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白色喪衣，頭發散亂地遮住了慘白若死人的臉色，寬松的袍袖下露出近乎青灰色的指甲，足尖是點著地的，可是動作卻一步一頓，硬是像失了精氣神的傀儡一樣。趙虎僵硬地抖了抖，開口試探道：“是……是你嗎？”

“唉，好疼啊。”輕輕的一聲嘆息，勾得人一身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這時候幾個人才發現面前女子散亂的頭發落在額前的那一縷黏著什麽東西一樣，再靠近一點就是一股血腥氣撲面而來，趙虎這麽個五大三粗的漢子都一身冷汗了，聽說那寇珠，不就是撞柱而死的麽？

張龍強自鎮定，哈哈大笑，“錦衣你這一身扮的真像，連我都差點被嚇到了。”

女子又是幽幽一嘆，往前走了兩步，張龍臉上的表情就掛不住了，正巧了展昭也趕了過來，張龍趙虎兩個都忍不住要往展昭身後縮了。展昭先是一驚，然後又是慣常的那樣笑，“額上的是雞血？不嫌臟了麽？”

“我才不嫌臟呢！”獨屬於衛錦衣那樣活潑的聲音響起來的時候，四大護衛才齊齊松了口氣，舉步向衙門裏走去。

展昭落後兩步，與落在後面的“女鬼”平齊，帶了點揶揄笑道：“我還當只有錦衣這丫頭這麽皮呢，原來錦繡你也不過是個小孩。”

“說什麽呢，我才不是小孩，錦繡也不是……好吧，我是錦繡，你怎麽認出我的？”衛錦繡說到後面就沒了底氣，她難得的來了童心，想要玩玩惡作劇呢，怎麽就被認出來了呢？她和錦衣本就相像，稍稍變了一下聲音就騙過了不少人呢。

展昭但笑不語，揉了揉衛錦繡本就亂成一團的頭發，也是大步走了進去。他開始也以為會開這種玩笑的必然是小錦衣，可是走得近了一點，他就看見了那人不自覺地揪了一下衣角，衛錦繡以前嫌棄他不肯好好休息的時候，就總是這麽輕輕地揪自己的衣角，這說明她心情不是很好。

任哪個喜好幹凈的人，要穿一身血衣把血往自己額上抹都會不怎麽舒服的，也正是因為這個，衛錦繡才突然想要整一整人了。展昭既然沒有把她幼稚的行為說出去，那就是站在她這一邊了，衛錦繡吐了吐舌頭，躲在一邊笑了起來，又等了一會兒，才往裏走去。

像是四大護衛這樣有準備都被衛錦繡的扮相嚇了一跳，那毫無準備，又稀裏糊塗地被人打暈的郭槐，就更受不住這個刺激了。衛錦繡沒有聽過寇珠說話的聲音，可是她壓低了嗓子，說話時跟磨砂一樣，加上周圍陰暗的，只有幾支燭火明暗的環境，這麽點破綻也就不算什麽了。不過扮相成功的倒還有個包拯，那一張黑臉在夜色下，實在是……效果絕佳，厲聲一喝真有種閻王怒目的感覺。

一個人他怎麽嘴硬怎麽忠心，那都是活著的事了，郭槐能對劉太後那麽忠心，還有大半的原因是他知道自己若是背離了劉太後，劉家遲早有法子收拾了他，而且一個背主的奴才，誰還敢用？可是……可是劉家、劉太後對死人能有什麽辦法，冤魂都來索命了，誰護得了他？

郭槐跪在地上渾身戰戰，偷眼瞧著那“寇珠”時，只覺得那冤鬼想要一口咬上他的脖頸，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把他也變成那樣的厲鬼變成行屍走肉！不，哪怕是立刻死了也沒這麽可怕，或許他現在已經死了……這種念頭折磨得郭槐幾乎要瘋了。

坐在上首的包拯一拍驚堂木，衛錦繡很配合地退得離郭槐遠了一點，做出為閻王威嚴所攝的假象，還不忘又對著郭槐嘻嘻地笑了兩聲。

外面不知風吹著什麽哐當有聲，幾道黑影在郭槐身邊一閃而過，郭槐牙齒都已經咯吱作響了，可他還是哆哆嗦嗦地把這些年替劉太後做的事殺的人全說了出來，其中就包括當年貍貓換太子一事。

趙禎是真的怒了，而天子一怒，總就有人要遭殃。雖然趙禎總的來說還是個仁慈的皇帝，可是劉太後和郭槐做的實在太過，劉太後那裏，到底不能做得太絕，而郭槐便成了那個出氣筒，當即就被打入了天牢，只待秋後問斬。

衛錦繡在聽到結果之後，立馬就準備去好好洗一洗自己這身血漬了，只是還沒出門，就被辦了個大案興奮過度的四大護衛圍著說說笑笑。衛錦繡不免也露出了一個微笑，而讓她頗為得意的是，就是這時候，他們還以為方才在門口嚇人的是錦衣，而她是晚了一些才到場的呢。

心裏正想著錦衣知道後會有什麽反應，衛錦繡的嘴角都不可抑止地往上翹了，而肩上突然增加的重量讓她回過神來，轉頭看見的卻是展昭把一件不知何時拿來的披風披到了她身上，她忍不住皺了皺眉，“我身上還沾著血呢，別把你衣服給弄臟了。”

“夜裏風涼，你當大夫的自己反倒病了，可要被笑話。”展昭按住她的肩膀，又幫著系緊了披風帶子，“走吧，時候也不早了。”

衛錦繡原先並不覺得冷的，可裹上披風之後，就放不下這樣的暖和了。所以她點點頭，挨著展昭邊上，低聲說道，“我會洗好還你的。嗯，之前我假冒錦衣的事要幫我保密哦，作為交換，我幫你做一個助眠香囊怎麽樣？”

說曹操曹操到呢，都走到拐角口，一個白影在巷口閃過，還伴隨著古怪的笑聲，等到人一亮相的時候，誰都知道是衛錦衣那個小丫頭了。張龍還撇撇嘴來表示自己的不屑，“我說小錦衣啊，同一招用幾次是沒有用的，我可不會被你嚇……”

張龍的話卡住了，他分明看見衛錦衣的身後，有個黑影在張牙舞爪。衛錦衣等他們楞住了，才很囂張地笑起來，“還說不會被嚇到，不就是個皮影戲一樣的玩意兒嘛，你至於不？誒，錦繡，我們扮起女鬼來也是一個樣的呀~”

“這就是你常說的心有靈犀一點通是不是？”衛錦繡早就整理好了自己的形象，但是依稀還可以看出她們的裝扮如出一轍。

衛錦衣覺得自己抓住了什麽，可衛錦繡這麽一說，她就開心得不得了，只顧著嘻嘻哈哈地湊到衛錦繡身邊撒嬌了。展昭一直以為衛錦衣是那個精靈古怪有心眼的，這麽一看，錦繡似乎……

總之如果衛錦衣知道這事兒，一定是要感嘆自家姐姐絕對是在萬花喝多了墨水，一肚子黑了。

衛錦繡趁著眾人不註意，對展昭眨眨眼，做了個打勾勾的手勢，在得到一個笑容之後，就更是毫無負擔地享受起了她親愛的小錦衣的賣萌撒嬌了。

這一群人是如釋重負喜氣洋洋，劉太後卻在宮裏心裏不安，第二日，在得到郭槐入了天牢，皇帝要認回自己親母李太後的時候，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一條白緞，她直接就在皇帝發難之前懸梁自盡了。

開什麽玩笑，她鬥了大半輩子，李妃不過是她的手下敗將，如何能在她頭上耀武揚威！只不過是那人運氣好一些罷了，不過是這樣而已，她並不是輸給了那個姓李的，而事到如今，她自裁，或許才是最好的選擇……

趙禎才奉回李太後，立刻就傳來劉太後懸梁自盡的消息，他也不禁唏噓。按著他的打算，不過是軟禁了劉太後而已，誰知劉太後如此作態，這是在告訴他，多少恩怨都應在一條命上而已，不能牽累了劉家。趙禎嘆口氣，卻只吩咐以太妃的禮儀把昔日的劉後收斂入葬了。

除了劉後自盡這個意外，其他的事到底是都很順利，尋回李後這事雖然在朝中引起了一定的爭議，可一向仁慈得有些軟弱的趙禎是下了狠心，連當年的宮廷秘辛也一並說了出來，只為替李後正名。當皇帝，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不能親近，不能讓她過的好，那當這個皇帝有什麽意思？

衛錦衣一上一下地拋著剛到手的紫玉，笑得眼睛都要瞇成縫了，她扭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徐慶，“三哥啊，紫玉到手，我就快可以準備開爐啦，你要不要一起看一看？”

徐慶頗有幾分心動，他已有幾年沒碰過打鐵這活了，如今能一睹神兵鑄成，也是全了他幾年打鐵生涯。韓彰就不那麽客氣，直接拿過紫玉端詳了一會兒，也笑了，“可惜五弟不在，這柄神兵，他定然不能是第一個看到的了。”

“那我讓小黑送信，叫他處理完事情就快點趕過來吧，畢竟是為他鑄刀呢。”衛錦衣伸手逗弄自己肩上的小黑，逗得狠了引得小黑都想要啄她，她還是笑意不減，興致勃勃。

韓彰和徐慶俱是一楞，慌忙阻止道：“小妹你好歹等我們走了再通知他，我們這回可是悄悄來看你們的，還讓大哥使計拖住他……”

“……”衛錦衣轉了轉眼珠，對白玉堂遲遲不來的怨念也減輕不少，解下小黑今日送來的信件，她就憋不住一臉同情地看著兩位大哥了，“小白前幾日就出島了，許是不多時便能趕來呢。我猜啊，不是今日就是明日啦。”

這、這也太過突然了，五弟怎麽都沒傳個信來呢？韓彰心裏也隱隱明白，這是來算賬了，他們能不聲不響地跑來開封看熱鬧，白玉堂自然也可以玩個突襲，完全沒必要提前通知不是？

看著自己的同盟露出一臉苦瓜相，衛錦衣很仗義地拍拍胸脯，打了包票，“等小白來找我，我就用鑄刀的借口拖住他，不讓他去找你們麻煩，放心吧~”

她頓了頓，半瞇的眼裏光華流轉，“所以，把小白藏酒的地方都告訴我吧~”

“……”

是早死早超生，還是拖得一時是一時，這是個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唔，今天睡到快12點才起好舒服，天氣冷了不願從被窩裏出來。。。不過現在這裏比家裏是要暖和不少，來讀大學之後就沒像以前凍手凍得那麽嚴重了~有一年手都成包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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