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從高杉記事開始，自己住的地方就是古色古風的大宅子，雕著花紋刻著金邊，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的房門光滑的紅木門板上刻著盛開的牡丹，小時候的自己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一樣。

“晉助少爺，晉助少爺……”遠遠就聽到管家婆婆氣喘籲籲的跑到院落四處呼喚著自己，高杉放下了手中好不容易發現的消遣玩具，撇撇嘴不滿的走出門外，要不是她的叫喊聲會吵到父親母親，就算她叫破嗓子估計高杉也不會出來。

“晉助少爺，原來你在這啊。”管家婆婆跑到高杉面前拉著他的手，急忙道：“夫人都在門口備好馬車等你了。”

這時高杉似乎才想起什麽，他也該到了念私塾的年齡，想必今天就是去的日子了。

被管家拉著急匆匆走著的高杉幾乎沒有閑暇打量這個出生以來住了幾乎七年的地方，就匆匆的上了去私塾的道路。

天氣有些悶熱，似乎隱約還能聽見路旁蟲子的鳴叫聲。高杉躺在女人膝上微微瞇著眼睛，身下的車座顛簸得他有些難受，午陽直灑密不透風的車廂，馬車深紅的篷布透著金色，抹在他紫褐色的碎發上。

高杉好像突然有了些好奇，瞇著的碧綠眼眸睜開，閃著孩童特有的好奇因子。卷起簾布，幾只飛鳥掠過穹頂，白羽也染上無垢的藍；一塊塊犁地油綠欲滴，農人正奔忙；半高的草坪被風吹得彼此起伏，猶如無休止的浪濤碎裂成星星點點的碎玉。

本州島的最西端，藩屬地名長州。

曾幾何時，高杉只在家中屏風飽覽過這般風景——那是父親百忙之餘也會給他講講那字字珠璣的詩歌裏有驚奇的風浪，洋洋灑灑的櫻花，不會因霓虹太亮而不肯現身的群星。可是無論怎樣竭盡全力營造一場奢靡的幻覺，也敵不過這親身一見的波瀾壯闊。

高杉的碧眸貪婪地把風景收盡眼底，瞳孔裏是與同齡孩子一般的驚喜。

“此次離家求學時間甚久，你可要聽從老師的話罷。”女人嘆氣，伸出手撫弄被汗露粘到面頰的鬢發，“邊地溽暑酷寒，需多多註意身體，別因學習累壞了身子。”

高杉有些不舍的多看了幾眼那風光後在女人婉轉的眸光裏似懂非懂地偏了偏頭，卻見女人已然正視前方，柳眉蹙起。

“天人正在虎視眈眈，定定公的腦袋昏聵無救，不查黑白。趁今為時不晚，若再不亡羊補牢，日本必要被天人占奪罷，至於德川幕府也是朝不保夕！”

她的情緒波動似乎變大，和服衣領的別花有些起伏不定，語氣抑揚頓挫，過會又平覆了劇烈喘息：“私塾不同於你從小上的一對一私學，所以你得融入這個集體。”女人撫摸著他的腦頂，好像有些擔憂，“這般寄人籬下的環境，再也不同於家中的呼風喚雨，你也需多考慮分寸，莫要再鬧小孩子脾氣。”

碧綠的眼珠在眼眶裏轉了轉，仰頭直勾勾地盯向女人的臉，良久才瞥開視線應道：“……嗯。”

料到方才的說教對於尚為幼童而言過分深重覆雜，或許這些話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是太沈重了點罷，想到這裏，女人的笑眼透著無奈：“就是乖乖的，不要惹禍，好好聽松陽老師的話。”隨後又沈思了會，慎重道：“得好好學習，成為一個真正的武士，知道嗎？”

高杉點了點腦袋似懂非懂的樣子，女人嘆了口氣把他摟入懷中，不再說話。

後來高杉迷迷糊糊的睡著了，等到車夫傳來停馬車的籲聲，後來被抱下馬車才清醒過來。擡頭，打量新居，竹樹環合院落，前院生了閑花野草，後院空著幾畝薄田，房屋足夠幾人頗擁擠地住下。對比起家裏的宅院，似乎的確是寒酸了些許。

母親正背對著他，面前站著一位灰發及腰的陌生人，兩人談話了一會，母親算是帶著微笑的牽著他走到前面，“這是晉助，從小嬌縱慣了，還請吉田先生好好管教。”

聽到母親這樣說辭的高杉不滿的撇撇嘴，視線從覆葉挪至那頭閃爍著五彩微光的灰發上，正好對上那雙眼睛，清秀俊俏的面孔轉向她，舒展的眉眼裏淋滿楓糖似的陽光。

“晉助，和吉田先生打聲招呼吧。”

“……”高杉瞥開視線，沒有吭聲。

“撒，晉助，和松陽老師打招呼吧。”

“……”高杉把視線移到一邊，“不要。”

“晉助……？”女人似乎有些不悅的挑起好看的眉，然後彎下身子，“你這樣可是有失高杉家的風範，家中父親教你的，你可曾記得？”

“……”高杉還是沒有說話，倔強的不看她，然後過了一會才吐出一句：“我不想住在這裏。”

似乎對高杉的反應習以為常或者早就料到的女人臉上此刻忽的沒有任何不悅，含笑著對吉田松陽開口：“這孩子從小就這樣，吉田先生莫要氣惱，隨後定懲罰便是。”然後又轉頭看著高杉，“晉助這樣可是對父親的安排不滿意嗎？你是否想成為一個真正的武士呢？”

“……”高杉有些動搖，但是依舊沒有說話。

“無妨。”聲音低柔清洌，沒有一絲懊惱，“夫人請放心，我吉田松陽必將他培養成一個真正的武士。”

“……那就拜托了，”似乎聽到了什麽重要的話語一般，女人的語氣突然莊重起來，又帶著點擔憂：“希望別出什麽亂子才好。”

“夫人多慮了，”吉田松陽溫和的笑起來，微涼的手掌撫上高杉的頭頂，“我的學生我吉田松陽必將誓死保護。”

說這話時灰白粗布衣袖裏伸出柔白的手，常年與文房之寶打交道，指尖充溢著他喜歡的書卷氣息，即便向來不喜生人肢體接觸的高杉也只能嘟著嘴任由那只手輕柔地揉亂發旋。

“保護想要保護的東西的武士刀，從今以後，由我來教你揮舞它的方法。”語畢，高杉的手自然的被牽起，甚至他是不知道母親何時已經放開他的手的。

“但是，一個真正的強者，是不會輕易拔刀的哦。”

那時的高杉只是懵懂地看著男人唇邊的淡淡笑意，直至很久以後才明白此話的意義，剎那站在現實中看著那時記憶的遠方，高杉只幹澀的吐出煙霧，無多言語。

不過……私塾啊，和從前的家教一樣老生常談、無趣到極點吧。盡管吉田松陽這個教書先生給了高杉一個不錯的第一印象，但是那時的高杉還是覺得私塾就是一個在幹巴巴的讀書間來回旋轉的地方。不過既然是父親的編排規劃，他也只有遵從的命——做一個記憶能力極強卻不知為何而記憶的學生，冷冷清清，沈默寡言，熬完鐘頭熬春秋。那初來乍到的臆想，恐怕也是一場幻夢罷了。

從來無法想象的是，踏入長州藩以後的生活竟然會超乎尋常的風風火火——驚奇的風浪，洋洋灑灑的山櫻花，不會因霓虹太亮而不肯現身的群星。

——以及最重要的，比風浪更驚奇、比櫻花更灑脫、比群星更璀璨的同伴們。

“……那個，”女人放心的把高杉交給松陽後走到門口，然後突然記起了什麽般的轉身，“請按時叫晉助喝牛奶，這個孩子好像特別不喜歡喝呢，這樣以後會長不高的呢……”聽起來似乎很懊惱的樣子。

作者有話要說：

→ →無聊的創作，高小杉萌萌的幼年故事。

目前銀桑是十一票，高杉是……兩票。[總督sama的人氣真的這麽差嗎小心被砍腿啊親！]

要期中考所以很忙很忙很忙@￥@#%#@%￥……如果親們願意看的話下周可能還有神樂和呆毛尼桑的幼年故事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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