是自己掏錢,吃唄。

荀彧就坐在對面,時不時的看郭嘉,看的郭嘉也有點不好意思起來。好容易挨到散了席,四個人來到酒肆外道別。辛評和郭圖先走了,郭嘉想著得回去查那熊孩子功課,但卻被荀彧攔住了:“奉孝留步。”

郭嘉停下了:“怎麽了?”

荀彧的眼睛亮亮的看著她:“奉孝以為,袁公帳下諸位將軍如何?”

郭嘉也看著荀彧,覺得自己可能喝的有點多,她伸手把散在前面的頭發撥到後面去,反問道:“曹孟德曹將軍現屯兵何處?”

荀彧似乎頗為意外,半天才說:“向為徐榮所敗,中流矢,傷初愈,現屯兵河內郡。”

郭嘉點點頭,轉身走了。其實她才不關心曹操在哪兒,她就想知道被自己偷了名字的那個天生郭嘉郭奉孝在哪?

荀彧在後面一直看著郭嘉的背影,眼神有點覆雜。

作者有話要說:

郭師姐適應能力很強,當然,換個說法就是反射弧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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