剎那間靈澤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在聽到這句話的第一時間竟然驚到什麽反應都做不出來，只能楞楞地僵在那裏一動不動。

反倒是兩人旁邊的穆蝶先瞪大了眼睛，隨後捂著嘴不停偷笑，一雙眼睛都彎了起來。

穆蝶看看妍麗姣美的靈澤又看看清冷如仙的寒止，視線在兩個人身上來回轉，好像明白了什麽不得了的事情。

穆蝶：“那個……我突然想起來得采點藥草回去，就先失陪了。”

說著就起身跑遠了，中途還忍不住好奇又回頭瞄了一眼。

靈澤呆了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回想起剛才自己那副神情不由得露出幾分不自在。

在靈澤看不到的地方，寒止淺淺地笑了一下，恍若外層裹著的冰雪初融，終於露出了裏面溫軟的白玉。

只是那笑容轉瞬即逝，在靈澤轉過視線來時便已然消失，只餘下眼尾一抹未散盡的暖色。

“你在發什麽瘋？”靈澤已經恢覆了平靜，回想方才寒止說要跟著她的話，她挑了挑眉說道：“你是要時刻盯著我？”

似乎早就料到靈澤不可能會同意，寒止隨即淡然地繼續說道：“我用我知道的所有有關林休的消息作為交換。”

靈澤諷刺跟拒絕的話還未等說出口，便聽寒止的條件。

原本想說的話頓時便變成了驚疑：“你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最好提前講清楚，你到底想幹什麽？”

這才隔了多久不見，根本不可能是寒止突然轉變了想法，難道是天道雷霆又有了什麽新的預示？又或者寒止在這段時間內找到了什麽新的辦法，只是不能離她太遠？

不過不得不說，寒止提出的條件著實很讓她心動。

靈澤看似隨意地問道：“我怎麽知道你知道的消息都是我不知道的呢？”

寒止見靈澤已然松口，便篤定靈澤一定會答應他的請求。

寒止回視靈澤的眼睛：“至少你至今仍未能確定，林休身邊究竟哪一樣東西上附有你的本體，對嗎？”

“難道你已經知道了？”

靈澤雖這麽問，但心中猜測寒止應當也是無法確定那樣東西具體是什麽的，不然這邊境孤魂的問題早就解決了。

果然寒止溫聲說道：“大概能夠確定是在哪幾樣東西中間罷了。”

“還有林休身上的秘密，你不想知道嗎？”

“我都可以告訴你。”寒止繼續低聲誘惑道。

靈澤定定地看著寒止的雙眼沒有出聲。

對面寒止的眼神清晰而平靜，不帶一絲閃躲，證明他說的都是真的，沒有一句假話。

靈澤垂眸沈思良久，最後眼簾一擡答應道：“好，讓你跟著就是了，在殤城期間，無論我去哪裏你都可以跟著，假如遇到某些特殊情況我需要隱匿行蹤，我也可以隨時向你告知我的位置。”

靈澤說得十分有誠意。

見靈澤答應他，寒止懸在胸中的那口氣也終於緩緩松了下來。靈澤能夠答應確實是再好不過，畢竟若是她真下了決心要躲開他，他確實沒有辦法時時刻刻都能找到她的所在，並跟在她的身邊。

“多謝。”寒止再次露出宛如冬日暖陽般的笑容。

“既然如此，我便將我知道的所有消息都說與你聽，包括我之後獲得的各類大小消息，只要確認為真，我便第一時間告知於你。”

時隔這麽多年，二人中間夾雜著太多的不解、隱瞞還有真相，終於在今日這荒涼的邊境，這片靜謐的蔥翠山坡上，再次達成了合作。

即便表面上只是各取所需的交換，但相比當初在墨城第一次重逢時便拔劍相向，已經是寒止想都不敢想的場景。

此時天色已近傍晚，天邊淩亂的流雲已經染上了赤金的霞光，一陣帶著邊境黃土氣味的冷風吹過，吹得這片山坡上的野花跟低矮的青草也跟著不停擺動。

雙方都不是食言而肥的人，各自的驕傲也不允許他們做出這等小人行徑。

只是在沒有清楚寒止非要跟著她的原因之前，靈澤仍舊留了一絲警惕。

她暗暗瞥了一眼身旁的寒止，白皙如玉的臉龐不覆往日對人的冰冷，掛著一抹還未散盡的融雪般的暖笑，是肉眼可見的心情不錯。

靈澤收回視線說道：“現在可以說了吧。”

寒止清冷的聲音隨後響起，“那便從林休為何體質變強說起吧。”

靈澤：“你說的莫不是五年前林家父子，也就是林休的父親跟哥哥戰死沙場的事情？”

寒止偏頭看了靈澤一眼，對靈澤已經知道這件事倒也沒有特別驚訝，只淡淡道了聲：“不錯。林休自小體弱，五年前父兄戰死沙場，林休心境突變，這才引動了身邊附有你本體的物什，得以武藝大增，如同他父兄一般馳騁疆場。”

說完寒止又跟了一句：“這雖是猜測，也沒有實證，但應當不會有太大差錯。”

靈澤反覆暗念著寒止說的那句“心境突變，這才引動了身邊附有你本體的物什”。

心境突變引動了她的本體？

魚芷素的哀傷悲慟，樂重的悲憤不平，她曾經聯想過，這些或許才是引動他們失控的關鍵，如今寒止這一句無意中透露出的話恰好證實了她的想法，也間接說明了，寒止對她、對她本體的一切秘密都知道得一清二楚，至少也比她自己知道得多多了。

她心中思緒萬千，只是面上不顯，仍舊單手支著下巴往山坡的盡頭看去，面上一片淡然。

只聽她平靜地問道：“那你查到的有可能是哪幾樣東西？”

寒止：“第一件，是林家三人都配有的一枚的玉佩，第二件，是林休的兄長林未留下來的盔甲，第三件，是林家世代相傳的一桿長槍。”

靈澤側耳聽完寒止的話，隨後有些奇怪地問道：“最有可能改變一個人體質的，難道不應該是吃進肚子裏的東西？”

寒止解釋道：“若是如同鮫人骨一般吞入體內的東西，要想調動孤魂行動便只能由他本人親口發出指令，就如鮫人音一般。”

“我曾見過孤魂與林休同在戰場搏殺時的情景，孤魂的行動不會是出自林休的命令。”

靈澤眉頭一擡，神情明了，“所以便只可能是如鶴翅骨笛一般，被他使用的某樣東西。”

寒止點了點頭算作肯定。

“那你覺得最有可能的是哪一件？”

寒止頓了頓，隨後回答道：“那桿槍。”

正如他自己所說，他曾見過林休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模樣，手中長槍揮舞，敵人倒下的同時，英魂們也會像收到指令一般沖著他拼殺的方向沖過去。

只是當時林休身上除了那桿槍，還穿著那身林未留下的盔甲，後來他又得知，那枚林家子弟才會持有的玉佩也被他一直隨身攜帶，所以還不能完全確定附有碎片的究竟是哪一個。

靈澤沒有再問寒止他如此猜測的原因，日後她自然會親自去求證。

山坡上一時間陷入了寂靜，兩人一人仰望漸起繁星的天空，一人眺望逐漸沈入夜色的山野，看似是各自沈浸在各自的思緒當中，但若在旁人看來，兩個人更像是在靜靜享受這份難得的共處的時光。

時間緩緩流逝，直到天空徹底沈入夜色，皎潔的月光與點點星輝灑下，靈澤才起身往回走。

一旁的寒止一言不發地跟在她身旁，兩人行走的速度都不算慢，但又不約而同地都沒有選擇術法傳送或是禦劍。

沈默持續相伴了一路，直到回到城中館驛門前，寒止才伸手拉住靈澤一側的手腕，阻止了她直接離去。

感受到手腕處傳來的微熱觸感，靈澤的手指下意識地動了動，最終卻沒有拂開寒止，只是停下腳步看向他，平靜地問：“何事？”

寒止另一只手張開，一朵巴掌大小的白玉梅花呈現在靈澤的眼前，瑩白的玉色宛若透明，梅花的每一根花蕊每一條脈絡都雕琢得清晰可見。

寒止將白玉梅花遞了過去，“拿著這個，若有任何發現，我也能及時告訴你。”

這是寒止的私人印信，融入了他一縷神魂與精血的私人印信，只要有了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靈澤都能夠精準地探知他的位置與他對話。

靈澤看了一眼栩栩如生的白玉梅花，擡起視線看向寒止。

視線相觸的一瞬間，寒止眸光驀地微微偏了偏。

靈澤看著他擡起另一只手，手掌在空中停頓了一剎，最終還是接過了那枚白玉梅花。

只見她手掌一翻，收起白玉梅花的同時掌心乍然出現了一抹紅光。

她掙開握著她手腕的手掌，將泛著微微紅光的東西直接丟給了寒止。

“禮尚往來。”

丟下這句話後，靈澤便不再停留，直接施展術法從館驛門口離開。

寒止低頭看著靈澤方才扔過來的那樣東西，一朵宛若沁血的紅玉梅花靜靜地躺在他的掌心，紅玉帶著絲絲暖熱，將他整個手掌的涼意都驅散了。

他將紅玉梅花按在自己的心口，像是想更深地感受那份熱意。

胸腔裏的心臟正在有力地跳動著，只是世上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正在隨著他心臟一起跳動著的，還有一片泛著瑩瑩光暈的玉白色花瓣。

那便是他需要盡可能接近靈澤的原因，也是能夠徹底解除靈澤生死困境的唯一稻草。

他感受著自紅玉梅花以及他送出的那朵白玉梅花中傳回來的屬於靈澤的神魂的氣息，無聲一笑轉身踏入館驛。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