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過也許深淵會責問她, 但她沒想到這責問來得這麽快。

天空神剛剛送她回來，祂甚至還沒離開，深淵神就當著祂的面搶人, 讓應明月連讚美天空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來。

也許天空神也沒想過祂竟然會當著祂的面搶人, 所以才讓深淵神成功地把人接引到了自己的神國。

應明月覺得自己有些窒息。

她該如何回答深淵的責問？

無論怎麽解釋，她成了天空的亞神這是不爭的事實，相當於她以後是天空陣營的神明了, 這對深淵來說就是最大的叛逆。

應明月很擔心祂會一怒之下捏死自己。

她輕輕地呼出口氣，試圖做出解釋。

“我主, 事情不是您想象的那樣，我成為天空的亞神是有原因的。”

她才解釋了一句，就看到神殿之外赫麗黛匆忙走來，她跪伏在地，急切道：“我主，天空神在神國之外, 祂想見您。”

一位主神守在神國外面, 這對於哪位神明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但深淵神根本沒理會, 祂只是用不悅的聲音說了句：“隨祂, 有本事讓祂現在就進來。”

同為主神，就算是天空神也不能輕易侵入祂的神國, 因為神國本身就是神明的領域。

祂上次去找天空神的麻煩, 也只是在外轟擊祂的神國, 而不能闖入。

赫麗黛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但感覺到神明震怒，她不敢擡頭直視，只好跪伏在地，沈重地說：“是。”

她退出了神殿, 神殿大門自動關上，頓時又只剩下應明月和深淵神兩個人獨處了。

應明月默默看了眼神殿周圍緊閉的窗戶，又看了眼神明臉上的沒有消散的怒火，她小心地低下頭，擺出認錯的姿態。

深淵神凝視了她很久，也許是時間抵消了一些怒氣，祂的語氣平靜了稍許。

“奧芙拉，你怎麽能接受祂的‘神授’？”

關於這一點，應明月實在委屈。

如果有選擇，誰願意當一個二五仔？可她一開始就沒得選啊。

她略帶委屈地搖了搖下唇，小聲說：“我主，天空神的‘神授’，您卑微的眷者拒絕不了。”

深淵神眉頭皺得更深了。

其實祂也明白，如果天空神非要做些什麽，奧芙拉是抗拒不了的，除非她一直待在祂的神國裏，但她又不是一個安於寂靜的人，她向往的是人類的世界，是闖蕩的生活，而不是在神國侍奉祂。

但祂就是覺得生氣。

也許並不是對她生氣，而是對天空生氣，還有那麽一些生自己的氣。

祂竟然沒想到這個方法，讓天空先下了手，奧芙拉成為了祂的亞神！

深淵神只要一想到這一點就覺得自己怒不可遏。

而且天空還通告了神界。

大家都知道奧芙拉是祂的亞神了，是屬於天空陣營的神明，可她明明是自己的眷者。

深淵神手掌緊緊握著神座的扶手，幾乎把那當做了天空神來洩憤。

應明月知道自己說什麽也無法安慰祂，於是她乖巧地跪伏在祂腳邊，低著頭默默地發呆。

只要深淵不發怒，對她來說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大約靜默了好幾分鐘，深淵神終於再次開口。

祂聲音低沈了很多：“聽說天空神還改了祂的神像？”

應明月默默瞥了祂一眼，沒做聲。

深淵這個問題明顯不是為了詢問她，也許只是一句陳述，她不想把怒火引到自己身上。

而深淵神果然沒有等她回答，祂緊緊抿著唇角，目光透過神殿和神國，很快就看到了一座天空神像。

溫和、仁愛的神明懷中擁抱著愛心，樣子顯得非常特別。

祂的目光加深了一些，狠狠在神座上拍打了一下，語氣甚至有些兇狠地說：“太過分了！”

竟然把奧芙拉的象征抱在懷裏，那不就是把奧芙拉抱在了懷裏？奧芙拉是祂的眷者，是祂的！

深淵神大概很少有這麽生氣的時候，祂的胸口劇烈起伏了一下，然後在應明月有些茫然和小心的目光中，祂突然伸手按在了她的眉心。

應明月還沒反應過來祂在做什麽，就感覺到一種冰冷、森寒的氣息滲透眉心，但感覺和之前天空神對她‘神授’很像。

“？”

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應明月微微睜大了眼睛，聽到深淵略顯得賭氣和憤慨的聲音響起。

“你是我的眷者，就算成為亞神，也該是我的亞神，天空那個陰險的家夥算什麽東西？”

祂憤恨地罵了一句，然後咬著牙說：“奧芙拉，你記住，我才是你唯一的父神。”

祂曾經對她說過，說她不是祂的孩子，祂也沒有把她當成自己的孩子，但這一刻，祂又強調了‘父神’這稱呼。

而應明月已經呆住了。

成為天空的亞神沒有令她這麽震驚，但深淵也這麽做就讓她有些難以想象。

如果她也成了深淵的亞神，那她到底算黑暗陣營的神明還是天空陣營的神明？

她呆呆地看著深淵，而深淵卻只是執著地註視她的眉心位置。

大約‘神授’儀式結束之後，祂放下手掌，總算覺得心情好了一些。

不過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祂又飛快說：“我也要改變神像，奧芙拉，以後你的神殿裏不許擺放祂的神像，只能放我的。”

祂十分鄭重地囑咐完她，然後看向神殿裏的深淵神像。

和天空神的神殿有些相似，祂的神殿裏也有許多神明的浮雕形象。

應明月眼睜睜看著那些浮雕形象在深淵神的註視下改變了模樣，也變成了神明擁抱愛心。

只是深淵神的神像並不顯得溫和、仁慈，只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森寒和威脅，連帶著祂懷裏那顆紅色的愛心也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和天空神像擁抱的愛心散發出些微桃粉色光芒不一樣，深淵神像擁抱的紅色愛心顏色略深，像染上了鮮血，一看就是黑暗陣營的風格。

不過深淵神註視了這個擁抱愛神的形象一會兒，祂突然有些不滿意。

“我為什麽要學天空那個陰險的家夥？”

祂似乎自言自語了一句。

而應明月則在眨眼的瞬間就發現那些墻壁上深淵神的浮雕又發生了改變。

從神明擁抱紅色的愛心變成了神明將懷裏的愛心舉起，祂將那顆紅色的愛心湊近嘴邊，似乎在親吻。

“......”

應明月簡直無法言說。

這個神像的樣子比天空神像更離譜。

這是神像啊！代表了神明的形象，不是街邊捏的糖人，能不能稍微重視一下？

就算主神們自己不重視自己的形象，但她重視啊，這麽下去讓她怎麽做神？

可深淵神似乎對這個形象很滿意，祂點了點頭，還誇讚了一句：“奧芙拉，你看到了嗎？我對你的寵愛更深。”

祂似乎就想將這個神像的形象擴散出去，和天空神一樣，改變所有神像的模樣。

應明月實在沒忍住，攔住了祂。

“我主。”

她有些難以啟齒。

“您不覺得這個、這個姿勢有一點點的......不太正式嗎？”

“不太正式？”

深淵神略微有些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又將視線回到改變過的神像上，祂思考了一下，平靜地說：“哪裏不正式？我覺得非常形象，能代表我們之間的關系。”

“可神像並不是為了證明您和我的關系啊。”

應明月只能盡量用勸誡的語氣和祂商量著，希望神明能改變祂的想法。

深淵神卻更加詫異地說：“我的神像，我想表達什麽就表達什麽，我現在就想證明這個象征，難道還有信徒敢因此違背我？”

應明月無言以對。

果然主神任性。

可她真的覺得社死。

也許看見她的表情帶著抗拒，深淵神凝視了她一會兒，想了想，祂改變了註意，“好吧，那我改變了一個姿勢。”

應明月露出驚喜神色，忙乖巧地點頭，讚頌祂：“您的寬容比天空更廣闊。”

“嗯。”

深淵神在她的讚美中有些矜持地點點頭，祂再次凝視自己的神像雕塑。

應明月也帶著笑容跟隨祂的目光。

然後她就看到了深淵神舉著愛心親吻的神像動作，變成了祂把愛心貼在自己側臉，那個動作和姿態看上去像那顆愛心在親吻祂。

應明月：“......”

這不是她想要的改變。

深淵神卻很滿意地說：“我想了想，還是這樣更合適，證明你對我的虔誠。”

不應該祂親吻奧芙拉，應該奧芙拉親吻祂，這樣才能體現出奧芙拉對祂的愛戴。

深淵神再次滿意地點頭，祂愉快地說：“就這個了。”

“我主。”

應明月死死拽住祂的袖子，哭訴道：“可是這個姿勢顯得您卑微的眷者的象征很醜，您的孩子喜歡漂亮一點的。”

她真的要死了，主神們都是些什麽奇怪審美？這種神像放出去，信徒和眷者們真的不會覺得很奇怪嗎？

深淵看了眼她拽住自己袖口的手，難得有些苦惱，“奧芙拉，你真是個嬌氣的孩子。”

但祂終究是寵愛她的。

想了想，深淵為她做了第三次改動。

改動之前祂還嚴肅地和她說：“不準再有意見，不許再仗著我的寵愛哭泣，不然我要懲罰你了。”

不等應明月回答，祂已經再次修改了自己的神像。

神像的姿勢從深淵神把紅色的愛心貼在自己的臉上變成了祂捧在手心。

深淵神還是更喜歡上一個，可為了自己的小眷者，祂改動之後勉強說：“好了，就這個了，不許再哭。”

而應明月已經麻了。

她默默地看著那個深淵神明一臉霸道森冷地將一顆紅色愛心捧在手心的模樣，突然覺得自己的內心毫無波動。

算了，她放棄了，社死就社死吧，丟臉就丟臉吧，連深淵神自己都沒什麽感覺，她一個亞神，丟臉還能丟過主神？

應明月靜靜地挪開視線，坐在深淵神旁邊看著祂衣袍上的花紋發呆。

而深淵神卻仔細地欣賞了一下新的神像，然後才動了動指尖，將這個神像的模樣擴大下去。

祂和天空神一樣，把自己所有的神像都變成了這個樣子。

並且祂有些迫不及待地以主神的威嚴宣布：“我以深淵之名，將我的權柄分享給我最寵愛的眷者，‘愛神’奧芙拉，從今天開始，她成為的我亞神，愛神與深淵同在，與黑暗共眠，諸神見證。”

祂的聲音充滿不可違逆的威嚴和冷漠，但和天空一樣，傳遍了神界與祂的領域。

而這道神諭和之前天空神下達的神諭相差不過才一天。

應明月懷疑神界的神明可能和她一樣也麻了。

因為神界從來沒發生過這麽離譜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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