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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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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薪司:掌管宮中所用柴炭;

禦獸司:掌管宮內馬匹和珍禽異獸;

混堂司:掌管宮內沐浴之事;

浣衣司:負責洗衣、熨衣。多由年老及有罪退廢的宮人充任;

種植司:負責宮內園林種藝之事;

首領太監下又分帶班首領、禦前太監、殿上太監、一般太監和下層打掃處小太監等。林林總總每朝宮中內侍都不下千人之數,有時甚至超過三千人。

另外,大亞內宮嬪妃等級襲於前朝,皇後下又設五妃九嬪二十七世婦八十一禦妻。

五妃:皇貴妃、貴妃、淑妃、德妃、賢妃為夫人,正一品;

九嬪:昭儀、昭容、昭媛、修儀、修容、修媛、充儀、充容、充媛,正二品;

二十七世婦:婕妤(正三品)、美人(正四品)、才人(正五品)各九人;

八十一禦妻:寶林(正六品)、禦女(正七品)、采女(正八品)各二十七人。

除嬪妃,還有宮女。宮女有職別之分,等級高過嬪妃五級以上者,可不行禮。

正六品開始為女官,只服侍各宮從三品以上的嬪妃。正六品以下、從八品以上者為有階宮女。正四品開始的高階女官只服侍太後、太妃、皇上、皇後。

女官和宮女品級從正三品到無品,分別為:

正三品:禦侍一人;

從三品:殿侍一人;

正四品:典侍一人;以及各新生皇子、皇女教引嬤嬤;

從四品:宮侍一到五人;以及尚藥、尚服、尚膳、尚寢各一人,專門服侍太後、皇上、皇後;

正五品:讚儀兩人;以及禦藥司長、禦服司長、禦膳司長、禦寢司長各一人;

從五品:讚善兩人;以及禦藥副司、禦服副司、禦膳副司、禦寢副司各一到兩人;

正六品:讚德三人;以及禦藥首領、禦服首領、禦膳首領、禦寢首領各一人;

從六品:良侍五人;以及禦藥副首、禦服副首、禦膳副首、禦寢副首各一到兩人;

正七品:常侍;以及禦藥副領、禦服副領、禦膳副領、禦寢副領;

從七品:隨侍;以及禦藥司助、禦服司助、禦膳司助、禦寢司助;各王府王子、王女教引嬤嬤;

正八品:禮教侍;以及禦藥司侍、禦服司侍、禦膳司侍、禦寢司侍;

從八品:長宮女;以及禦藥司習、禦服司習、禦膳司習、禦寢司習;各王府侍女長;

無品:宮女、禦藥女、禦服司女、禦膳司女、禦寢司女、各王府侍女。

原本宮女由皇後管理,如果無皇後,則由宮內品階最高的嬪妃管理。可是本朝目前品階最高的言昭儀根本不管事,結果這事就落到了太監總管張平的頭上。

張平忝為太監總管,按例應是正五品職,可為了方便管理品階比他高的女官,當聖平武帝特賜他正二品職。

當然這事也曾引來禮部官員的一些抗議,可平武帝把那張充滿威懾性的臉孔一擺,道:這是朕宮內事,外臣不得插手。一句話把反對的聲浪堵得死死。

張平很頭疼。

他原來還曾一心想做寧王府的管家來著,如今真坐上了這個「管家」的位置,才知道想把皇帝的家管好,可不是一般兩般的人能做到的。

他張平是一般兩般的人嗎?

好吧,他承認他是很厲害,可是他總不能用他非凡的武藝去擺平那些太監和宮女吧?何況他還想藏藏拙,讓人都以為他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軟弱太監。

這樣的話,他只能用頭腦、用手段、用一切能用的陰謀陽謀,可這顯然不是他的專長。為此他還特地去求教一些年老的太監,問他們如何管理好皇帝的後院。

內宮司的首領太監一看到他,就立刻飛奔上前彎著腰諂媚地招呼道:「喲,今日聽見喜鵲叫,小的還在想會有什麽好事發生,原來是總管大人親臨。卑職見過張公公。不知公公來此有何貴幹?如需吩咐只管讓人招呼一聲,卑職自當前去聽訓,怎麽能讓公公您親自過來。呵呵。」

「不敢。高公公一切可好?」

「好、好,托您的福,卑職身體康健,至少還能為皇上服務二十年。」

張平也不管他在後面跟著,自己大步在前,在內宮司裏四處轉悠。

「公公今日……」

「來看看,好久沒來過了。今天也算故地重游。」

高公公的冷汗唰的就下來了:「那個……呵呵,總管大人您大人大量,當年誰想到大皇子狼子野心陷害忠良,小的們都是聽命行事,如有得罪大人您的地方,還請……」

張平打斷他的話頭問:「高公公,您覺得想要管好後宮的侍人們,要如何做才有效果?」

高公公精神一振,小心回答道:「罰,重罰。誰敢不聽話、誰敢亂了規矩,就用板子打,咱家就不信教不好這些小雜碎。總管大人您放心,若是有那不長眼的,您只管送到卑職這裏來,卑職保管給您教好了送回去。」

「最近沒有人被送進來吧?」

高公公沒想到張平會把話題突然扯到不相幹的地方,楞半晌才答道:「這個……」

張平回頭,「有人被送進來?我怎麽不知道?」

高公公不知張平目的,心中惶恐,腰也彎得更低:「公公您在皇上身邊侍候,忙得分不開身。各司與女官處置犯錯的太監宮女是常有的事,小的們也不想拿這些瑣碎事去煩勞您。」

「放心,我也不想事事都管。你們按職責辦事就成。」

高公公剛剛緩過一口氣,卻聽張大總管口氣一轉道:

「不過你們都查證了那些太監宮女犯的事屬實嗎?過錯是不是在他們身上?」

「這……」

「太祖設內宮司可不是光只讓你們給犯錯的人打板子、處刑。查證、收集、確定他們的罪狀也是內宮司的職責。咱們內宮司不能姑息犯錯的人但也不能冤枉好人,高公公您說對不對?」

「是、是。」高公公表面應承,心裏一個勁罵:你這不都廢話嘛!那些送人來的哪個品階不比我高?查查查?我有幾個腦袋查?你個缺線少筋的,仗著皇上寵你,就敢跑到爺這兒來指手畫腳。爺等著,看皇上能寵你到幾時,等到你倒臺的時候……哼哼!

高公公氣不過,忍不住就暗刺了一句:「那如果是皇上或者皇太弟殿下或者是言昭儀娘娘送來的人,我們是不是也要查?」

「查!為什麽不查?證據不確鑿就要查。」

「這……」

「如果你做不來就換人好了。」

高公公氣極,可他也知道一旦他離開這個位子會有什麽下場,只能先應承下來:「卑職知道了。」

張平拍拍他的肩膀,憨厚地笑:「不要擔心,做不來就告訴我。值殿司和浣衣司都缺人呢,咱家不會餓著你的。」

「……多謝公公厚愛。」

張平覺得自己聽到了磨牙花的聲音。哎呀,管理皇帝的家事果然不容易啊,慢慢來慢慢來,咱家不急,呵呵。

在浣衣司養老的老太監珍惜地嗅了嗅張平帶來的禦用新茶,感嘆道:「這茶,咱家已經二、三十年沒嘗到啦。想當年咱家跟在太皇身邊,侍候得太皇高興,一年總有那麽一、兩次賞賜禦茶的機會。這可是王公大臣們都羨慕的。唉,可惜胡榮那廝比咱家更會討好太皇,不知不覺就被他從太皇身邊擠開了。」

說到這裏老太監似乎還在懷念過去的風光時刻,寶貝地摸著茶葉紙包半晌不語。

張平也不催他,坐在小板凳上邊剝花生邊吃,不一會兒地上就多了一堆花生殼。

這炒出來的花生真香,可惜皇帝食譜上沒這個東西。嗯嗯,其實咱平民老百姓的日子也挺好的。

「張總管是哪裏人啊?」老太監把茶葉紙包小心地收進袖中,擡頭問道。

張平搓著花生衣,樂呵呵地答道:「方鼎村的,就在京城五百裏外。」

「那您也算是這方水土的人了。」

「算是吧。」

「張總管聽說從小就侍候皇上?」

「十五歲進的宮,也不算小。」

「您是幸運的人哪。」老太監半是羨慕半是妒忌的感嘆。

「承蒙皇上厚愛。」張平露出一個傻笑,又低頭去剝他的花生。

「這時候您不用去侍候皇上?」皇上應該下朝了吧?

「沒事。有柳順在。」

老太監恨鐵不成鋼的一拍大腿道:「哎呀!張公公,不是咱家說您,您既然有幸得了聖寵,就應該珍惜這得來不易的機會。怎麽可以把親近皇上的機會讓給別人?這歷代皇上沒一位不是喜新厭舊之人,如果不能機靈點,說不定什麽時候就失寵了,到時……那滋味可不好受啊。」老太監一副過來人的口氣。

張平嚼著花生米笑,「柳順不是那種喜歡爭寵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什麽人被權力一誘惑,都得變!越是覺得沒有威脅性的越要小心,您看看老奴我,落到如今這個田地不就是因為當初信錯人,讓胡榮那廝鉆了空子,在聖上面前露了臉?」

張平努力剝著花生,一邊想著要給小桀留一點,一邊繼續消滅剩下不多的炒花生。

「張公公張總管!」

「胡榮已經死了,而李公公您還這活著,還能吃到皇上都吃不到的炒花生。」

李公公看了看籮筐裏所剩不多的炒花生,沈思了一會兒,突然咧開缺了一顆牙齒的嘴巴笑了。

「張公公說的是。」老了,也不如當年精明了。也不想想這人既然能在那位身邊坐上太監總管的位置,又怎會如他相貌所示一樣是個老實人?那位聽說可不是位容易相處的主兒。而且這位張公公真要是老實人,恐怕早就死在這吃人的皇宮裏頭。

不敢再對身邊這位坐在小板凳上吃花生的「老實」總管有所輕視,李公公連坐姿都正了些,口氣也改了:「皇上身邊雖好,可伴君如伴虎,今天你侍候他開心了,明天他說不定就要殺你的頭。唉,做人奴仆的就是這個命啊。」

「嗯嗯。」張平點頭應和。

「當聖的脾氣不好吧?」李公公湊過頭,小聲問。

張平手一頓,想到那人昨天讓主管財政的戶部大臣在上書房外跪了整整兩個時辰。可憐老尚書被人扶起時兩腿已經不能走路,動一下腿就疼得渾身冒汗。

看到張平臉色,李公公認為自己已經知道答案,當下妒忌心就去了一大半,說話的口氣中也含了那麽一絲同情:「張公公平日也不容易吧?」

何止不容易?他屁股到現在都還疼著呢!

看到張大總管不自在地挪了挪臀部,李公公暗想:不會是挨板子了吧?看來外面傳言的皇上獨寵張公公一說似乎也不可信。

「李公公,這花生炒得真香。是宮裏食用司采辦、在尚膳司炒的嗎?趕明兒我也讓他們替我弄上一袋。」

「哼。」李公公輕聲哼了哼,「食用司那幫龜孫哪能想到我們浣衣司的人,這是咱家花銅子托人捎帶進來的。」

「可惜。」張平惋惜地咂咂嘴。

「張總管要是喜歡,不妨全部拿去。」反正剩下也不多了,還能賣個人情。

「那就多謝了。」張平也不客氣。總管做了一年多,他已經知道什麽時候可以拒絕,什麽時候最好不要拒絕。李老太監身老無依靠,加上年老體衰只能在浣衣司等死,雖斷了飛黃騰達的念頭,但總想著老來的日子能好過一些。賣他張平一分情,至少別人也不敢太欺他。

「離晚膳還有三個時辰,您老熬得住不?」

不像皇帝隨時可以傳膳,宮中用膳基本與民間一樣,主要分早、晚兩膳。外面能在家中或酒樓用得起中膳的都已算富貴人家。

「熬不住也得熬啊。還好不像年輕那會兒那麽挨不起餓,如今有飯吃就不錯了。」

「膳食還是跟原來一樣?」

「一直沒變過。除菜肴有四季之分,其他無論菜式還是菜量飯量都和以前一樣。」

「我看您老身上的衣裳時日也很久了。」

李公公不自在地摸了摸有了磨損的袖口,沒說話。

「不是每年冬、夏都有新衣更替嗎?」

「那是油水足或需在皇上面前露臉的內侍司。我們浣衣司……」

「往年都這樣?」

「總管大人,咱家已經老了,也不怕死。您就實話告訴卑職,您是不是想動內侍監的內務司?想把這皇宮大院裏的每筆帳給算清楚啰?」

張平沒有直接回答,笑咪咪地把剩下的花生連籮筐一並拎起。

「李公公,您請保重,我以後再來看您。」

「……還望張公公三思而後行。」李老太監連忙起身相送,臉上表情覆雜。

「李公公,您也想沒變化的膳食有改變、原本該送到您手上的新衣按時送到吧?」

李老太監不敢再說什麽,一揖到地,等擡起頭來,那位太監總管大人已經離開,除了地上一堆花生殼,就像這裏根本就沒有人來過一樣。

張平拎著一小籮筐炒花生沒有回皇帝身邊,而是又繞到了食用司。

「哎呀,這不是張公公嗎?您這大忙人怎麽有空到這裏來了?快請快請!王勝你去準備茶水,祝勇你快去取些新鮮瓜果來,還不快去!」

食用司的首領太監三步並作兩步跑出門外把張平迎了進去。

「王公公,我來取些時鮮水果。」張平一口道明來意。

「請問這是您自己用,還是……?」食用司首領太監小心翼翼地詢問道。

叫做祝勇的太監很快就拿來一盤時鮮水果。張平一邊猜想這盤水果在帳面上栽到了誰頭上,一邊隨手從盤中拿起一個梨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喀嚓」一口咬了一大塊。

看張平的動作,王公公自以為明白了他的意思,立時臉上堆滿笑容對張平道:「您老放心,一定給您準備好。」

「這梨子不錯,水分足,夠甜。」張平口齒不清地誇獎:「我們家那兒不產梨,不怕王公公您笑話,我進宮之前就沒吃過梨子。這在外面要賣很貴吧?」

「呵呵,一樣一樣。卑職沒進宮前也沒嘗過梨子是啥味。咳,張公公您現在吃的那個梨可是貢品,味道不但獨好,這價格自然也和外面那些普通老百姓吃的不一樣。」

「嗯,我猜也不便宜。這一個大概沒有二、三十個銅子也拿不下來。」

王公公楞了一下,隨即腰彎得更低,小心翼翼道:「張公公好眼光,不過,此梨為貢品,每一個都是千挑萬選選出來的,就連大小都差不多,這樣價格自然無法和外面民間相比,這一個鮮梨價值約莫二兩銀子。如果是冬季雪梨那價格就更貴,往往一個就需十兩銀子甚至十五兩,有時因為天氣緣故還不一定有貨。」

「乖乖,這一個梨子都趕得上我的月錢了。」張平似乎相當吃驚。

王公公陪笑道:「這是給皇上吃的貢品,自然想便宜也便宜不起來。」

「也是。」

一看這位總管大人是位明白人,王公公笑瞇了眼。

他們提心吊膽一年多,就怕宮中有什麽大的變動,可那位登基已經年餘,除了一開始陸續削減了大半的宮女和太監,後來對宮內就沒什麽動靜了。而這位總管大人貌相也不是位多精明的人,除了在皇上身邊侍候,宮中的事也大多不過問。

當看到這位總管大人突然出現在食用司門外,他們還有點擔心。但看他一副糊裏糊塗還有點小貪的樣子,他們放心了。

不怕你不管事,就怕你多管閑事。對,就這樣,你做你風光的太監總管,我們下面該怎麽樣還是怎麽樣,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該有的孝敬也不會少了你的。

王公公和心腹王勝互看一眼,彼此眼中都有慶幸之意。最妙的是這位看起來似乎不如原來的那位太監總管胡榮來得貪婪和精明,想必胃口也不會很大。

「王勝啊,你去庫裏提些新鮮水果,等會兒給張公公送過去。」

「是。」

張平滿意地點點頭,「記得帳上寫清楚,東西都是給皇上送去的。」

「是,小的明白。」王公公和王勝一起會意地笑,王勝彎腰退去。

張平三兩口吃完梨子,把核扔到桌上,眼望食用司的首領太監,「王公公,我初來此地,您如果有空就帶我逛逛如何?」

「好好,不過庫房的鑰匙不全在卑職這兒……」王公公表明自己的難處。

「無妨,我只是隨意看看。」張平很想看看前兩天晚上沒人帶他,他所看到的和今天有人帶他,他所看到的會有什麽區別。希望只是沒有鑰匙的地方有問題。

「呵呵,總管大人不怪罪就好。張公公請隨我來,啊,如果您那籮筐不要緊的話,不妨就放在這裏,路上行走也方便。」

張平提起筐子晃了晃,很直接地道:「我還指望你這裏有些什麽不要的東西,我好帶走呢。」

「哈哈!總管大人,請隨卑職來。」

逛完食用司又去了種植司,從種植司出來,張平被顯然等在路邊準備攔截他的內務司首領太監給攔住了。這消息可通得真快。張平在心中小小感嘆了一句。

內務司的首領太監一看到他出現,立刻飛奔上前親熱無比地叫道:「張公公哪,卑職可看到您了。您怎麽不到小的們那裏去坐坐呢?」

「劉公公有事?」張平停住腳。自他走馬上任,這些老油條沒一個把他當回事,事事跟他陽奉陰違。問小桀怎麽辦,哪知這家夥極不負責任地丟給他四個字:你看著辦。

好,讓我看著辦是吧?那我就用自己的方法來——先晾著你們。

這一晾就晾了他們一年多。而現在,該收集的東西他已經收集齊了,該找的人他也找到了,原來不懂的現在也摸清了七、八分,差不多也到了他收成的時候。

「大人,您可要給小的們作主啊!」劉公公忽然一聲哀泣,眼睛說紅就紅了。

持袖擦了擦眼角,劉公公哭訴道:「張公公,小的苦啊!皇上他老人家不知宮內事,減了一大半的太監和宮女就以為花的錢也可以減少一大半。這不,今年給宮內撥的銀錢還不到往年的一半。可是除了人的衣食住行要花錢,這宮裏的建築要維持、花草要養育、馬匹、珍禽異獸養起來哪個不要錢?

「還有現在年頭好,菜價米價一年年都在上漲,負責給宮裏織造的傅家前些天還讓人捎信來說要給底下的工人漲例錢。您看,今年就這麽點銀錢要小的們怎麽周轉哪!張公公您身為太監總管,可要給底下的人想想辦法啊。」

「這麽嚴重?」

「是啊是啊。而且皇上年底打算宴請京城內所有四品以上官員和他們的家眷,這筆銀子也要我們內務司出。不瞞您說,目前內務司的銀錢想要支撐整個皇宮之用都有點捉襟見肘,更何況還要辦此宴席。小的們如果不是實在沒辦法了,也不會來麻煩您。」

「我知道了,這事我會跟皇上說說。」

劉公公笑開了花,拱手作揖道:「有勞總管大人。」

天已經擦黑,張平走進上書房時,皇甫桀還在看折子,財政副官的戶部侍郎錢若谷也在下面候著。看到張平進來,侍候的柳順微微彎腰問候。

張平對柳順小聲道了一句:「你在門口等我。」

柳順知他有事吩咐,點頭無聲退下。

「錢大人。」

錢若谷抱拳,「見過張公公。」

「不敢。錢大人辛勞。」張平走到案前,隨手把燈挑亮了些,問案後人:「還在忙?」

「不都是你給朕扔上來的?」平武帝沒好氣地擡起頭。「朕現在才知道朕一件褻衣竟需要二百兩銀子。這衣服什麽做的?天蠶絲還是紫金絲?一雙鞋子加上一對珍珠就要千兩白銀,喏,這珍珠賞你。」說著,平武帝就擡腳從鞋子上扯下一粒珍珠扔給張平。

錢若谷眉毛動了動。以前他就猜測成為皇帝之前的寧王和他的侍人張平之間關系有點不一樣,這一年多更是認識到這二人的關系是多麽「隨便」。他直覺地認為這種情況不太妙,任何朝代一名帝皇如果過於寵信一名太監,似乎都不會有什麽好事發生。

不過一年多來他發現張平似乎並無意朝政的樣子,而且人還有點楞了吧唧的,這個事實讓他安心許多。皇帝身邊可不需要太精明的人侍候。

張平接住珍珠拿起來對著燈光照了照,高興道:「謝陛下賞賜。成色不錯,不值千兩,好歹也值個二、三十兩。」說完喜孜孜的就把珍珠揣入懷中。

你聽聽,這是為人奴仆該說的話嗎?錢若谷暗中不住搖頭。

「你今天到哪裏去了?怎麽一天不見你人影。」

「在宮裏轉了轉。對了,奴婢今天吃到二兩紋銀一個的貢梨。」

錢若谷的眉毛又動了動。這張大侍人一口一個奴婢、陛下,倒是顯得恭謹,可無論是他說話語氣還是措詞,他就沒感覺出有一絲上下尊卑之分。那一口一個奴婢、陛下,如果不知他們的身分,外人聽來肯定會以為是兩個關系很好的朋友或兄弟在互相調侃。

也許是我聽錯了,也是這位張侍人說話就是這麽沒大沒小沒神經,不見連他們的皇帝陛下都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嗎?

錢若谷不知道,張平這麽說話已經是考慮到有他在場,適當收斂了很多。而且這還是把他當自己人看的結果,如果真的是毫無關系的外人,張平又會是另外一個樣子了。

「好吃嗎?」

「尚可。」

「這折子花了你多長時間?」

張平算了算,「如果不算調查的時間,只論寫的時間,大約花了一個時辰。那麽多數字抄起來太麻煩,奴婢又不能找別人幫忙。」

「你就不能重抄一份?」平武帝皺眉看了看折子上不算少的墨團,這大概是他看過的最不工整幹凈的一本折子。想那些大臣們上一本折子總是打完草稿再仔細抄纂一遍,有些人哪怕只有一個錯別字也會重新寫過。哪像這個人,一看就是一氣呵成的初稿。

「奴婢哪有那麽多時間。」張平翻個白眼,心想自己這麽忙不都是你小子害的。

「你那筐子裏拎的什麽?」平武帝明智地轉移了話題。他可不想讓這人等會兒有理由正大光明地跟他要休沐假期之類。

「哦,你不問奴婢差點忘了。這是下面孝敬的一點炒花生還有其他幹果。來來來,錢大人,見者有份,您喜歡吃花生還是瓜子?這還有榛子,要不要來點?」

錢若谷鎮定地搖搖頭,拒絕了那熱情伸過來的大手。

看錢若谷不要,張平轉手就把那把花生榛子等幹貨放到了皇帝的書案上。

「嘗嘗看,很香很好吃。」

平武帝的神經顯然已經被鍛煉得很粗壯,竟然就拈起一顆炒花生剝了開來。

張平隨手從折子堆上拿起一本,攤開放到案上,示意皇甫桀把殼放在這上面。

皇甫桀一邊剝花生吃,一邊繼續看張平的折子。

「朕現在才知道朕吃一頓飯竟然就吃掉了百多兩銀子。朕記得那時候在邊關到內城打牙祭,好像二十個大子就能吃得很飽,付上五十個銅子就能吃上十個肉夾饃。這還是邊關戰事頻繁價格上漲的結果。怎麽現在不打仗了,這物價反而變天價了?若谷,你有沒有興趣給朕查查朕後宮的帳?」

錢若谷也明白平武帝為何如此生氣,大亞皇朝建朝至今貨幣交換已經穩定,銅錢及白銀為民間主要流通貨幣,一貫錢也就是一千文可換一兩銀,一兩黃金官面上可兌換十兩白銀。而一石(註一)上白米不過九錢五分銀子(註二),一頓飯吃掉百兩銀子確實誇張。

可他還是在心中思量一番,這才小心謹慎地回答道:「國庫每年撥給內宮的銀兩都是固定的,除非有什麽大的慶典祭祀或修建新的建築。內宮的花費另有一部分出自陛下自己的內庫,這帳交給宮外的人查,是不是有點不妥?」

皇甫桀和張平迅速對看一眼,在錢若谷註意到前已經分開。張平在心中輕嘆,錢若谷不過才上任一年多就變得比以前圓滑多了,倒是瘋子一直沒有什麽改變。

「以前宮內的內務司由皇後直接管理,內務司首領太監從旁協助,不知現在宮內是哪位負責這塊?」錢若谷問。

「現在是內務司的首領太監負責,不過不久後會由小的接手。」

錢若谷盯了張平一眼。張平極為老實的憨憨一笑,「陛下只讓我負責監督,以後陛下有了皇後,我就會把這份權力交出去。其實我對錢財也不精通。」

看你的樣子也知道不精通。錢若谷既不敢接這個燙手山芋,又不甘把這樣重大的責任交給一個看起來不怎麽聰明的太監。在他看來,如果讓張平負責宮內財政,要不了多久宮內財政就會亂成一團,到時皇上的一頓膳食所需銀錢恐怕至少要比現在翻五倍。

「也許可以在宮內再設立一個督察的機構,專門盤點宮內花費和陛下內庫資金。」錢若谷建議道。

「宮內名目繁多的職位已太多,朕還想削減一部分,再增加一個司就不必要了。」平武帝一口否決錢若谷的意見。在宮內設置督察機構,也許初時還有效果,時間一長肯定同流合汙。何況內務司內部不是沒核帳的人,如有效果也不會想要到宮外尋人。

「陛下的意思是?」

「擴大吏部的督察機構。不設置專人專職督察內務司,每年由朕指定人員核查。」

錢若谷想了想,這個方法可行是可行,可惜是個得罪人的職務。還好陛下明察,沒有設置專人專職。「如果內宮的人不配合?」這是他最擔心的事。

「這就交給我好了。」張平極有自信道:「要不了兩個月我就叫他們乖乖聽話。」

皇甫桀似乎也毫不懷疑他家總管太監的能力。

見此事基本已成定局,錢若谷無奈道:「是。全憑陛下作主。」

「你這段時間幫朕留意有沒有公正嚴明不徇私的可造之材,如有,就給朕留著。」

「是,臣遵旨。」

待錢若谷領命退下,平武帝側過身,拍了拍大腿對他的總管大人招招手。

張平上前一腳踹過去,正對兩腿中心,嚇得皇甫桀兩腿一並,連忙護住要害。

「死太監,你想謀殺親夫不成?你把朕這裏廢掉了,以後哭的可會是你。」

「放屁!」張太監暴怒,卷起袖子就要揍人。「老子每天這麽辛辛苦苦為你做騾子做馬,你不知感激就罷,還老是欺負人!」

「到底誰欺負誰?」做皇帝的不平了。有像他這麽窩囊的皇帝嗎?三天兩頭被侍候自己的太監打。「而且我怎麽欺負你了?不就是昨晚在做之前打你屁股了嗎?誰叫你破壞朕的計畫,讓人去扶那戶部的老頭。」

「你明明知道不是那老頭的錯。」

「朕這叫殺雞給猴看!」

「你那叫暴虐執政。」

「太監不準幹涉政事!」

「那你以後別指使我到處給你打探消息。」

「行。朕也覺得你躺在床上侍候朕就行。」

「皇甫桀!」

「喏,吃花生。」

張平氣哼哼地從皇甫桀的大手中抓了一把剝好的花生,「嘎崩嘎崩」地填進嘴裏。

「可惜錢若谷守成有餘開拓不足,膽子小了些。」

「人家那叫世故。」看皇甫桀站起,張平不爽地戳了戳他的肩。這人越來越有威勢,加上這威脅力十足的高大身材,站起來給人的壓迫感極強。皇甫桀那張臉可能給他看習慣,反倒給他忽略了。

「宮裏的事你有把握?那些太監可沒一個好相與的。」皇甫桀冷笑,站起來活動活動身子。

張平拍開他活動到自己臀部上的龍爪,「我不覺得有什麽難的。現在宮裏沒有皇後,唯一的嬪妃也不管事。那些太監和女官就算有再大的本事,沒有靠山屁都不是。」

「嗯。你知道這點就好。」皇甫桀活動著活動著就把他的總管太監困在他的懷抱與書案之間。「記住,朕可是你最大的靠山,侍候好朕,朕就讓你在這宮內呼風喚雨,如果你不聽話,朕就把你……」

「把我怎樣?你是我的靠山?你信不信我一拳就能把你這座山給打塌了?」

皇甫桀輕笑,臉與他的總管太監的臉靠得極近。「昨晚把你打疼了?來,反過身把褲子脫了,讓朕幫你看看。早晨我想給你上藥,結果你倒好,一大早就跑得沒人影。」

「你要敢把嘴貼上來試試!」

「……貼上了。」不但貼上,還咬了一口。

「皇、甫、桀!」

「乖,反過身去,把褲子脫了。」

「滾你的!」

「咕咚。」

門外守候的柳順聽到門裏傳來一聲似乎什麽重物倒到案上的聲音,剛想發聲詢問,就聽裏面傳來了……聽著聽著,柳順的臉漸漸紅了。

門外守衛的侍衛們不動如山,按劍而立。聽得多了,自然就有一定抵抗力。

「接手的人都安排好了。」皇甫桀的聲音很溫柔,動作也很輕,可臉上充血到極點的人字形胎記出賣了他此時的心情。

「嗯……啊……」被按在書案上不得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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