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夜剛進無間閣,寒離便到了外頭,他捶打著那無縫的墻,在外頭喊破喉嚨，裏面的人，卻什麽也聽不見。

龍眸和龍心比起上次來,更是氣弱，想到還要如此一年，便是血沖腦門,見了風夜，也只能瞪眼，不敢多說一句話耗費龍氣。

無間閣吸食龍氣的速度比他想象中還要快,就連他微覺詫異,這麽來看,幾乎不用一年時間。或許他可以手下留情，不殺萌萌的妹妹，只需要一些時間便可。

龍眸的觀察力比別人要強上百倍，風夜的神情就算隱藏的再細微，她也能看個一二，提了提氣，蒼白如雪的臉上微展笑意：“我們一死，小妹的記憶就會恢覆。她那麽單純的一個人，如果知道這件醜惡的事，恐怕她再怎麽喜歡你，也不會和你繼續一起了。當然，你就算殺了我們，她一時半會也不知道。或者你可以抹了她的記憶，瞞她一世。”

風夜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很聰明，說的都是我所顧慮的，那你應該知道，我更在乎的，是萌萌的命。”

龍眸笑了笑：“喲，風大人已經下定決心了麽？決定殺了我們，然後抹掉她永生的記憶？好，就算你不再顧忌她了，那你這小屋子所汲取的龍氣，你確定能駕馭麽？”

風夜淡聲：“我不會要這龍氣，所以你不用擔心我是否會因為吞食龍氣而被反噬。”

龍眸一楞：“那你千辛萬苦抓了我們，難道只是在為萌萌鋪平康莊大道？”

風夜未答，指尖忽然陣痛，擡手一看，與她互換結下的血咒在掌上亂跳不停，異常無比。心下頓覺不好，轉身出去，龍眸要攔住他，卻被龍心一把抓住，搖頭：“她有危險。”

龍眸頓了頓，上下看她，唇上抿笑：“真是護妹心切，三妹，你枉為惡心啊。”

風夜剛出無間閣，就見空中飄著數個傳音石，他一露面，便聽那聲響齊發：“大人速來露臺閣！”

不多想，已乘風往那疾馳，手中的血珠開始急劇縮小，出現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一個，與他結下血咒的人，性命堪憂。

風勢剛起，卻見火光沖起天穹，手中的血珠完全消失在掌上……

院子裏，都是被火灼燒過的痕跡，寒離渾身是傷的倒在角落，卻不見萌萌。他顫顫救起寒離，以靈力療傷。

寒離意識剛恢覆，聲音中便是難以言喻的痛意：“大人，屬下無能，未能保護好萌姑娘。”

“傷勢太重，待會再說。”

那手卻在微微的抖，心卻抖的更是厲害。

“大人，紅蓮用了龍火，萌姑娘已經……死了。”

風夜頓時周身冰冷：“我在紅蓮身上下了咒術，也替萌萌下了防護罩，它根本不可能傷得了她！”

“當時萌姑娘身上突然炸開龍氣，屬下也被彈開，應是自身沖破了與龍氣無關的障礙。”寒離擡手推開他的手，笑了笑，“大人快去追……屬下沒事。”

風夜見他氣息漸平，這才離開：“好好歇著。”

見那身影剛消失，寒離便挺屍般躺了回去，聽著宮人匆匆趕來的腳步聲，他默默的想，希望還有機會繼續效忠大人還有萌妹子。

想了一會，為什麽鬼頗頗那張總是帶著猥瑣笑容的臉也出現在了腦海裏……

一方離去，血咒便也失去了作用。萌萌的氣息全無，根本無法追蹤。他循著紅蓮的氣息而去，他不信萌萌會死，哪怕那據說從未出錯的血咒消失了他也不信。

行了萬裏，已是荒蕪之地，卻是一眼看到了那倒在地上的巨大紅色龍身，他俯身而下，第一個念頭便是找到萌萌了，第二個念頭就是將它剝皮抽骨，投入冰山封印起來，永世受寒冰之苦。可到了面前，卻不見萌萌，手中風刀冷冽，抵在它的脖頸：“萌萌在哪裏？”

紅蓮擺了擺尾巴，盯著晦暗的天，身上的傷有的入骨，有的皮肉不見，這疼痛卻也比不過備受煎熬的心：“受了龍之火還能活下來，還能跟我打一架，還能跑的那麽快，她果真是龍神的心。”

風夜厲聲：“她往哪裏去了？”

“不知道，風夜，她的記憶已經回來了，龍神就要覆活，你還下不了手殺了她嗎！”

風夜未答，只是默默想著，萌萌很好，她絕不會做當年惡龍所做的事。她還活著，這就足夠了。

可她到底去了哪裏……

如果是以萌萌的性格，想起了這一切，那最有可能去的地方，應該是無間閣。想到這，又轉身回去，只留下紅蓮在那，長嘆一聲。

鬼域的龍氣無形蔓延，若不是有靈力墻，早已飄到外頭，這個時候不能讓仙界知曉。萌萌不知如今變得如何，萬一失了心智，乖戾起來，即便擒住她，總不能也關在無間閣受那吞噬之苦。

還未到無間閣，已感應到強烈的龍氣四散，祭司和一眾護衛站在外面，施咒控制，無人能近身。裏面有什麽他們不知道，只知道看見王宮火光沖天，前來救駕。剛到這附近，便被強大氣流轟開。

風夜停步落在院子外面，提步要進去，祭司急匆匆道：“大人，不宜硬闖，否則輕則傷，重則死啊。”

“無妨。”

雖這麽說，只是每往前一步，便覺腦袋和心口都在震動，如細碎針絲延綿不絕的鉆入肉中骨裏。

只需十步的路程，卻覺走的異常艱難。他第一次明白為何當年只是一條惡龍便轟動了三界頂尖的高手，聯手制服耗得性命減了大半卻只能將它封印。萌萌不過是她幻化出來四個□中的一個，就有這種氣魄，那如果惡龍再現，就真是一種浩劫了。

飄渺龍氣籠罩在整個院子裏，一個小小的淡綠色身影跪在無間閣面前，似如木雕，一動不動。

龍火傷的是五臟六腑，外面看來無事，可風夜的氣還沒松完，才將她攬進懷裏，就見她生生吐了一口血：“萌萌……”

萌萌擡頭看他，滿面的淚痕，嘴上掛著的血痕如胭脂淒紅，見了他，淚又湧出：“我好怕。”

她不過是輕輕想掙脫紅蓮的手，卻將它傷的那麽重。她不過是想回來救姐姐，可卻見她所到之處寸草不生。她真的是怪物嗎……

風夜抱著她的手也在微微作抖：“沒事就好，我帶你去療傷。”

萌萌拽著他的衣裳不肯松手，眼也不眨的看他，似乎怕一眨眼，他就會不見般：“不要殺姐姐……我不想姐姐死，可我也不想死，死了，就不能吃好吃的，不能再見到爺爺，也不能和你一生一世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小蓮為什麽要殺我，我沒有做錯什麽，沒有……”

風夜定聲答道：“嗯，沒有，萌萌乖，別說話，你受了傷，我們先回房間，姐姐的事以後再想。”

“在我想好之前，你能不能把姐姐們放出來？她們很難受，我也很難受。”

風夜問道：“是不是我不放，你就不回去躺著？”

萌萌點頭，只要她求他，他都會答應的。

風夜默然許久，那龍氣刺入身體裏，痛的面無血色，他壓低了聲音，沈的既無奈又可怕：“我們可以重來，我也不在乎再讓你忘記一次……”

話落，已念了咒術，強行將她的龍氣斂回體內。

萌萌一驚，分離主體後她經歷了七千多年，在人間度過了幾百年的光陰。這麽多年的記憶她全都記起來了。她記得開始的時候她被遺落在人間，別人都在長大，只有她永遠像個十一二歲的孩童，被人叫她不死人，有人捉她去盛了血喝，還有人說要吃了她。每次特別痛苦的時候，她就開始忘記，然後重新活下去。

直到有一天，一個老人跟她說，你是我的孫女，跟我回天庭吧。

“初生萌芽，方知天地，雖從淤泥而來，卻不知世間汙穢，潔凈不染俗塵。以後，你就叫萌萌吧。”

每次她失憶之後，爺爺都會這麽對她說一遍，她叫萌萌，無憂無慮不染汙垢的萌萌，可如果她總是要依靠失憶來凈化自己，那這個名字又有什麽意義。

她不想重頭再來，一旦再被抹去記憶，她救不了姐姐，也會把風夜又忘了。她抱著他的力氣有些小，身體還在發抖：“你可以換個地方關她們呀，在想到辦法前，不讓她們出來就好，但別關在那裏面好不好？我不想像這個樣子活著，萬一我再也不會喜歡你了怎麽辦，我不想忘了你……”

不過兩三句話，卻說了許久，聞者傷心。

風夜摟著她，第一次聽她哭的這麽難過，比那傷人的龍氣更刺人。掌中靈氣聚起，將咒術推入她的體內，她就不會再這麽痛苦了。只是她的哭聲裏卻是一萬個不願意，當年第一次離別他不曾想過會有這一日，那時的她可有可無，可如今的她卻是無人可替代。

他們經歷了這麽多，兩顆心終於似乎毫無縫隙的在一起了，可卻要他親手抹去。

萌萌不見他點頭答應自己，哭的要背氣：“我會很乖的，再也不會亂跑，你說什麽我都聽，沒了記憶也沒關系，不要殺姐姐。”

到底還是無法下手，手中靈氣全斂，風夜輕嘆一聲：“我會先把她們關在其他地方。”

萌萌身子軟癱在他懷中，似乎剛才一直在強行撐著。聽見他這話，哭聲漸收，輕輕在他面頰印了一記，說不出一句話來。

可風夜知道，她這次是真的很開心。

人總會被各種情感所絆，可也只有如此，才是三界生靈，沒有感情，沒有牽絆的，不過是世間怪物。

他的萌萌不是怪物，是個有血有肉，會喜會憂的人。無憂無慮不是指她不會碰到任何煩惱，而是她所關心的人，會讓她擔憂的人，都活的很好。

不是只有殺戮，才能洗刷幹凈三界大地。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sowhat菇涼的霸王票~~~=3=~~~

sowhat扔了一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3-08-28 15:05: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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