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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撥開雲霧 好狠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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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臉上, 可有什麽特殊印記,譬如……痣。

山匪沒有即可回答,刻薄又猥瑣的臉上閃過一絲狡黠, 再不如方才那般結巴,他道:“不是草民不說,實則是怕死得很。王爺若能保證草民說了後,允我日後衣食無憂……”

顧行之又想扔凳子, 被李硯塵擡手打住。

他嘴角始終掛笑, 平靜無波的眸子看不出任何情緒。只是他默默盯著誰看的時候, 像毒蛇昂著首即將發起攻擊前的靜止, 雖是一動不動, 卻讓人汗毛直立, 山匪忽然有種心臟瞬間停止跳動的錯覺。

說出那句話, 他明明還活著, 卻感覺自己已經死了。只知道太淵攝政王為人狡猾又狠辣, 卻不曉得,才是一個眼神,就讓他覺得雖活猶死。

那廂戰戰兢兢, 身上已被暴雨般的汗水濕透,正想改口,便聽見上頭幹脆一句:“你叫什麽?”

山匪看了他一眼, 猶豫道,“陳春。”

李硯塵換了只腳翹二郎腿, 像在談笑風生,“還有什麽條件?一並說。”

他話中帶笑,一副“小事一樁”模樣,沒有半點恐嚇的意思, 看上去像在同熟得不能再熟的友人閑聊。

陳春匪氣熏天,心說那孤煙對姓李的來說果然重要!

於是貪得無厭的笑容越發猥瑣,他轉動瞳孔望著房中一桌一椅一碗一碟無不奢華,兩眼放光,直咽口水,“謝王爺成全,草民還要一棟四合院,二十個老婆,一百個奴仆,金銀珠寶無數。”

“哈哈,”李硯塵喝幹杯中茶水,像是聽見什麽笑話,直接笑出了聲,英容宛如山間紅花,艷得徹底。

“陳春,你可知自己為什麽是匪?”

他的話音陡然一轉,滿面山花驟然消失,語氣冷冽,“草寇惡霸,打家劫舍,亡命之徒貪圖這麽多東西,你可有得起命消受?”

陳春臉色陡然一轉,李硯塵斜眸瞥過去,“燒殺搶奪無惡不作,你算什麽草民!?”

字字句句宛如尖刀,帶著寒,直刮在陳春臉上。只聽“砰”一聲響,李硯塵手裏的茶杯碎成幾塊,眾人還沒來得及看清發生了什麽,只覺勁風拂過,便聽“啊——”的慘叫,陳春已顫抖著雙手在地上打起了滾。

只見他雙手紅了大片,血水娟娟,十個指甲蓋被飛去的碎茶杯齊刷刷掀了下來,帶著肉,連著筋,在剎那間分離,失去指甲保護得嫩肉被風一吹,十指連心,疼得陳春聲聲哀嚎,幾欲暈厥。

一旁的顧行之微怔,放棄了扔板凳的舉動,他表哥狠起來,沒別人什麽事。

李硯塵沒看鬼哭狼嚎的山匪一眼,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著碎茶片,隨時都有扔出去的可能。

“三句話,答清本王問的問題。”他不容置喙說道。

那眼神不說他也明白,再講條件,下一刻被掀的就不是指甲這般簡單了,剁手或者直接要命都是有可能的。

陳春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我我我記得……”

恰在此時,忽有妖風吹來,強大的風力吹滅了連著幾間房的燈,電閃過光間,對方來勢洶洶,殺氣熏天,囂張,狂傲,咄咄逼人。

那是少有高手才能迸發出的力量,像地獄伸來手,陰森又可怖。

就是這股內斂的狂傲氣息,讓李硯塵不怒反笑,於在黑暗裏扯了抹嘴角。

魚來了!

顧行之和謝池羽跳了起來,大喝:“有刺客!”

風過之地,如厲鬼出沒,陳春惶恐地看去,只見房檐之上的人並無躲藏之意,月光下依稀能辨出來者頭戴鬥笠,一襲素衣迎風飄揚。

“王爺救我,孤煙來了,孤煙來了……”

陳春丟了魂似的嚎啕大叫,那不是一般的怕,一個敢威脅李硯塵的人,這下看見孤煙如見魑魅魍魎,這之間,只怕不簡單。

說時急那時快,只聽空氣被割裂,有什麽東西直朝這邊襲來,目標是陳春。

這人還有用處,於是李硯塵飛身閃過,發了狠地一腳將陳春踹開,讓他免於死亡。跟著便是“咚咚咚”幾聲響,就在方才陳春倒地的地板上,被暗器直接貫穿,木質的地板登時四分五裂!

“好狠的力度!”

謝羽池驚呼,若沒王爺那一腳,陳春的心臟恐怕都被刺爆了。

山匪失魂落魄四處逃竄,嘴裏重覆著自己不想死,可來者專挑他逃竄的地方隔空投暗器,不大點功夫,陳春膝蓋、大腿、腰身等多處被利器貫穿,暗器上有毒,他很快就覺得全身麻痹兩眼昏花,兀地踉蹌倒去,昏沈著再也起不來。

李硯塵本可制止,卻冷眼旁觀。對方這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行頭,不像是來滅口的,更像是來尋仇的。

就是他神思這須臾,顧行之抓到桌上的水果刀,趁亂揮臂扔了去。

待李硯塵想阻止時已經來不及了,顧行之什麽不行,力氣賊大,那水果刀如冷箭般防不勝防直朝房頂上飛去,沒聽見落地聲,想來是傷到對方了。

李硯塵在暗夜裏瞪了顧行之一眼,跟著就竄了出去,三兩步奔上房頂。

那廂見他追出來,也沒有跟“老情人”敘舊的意思,掉頭就跑,她身輕如燕,速度快到難以置信,眨眼功夫就已經看不見人影。

繞是李硯塵,也只抓到快白沙,以及,聞到了那順著風彌漫出來血腥味。

她被顧行之誤打誤撞刺傷了!

一年前那晚瓢潑大雨,黑雲遮住了月光,李硯塵沒看清孤煙身影。這夜雖是剎那,月色尚明,他看了個清楚,與坊間傳聞差別無二,孤煙白衣鬥笠,衣決飄飄,神出鬼沒,武功了得。

找她這麽久都了無音訊,為何此時會突然出現?她殺陳春,是滅口的,還是尋仇?

李硯塵沒時間多想,扭頭倉促吩咐了幾句,隨即翻墻躍瓦跟著追了出去。

深夜,上林苑的後窗咯吱一響,姝楠從後窗翻進寢宮,碰翻了幾個花瓶。

人算不如天算,誰都想不到顧行之那把冷不伶仃的水果刀,居然扔中了!沒死在血雨腥風的江湖上,沒敗在出神入化的敵人手中,這下倒是栽到了那個不務正業的花花公子手裏。真是天大的笑話。

“你受傷了?”早就等候在房中的雲祁大驚。

“水果刀,沒傷到筋骨,無妨。”

一個時辰前,送走小皇帝後,雲祁翻窗來找她,掐頭去尾直接問道:“你可認得一個叫陳春的人?今日天牢有人染了疾病,士郎擔心是會傳染,便讓我去瞧瞧,正巧聽見有山匪說他曾見過孤煙,於是此人就被謝羽池提出了牢房。”

姝楠聞言眸色驟然凝固,陳春!若是房中有亮,可以看見她那時的手指都被自己捏變了型。

她怎麽會忘,她永遠不會忘!

記憶從十年長河裏直直砸進她腦中,惡臭粗糙的男人,像只臭蟲似的壓著林小燕……斷斷續續有半年之久。

或在雜亂的草地裏

或在昏暗的柴房裏

或在冰冷的石板後……

“一次一包蒙汗藥。”

“騷貨,看你浪成什麽樣兒……你女兒長大會不會有你漂亮,嗯?一並給我好不好……”

“老實點,不然我就把你偷攢蒙汗藥的事捅出去。”

林小燕絕望也可憐,可憐又可悲,那些不堪入目畫面和不堪入耳的鬼話,骯臟,惡心,這些年反反覆覆在姝楠腦中閃現。

每念及此,她痛徹心扉,恨當年自己的弱小無助,沒能救得母親脫離苦海,讓她一個人周旋在一幫粗暴冷血的男人裏,一次一次委曲求全忍辱偷生。

所以她要做一個強者,做一個不被欺負的強者,至少當別人企圖冒犯自己時,有能力與之較量。

林小燕去世後,她像得了妄癥的病人,翻來覆去地臆想、悔恨,想得一顆心進了油鍋,被煎炒煮炸。即便縱橫世家再好,修然對她再怎麽照顧,她始終覺得那裏無法讓她變強大,所以她離開了師門,走上了那條孤獨又血腥的劍客之路。

但這條路並不好走,食人花是什麽人?那女人是蒼雪閣第十二代掌門人,手底下劍客訓練有素,個個都是可以禍國殃民的人間尤物,除了武功了得,必要時候,還要奉上自己的玉體,當然,後者是敵不過目標人物時,選擇的迂回之術。

正因如此,食人花對女子的容貌和身材要求極高,像繭子那種粗糙的東西是不能有的。又要武功超群,身上又不能有疤痕繭子,就得邊練邊磨,在保持練功的同時,還定期用特定工具磨去身上的繭子,個中滋味,少有人能堅持。

姝楠學了五年也磨了五年,才有了她現在的造詣和吹彈可破的肌膚。

姝楠也曾被迫學過嫵媚手段,只是,她殺人從來不靠那些勾當,因為她的刀永遠擋在最前方。

林小燕說,她把她該報的仇都報了,這樣姝楠就不用替她報了。不,林小燕所報的仇,是北辰皇宮的,她確實報了,而姝楠的仇,則是辱母殺母之仇,她一天都不敢忘記。

三年前她血洗牟家山,讓那幾個山大王在顧小燕墳前生不如死,但卻沒找到陳春,那個騙了她母親又出賣了她的狗畜生!跑了。

前些日聽聞李硯塵出城剿匪,應該是誤打誤撞把這人給抓來了。

見她遲遲不說話,雲祁狐疑,還被她散發出的冷氣凍得頻頻皺眉,問:“另說這人是從牟家山逃出來的,他可見過你?”

“見過。”姝楠平靜地回著,彎腰自床下的暗格裏掏出一個包袱,“此人奸詐多變,最是惡心。不得到他想要的,不會輕易交代實情,李硯塵一時半會問不出什麽。”

她將包袱遞給雲祁,臉上依然很平靜,從容道:“有多少人來接應師父?”

雲祁不明所以地接過,“三個師兄,兩個師姐。”

姝楠離開得早,又素來沈默寡言,在縱橫世家沒什麽存在感,見過小孤,跟她有過交集的人並不多,且後來都因為各種原因離開了師門。雲祁說這些,都是後面進去的,她並不認識。

“李硯塵不是會任由誰威脅的人,”雲祁說,“斬風來送東西那日,我在門外遇見他,雖沒懷疑到我頭上,但談吐著實咄咄逼人,稍不留意,就會著了他的道。”

這個姝楠當然也知道,不論如何,今夜陳春必死!

現在已經不是他知道孤煙的特征這麽簡單,而且,他是孤煙要碎屍萬段的仇人!

他必死。

“你師姐可會武功?”她問。

“三師姐身手不錯。”

“可敵得過李硯塵的暗衛?”

“自是敵不過,如果只是調虎離山的話,問題不大。”

雲祁已經猜到她想做什麽,所以也沒繞彎子。

姝楠道:“你拿這包袱出宮找她,裏面是我以前穿的衣裳,讓她穿上後去城外五裏坡接應。”

“李硯塵不傻,遲早會發現那人不是你。”

“他從沒停止對孤煙的尋找,我這麽做,也只是多爭取點時間,五天,五天後便可救出老師。”

“那你會不會有危險?”

姝楠默了片刻,沈聲道:“能有什麽危險?他是太淵攝政王,為國也好,也仇也罷,他走不出陵江,走不出太淵。而我,是自由的,隨時可以遠走高飛。”

她接著又道:“告訴那位師姐,這次是我欠她人情,除了一定會救出老師,日後她若有求,不論事大事小,孤煙定會幫其實現。”

雲祁抱著她孤煙的裝扮翻出窗戶,動作麻利了不少,“今夜之後,李硯塵就會知道孤煙沒死了。”

“他幾時信過孤煙死了?”姝楠自問自答,“這個人不會信任何人說的話,除非他親眼所見。”

“此事確實棘手,你若不滅口,陳春會暴露你;你若滅口,也側面說明了孤煙是李硯塵見過甚至是熟悉的人,”雲祁感嘆,“但願,但願李硯塵不那麽快發現你,這樣我們就能多爭取點時間,也好救出老師。”

姝楠轉身,面上冷如死水。她不是滅口,她是要去報仇!雖然都是讓人死,報仇卻能讓李硯塵疑不那麽容易想到,孤煙是他認識的人。

從前,她以為他抓修然是因為誘出孤煙,現在看來不全是。

以他的品性,若是覺得孤煙還活著,只消把修然推上斷頭臺,消息一放出去,孤煙不可能坐視不理。

但他沒有這麽做,那麽,他關他,應該還有別的目的。

會是什麽?姝楠一時想不到。

姝楠在與雲祁那位師姐接頭時,告訴她李硯塵追查能力相當強,跑到下個城後,速速換下衣裳做回自己,如此一來,他們想找也找不到。

現在人已經被她引出城了,李硯塵親自帶隊追擊。

考慮到姓李的會一邊追人,一邊搜索皇城甚至是皇宮,姝楠早早把雲祁打發走了。

他走時留了些傷藥,風聲未過,姝楠不敢立即處理傷口,直到後半夜,確定無人搜宮後,她才點了盞小油燈,退去衣裳給自己上藥。

忽明忽暗的燭光下是她纖細又豐盈的身子像勾人的火狐,細嫩的肌膚宛若璞玉般透亮,腰窩深邃,一路往下。

傷在胸口位置,再深點就真的一命嗚呼了。

出城時姝楠封住了血脈,沒讓血流出來,這會解開穴道,那血如水柱般噴出,順著溝壑處蜿蜒流下,使得掛在盆骨上的白衫瞬間成了紅袍。

房中血腥味十足,房中春光無限,那樣的妖艷那樣的嫵媚,暗夜因她而璀璨。

青燈如豆,倩影如柳,夜風吹得生猛。

在這生猛的風裏,似有若無地夾雜著某種清冽的香味,那味道從雲祁離開後就有了,卻又很淡,淡到姝楠以為只是雲祁離開時碰到了院裏正在盛開的花,所以才會散出這般香味。

不知過了多久,只聽一聲脆響,像是樹枝被折斷的聲音。

這下她猛然側頭,拉上衣裳冷眼往窗邊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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