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易昨晚揍了人, 現在還想揍。

可面前這個女人眼睛水水的，鼻尖紅紅的，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 他實在沖她發不起脾氣。不但沒脾氣，還有點他自己都很嫌棄的——心軟。

“阿嚏——”程菲又打了個噴嚏。她伸手揉揉鼻子，清潤的眸子更水了, “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然後去上班？”

“昂。”

1520的門還開著，宋易直接伸手拉住程菲的手臂, 把她帶了進來。程菲不知道這男人突然發什麽瘋, 抽出自己的手腕揉著。

他手勁兒真大, 都給她捏紅了。

程菲一邊揉著手腕, 一邊執拗道：“我要回家洗澡, 然後去上班。”

“你都感冒了還去上什麽班？還有——”宋易把門關上，從鞋櫃裏拿出那雙程菲穿過的女士拖鞋, “剛才的話，再給我好好說一遍。”

程菲：？

宋易心頭的邪火重新冒氣, 要說程菲和鄒可有什麽，他是不信的。倒不是相信鄒可, 是相信程菲。

“你去鄒可家幹什麽？”

“宋易。”程菲瞇起眼, “你搬到我對面，不會真的是來打探商業機密的吧。”

可能是感冒壞了腦子, 程菲莫名的就想起了甘露在群裏說的話——這男的搬到你家對面，是不是想趁機打探商業機密？

宋易：“……”

看著男人無語的樣子, 程菲彎起唇，她就是故意逗他的。

程菲發現，逗宋易，好像還挺好玩兒的。

揉著手腕, 程菲換了拖鞋，言歸正傳，“他生病了，我去看看他。”

“你去照顧他？”宋易有點氣，生氣之餘，心口還微微泛著酸，像被人擠了檸檬汁在心尖上。

“算不上照顧吧，就給他找了藥，弄了點吃的。”

宋易：？

“你給他弄吃的？”

你居然還給他弄吃的……宋易記得上次他感冒發燒，都沒能吃上一口程菲做的吃的，鄒可憑什麽？

“什麽吃的？”宋易又問。

“嗯……”程菲不想說，白米粥實在太不高級了，她不想宋易知道她做飯這麽菜。

“不告訴你。”

宋易：“……”

“行，不告訴我也行，你現在再去廚房，給我做份一模一樣的來。”

這是氣話。

程菲：？

“阿嚏——”程菲吸吸鼻子，“可我現在是個病號，你讓病號給你做東西吃，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不會，我沒良心。”宋易斬釘截鐵道，程菲卻微微扁了下嘴。

她裝什麽可憐？他才不會又心軟。

兩人就這麽站在玄關處，程菲攏著薄薄的開口毛衣，裏面一件黑色的大領口打底，毛衣的右肩滑下一點，露出鎖骨周圍大片的瓷白肌膚，整個人看著越發纖薄。

可能因為沒有休息好，她眼睛有些紅，水水潤潤，看起來有點可憐。

“真的沒有嗎？”程菲又問，還故意吸了吸鼻子。

宋易：“……”

男人伸手直接拉著她的毛衣，將裸露在外的瑩白皮膚蓋上。

“程菲，我真是上輩子欠你的。”說完，宋易抓著她的手腕，也不管程菲跟不跟得上，長腿邁開，大步往臥室走去。

兩人經過客廳的時候，正在梳毛的菠菜還不忘借機炫口技：“女人，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你的！”

宋易：“……”

程菲看他黑著臉，抿著唇笑。

一路被拉進臥室，程菲站在床邊，“幹嘛？”

“上床，睡覺。”

幹脆利落的四個字，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式語氣。

程菲：“……”

有他這樣說話的嗎？很有歧義好不好。

程菲將人推開，“我不要，我要回自己家睡。”

“回自己家睡？你保證方迪不會給你打電話，找不到你人不會直接找上門？你還睡個屁！”

程菲擡眼看向宋易，“你怎麽說臟話……”

“……”宋易抿抿唇，他現在不止想說臟話，他想直接把這個裝無辜可憐的女人給敲暈，別以為他沒看出來，她就是故意的。

宋易指了指面前的大床，“要麽，你在這兒睡，要麽，我跟你回去。”

“我不，換了床我睡不著。”

而且，他是她什麽人？她為什麽要聽他的話？

宋易被她這古怪的堅持氣笑了，“你也不是沒在這兒睡過，別扭個什麽？”

程菲：！

那晚的事情簡直就是程菲的軟肋，她這輩子都不想再提。可要是就這麽一句話便把她逼得乖乖睡下，那她豈不是很沒面子？再說，今天上午她是真的有事，想到約了嘉譽校長這件事，程菲還記起另外一件事。

她擡起眼，看向宋易。

“睡也行，可是我今天上午約了嘉譽的校長。你知道的，張校長的時間很難約，我放了他的鴿子，你得負責給我補回來。”

“我憑什麽給你……”

“是你非要讓我睡的，耽誤了我的事情，你當然得負責。”程菲說得理所當然，眸中有毫不掩飾的狡黠和算計。

宋易和嘉譽的張校長私交甚好，有他出面，鄒可以後在學校她也會放心一點。

“如意算盤打得挺響，人我簽給了你，怎麽，以後的生活學習事業工作還得我負責？和著我幹活，你享受？”

程菲彎起笑，“如果宋總願意，那真的是我們鄒可的榮幸。”

我們鄒可。

這四個字讓宋易聽著很不爽，一想到程菲照顧了這小屁孩一晚上，還給他做飯，他心頭的邪火就跟著再一次燒起來。

他是不能把程菲怎麽樣，但鄒可——他還是有辦法收拾的。

“想我出面讓張校長以後多關照一下鄒可？”宋易問。

“如果宋總願意，那當然是最好了。”

“行。”宋易點頭，“沒問題。”

他回頭一定好好和張校長溝通，把鄒可那個小屁孩關照得終生難忘。

“真的？”程菲沒想到宋易就這麽松口了。

“真的。”

“那我今天推了張校長的約……”

“我幫你解釋。”

“ok，那我睡覺了。”一把買賣做成，程菲沖宋易比了個OK的手勢，順便褪下拖鞋，“麻煩宋總把門幫我關上一下哦。”

宋易：“……”

“把藥吃了再睡。還有，要不要吃點東西？”

程菲搖頭，坐在床邊打了個哈欠，“困，吃不下。”

“活該。”宋易轉身出了臥室，再回來的時候一手端著已經沖好的感冒沖劑，一手拿著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你的癥狀沒有特別嚴重，喝點感冒沖劑，再休息一下應該就好了。”

程菲端過水杯，沖劑是透明的淺棕色，有苦甜的味道充溢在鼻息。程菲沒啰嗦，咕咚咕咚喝完了藥，把被子遞還給宋易的時候，看到了他手上的小方盒。

橘粉色的紙盒子，上面繪著國潮的玉兔和月桂。

“這是什麽？”程菲問。

“月餅。”宋易拆開紙盒，拿出裏面帶著透明包裝的月餅，“家裏現成的只有這個，你還是吃一點再睡，不然等會兒肯定要被餓醒。”

程菲這才想到，中秋節馬上就要到了。

她接過宋易手裏的月餅，奶白色的皮，做成了玉兔的樣子，胖乎乎的一只，還點了紅眼睛，可愛極了。

看她遲遲不拆，宋易又問：“不吃這個口味？”

程菲擡起眼，看著面前的男人，心裏有一處突然塌陷一般變得柔軟。

“不是。”

“那……”

可這樣隱秘的心思她不想讓宋易發現。甚至在宋易猶疑看向她的時候，起了一點壞心思。

程菲捧著手裏的月餅，一臉難過，聲音也可憐兮兮的：“兔兔那麽可愛，你們為什麽要吃兔兔。”

宋易：“……”

“程菲，別賣萌，嚇人。”

程菲捂著肚子，笑得差點仰倒在床上。

宋易看著床上笑得形象全無的女人，唇角也不自覺的牽起笑。

有那麽好笑麽……傻不傻。

片刻，程菲終於收了笑，卻還是沒有拆月餅。

“真的，這個月餅太可愛了，有點舍不得吃。而且我吃完東西又想刷牙，折騰完估計也睡不著了。”

這個理由倒是得到了宋易的理解，男人點點頭，“行，那你睡吧。”

說著，宋易伸出手。

程菲：？

“手機。”

程菲偏頭笑了下，沒想到宋易會這麽較真。她從毛衣的包包裏摸出手機，給方迪發了個信息，告訴她自己上午不去公司，才把手機放在宋易的掌心上。

“現在可以了嗎，宋總？”

宋易點頭，“可以了。沒有我的命令，不許起來。”

“……”程菲扯過被子哼哼，誰還不是個霸總呢。

“好了，別演了，演技太差，還沒有菠菜霸道。給我把門關上，我要睡覺了。”

宋易輕笑，“嗯，好好休息。”

臥室的門被關上，房間裏瞬間安靜了下來。程菲一時有些睡不著，她從床頭櫃上拿過月餅，看著胖乎乎的玉兔發呆。

印象裏，她好像已經有很多年沒有吃過月餅了。

早幾年是在國外求學，那會兒一個人在異國他鄉，她其實挺怕過這種傳統節日的，每逢佳節倍思親，大概說得就是她這種。所以在國外那幾年，她從來不參加留學生的中秋活動，也不給自己買月餅。

後來回了國，程家倒是每年的中秋都會設家宴。只是家宴只是宴，不是家，她幾乎待不到晚上賞月吃月餅的時候就離開了。

待在程家，看到月餅，她總會想起程顯和郁秋苓。在她已經模糊的記憶裏，程顯出事那一年的中秋節，他們一家三口就在一起做月餅，程顯扶著她踩在小板凳上，郁秋苓還是溫柔愛笑的樣子。

眼眶微濕的瞬間，程菲吸了吸鼻子，生生將眼淚憋了回去。她彎起唇，隔著透明包裝點了點玉兔的紅眼睛。

“還……有點可愛。”

也不知道說得是月餅，還是其他。

這一覺，程菲睡得安穩又踏實，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誠然如宋易所言，她是被餓醒的。

更過分的是，等程菲從臥室裏走出來，滿客廳都飄著排骨湯的香味。她蹭到廚房，就看到宋易正站在燃氣竈前，深灰色的居家服袖子挽了上去，男人正捏著一柄長柄杓，在砂鍋裏攪和。

“你在燉湯？”

“嗯。”宋易轉過頭，“睡醒了？”

“你居然還會燉湯？”程菲有點意外，走過來，橙黃色的砂鍋裏翻滾著奶白色的排骨湯，濃郁的湯汁在胡蘿蔔和玉米四周冒著小泡，咕嘟咕嘟，味道香，顏色也漂亮。

程菲下意識的咽了咽口水。

宋易察覺，唇角微微勾起，“胡蘿蔔剛丟進去，要等一會兒。桌子上有剛剛烤好的蛋撻，你要是餓了可以先吃。”

“你還會烤蛋撻？”程菲像是發現了什麽寶藏男孩，驚訝得不得了。

“當然……”宋易笑了下，“不會。”

“……”眼底的驚喜消失，程菲繃起臉，“幼稚。”

可她真的餓了，不想跟宋易浪費口舌，轉身就出了廚房。

桌子上放著一個紙袋，上面印著京市一家五星級酒店的logo，程菲從袋子裏拿出打包好的蛋撻，觸手的包裝還有些溫熱，看樣子應該送來沒多久。

脆脆的酥皮混著醇厚的奶香，瞬間治愈了味蕾，程菲心滿意足的吃掉兩只蛋撻。她惦記著廚房裏的那鍋湯，不敢把肚子添太飽。

胃裏有了東西，不難受了，程菲又踱步到廚房。她看著宋易手背上纏著的紗布，微微皺眉，菠菜之前的抓傷應該沒有這麽嚴重。

程菲走近，站在宋易身邊，“你手上的傷，是怎麽回事？”

宋易正在瀝幹蘑菇的水，聞言，手上的動作微微一頓。

“打架。”

程菲：？

“你都多大了，還和人打架？”

宋易沒解釋，只淡聲道：“看著不爽。”

程菲：“……”

“好幼稚。”

看著男人手上的傷，程菲想要幫忙，卻被宋易直接攆了出來。好不容易偷個懶，她也不想去看手機，幹脆窩在客廳的沙發上逗菠菜。

菠菜大概是被教育過了，沒有之前那麽聒噪，可三句話還是離不開霸總語錄，程菲被它逗得窩在沙發裏一直笑。

宋易端著湯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女人窩在沙發的扶手邊，懷裏抱著橙黃色的抱枕，抱枕尖尖的角抵著她的下巴，她彎著眉眼，正對著茶幾上一只碧綠的鸚鵡傻笑。

菠菜在茶幾上踱著步子，程菲從茶幾下面的堅果盒子裏抓了一小把花生，“來，看在你這麽賣力表現的份兒上，給你加餐。”

菠菜得到了獎勵，沒有馬上去啄花生，而是站得筆挺，“求我，我就給你。”

程菲：？

宋易：“……”

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程菲又想笑又尷尬。宋易咳了一聲，“湯好了。”

程菲連忙起身，逃離這尷尬的氣場。宋易盛了一小碗湯遞給她，程菲剛喝了一口，桌上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程菲一手捏著勺子，按下接聽鍵，順便開了免提。鄒可暴躁的聲音從聽筒裏傳出來：“你為什麽放我鴿子！”

“什麽放你鴿子，難道助理沒提前通知你？”

鄒可被噎了下，旋即又咳嗽了起來。他清清喉嚨，“那袋藥裏，哪個可以止咳？”

“嗓子不舒服？”

“嗯，嗓子疼，還癢，一直不停的咳嗽。頭也疼，身上沒什麽力氣，好像還有點發燒……”說這話的時候，鄒可又咳了兩聲，聽筒裏還傳來一聲碰撞聲和男人的輕嘶聲。

程菲喝湯的動作一頓，“怎麽了？”

“頭暈，沒站穩……”

宋易：“……”

他怎麽從前沒發現，這小屁孩居然還是個綠茶，居然可恥的裝可憐。

程菲微頓的瞬間，隔著砂鍋，宋易使勁按了下自己的手背。

“嘶——”

對面的男人也輕嘶了一聲，程菲倏地擡眼，便見宋易纏在手背上的繃帶微微滲出血來。

程菲驀地一驚，“怎麽了？”

聽筒裏，鄒可猶自在裝虛弱，“沒事，剛剛膝蓋碰到桌腳了，有點疼。”

程菲卻已經起身，走到宋易面前，抓著他的手，“怎麽這麽嚴重？”

鄒可：“還好，不嚴重。你……也別擔心……”

程菲看著繃帶上的血跡，眉頭蹙起，“要不要去醫院？”

宋易自己也沒想到剛剛那一按會這麽疼，皺著眉，略顯隱忍的搖搖頭。

他越這樣，程菲就越擔心。

聽筒裏，鄒可還在接話：“醫院倒是不用去，你能不能給我送點藥來，順便我們可以聊聊接下來的工作。”

呵。

宋易瞥了眼餐桌的手機，小綠茶，心機狗。

程菲顯然也意識到電話還沒有掛斷，她附身拿過手機，“我還有事，等有空了再說，藥助理會送過去，和張校長約好時間，我再通知你。”

說完，程菲就掛斷了電話。

還準備了一身戲的鄒可：？

一旁安靜聽著程菲講電話的宋易：微笑.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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