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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心悅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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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他的宛宛對他總太過善良, 把他想得太好了。從小就是這樣,他剛逃來謝府時,性子偏冷, 不易親近。宛宛不多懷疑,就願為他打抱不平, 甚至願將自己的東西分給他。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他們還未相逢之時, 他是流落街頭的孤兒,是早被人買了生死契, 只能一輩子當不見得光的殺手。從記事起,學的就是怎麽殺人, 怎麽才能在頭子那多得一口飯吃。那些世間醜態, 他早就厭煩了。

噴湧出來的鮮血和無窮無盡的黑暗和寒冷才是他最常見到的。小姑娘像一張白紙, 未塗上任何顏色, 他又怎舍得讓小姑娘看到這些。

顧言明白自己剛剛嚇到小姑娘了,闔上眼將那些不該有的情緒斂下。再次睜開眼時, 如往常一般溫柔克制, 仿佛適才那個野獸一樣的顧言只是謝詩宛看錯了。

謝詩宛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顧言,今晚的一切早就超乎她的想象了。這是阿言第一次在她面前展露出如此強的占有欲,她原以為一切都只是自己在一廂情願,未曾想阿言也……

見宛宛呆楞著, 顧言心中已知曉了答案。他走上前幾步,指腹默默撫上波光瀲灩的杏眸。有些事,說出口就收不回去了, 他已經再無資格了。他眸光柔和,安撫道:“宛宛,就當今晚都沒發生吧。熱水已經備好了, 快去洗浴吧。”

那聲音與往常無異,像是有一根弦把一切亂音都撥回正軌,可明明是這麽普通的一句話,謝詩宛卻在其中聽到了無盡的悲傷與絕望。

屋外的翠兒和可兒已經等了許久了,水熱了又涼,涼了又熱,卻還沒等到兩人出來。

迫於無奈下,可兒敲了敲門,說道:“小姐,水已經備好了。”

顧言擡眸,看向窗外兩抹身影,扯出一抹淡笑,放下手,說道:“宛宛,去吧。”

燭光搖擺,忍冬紋銀暖爐還在源源不斷地散發著暖氣,屋內十分暖和,可謝詩宛卻收緊了自己的手臂,從心底感到一陣寒冷。

阿言面上是在笑,但她絲毫感受不到他的笑意。

阿言分明沒有在笑!

顧言打開屋門,看了一眼屋門守著的翠兒和可兒,回頭說道:“宛宛,再不去水就要涼了。”

謝詩宛微微擡頭,看到顧言的黑睫下,黑眸稍彎,他的背後就是純潔無瑕的白雪,不受一絲侵擾。

阿言總是自卑,覺得自己不夠好。可他不知道,小時候每次她走丟的時候,都是阿言第一個找到她。那次她在大冬天調皮去山林獵獸,趁哥哥不註意去了無人接近的溪邊。結果半路迷了方向,是那時還在哥哥身邊護衛的阿言找著了她,在那麽冷的天裏,背著她走出了山林……

從前她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總以為那只是相處得太親密而不太習慣。現在回想或許在那時,又或許在更早些的時候,阿言便已在她心中住下了。

她莫名有預感,若是她此時出去了,一切又會恢覆原來的樣子。從此,她和阿言之間就會有一座高山阻隔著,她再沒有機會離阿言這麽近了。

只有幾步,卻那麽漫長,顧言看著小姑娘一步步朝著屋外走去,那抹青色的倩影將要與那雪白融為一體。他的眸色的墨色愈發黯淡,將早已知道的結果納入眼底。宛宛本就是應該和那素凈的白雪一般,不染汙穢。

在她再邁一步就要走出去時,小姑娘猛地轉身,提起裙擺,小跑地撞進他的懷中。

顧言幾分驚詫:“宛宛,你……”

忽然衣口一緊,他被迫俯下身,桂花般的軟甜觸上他的唇。謝詩宛學著他那樣,露出小巧的舌尖小心翼翼地撫過他唇上的傷口,像是守著她最心愛的寶物,珍惜無比。

女子的嘴唇柔軟,又混了些桂花的香氣,在輕柔地與他的唇相觸。所有的愛惜都用這個吻來詮釋,她不怕這樣可怕的他,反而是用盡了溫柔,去安慰他那些都不肯展露在別人面前的傷痕。

她不會換氣,沒堅持一會,就停下了。雙頰似抹了胭脂一般,紅得不行。謝詩宛緊抓這顧言的衣領,急促地喘息,她還沒做過這樣的事呢。

她拋去想要逃離的羞意,逼著自己直視顧言的黑眸,一字一句說道:“阿言,這就是我的回答。”

“阿言,無論你好與不好,你都是我心中的顧言哥哥。”

顧言擡起手,摩挲著謝詩宛臉頰的兩抹粉紅,有些愛不釋手。黑眸中的那些陰冷漸漸消散,漾著些暖意,聲音喑啞:“宛宛,你可確定了?這再要反悔,可沒那麽容易了。”

他的宛宛總是能撬開他的心房,像光一般驅散那些黑暗。

謝詩宛感到被阿言觸碰的地方像被火燒了一般滾燙,連著眼皮都熱熱的。她含著羞意點點頭,說道:“阿言才是那個不要反悔的。”

女子的杏眼眼尾彎彎,濃濃的羞紅在眼尾暈開,煞是好看,似是用了桃粉色的胭脂抹了眼尾。

顧言唇角輕輕勾起,就連眉梢都透著歡欣。他的宛宛總能驅趕他的不安與自卑,用著她最大的勇氣告訴他,他可以的。

他揉了揉她的頭,說道:“宛宛可是逃不掉了,去吧,這回水真的要涼了。”

謝詩宛帶著笑意轉過身,這次她渾身的感覺都不一樣了。她敢大大方方往前走,她知道她的阿言也會同樣帶著笑在後面看著她。

可她沒想到……

門口還站著的翠兒和可兒,她們見到小姐轉身時,不約而同地都低下頭,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但她都看見了這兩丫頭看好戲似的上揚的嘴角,謝詩宛羞惱地原地輕輕跺腳,回頭剜了顧言一眼,眼神中的意思明明白白:你怎麽不告訴我還有人在啊。

顧言無辜地眨了眨眼,他剛剛也沒估到阿宛會做出這個舉動,後來他也沈浸其中,也忘了有人還在門外等著呢。

他清了清嗓子,在謝詩宛的眼神要求下,說道:“剛剛這一切你們全當沒有看見,知道了嗎?”

可兒、翠兒聲音中帶笑:“知道了,公子、小姐。”

謝詩宛更羞了,加快了些腳步,欲蓋彌彰地小聲催趕:“快走快走,我去洗了。”

顧言看著小姑娘落荒而逃的背影,眼中似有細碎的星光,伸手觸了觸唇上的傷口,露出些從心頭溢出的笑意。

謝詩宛等顧言看不到的地方,雙手捂著臉,覺著還有些不真實。

心怦怦跳著,幾乎能清晰數出每一次的跳動,她拍了拍自己的臉蛋,自言自語道:“這可不行啊,要阿言聽到可不好。”

說完卻又自顧自笑了出來,有什麽比兩廂情願更美好的事呢?她真覺得最近是上天終於看到她了,她兄長還活著的消息傳來了,阿言也心悅她……

謝詩宛分外珍惜這些幸運,她還記得自己之前的噩夢,她的兄長被亂箭射中,阿言也與她決裂,現在的幸福就像是偷來的,是她多了上天的暗示才換來了這些。

等她洗浴過後,顧言也早早洗完了。顧言看著小姑娘頭發還半幹著,輕輕喚道:“宛宛,過來。”

謝詩宛老老實實地走到顧言面前,不知道要喚她做什麽。

顧言讓謝詩宛背對著他坐下,取下一旁的毛巾,雙手前攤著毛巾,捂著她的長發,用毛巾慢慢吸掉頭發上存的水分。

女子的頭發很長,披散下來長至腰間,每次弄幹都極為費力,要從發尾慢慢將水吸幹,再慢慢往上,來回好幾次。

顧言並不嫌累,他的手指穿過她的頭發,細細地捋著。他的手指長,手掌大,能輕松地把她的長發順下來。

顧言的手掌大而暖,動作又柔和,絲毫沒有扯到她的頭發。謝詩宛舒服地往後倚著顧言的背,像是被順毛了的小貓,慵懶地伸了伸手臂。

她聽到頭頂上方阿言的聲音:“以後可要記得擦頭發啊,天冷,不擦頭發又容易惹了風寒了。”

她閉上眼,撒嬌似的說道:“這不是有阿言嗎?”她真的好舒服,她靠在顧言身上,背後一片結實溫暖,頭發也被輕柔地梳著。

顧言輕笑出聲:“這小姑娘……”想要再說什麽,可謝詩宛漸漸聽不清了,折騰了一個晚上,她有些累了,在顧言懷裏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子,臥著睡著了。

顧言把最後一縷未幹的頭發捂幹時,小姑娘已經睡熟了,呼吸均勻又綿長,嘴角還彎彎的帶著笑意,像是在做什麽美夢。

顧言將小姑娘輕輕放下,又蓋好了被子,看著她沒被吵醒,才掀開被褥,在一邊睡下。

月色照著滿地的落雪,竹柏沒了風,也不沙沙作響了,竹影在月光下交錯著落於雪間,與那滿地的雪形成了一副安靜祥和的畫面。

團團也早已困了,玩了一天的雪之後,抖抖身子,慢悠悠地走回了自己的小窩。尾巴一卷,蜷縮著身子,腦兒擱在尾巴上,閉上了眼。

顧言最後看了一眼身邊的睡著了的小姑娘,滅了燭火,輕聲說道:“宛宛,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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