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一清一下子就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難道真要跟酆城一眾魂靈拼個你死我活？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這點兒自知之明他還是有的。

之前鬼王不在，他唬唬那個長舌鬼是吃準了對方不敢擅自決定跟他杠上。

可現在鬼王靈澤回來了，那就完全不一樣了！

這位靈澤鬼王，多年前還在長白仙宗的時候就是修真界最頂尖的天才。

被寒止道尊莫名其妙殺了之後，魂體還能逃出生天，又坐上了鬼王的位子，可見修為增長的速度與當年不遑多讓。

而且她當年殺入業宮，不知滅了多少魂靈，連兇狠殘暴的前任鬼王都被她一刀給砍了。

可見她不僅修為更盛當年，手段也不覆還是靈澤道君時那麽溫和。

他不敢在酆城跟鬼王拼命。

對，就是“不敢”。

他現在應該做的是立即帶人撤走才對，可他擔心，一旦他現在撤走，鬼王回到城內，那樣東西很快就會到了鬼王的手裏。

若是那樣東西到了鬼王手裏，任憑他使盡本事，也沒可能再搶回來了。

他莫家強盛數十年的秘密，也將徹底暴露。

靈澤後背靠在椅子上，姿態一派閑適，正饒有興致地看著莫一清在那裏猶豫掙紮。

城門大開，萬鬼矚目。

就等他莫一清下決定了！

莫一清張了張嘴卻什麽聲音也發不出，像是也如那名後輩般被魂火鎖喉。

冷汗一滴滴地從他額頭往下滑落，他咬緊牙關，擠出一個不完整的句子來：“我……莫家聽令……準備……”

莫一清打算孤註一擲！

待會兒進城由他拖住鬼王，幾名長老用秘法去城中搜尋，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東西找到！

到時候……再拼死從城中殺出來！

能活下多少人，就算多少人吧！

“進攻”那兩字還未等吐出，一柄長劍便快速自空中直射而下，插到靈澤與莫一清兩人中間的空地上。

“切勿動手！——”

來人只比長劍晚到一步。

玉成拔出直插在地上的佩劍，身後還跟著神色焦急的觀昱。

“見過靈澤師叔！”兩人先是沖著靈澤見禮，說話時還帶著未平覆下來的喘息，顯然是匆匆趕來。

靈澤的眼神中帶著些煩躁，本想教訓教訓這個莫家主，結果突然被這兩個後輩攪和了，語氣便不耐起來：“和稀泥來了？”

觀昱到底還是年輕，也沒跟靈澤見過幾次面，當下便把腦袋埋了下去。

玉成對這位靈澤師叔多少算是有些了解，知道師叔沒有直接動手，對他們倆的到來又是這副面孔，便清楚她應當是沒有趕盡殺絕的打算，頂多就是讓對方吃個大虧，得到些慘痛教訓。

眼看救星到來，來的還是玉成跟觀昱，莫一清的心頓時就放下了一半。

“莫玖！”莫一清沖著觀昱喊道。

低垂著腦袋的觀昱立馬擡起頭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對著莫一清行了一禮，恭敬地喊了聲：“家主。”

靈澤眉頭一皺。

沒想到觀昱竟然是出身莫家。

靈澤現在是外人，不好說什麽，但玉成乃是長白仙宗大弟子，聽到觀昱的稱呼後，便以劍柄將觀昱行禮的手臂擡起，面向莫一清說道：

“莫家主，觀昱已是我長白仙宗的弟子，按照長白仙宗的規矩以及與各家之間定下的約定，入宗門後，無論出身哪家，都要以宗門輩分重新冠名，一切以宗門為主，所以莫家主還是稱呼我師弟為——觀昱，比較妥當。”

莫一清也不覺得尷尬，臉上仍是一副溫和笑容，“是老夫多年不見觀昱，一時忘了這規矩，還望莫怪。”

莫一清自然知道長白仙宗的規矩，放到往常他莫家家主當然不會明知故犯，故意壞長白仙宗的規矩。

觀昱守禮心軟，他原本想的就是先打好感情牌。

便是不再屬於莫家，但也別忘了你身上流的還是莫家的血脈，凡事可得向著點兒說話！

莫一清繼續親切地與觀昱說話：“這些年來拜在長青長老門下，觀昱果然進境頗多，只是勤奮之餘也當勞逸結合，適當休息才是。”

觀昱頓時緊張地不知如何回話。

正如方才玉成所說，一旦選擇加入長白仙宗，便是選擇不再屬於某一世家，從此便只是長白仙宗弟子。

方才那一聲“家主”已是不該，現在又被如此親切問候，他到底該不該回話啊！

還沒等觀昱想好要怎麽說，靈澤懶洋洋的聲音便從另一邊傳了過來。

“觀昱，人家莫家主對你如此關懷你還不趕緊致謝，再不濟人家也是你的前輩嘛。”

靈澤單手撐著頭坐在那裏，翹著的二郎腿還一下一下地上下點著，雖是在跟觀昱說話，眼睛卻定在莫一清的身上，勾起的嘴角帶著一絲譏諷。

竟然想通過一個晚輩後生間接跟長白仙宗套近乎，這個老東西也算是豁出去臉皮了。

經過靈澤提醒，觀昱也立刻反應過來，對莫一清說道：“多謝莫前輩關懷，晚輩平日修煉歷練皆由師父師兄指點安排，請前輩放心。”

莫一清臉皮抖了抖，還要再說，被靈澤不耐煩地出聲打斷：

“差不多得了莫家主，跟晚輩套近乎你也不嫌躁得慌，人家長白仙宗的弟子怎麽修煉過得好不好，就不用你莫家家主操心了。”

靈澤眼睛掃向玉成，“你們兩個來幹什麽，有什麽話想說就快點兒。”

她的目光倏地又轉向莫一清，“可別耽誤了莫家主進城尋寶。”

玉成朝靈澤一躬身：“是。”

接著便對莫一清正色道：“我們二人是收到傳信，說是抓到兩名已在試劍大會名單中的弟子在鬼市私自購買靈丹，妄圖在大會上作弊，宗門這才派我二人前來核實是否屬實。”

玉成頓了頓，眼神瞥到龜縮在莫家陣營中的那兩名青年，“傳信中言明那兩名作弊的弟子乃是莫家所屬，因還未通過大會，並不算長白仙宗正式弟子，所以還需征得莫家主同意，讓我二人將那兩人帶回宗門言明實情，若作弊之事屬實，便永久取消兩人參與大會的資格。”

莫一清雙拳一緊，沒想到這個長白仙宗的大弟子如此不留情面。

而且寒止道尊跟鬼王之間不是隔著殺身之仇嗎？！

為什麽觀昱也好這個玉成也好，都對鬼王如此恭敬！

鬼王方才還替那個不肖子弟觀昱解圍，兩邊簡直像還是同宗同門一樣！

難道鬼王跟寒止道尊握手言和了？

他怎麽不知道！！

莫一清說話立馬就沒了方才面對觀昱時的輕聲細語，“既然還是我莫家弟子，出了事我莫家自會調查清楚給貴宗一個交代，現下只憑一封傳信，連實際證據都無就要把我莫家子弟帶走，老夫絕不會同意！”

人群中突然冒出一個聲音來：“誒？要證據？我有啊！”

被玉成跟觀昱二人出現打斷，兩邊眼看著是不會再打起來了，常舌正在那黯然失望呢，一聽這頭想要證據，趕緊掏出兩頁紙竄了出來。

他一路小跑著跑到玉成跟前，把那兩頁紙遞過去，“噥，白紙黑字，簽名畫押，他倆是怎麽來的鬼市，來鬼市又要幹什麽都寫的清清楚楚！”

玉成一目十行地快速將紙上的內容閱覽完，底下還跟著兩個人以靈力印上去的名字。

這種紙一旦寫上去內容便不可能再被篡改，以靈力印刻的名字斷不會是作假。

因此憑這兩張紙，就已經可以給那兩個人斷罪了。

玉成將兩張紙淩空展示給莫一清觀看，“莫家主，眼下證據確鑿，還請莫家主將兩人交出來吧，按照規矩這兩人需要跟我回宗內受罰。”

莫一清沒想到這兩個子弟不光膽大妄為還愚蠢至極！

竟然連認罪書都簽了？？？

那樣東西他可以確定是在那兩個混賬出門那日被偷走的，他仔仔細細地查過，那日出過莫家大門的就只有他們兩個，所以東西一定是被他倆帶走的！

他想著那麽重要的東西兩個人肯定會貼身藏起來，萬萬沒想到竟然已經不在兩個人身上。

酆城鬼市魚龍混雜，東西被兩個人無心遺失在城內的可能性最大，所以他才會想要進城尋找。

只是方才倉促之間他沒來得及詳細詢問兩人有可能把東西丟在哪了，現在還不能把人交給長白仙宗帶走！

莫一清越看那兩張紙越是咬牙切齒。

他們莫家怎麽可能會出這麽蠢的後輩！

眼見莫一清咬緊牙關遲遲不表態，靈澤冷笑一聲說道：“莫家主不願意把人交出去，是因為弄丟你莫家寶物的就是這兩個人吧。”

莫一清想了想說道：“不錯。”

他對玉成說道：“這兩個不肖子弟悄悄偷走了家族中一件至關重要的寶物，如今又將寶物遺失，在找回我家族中重寶之前，這兩人恐怕暫時還不能交給貴宗。”

“寶物？”

玉成轉念思索片刻便明白了莫家為何會舉族圍在酆城門前，方才要不是他跟觀昱及時到來，兩方說不定已經打起來了。

每個世家都會有自己的傳家重寶，那可是關乎世家實力或者前途的東西。

若真是這等重寶被遺失，在他莫家問清二人之前，還真不好強行要求把人帶走。

玉成正想著該如何抉擇，莫家隊伍中忽然飄出一道顫巍巍的聲音。

“那個……我二人出門時，並沒有帶出來任何東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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