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0羲之

深沈疲憊後的困倦就像昏迷一般毫無知覺，溫丹墨的意識在黑暗中深深的沈睡、休憩，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般的漫長。

此時，她沒有任何時間的概念，只是覺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呆了好久好久，久到她都快忘記了自己是誰……手指微顫，終於，溫丹墨在昏睡了22個小時後緩緩轉醒。

羽睫輕顫，入目的首先是淺藍色的天花板……由於剛剛醒來，思維還有些遲鈍，過了好一會兒溫丹墨才想起來這裏是醫院，然後淡淡地環視了一下周圍……卻見雲雀恭彌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姿態筆直地如同一座雕塑，在接收到溫丹墨安靜的視線後，他也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看著她半睜的雙眸，微微抿著唇，臉色的表情卻是溫丹墨從未見到過的寧靜、祥和。

輕輕眨了下眼，溫丹墨低垂下了眼簾移開了視線。

……生產完了，他來了也正常……

……

……

溫丹墨保持著睡眠狀態般平穩的呼吸，也沒有開口說話，只是安靜地等待著時間的流逝……一時間，安靜的房間裏只聽得到輕微的呼吸聲……

半晌，雲雀恭彌終於打破了這令他壓抑的沈默，淡淡道：“……辛苦了。”

……清冷的語氣中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

溫丹墨眼睫微顫，但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微微頓了頓，雲雀恭彌墨藍色的眸子裏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黯淡，然後緩緩道：“……爸...和媽，都來了。”他的聲音裏帶著一份明顯的停頓。

“……嗯。”輕輕發出了一個單音，溫丹墨依然沒有擡起眼簾。

……雖然現在有點別扭，可是雲雀恭彌的父母到底還是應該見見的。

見溫丹墨還是沒有想要跟他說話的意思，雲雀恭彌的心臟有些微微麻痹感，放在膝上的雙手無意識地握緊……然後站起了身，俯視著她略顯蒼白的面龐，喉嚨一緊，緩緩道：“他們在外面，我去讓他們進來。”

言畢，便朝緊閉的門口走去，在溫丹墨微微擡起的眼眸下打開了灰白色的門。

“墨墨醒了嗎？！！！”從門外傳來的，是一個熟悉的充滿的擔憂與欣喜的女聲……這個聲音曾陪伴了她太多年，以至於她一聽到這個聲音就突然僵住了身體。

毫無期待的心理就這麽被這突如其來的狂喜炸開了，大腦空白一片，她幾乎以為是自己在幻聽了。僵硬地轉過了臉，只見身著紅色外套的女人奪門而入，幾個月不見的面龐上似乎又增加了幾條隱晦的皺紋，昔日光彩熠熠的眸子在此時噙著淚透著淡淡的疲憊，在看到溫丹墨的一瞬間，女人突然止不住地流下了溫熱的淚水，上前一把握住了溫丹墨溫涼的手掌，用她略顯粗糙的手顫抖而小心地摩擦著溫丹墨柔軟細膩的手指……女人曾今柔滑細膩的手，在歲月的雕刻洗禮下已失去了往日的細嫩，微微有些硬的觸感讓溫丹墨真實地感到了這不是在做夢。

……眼眶突然就熱了起來，雙唇無意識地呢喃道：“媽……媽媽……”

雲雀恭彌說的「爸」「媽」，她原以為是雲雀赤彥和雲雀惠理……可是居然沒有想到竟是自己的媽媽！！！心裏突然覆雜了起來，看著媽媽滿目的疼惜，她的餘光無意識地停留在了那個筆直地站立在門口的高大身影身上……他似乎也在看她，只是停留了片刻，便安靜地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了她們。

……心中怔怔的。

“你個蠢孩子，留學不說結婚不說你連生孩子也不說！！！！！你真是欠打！！！！”溫媽媽一邊抹著眼淚，一邊伸手想要招呼溫丹墨的腦袋，不過手剛擡起來又想到溫丹墨剛生產完身體還沒有恢覆，於是只好在她頭上輕輕拍了一下便繼續道：“要不是恭彌告訴我，我跟你爸爸都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對不起。”抿了抿唇，溫丹墨愧疚地低下了頭。

“你說你懷了孕也不說，突然就生了個孩子，差點把我都嚇成心臟病了！”溫媽媽越說越生氣，眼淚也越流越兇：“好好讀個書，怎麽那麽早就生孩子，你不知道孩子一生你這輩子就等於被定下來了嗎…….雖然你說你跟恭彌是真有感情，可是你才二十三歲，未來還長著呢，這麽早就把自己栓死……你怎麽對自己這麽狠心！”說到最後，溫媽媽幾乎帶著點痛心疾首地感情了……她承認，雖然在表面上接受了雲雀恭彌，可是她私心裏還是希望溫丹墨能夠離開雲雀恭彌的，倒不是說雲雀恭彌不夠好，只是溫家就這一個獨生女，可憐天下父母心，她怎麽舍得讓自己的女兒遠嫁他鄉？溫丹墨和雲雀恭彌的婚姻，她可以忍著把這當成是一個暫時的鬧劇……可是，有了孩子就什麽都不同了啊！！！！！一想到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真的要離開她了，溫媽媽的心就揪著疼，就連看著自己可愛的小外孫都沒能緩和她難受的心情。

“雲雀恭彌再好，你也要把自己放在首位，一個人如果不能首先愛自己，那又怎麽能好好愛別人呢？”溫媽媽哽咽著：“算了，事都已經發生了，媽媽也不多說了，你長大了，自己心裏總要有個譜，不能再跟以前一樣想到一出是一出了。你做的每一個決定都要為自己負責到底。”

“……嗯。”忍著淚，溫丹墨點頭。

“好了好了，不要哭。”溫媽媽抹了抹溫丹墨的眼角，道：“別看我，我這是太久沒流過眼淚了所以專門流一流清洗一下眼球，你現在還在坐月子，千萬不能哭啊！不然要留下病根的。”

“……嗯。”抿了抿唇，將眼淚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溫丹墨這才問道：“爸爸呢？”

“他在嬰兒房看孩子——恭彌的爸媽明天來——小家夥足足六斤，白白嫩嫩的，我讓你爸抱過來給你看看！”說著溫媽媽便拿出了手機撥出了電話，聽著電話嘟嘟嘟地響了三聲後，溫媽媽就直接壓了電話……溫丹墨知道，這是溫爸爸和溫媽媽兩人之間的小暗號。

在等溫爸爸到來的過程中，溫丹墨簡要地向溫媽媽解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當溫媽媽聽到溫丹墨說這一胎如果不生的話很可能以後都懷不上孩子的時候，差點把椅子都撂翻在地，然後追著溫丹墨問了半天還不過癮，又出門拖著翻譯找醫生問了半天，在得知溫丹墨的身體調養的尚好應該還可以再懷孕後，才放下了心。

這時，溫丹墨已經見到自己的兒子了。

說實話，新生兒的樣子並不好看……小小的、皺皺的，像個醜陋的小猴子……可是莫名的，溫丹墨在看到這個安靜地睡著了的「小猴子」的時候，一股來自靈魂深處所散發出的溫柔暖意漸漸將她的內心包裹，她感到了一種由衷而帶著感動、欣喜的幸福……就像被溫熱的水淡淡地包裹、包容……

那是一種只有母親才能體會到的情感，簡單而覆雜。

“聽恭彌說了，這個孩子....叫羲之？”看著昔日的小女孩如今已經成為了一個孩子的母親，溫爸爸百感交集地微笑著，睿智的眼眸裏流淌著父親所特有的覆雜與憐惜。

“嗯。”微微頓了頓，溫丹墨專註地看著嬌小的孩子，柔聲道：“羲之……這個名字的中文發音很好聽。”

溫爸爸溫和地笑道：“羲之，稀之，棲之，惜之，希之，……好名字！”

“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王羲之情有獨鐘呢。”溫媽媽走進來，也加入了溫馨的談話：“墨墨，你這算不算把自己的喜好放在了孩子身上？”

“這麽說起來，我記得墨墨最喜歡的就是王羲之的行書呢！”溫爸爸樂呵呵地打趣道：“怎麽，還想讓孩子繼承你的專長？”

聞言，溫丹墨溫和地翹起了嘴角，小心地將孩子身上的裹布掖了掖，淡淡道：“我喜歡王羲之的書法是真的，不過我喜歡的這個名字只是剛好跟他一樣而已……羲之以後想做什麽我都會尊重他，他不用刻意繼承我的專長，也不用刻意繼承他父親的產業……他有自己的人生，也有自己選擇的能力。”

……他不用成為那個世界中的人。

“恭彌你聽到了沒，墨墨說讓小羲之自己選擇人生道路呢！”招呼著站在門口的雲雀恭彌進來，溫爸爸笑道：“小羲之還小，你這個剛當上爸爸的人對自己兒子的未來有什麽打算嗎？”

聞言，溫丹墨正撫著裹布的手微微一頓，然後恢覆了動作，只是沒有擡頭，溫和的眉眼專註地看著自己的孩子，仿佛那個人不存在般的嫻靜。

雲雀恭彌墨藍色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女人側躺著撫弄著嬰孩的裹布，溫柔而專註的側臉讓他無意識地微微楞神……半晌，才淡淡道：“自己的路，自己選擇。”

溫丹墨心中微微一緊，指尖微顫。

“哈哈哈，不愧是夫妻啊！”溫爸爸爽朗地笑道：“看來你們兩個的教育觀念具有高度的一致性！這下可好，以後誰扮白臉誰扮黑臉可就有點不好說了！”

“當然是墨墨扮白臉了！”溫媽媽時刻都在幫自己女兒爭取最大的利益：“墨墨這個脾氣也只能扮白臉了，而且羲之到底是男孩子，爸爸對他嚴格要求一點總沒錯的，墨墨就溫柔的鼓勵就好啦！”

“照你這麽說，那要是下一胎生個女孩該怎麽辦？”溫爸爸頓時來了興趣。

“女兒是媽媽的貼身小棉襖，所以墨墨肯定也是要扮白臉！”溫媽媽一臉堅定。

“……好吧。”溫爸爸感慨道：“你真是一點都不讓自己女兒吃虧啊。”

“那肯定的！我女兒辛辛苦苦生個孩子容易嗎，剩下的當然是男人要多出力了。”溫媽媽有些意有所指地說道：“我們家就一個孩子，要是嫁出去了還經常被欺負的話那倒不如我們自己養著……要我說啊，墨墨懷孕生孩子都不容易，恭彌，平時就麻煩你多擔待著一點了。”

畢竟女兒是遠嫁，溫媽媽恩威並施，一心一意地只想為自家孩子保持最好的待遇。

聞言，雲雀恭彌微微頷首：“嗯。”

單單一個字，卻莫名讓溫媽媽安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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