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真的要留下阿南肚子裏的孩子？”老嬤嬤站在男人的身後，厲聲質問道。

“本王自有分寸。”男人冷硬的聲音傳來。

“王爺，雖然老奴很喜歡阿南那個丫頭，但是她竟然敢對你下毒，還懷了別人的孩子，說什麽也不能輕易地就放過她！她肚子裏的孩子絕對不能留下！”

“她不是真心想要本王的命！”若是她真想要他的命，那他早就不可能站在這裏了，想了想，他替她解釋，“當初她那樣做，是有苦衷的。”

“老奴不管她是不是有苦衷，總之誰敢傷害王爺，老奴一定不會饒過她！”

“嬤嬤，本王不準你傷她！”

“王爺，你是不是對阿南動了情？”她從小看著他長大，她從來都沒有見過他如此緊張一個女人，甚至為了找她，不惜向他的皇兄借兵，也從來沒有聽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他，定是動了情。

“嬤嬤，我狠不下心殺她！”他閉了閉眸。

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當他從畫布的口中知道所有的真相，他只覺得有種被背叛的痛苦與憤怒；當他怎麽也找不著她，當初的憤怒漸漸消去，只剩下漫邊的恐慌與害怕，害怕自己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她；當他終於找到她，所有的喜悅都被憤怒和恨意所代替。他本可以直接了結她的性命，可是下手的那刻，他又猶豫了。

他很清楚地知道，這一次自己是逃不過了！他對那個女子，確實是動了情！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是那日她從他的迷惑裏掙脫出來的時候？是她總是避他如蛇蠍的時候引起了他的註意？是她那堅強不屈只想活著的執念打動了他？是她不顧危險只為了尋他的時候？他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喜歡有她在身邊陪伴的感覺。只要看到她，曾經空蕩蕩的心似乎便被填得滿滿的，不再是空落落得讓他感到害怕。

世人都說他無心，可偏偏只對她動了心。知道她逃離了王府，他的心似乎被什麽東西輾壓著一般難受，只要她能夠回來，他不惜付出任何的代價。只要她能夠留在他的身邊，他可以不去恨她的背叛，但是孩子——不能留下！不能！

“王爺……”老嬤嬤紅了眼。世人都說王爺無心無情無愛，可誰又能知道，一旦王爺動了情，那便是一輩子都只會愛那個人，不會改變。“阿南可以不死，可是孩子……還是不能要！若是生下來，那外面的人要怎麽看王爺？”

“孩子……不會出生的。”他的眸底閃過一抹狠戾。

“王爺？”

“嬤嬤，你下去吧！本王自有分寸！”他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老嬤嬤神情覆雜地看了一眼略顯疲憊的他，無言地嘆了口氣便退了出去。

阿南，你將來一定會因此而恨我吧？可即使你會恨，我也絕不允許你逃！他揚眸望向天空那輪圓月，滿目的蒼涼。

自那晚後，洛冥寒又消失了好幾天。雖然她並不關心他去了哪裏，可趙丹總會有意無意地在她耳邊說他的事，聽說皇上派他去辦事了，估計要半個月才能回府。

她想起那晚他說過的話，他問她，如果他願意放過她肚子裏的孩子，那她是不是就願意留下？她不知道他是因醉意而說出的胡話還是真心話。其實她本不想逃，若不是當初他說容不得孩子的存在，她也不會冒險逃出王府。

如果那晚他說的是真心話，他真的願意接受孩子，那她也許是願意留下的，即使做不到一生一世一雙人，起碼也可以相敬如賓地過完一輩子。

這幾日陸陸續續有一些熟悉的人過來看她，梅夫人來過。她去了江南游玩，聽到她回來的消息才特意從江南趕了回來，一回來便到溪陽宮看她了。看到她隆起的肚子，什麽也沒說也沒問，只是交代她萬事都要小心。

雪姬也來過，看到她的肚子，也只是淡淡笑了笑，扯了一些家常後便離開了。這次回來，她發現雪姬似乎變了，她收了以前的棱角和尖酸刻薄，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平和的氣息。她說，她不想再爭了，只想著在王府平靜地度過下半輩子。

她問丹姐最近雪苑居有沒有發生什麽事。她才不過離開兩個月，究竟在雪姬的身上發生了什麽，竟讓她有如此大的轉變。丹姐說泉兒死了，玉瑩夫人也瘋了。

泉兒是為了救雪姬而死的。

聽說玉瑩夫人常去找雪姬的麻煩，兩人經常會鬥得府裏不得安寧。而王爺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找她的身上，所以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去管她們的事。可是有天晚上玉瑩夫人不知道又找了什麽理由跑到雪姬那裏大吵大鬧，甚至還想要殺死雪姬，幸得泉兒替她擋了一刀。

泉兒死了。玉瑩夫人在不久後忽然也瘋了。

“瘋了？為什麽會瘋？”那麽突然就瘋了？

“不知道。李管家怕她會傷到人，於是把玉瑩夫人關在了玉閣。”

靈兒也常到溪陽宮，拉著她聊東聊西，當然聊得最多的還是她跟洛冥寒之間的事。有時候她聽得厭煩，卻又不好拂下臉來趕人，只得寒著心聽她一臉幸福的說起他們在一起後的事。

起初靈兒也好奇她的肚子，但幾次下來都被她冷言擋了回去了便不再問了。也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她敏感，她總覺得靈兒熟悉的笑容下早已變得陌生，那雙曾經純凈的眼眸也染上了憎恨與妒忌和對權貴的渴望。但她希望是自己看錯了，她跟靈兒那麽多年的感情，她還是願意相信靈兒還是那個單純善良的靈兒。

這日，她照舊讓丹姐搬來椅子讓她在庭院裏曬曬太陽。許是日頭太過暖和，她竟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才驚覺自己處在一個厚實的懷抱裏，鼻翼間滿是淡淡的檀香味。

她側過臉，看著一臉倦意的他的睡顏。

他瘦了。本就清瘦的臉在此時顯得更為瘦削，眉頭輕輕地鎖著，似乎有什麽事困擾著他一般。眼瞼下一圈淡淡的煙青色，臉上也生出些許的胡渣子。

丹姐不是說他最快也要半個月才能回府嗎？這不過才十天的功夫，他便回來了。看他的倦容，想必這十天都沒有好好休息過吧！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是她又不得不承認，在她離開王府的那段日子，她心中最牽掛的人便是他。曾經她以為自己對他並沒有情愛，直至離開他才發現自己的心早在與他相處的日子裏遺落。每當夜深人靜難以入眠的時候，她總是會想起與他在一起的種種。

他對她的狠，他對她的無情，他對她的好，他對她的寵愛，無不在她的腦海裏湧現。她想他，是真的想。

她想，她大抵是喜歡他的。那日在雪苑居外的那一眼，她便動了情，只是不自知罷了。隨著兩人的相處，隨著他對她的好，她漸漸地對他生了情，動了心。可是她又清楚地知道，她與他之間是不可能的，他不會放過她的孩子，想到孩子，她又硬生生地斷了想要回來看他一眼的念想。

她知道他一定會來尋她！以他七王爺狠戾的性格，又怎麽可能容許背叛！她以為，在他找到她的時候便會是她的死期，畢竟她看過他對敵人的殘忍。可是他卻沒有要了她的命，晨光她們來捉她的時候並沒有傷她一絲一毫，想必也是他下的命令！她以為在他看到她隆起的肚子時，會憤怒得當場取了她的命！可他還是沒有，只是把她帶了回府！甚至還說了那樣的話……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撫上他的臉，輕輕地劃過他的眉，他緊閉的眼和抿成一條線的唇。

“阿南，調戲不是這般調戲的。”驀然，他睜眼，一只手輕輕地抓住她正好放在他唇邊的手。

“我……我哪裏有調戲？”尹江南像個做錯事被捉到的小孩一般局促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不料被他捉得更緊。“你……你放開我。”

“不要動，就讓我抱一會！”他抱著她，頭輕輕地靠在她的肩膀處。

聽著他略顯疲憊的嗓音，尹江南停下了掙紮，任由他靜靜地抱著。

若是就這樣一輩子，那該多好！她低下頭，貪婪地望著他的臉。

“王爺，你不恨我嗎？”良久，她問出了一直不敢問的話。

“恨。”他答得幹脆。

“那為什麽……還要留下我？”雖知會是這樣的結果，但她的心尖還是一痛。

“沒了你，這裏會痛。”他捉起她的一只手按向他的胸口。

“王爺？”她忍不住哭了出來，“對不起，對不起……”其實早在她下藥那一刻就後悔了，可她沒有別的退路。她以為他們就要因此而錯過，可他卻……

“阿南，我說過，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他輕輕地揩去她的淚。

“王爺，其實孩子……”她要把一切都說出來，她要告訴他，孩子是他的，沒有別人。可他卻淡淡地打斷了她的話。

“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孩子。如果你真要生下他，那就生吧！只要你願意留下來。”只要她願意留在他的身邊，他可以裝作原諒她的背叛，他可以裝作什麽事也沒有發生過。只是，他一定會查出孩子的爹究竟是誰的！

“不是這樣的，你聽我說，孩子其實是……”

“起風了，我抱你回屋吧！”他再次打斷她的話，起身把她抱了起來。

阿南，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那樣殘忍？你可知道我是有多妒忌孩子的爹？妒忌得想殺了他！

尹江南見他似乎並不想過多地討論關於她肚子裏的孩子，遂也就閉了嘴不再說話。她知道他其實是在意的。罷了，等孩子生下來再告訴他也是一樣的。思及此，她的唇邊揚起一抹寬心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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