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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認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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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深醒來的時候,身邊已經沒有人,床上的被褥整潔幹凈,照舊已經換過,他揉了揉眉頭,腦海中不知為何想起昨日李義詩的話。

“當初太子殿下您與二皇兄同去關東平亂,只有您一人得勝還朝,二皇兄回來後,崔家便發生巫蠱之禍,二皇兄因此被父皇囚禁,太子殿下,這其中緣由,但凡眼不瞎的,都能瞧得明白。”

李建深瞧著房梁,面無波瀾。

他知道不光是李義詩,京中不少人都是這麽以為的,在他們看來,李紀元之所以被囚,多半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畢竟李弘只有他們兩個兒子,沒了李紀元,他這個太子的唯一威脅也就沒了。

知道自己在旁人心中,一直以來就是這麽的六親不認、不擇手段的形象。

聽多了,也就麻木了。

他垂下眼,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方才起身撩開帳幔。

馮宜早已聽見了動靜,見帳幔動了,連忙差人進來,給李建深洗漱換衣。

“二皇子在大理寺如何?”

馮宜正在忙著給李建深系腰帶,猛然聽見這一句,連忙道:

“襄王一切照舊,只是……”他小心瞧了眼李建深的神色,“陛下近日又去瞧了他。”

李建深絲毫不覺得意外,‘嗯’了一聲。

馮宜垂下眼,繼續為他穿衣。

襄王就是陛下牽制太子的一顆棋子,當初為了坐穩皇位,陛下沒少扶植襄王,其目的就是為了制衡太子,達到皇權平衡。

當初襄王所犯之事太大,陛下不得已舍棄他,但是仍舊不肯褫奪封號,只用巫蠱之禍的名頭掩蓋襄王所犯罪行,將他囚禁大理寺。

說起來,當初陛下為了扶植襄王,不讓太子與世家大族女子結親,轉頭卻將盧娘子賜婚給了襄王的母家,崔六郎為妻,讓崔、盧兩大家族都成為襄王的勢力。

太子從此更加沈默寡言,等過了幾年後才娶了與盧娘子長相相似的太子妃。

想起太子妃那雙笑瞇瞇的眼睛,馮宜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都是命啊。

他剛替李建深將將換好衣服,青葙便提著食盒進來。

只見李建深眉頭一皺,顯然對她的出現不大滿意。

青葙行過禮後,將放在桌上的食盒蓋子打開,端出裏頭的糯米粥和一碟子紫薯山藥糕。

“殿下,離上早朝的時辰還早,還是先墊一下肚子吧。”

滿屋都是糯米粥的香氣,李建深胸口的沈悶仿佛被這香氣沖淡了許多,他垂下眼,長長的睫毛映在眼下,叫青葙想起幼時養過的貓。

只見李建深坐下,對青葙道:“一起吧。”

他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

以往都是招她來侍寢時,李建深才會與她一起用膳,這是青葙頭一回這樣如尋常夫妻一般與他一起用早膳。

李建深平日裏不喜旁人離他太近,青葙自覺地在李建深對面坐下,離他遠些。

李建深察覺到她的動作,沒說什麽,漆黑的眸子掃了一眼食桌,問:“紫薯山藥糕,太子妃很喜歡這道糕點?”

若是沒記錯的話,她上次送的也是這個。

青葙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柔:“回殿下,這是妾最拿手的一道點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著李建深,好似一汪水起了漣漪。

李建深與她對視一會兒,淡淡移開視線。

他只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宮人添了一雙碗筷和勺子,青葙給李建深舀了一碗粥放在他跟前,卻被馮宜攔住:“太子妃,且慢。”

青葙疑惑地擡起頭,卻見他將糯米粥和糕點弄了一小點在空碗中,拿起一根銀針試了試,半晌之後才道:“可以了。”

青葙擡眼,見李建深這才拿起勺子喝起粥來。

她垂下眼,給自己也舀了一碗,卻有些食不知味。

粥喝到一半,李建深突然問:“你嫁進東宮這麽久,都待在寢殿中沒出去過?”

他在做什麽青葙不知道,青葙在忙活什麽他也不關心,否則也不會有這一問。

青葙將粥咽下去,道:“大部分時間待在寢殿,妾許多東西還沒學會,出去了反而手忙腳亂。”

其實是林貴妃叫她少出去,免得丟了皇家的面子,青葙不想她成日派錢尚儀過來嘮叨,也就甚少出東宮的門。

李建深隨意地點點頭,他對青葙表不表現地像個太子妃並不在意,只是他既然答應太後要帶她出去,怎麽也要做做樣子。

“今日有個馬球會,太子妃跟我同去。”

青葙咬了下嘴唇,李建深瞧過去,只見她潔白的皓齒按在水潤的紅唇上,留下一道淺淺的齒痕,叫他想起昨晚她在床上的神情。

一旁的馮宜瞧出青葙也許不知什麽是馬球會,便趕忙解釋了一番。

青葙眨了眨眼睛,直截了當地說:“妾不會騎馬。”

她從小長大的地方只是個小鎮,平日見的最多的便是牛和驢,別說是騎馬,她連馬匹都沒怎麽見過。

李建深收回視線,吃完漱了口,起身往外走去。

馮宜連忙道:“太子妃不會騎就在臺上看著,漲漲見識也是好的,切莫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一番心意。”

青葙知道能讓李建深帶自己出去著實不易,便看著他的背影,行了一禮:“是,謝過殿下。”

李建深已經走遠。

青葙昨日被折騰得厲害,睡得晚,今日又一大早起來做飯,早就困得不行,她回到麗正殿後,一頭栽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卻又被柳芝叫起,說是太子賞賜了東西,她要起來謝恩。

一頓飯而已,竟還能得賞賜,難怪人家說想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就要首先抓住他的胃。

青葙雙眼困頓地爬起來行禮謝恩,等傳令的小內監走後,才有些清醒。

櫻桃滿臉喜色地端著李建深賞賜的珠寶首飾給她瞧:

“殿下您瞧,這可是上好的西域瑪瑙,還有珊瑚手串,還有……”

梅花琉璃簪。

櫻桃臉上的笑容立馬僵在那裏,柳芝說過,那位盧娘子就喜歡帶梅花的東西。

青葙見她突然不說話了,問她怎麽了,櫻桃連道沒事。

青葙困得不行,掃了那些珠寶首飾一眼,從床下拿了一個小空箱子,將它們一股腦地倒進去。

“殿下,您不撿一兩樣戴麽?”櫻桃問她,

青葙將箱子封好推進去,倒在床上,有氣無力道:“這是殿下的心意,我可得好好存著。”

櫻桃眼圈發紅,太子妃這樣愛重太子,太子卻只把她當替身,連送來的東西都是那盧娘子喜歡的。

她過去給青葙蓋上被子,出去見廊下李建深送來的鸚鵡叫喚,罵道:

“呸,小沒良心的,殿下在睡覺,你不許吵她。”

說著便將籠子提遠了些。

***

等青葙醒了,李建深的人已經在殿外候著了,青葙起來理了理頭發,跟著他們出去,一出東宮便見一架車輦在外頭等著,她趕忙踩著腳蹬上去,李建深已經在裏頭坐著。

他手中拿著書,聽見動靜,擡眼略略掃了眼青葙,又很快將註意力收回去。

車輦很大,青葙坐在最靠邊上,與李建深隔了不小的距離。

兩個人的身體昨夜還癡纏在一起,如今卻好似陌生人一般,連話都不說一句。

青葙看了李建深一會兒,然後轉過頭來瞧外頭的風景。

太極宮很大,前朝皇帝喜愛奢靡,將宮殿建造的富麗堂皇,宮中山水、亭臺樓閣應有盡有,瞧得人眼花繚亂。

不過他們今日要去的馬球場不在宮內,而是在緊挨太極宮的梨園,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車輦才在一片草地上停下,青葙下了車輦,眼見不遠處停放著幾十駕馬車,浩浩蕩蕩,綿延不絕。

馬球場上塵土飛揚,卻是兩隊人馬打得正酣,其中一名頭戴襆頭,身著紅色圓領窄袖袍的男子最是厲害,右手新月球杖一揮,一球進洞。

隨即便是一聲鑼響,“紅隊勝——!魏小侯爺進二十一球,得彩玉如意一對——!”

青葙頭回看到這種場景,不由嘆道:“魏小侯爺真是英勇。”

李建深不置可否,道:“進去吧。”

他們進馬球場的時候,很多小娘子正在圍著魏衍祝賀,眾人一見李建深進來,立馬安靜下來,給他行禮問安。

他們中的一些人不認識青葙,只覺得太子身邊的女子穿著華麗大方,氣質不俗,頭上雖戴著帷帽,但隱約見她頭上插著一根梅花白玉簪,樣貌與盧聽雪十分相似,想到盧聽雪近日到了長安,是以下意識覺得是她。

於是他們便對著青葙行一平禮:“盧娘子妝安。”

青葙察覺到他們好似認錯了人,有些尷尬,一時之間不知要不要糾正他們。

正當她糾結之時,聽見李建深用低沈的嗓音道:“這是太子妃。”

空氣靜得出奇,方才稱呼青葙為盧娘子的那些人張大了嘴巴。

女的滿臉通紅,男的撓頭,有些不知所措。

太子從前出行身邊跟著的都是盧娘子,他成親後也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從不帶太子妃,是以他們才會認錯。

傳聞中太子妃與盧娘子生得極像,難道竟是真的麽?

認錯太子妃屬實為大不敬,他們趕忙跪下改口:“拜見太子妃殿下,恕我等有眼無珠,不識得貴人。”

原本就尷尬的青葙,此刻更尷尬了,她掀起帷帽,對他們笑道:“無事,你們都起來吧。”

她下意識地去瞧李建深,見他正撫摸著一頭馬兒的鬃毛,對這邊的情況毫不在意的模樣,默默收回視線。

那些人此時才敢起身,擡頭瞧見青葙的長相,不免吃了一驚,果真與盧聽雪有幾分相似,就連發髻上拿跟梅花白玉簪都如出一轍。

傳聞太子殿下找了位替身當太子妃,原來是真的。

魏衍瞧了一出鬧劇,這時才過來對著李建深和青葙行禮,李建深瞧了他一眼,見他滿頭是汗依然神采奕奕,便問:“打了幾場?”

魏衍笑起來:“回殿下,三場。”

李建深也不換衣裳,擡手接過馮宜遞過來的新月球杖,一個利落翻身,蹬上仆從牽來的駿馬,勒馬急行,轉眼之間已經進了賽場。

魏衍燦然一笑,向青葙行了一禮,轉身也向賽場走去。

青葙在侍婢的帶領下到不遠處的看臺上坐下,因為所到婦人的地位中最高,坐的是最中間的位置。

眾多或試探或好奇的目光落在青葙身上,她索性摘下帷帽,讓那些人大大方方地看。

比賽還沒開始,青葙有些無聊,轉眼瞧見案桌上放著一盤秋梨,便拿起來咬了一口。

柳芝想要提醒她,但沒來得及。

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聲輕笑,“太子妃難道不知這秋梨是蒸著吃的麽?”

青葙擡頭一瞧,卻是五公主李義詩正站在不遠處笑著瞧自己,身後還跟著早已被發還回家的林竹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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