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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今上中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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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宓開門一看,無情滿臉焦急立在院中,那是李宓從未在無情臉上看到過的神色。

“小師妹,隨我進宮。”

一聽宮中有變,李宓也是神色一冷,背上藥箱,在夜色的掩護下迅速趕往這座城最尊貴的地方。

兩人未用馬匹,一路輕功疾馳,月暗星稀,李宓怎麽也想不到,首次入宮,是在此等危急的情況之下。

入宮之路暢通無阻,無情用極為低的聲音急速交代道:

“戌時三刻,今上突然栽倒在榻,昏迷不醒,舒貴妃機警,並未張揚,佯裝自己發了急癥,派人請了相熟的禦醫。”

“如今,禦醫束手無策,只得請你入宮。”

聞及此,李宓攏了攏身上的鬥篷,手心微汗,抿了抿唇:“若是今夜……”

“明日早朝,若見不到今上,朝中必亂,蔡黨、皇室中人必不會善罷甘休。”

穿過蜿蜒小道,前方暗沈沈的,仿佛能將人吞沒。

直面權力鬥爭的殘酷,即使李宓也懂無情的未盡之語,蔡黨恐與皇室中人聯手。

造反!

前方走來一列低著頭的太監,李宓心口一跳,看了眼無情,無情面不改色,太監們如同未見到兩人一般,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走過了。

進入宮殿,幾大高手赫然在列,其中兩人,與蔡黨頗有些瓜葛,無情神色如常,拱手道:“安平郡主,前來為貴妃診脈。”

其中一人目光微閃,正要上前阻攔,屋內響起貴妃嬌弱的呼聲:“陛下,疼啊!”

旋即,今上沈穩的聲音傳來:

“還不快請郡主進來!”

那人神色莫名,抱拳暫退,無情遞過來一個眼色,李宓面上紋絲不動,手指抽了一下,獨自進屋。

屋內燭火閃爍,亮如白晝,隔著屏風,李宓伏身跪地,朗聲道:“安平,拜見陛下!貴妃娘娘!”

“免禮,上前為貴妃診脈吧。”

繞過屏風,燭光略暗,走近榻前,李宓垂下眼,略顯文弱的青年男子,面無血色躺在榻上,貴妃面露擔憂,坐在榻尾。

而‘陛下’的聲音,卻是跪在地上的近侍發出的。

餘下幾名宮人立在四周,皆是心腹,眾人見到李宓,目光灼灼,滿臉希冀。

診脈之後,李宓沈吟片刻,手指微動,迅速起針,嘴裏朗聲道:“裏急後重,貴妃娘娘寬心,此等情況,金針一到,必能止痛。”

聞弦歌知雅意,貴妃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嘴角一動:

“哎呀,郡主果真神醫,那禦醫無用,我可不樂意吃那苦藥。”

‘陛下’故作不耐,語中帶笑嗔怪道:

“你啊,嬌氣,大半夜興師動眾的,闔宮陪你鬧。”

銅漏一滴滴落下,仿佛打在人心上,屋內除了偶爾的掩飾之語,李宓一言不發,全神貫註。

不過一刻,今上的頭、胸、腹間,已紮了十幾針,最後一針落在耳後。

須臾,今上頸側鼓起,蠶豆大小的紫紅色,隨著輕淺的呼吸激烈湧動。

直至完全鼓脹,李宓取出食指寬的薄片短刀,正欲進行最緊要的一步。

突然,屋外尖細的聲音響起:“不知無情大捕頭深夜造訪大內,意欲何為啊?”

手上的動作被打亂,李宓一頓,環視一周,宮人皆有些驚惶,清了清嗓子,大聲道:“娘娘,這最後一針,恐有些刺痛,還請放寬心,此針一下,便不再受苦!”

屋外安靜下來,聽到無情與人周旋的聲音,李宓沖貴妃點點頭,寒光一閃,腥臭的紫黑色,連成線滴進了早已備好的銀瓶之內。

毒血排出,今上的脈搏、氣息逐漸強勁,眾人欣喜之際,屋外傳來大義凜然的呼聲:“傅宗書,有要事求見陛下!”

‘陛下’神色一緊,擦了擦額頭的汗,回道:

“傅相,貴妃不適,朕分身乏術,明日上朝再議吧。”

屋外不罷休,一再逼迫,眼瞧著近侍快要抵擋不住,屋內許久未回話,那人已有強闖之意。

貴妃已默默垂淚,宮人們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李宓手上動作不停,縫合包紮一氣呵成,從玉瓶中取出藥丸,手一擡,給皇帝餵下。

“陛下,此事緊急,懇請陛下見臣一面……”

傅宗書一臉急色,大喊著便要硬闖,無情上前阻攔,卻被其中一名高手擋住了去路,其餘人等作壁上觀。

“嘭!”

門開了,披著外袍的皇帝滿臉不悅,氣勢迫人,一玉枕摔到傅宗書腳邊:“明日再議!”

說罷摔門入內,身旁跪著的宮人迅速闔上門。

屋外眾人見此,神色各異,傅宗書憤恨瞪了一眼無情,甩袖離開,其餘人等悉數退去。

皇帝這一吼,已用盡力氣,貴妃趕忙扶著他坐下,皇帝安撫地拍了拍貴妃的手,有氣無力感慨:“多虧愛妃,否則,朕怕是。”

搖了搖頭,皇帝看向李宓,面沈如水:“郡主,朕可是中毒?”

將藥箱內的物什規整好,李宓取出一瓶藥雙手奉上,頭略低,正色道:“陛下所中不是毒,是蠱,萬幸臣女備有解蠱丹,方能不負所托,此瓶秘制培本固原丹,還請陛下連服一月。”

聽罷,皇帝摩挲著玉瓶,神色莫名,眼中暗光閃動,呲笑了一聲,嘆道:“有勞,貴妃陪郡主到外間稍坐。”

貴妃翹起蘭花指,眼波流轉,嬌聲呼道:

“果真不疼了,啊,突然好想吃桃花酥,明月,陪我一道用些吧。”

李宓唇角微揚,躬身退下,提著藥箱,行至屏風處,背後又響起‘陛下’中氣十足的聲音:“你啊,恃寵而驕!”

李宓眉頭抽了抽,見宮人面不改色,習以為常,貴妃亦雙頰微紅,一臉嬌羞,覺著這宮中妙人還真不少。

無情悄然入內,與皇帝在裏間密談,李宓在外間飲茶、吃糕點,半個時辰後,兩人走出皇宮,對視一眼,皆松了一口氣。

皇宮大內,個中艱險,不足為外人道也。

行至街口,暗裏竄出幾十名黑衣刺客,呈圍困之勢,向兩人攻來,領頭人陰惻惻笑道:“傳聞明月仙身懷重寶,吾等不奪上一奪,豈不枉在世間走一遭。”

李宓還來不及動手,無情雙手微動,暗器瞬發,眨眼間,刺客便只剩不到十人。

理了理兜帽,李宓勾起唇角眺望,無論看多少次,都覺這漫天灑的,比吹雪更醉人。

“無情!”

“是無情!”

刺客驚呼出聲,紛紛向後散開,風止了,刺客面面相覷。

此前,江湖上除十三兇徒,無人知曉無情已痊愈,刺客見他文弱單薄,只以為輕功了得,方才伏擊。

如今,刺客互相對視一眼,鬢角滴汗,已萌生退意。

“來了,便留下吧!”

冷清的聲音響起,刺客正欲攻上來,不過剎那,在他們反應過來之前,人已倒地。

無情呼哨一聲,神捕司捕快紛紛從各處竄出,打掃戰場。

這一幕太過震撼,捕快們的潛藏之能已然登峰造極,讓人不得不佩服!李宓啞然失笑:“盛師兄,早已料到?”

“小師妹,你看他們,像不像秋後螞蚱。”

無情目光悠遠,似乎看向了皇城,又似乎看向更遠的山。

次日,汴京人盡皆知,安平郡主昨夜當街遇襲,重傷昏迷!

宮廷禦醫行色匆匆入府問脈,離開時皆是如喪考妣。

今上震怒,嚴令徹查!

一月後

“這一查,哢哢哢!傅相朝中勢力剪除大半!”

手放在脖子上那麽一比劃,追命做了一個口鼻歪斜的表情,恰似近日上朝的傅宗書。

“傳神!”

李宓撫掌大笑,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宴上眾人也是哄笑不已。

追命豪飲一口酒,哈哈一笑,沖李宓問道:

“哎,小師妹,你如何猜中是崔禦醫下的蠱?”

李宓搖搖手指,晃了晃腦袋,故作神秘:

“佛曰,不可說。”

“別啊,小表妹,說說唄!”

對面的追命還未著急,鄰座的霓裳急了,疊聲央著非說不可,李宓都快被晃散架了。

“好了好了,我說,我說。”

“養那醉心蠱之人,身上有獨特的氣味,崔禦醫為我診脈之時,玉蟾紅蜈皆躁動。”

食指點了點酒壇,李宓又道:

“他診脈時撩起袖口,袖口處有一小花,那花兒長在吐蕃極南,鴟部獨有,族人極善養蠱,其……”

李宓妙語連珠,堂內眾人無不連連驚呼,神侯捋著美髯,搖頭嘆道:“那崔禦醫已極為年邁,曾救治過不少貴人,未曾想竟是蟄伏多年。”

見神侯有些悵然,李宓俏皮道:“舅舅,看來我娘與您的賭約,怕是我娘要贏了。”

神侯抿了一口酒,哈哈一笑:“你出谷,不就是你娘臨行前囑咐的?怕是她耳提面命,要讓你幫她贏吧?”

李宓眨了眨眼,一臉乖巧:“幫她,也是幫您啊。”

神侯開懷大笑,在場眾人亦是喜笑顏開。

經此一役,神侯府力挽狂瀾,盟友乘勝追擊,正道之士通力協作,皇宮大內、朝堂之上,肅清了小半歪風。

天晴卻逢旱雷,蓋因神侯府貼了告示,重金求醫!

天下名醫能者居之,皆可揭榜!

梅二先生揭榜入府,次日離府,當夜便與友人對飲痛哭,嘆杏林後起之秀將隕!

花滿樓提著糕點,行色匆匆趕往神侯府,這條路他已走了一月。

路經一茶攤,腳步頓了頓,攤上茶客交頭接耳,皆是哀嘆連連:“這怎麽了得,前兒不是說郡主已然大好,如今怎又昏迷不醒?”

“我聽說啊,是那位幹的好事兒,派人前來探望,卻又將郡主傷著了!”

“哎,我也聽說了,最近神侯與那位,不對付著呢!”

想起那日,李宓如何作弄傅宗書的手下,花滿樓忍住笑意,面無表情,眼神空洞。

在鬧市晃了好幾圈,精神恍惚差點撞到人,仆從尋來,他悲痛欲絕,飛身趕往神侯府。

這一幕,路人皆看在眼裏,暗道郡主怕是不好!

入夜,神侯府燭火點點,哭聲不止,安平院內更是掛上了喪幡,李宓閨房門窗緊閉。

她安靜的躺在床榻上,手邊放著一盆金色的花,看似熟睡,卻已了無生息。

燭火明滅,床前人影一閃而過,花瓣片片墜落。

當夜,傅宗書府上喊殺聲不斷,子時,燃起了熊熊大火!

作者有話要說:

私設:今上不是省油的燈,好賴分的極清!為方便描述,文中皇帝統稱陛下今上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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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滿樓——一個被種花耽誤的演員!

舒貴妃——一個熱衷於唱戲的好貴妃!

皇帝——不想說話時就讓近侍代勞的奇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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