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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公子無雙 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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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侄兒媳。”

李硯塵糾正。

“那也是親侄兒媳!”謝池羽以為他真有什麽打算,特意強調。

此次來太淵的質子中,女子大多為公主,而只有國家實力排在前面的,才有資格被選中,姝楠就在其中,且是文太後親自挑選的。

北辰雖已淪為附屬國,實力上卻一直領先周遭小國,她這麽做,目的很明顯。

如今大權全被李硯塵攥在手裏,外戚文家不至於敗落,可實力大不如前。

太淵各大家族大多皆以李硯塵馬首是瞻,年輕的文太後沒了支撐,她只能通過與別國聯姻來拉攏政友,以此來抗衡攝政王。

盡管,文太後唯一的兒子建寧帝只有十歲,盡管傳聞說幼帝因為疾病纏身活不過十五,她仍舊鍥而不舍地為幼帝盤算著,或許是為她自己盤算。

謝池羽多看了眼牢中女子,言歸正傳道:“這位北辰公主是太後最鐘意的人選,聽說還要封她為妃,一旦被封為皇妃,北辰勢必偏向太後,屆時……”

李硯塵奏折看得乏了,連語氣也變得粘稠,“那又如何,敘白還是跟本王比較親近。”

敘白是太淵幼帝,他話說得不瘟不火,謝池羽卻覺戾氣無處不在。

先帝駕崩那日,朝中一半以上的重臣和數十萬禁衛軍隊極力擁護李硯塵登基,當時萬事俱備,只欠他點頭,然李硯塵卻只是笑笑,用最冷靜的口吻說:

“做皇帝有什麽意思,控制皇帝才是本事。”

於是,他親自把太子抱上王座,自己攝政。

謝池羽當時就知道,這個面色如玉的王爺,內心住著一頭磨牙吮血的巨獸,他的野心和抱負,從不是那把虛空的皇椅。

“你這麽盯著人家做甚,人雖漂亮得緊,卻總是一副拒人於千裏的模樣,王爺何時換口味了?”見人仍像看獵物似的盯著牢裏,謝池羽打趣道。

李硯塵笑笑,“本王什麽口味?”

那廂也陪笑,“誰不知您口味及高,一般人哪入得了您的眼。”

李硯塵不做解釋,直覺告訴他此女有意引他關註,可又從她空無一物的眼裏捕捉不到任何把柄。這種失控的感覺以往從未有過,這讓李硯塵覺得不太舒服。

但也僅限於此,過多的他無心涉及。

潮濕昏暗的牢房裏散發著刺鼻黴臭,餓到半夜,姝楠胃疼,只得用力揪著灼傷的胸口。她右耳聽不見聲音,成就了左耳聽力異常靈敏。

牢外風吹樹動,下著小雨,淅瀝瀝地澆在房頂上,牢裏時有士兵例行公事巡路過,怒罵著喊冤的人。

她抱著膝蓋靜閉雙眼把自己封鎖在狹小的空間裏,那通常是人在極度缺乏安全感時下才會有的動作。

從成千個雜音中,姝楠初步判斷這裏面至少關著好幾千人,又從這層層疊疊的聲音裏,她聽見了聲略帶滄桑的咳嗽,那聲音啞得像被人掐住脖子,咳得十分費力,更像是某種暗示。

她在暗夜裏驟然睜眼,不多時又重新閉上,將咳嗽的聲源刻在心上。

李硯塵的陰狠讓她對此人的認知又上了個層次,所以她不會輕舉妄動。

早間為了試她有武功不曾,此人借上藥用內力搜刮著她的四肢百骸,直到現在還餘痛未消。那種試探沒有內力的人是感覺不出來的。

可一旦用在有武功或者有過武功的人身上,就會疼痛到宛如同時斷掉三根肋骨!

姝楠當時就是這種感覺,疼到心臟爆裂,但她沒出聲。

但凡被李硯塵試探時她露出半點端倪,現在就不會安然無恙地待在這裏了。剛才她使三腳貓功夫對付搶飯的人,不過是些自保的招式,與武功不是一個級別,這點她拿捏得很準。

在牢裏又待了兩天,終於沒人敢搶她的飯,她吃得飽,體力恢覆了不少。

進來時百來號人,最後只剩不到三十人。

眼見有這麽多人想殺李硯塵,姝楠心頭閃過一絲欣慰,並破天荒在心裏為死去的勇士們默哀良久。

第三天,獄卒送來幹凈的衣裳讓他們換上,她知道自己很快會被放出去。

這天夜裏,她趁眾人熟睡,背對墻把散發著惡臭的衣衫褪下。臂膀上的傷口還纏著李硯塵綁得規規整整的繃帶,她脫起來有些費力。

而此時的李硯塵正坐在她對面,對著琉璃鏡擰起眉來。

一是沒料到會碰見她脫衣裳,二是沒想到自己竟看完了整個過程。

弱光下女人身姿細長窈窕似隨風飄揚的柳枝,從後頸一路往下,腰窩深壑,通體如拋光白玉,如晨間露水,如山間雲霧。絲絲點點,都像是暗夜投放出來的精靈,渾身散發著攝魂的魅力。

李硯塵微怔,身體先於他的內心,燙成烙鐵。

他對自己偶然“窺視”導致身體起反應而感到煩躁,越這樣想,那深邃的腰窩越讓他覺得揮之不去。

他在琉璃鏡前用力揉著山根,沒等那女人轉身,自己先頭也不回出了暗室,並囑咐暗衛不用再來鏡子前監視此女。

命人觀察她好幾天,這女人終日寡言少語,就連表情也無多餘的變化,他忽然失了興趣。

之前註意到她,也是出於此人空無一物的眼神和那股莫名的沈著冷靜,讓李硯塵覺得她或許另有所圖。

現在看來,應該只是個換著方式引人註意的花花蝴蝶。

姝楠換好衣裳轉身,目光炯炯地盯著對面那賭被鐵欄攔起來的墻。

牢房的外圍通常都厚如城墻,為何還要多此一舉用鐵欄攔著?

直覺告訴她,這裏或許正在被人監視著,這種感覺在剛剛她換衣服時尤為強烈,這是她多年來養成的神經敏銳,素來很準。

介於如今自己的一言一行都必須深思熟慮,當時她並沒立刻轉身探個究竟。就在她轉身之際,那股讓人毛骨悚然的後背發涼之感又驟然褪去,一切歸於平靜。

三更一過,整個牢房只剩下耗子搶食的嘰喳聲,漆黑的走廊裏閃過一抹不明影子,影子輕車熟路錯開巡邏的獄卒,從空曠的甬道裏一路走到頭——那裏關著太淵的頭號犯人:縱橫家修然。

夜風忽然卷入一股陌生又熟悉的氣體,牢中人在暗夜裏睜開眼,影子就此停在他門前。

“你不該來這裏。”

修然用的是氣音,聲音同風一起灌入來者耳裏。

黑影不答,下意識側身,邊用左耳去聽他說話,邊躬身用鐵絲去開牢門。

氣音再起:“無用的,此門乃玄鐵打造,鑰匙在李硯塵手裏。”

黑影似乎有些氣惱,一掌拍在玄鐵鎖上,轉身要走,又聽他問道:“這些天牢裏的刺客是你安排的?”

“不是。”赫然是姝楠低沈的語調,“只要做過,都會留下痕跡,我不會讓李硯塵抓到我任何把柄。”

沒有人願意錯過刺殺李硯塵的絕佳機會,不需要姝楠找人動手,這次也會有無數人想借此機會下手,她被牽連進牢房,在她意料之中,也是她一直所期待的。

姝楠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自己的老師救出去。

半年前修然游說諸國,眼看著聯合抗李的戰線已經形成,恰在關鍵時刻,李硯塵“擒賊先擒王”把修然給抓來了太淵。一時間聯盟群龍無首,李硯塵趁機逐一擊破,四處討伐,打得他國潰不成兵,紛紛俯首稱臣。

天下誰主沈浮,興衰成敗自有人管,不是他李硯塵也會是別人,姝楠從不屑於過問。只是眼前人對她有恩,她不得不來蹚這趟渾水。

她把那日護城河前小郎中借上藥給她的鐵絲揣進懷裏,仰頭打量牢房的結構。

透過微弱的夜光,可看見修然手腳都被鐵鏈栓著,活動範圍十分有限。那牢房靠著堅硬的巖石而建,若沒有鑰匙,除非打通巖石,否則插翅難逃。

“你們來了多少人?”修然啞著嗓子問。

姝楠壓低聲音,“就我和雲師弟,他在太醫院。”

那廂屈膝而坐,修長的身影在暗夜裏沈默許久,暗啞道:“你從沒經歷過人情世故,不會圓滑處事,不懂深宮爾虞我詐,沒有生活常識……只怕還沒救出我,就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半年了,足夠學會。”她言簡意賅地交代。

修然嘆氣,問她讀書了不曾。她簡潔明了道半年來《詩經》《禮易》《春秋》《兵法》……甚至宮廷密事都有所涉及。

那廂又說:“北辰不可能無條件配合你做這個公主,他們配合你的條件是什麽?”

她直言不諱道:“幫他們盜取《龍騰密卷》。”

李硯塵之所以戰無不敗攻無不克,傳說就是因為有這本《龍騰密卷》,據說上面記載著詭異又神秘的行軍密碼,擁有它,便能以一敵百,任何困境都能反敗為勝。

以前並沒人信這等無稽之談,直到太淵逐漸稱霸,直到李硯塵所向披靡從無敗績,人們開始瘋狂找尋這本書的下落,可靠消息,此書就在李硯塵手裏。

所以不論是拿到鑰匙救修然,還是想獲取《龍騰密卷》,她都必須先接近這位攝政王,極大程度上還要取得他的信任!

這是何等艱難!修然警告她既已脫離師門,自己的生死便與她無任何幹系,讓她速速離開。

“恩是恩,過是過,我不喜歡欠人恩情。”她語氣僵硬又冷淡。

進太淵前姝楠嘗試過各種救人途徑,皆無功而返。深思熟慮後才劍走偏鋒行此險招——替北辰四公主和親。

盡管那個身份本就有她的份,可為了能順理成章混進太淵,她還是付出了巨大的代價。

只因十年前走投無路時,修然不但救了她的命,還點醒了當時迷茫中的她。

透過天光看見修然四肢都被手腕粗的鐵鏈束縛著,姝楠胸中有些沈悶。五年前她為追尋自由做了違背師門祖訓的事,因此而脫離師門,可師徒之恩、授業之恩,她遲早得還。

依她推斷的時間,哨兵第二輪巡防很快會回來,時間緊急,她彎腰在門邊放了個饅頭,正在這時,她忽地聽見幽深的過道裏有人呢喃著一個家喻戶曉的名字——孤煙。

來人聽上去像在與人交談,恰巧提到了這個名字。

這個時候李硯塵來做什麽?!

師徒兩人在黑夜裏緊急對眼,修然一腳把饅頭踢開,用眼神催促她趕緊走。

姝楠躬身拾起地上饅頭,風一樣淹沒在了黑暗裏。

前後沒隔著多長時間,李硯塵所過之地燈火也跟著亮了起來。

他玄色九蟒袍上的金蟒在光影下張牙舞爪,生動得好似隨時都會活過來,左手捏著個信封,身後跟著幾人,不急不慢地停在門前。

“忽然聽到一件有趣的事。”李硯塵緩緩道來,卻又不說清楚是什麽事。

修然屈膝而坐,即便已過而立之年,面容依舊規整如二十出頭。

他悠悠側頭,嘴角掛著輕蔑的笑,“亂臣賊子!你以為抓了我,之後就無人游說各國聯合抗‘李’了嗎?”

“那很好啊,本王期待。”李硯塵將信封放在左手上規律地敲著,話鋒陡然轉涼,“你以為,本王抓你,是怕你的三寸不爛之舌能扭轉乾坤?”

若真如此,他更應該殺了他,而不是留到現在。

修然心頭一驚,猜到他的真正目的,顧左右而言他道:“一個過於自負的人,通常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此話本王原封不動還給你。”

手下敗將而已,李硯塵不屑與之廢話。

為何突然興起來這裏呢?

他想起去年鳳凰花開,黑夜裏女人疼到棉絮抓爛都不曾吭一聲,想起兩人翻雲覆雨後在黑燈瞎火中血腥廝殺,刀刀致命,那是他憑生遇見過的最狠辣兇殘的女人!

卻被她給逃了,後來聽說她死於毒入骨髓,滿身爬滿骯臟的蟲子,屍體發出的惡臭毒死了一個村莊……他不信。

李硯塵捏緊信封,灰沈的眸子好半響才恢覆平靜,一下沒了分享趣事的興趣。離開之際,卻瞥見地上有殘留的細小白絮,他慢條斯理將其拾起,用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他再次擡眼看去,目色如狼般犀利,就連過道裏流動的風都似乎被凍了起來,“不要告訴我,這是老鼠偷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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