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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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禎勝二十七年夏初,皇甫桀未多作猶豫,布置一番後隨即奉旨回朝。

「要回京了。」

「是啊。」

張平有點愁眉苦臉。

皇甫桀躺在他懷裏摸了摸他的臉,「怎麽了?想要兵不刃血的不是你嗎?我還沒愁呢,怎麽現在反過來你倒一臉愁容?」

「我不想一回去就得給一大堆人下跪,還得自稱奴婢。王爺,你看你在陣亡名單上多添我一個名字怎麽樣?」

「你離開我想去哪裏?」皇甫桀不動聲色地問。

張平咧開嘴笑道:「我想天下間到處走走,你說我武功這麽高,不爭個天下第一怎麽行?」其實張平沒想要現在離開,只是皇甫桀這樣問了,他也就隨口答了。

而聽他這樣回答的皇甫桀會想岔也理所當然了,「你不是說要一直陪著我的嗎?」

「我說過嗎?好吧,等事了,我以後會經常回來看你,你看怎麽樣?」

皇甫桀輕輕笑了笑,「這次回去老大老二大概都會極力籠絡我,我娘大概已經為我物色好我的王妃甚至妾侍,父皇應該會賜我一塊不錯的封地。」

「這不是挺好的嗎?」張平無意識的輕輕拍撫他。

皇甫桀抓住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冷笑:「你這人才是真正的沒心沒肺,說話像放屁一樣!當初誰說不會離開我?又是誰說會陪我一輩子?」

張平垂眸沈默了許久。

「你說話呀!」

張平還是沈默。

皇甫桀氣得翻過身去不願再看他。

久久。

「你當我真楞嗎?」張平輕輕嘆了口氣。

皇甫桀還是背對著他。

張平看向窗外,看景色一點點移動。

「我是太監,這已是永遠都不能改變的事實。在邊關,眾位將領包括瘋子已經都猜出你我之間的事,他們表面不在意,心裏卻瞧不起我。他們尊重你、崇拜你,看我卻不過一個閹人、一個侍奴。你沒有發現我和眾位將領之間並無什麽來往?」

皇甫桀沒有開口,他早就發現了這個現象。但他私心中卻樂於見到這種情況,甚至可以說這種情況本來就是他有意無意造成的。他不喜歡張平和其它人過於親近。

張平抓抓頭,笑容有點無奈,「不是我不想接近他們,而是他們不屑。回到京城,你也說娘娘要給你指婚,京城不比邊關,這裏可不止一個李太守的女兒。等你有了妻妾,你還打算繼續和我這樣嗎?我們的關系是我一開始逾越了,那時候的我年少無知不懂得厲害,如今想來卻是好笑。」

「你覺得好笑?」皇甫桀心中本有一絲歉疚,此時聽到這句話卻炸毛了,翻過身怒瞪他。

「難道不好笑嗎?我一個侍奴卻想做一位皇子的大哥。請問王爺,我現在是您大哥、還是您的侍奴?」

「情人。」皇甫桀陰森森地吐出兩字。

張平想笑,「情人?我怎麽不覺得我們之間是這種關系?」

「那是你愚鈍。」

「真的嗎?」張平懷疑。

「當然是真的!你睡了我這麽多年睡假的不成?」

「我睡你?」

「難道你沒睡我?這種事是一個人能搞得起來的嗎?」

「也是。不對!我並不想睡你,是你想……」

「你敢說你一點快感也沒有?你敢說你自己就一點沒想要過?」

「這個……」他們發生關系都有六年多了,這怎麽說得清楚?

「張平,我們是情人,就算原來不是,現在也是了。你看你為什麽會不願回京城,其中最大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我要娶妻?」皇甫桀坐起身對他循循誘導。

「是這樣沒錯,可是……」

「沒有可是,就是這樣!你不想侍候除了我以外的其它人對不對?你不想給我的妻子下跪對不對?你不想讓我的女人嘲笑你上我的床對不對?嗯?」

張平緩緩點點頭。雖然就如皇甫桀所說,但為什麽他總覺得和他表達的意思有點不一樣?

「你在妒忌。不要否認!」皇甫桀伸出手掌制止張平開口,「也許你覺得自己沒有,但其實你的想法、你的行為都表明你在妒忌。你不想讓我有其它女人或男人。你想和我在一起,但不想有其它人阻礙在我倆中間。你不是在乎我們的身份,只是在乎我們的身份會阻礙我們在一起。」

「呃……」

「你愛我。像一名丈夫愛自己的妻子一樣愛我。否則當初你為什麽會同意讓我與你有肌膚之親?結義兄弟會幹這種事嗎?」

「這是因為……」

「不,那是表象。你心中如果對我沒有那方面深刻的感情,你怎麽會答應呢?你想想,如果是太子求你和他做那事?如果是惠王?你再換其它人想想?」

不用多想,張平只是聽他這麽說臉就白了。

「對吧,除了我,你不會這樣接受別人。張平,你早就愛上我了。」

「也許你一開始對我的感情是憐憫,可是慢慢地這份感情早就變質。你看,就像你說的,你是太監。在你內心中你覺得自己將來無法再娶妻,可是你還是一個男人,你想要好好愛一個人,然後我就在你身邊。」

「你對我因憐生愛產生那方面的感情,那是順理成章再自然不過的事情。」

張平徹底被他攪胡塗。

皇甫桀很懂得趁熱打鐵,「我再問你,在我做大帥前我有兩個月沒理你,你是不是很難過、很仿徨?」

張平仔細一想,確實這樣,也就老實地點點頭。

「一開始我什麽也不懂的時候,你看我憋得難受,是不是特別想幫我?」

張平再次點頭。

「我摸你的時候,你是不是有感覺?」

張平臉紅了。

「你是太監,按理說你不應該有性欲。可是每當我愛撫你、進入你時,你難道只感覺到痛苦?」

張平楞了半天,紅著臉看向窗外。

皇甫桀伸手扳正他的臉,總結道:「張平,其實你早已對我情根深種,只是不自知而已。」

張平看向他,張開口,卻不知該說什麽。

「好了,我知道你的委屈,我盡量盡快離京,等到了封地,你還是你、我還是我,任何人都不會影響到你我。就算我不得不娶某些女人,你也不用在意她們。」

「王爺。」張平開口。

「嗯?」皇甫桀看他的眼光簡直可以用溫柔如水四個字來形容。

「我們話題好像偏了。」

「張平,」皇甫桀握住他的雙手,哀戚萬分地道:「你難道舍得讓我傷心?你就舍得讓我一個人留在虎狼之地?」

張平無言。我沒說不跟你去京城啊,我明明說的是以後……

「你也不忍心讓他們再欺負我對不對?」男人最後又可憐兮兮地加了一句。

張平這下不認可了,上上下下打量了對方好幾眼。冷笑道:「就憑你現在的塊頭、現在的武功、現在的心智,還有人能欺負得了你?如果真有這樣的人,我倒還真想看看對方長什麽樣!」

男人沈默,傷心地再一次想到:果然塊頭長得太大就是容易失寵。張平對他已經不像以前那麽溫柔了。

張平也沒一直待在馬車裏和他家王爺廝混,途中他回家了一趟。

等張平離開方鼎村不久,張家那一大家子連同他們的親戚就全都不見了蹤影。沒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就連他們什麽時候走的都沒幾個人知道。

而這邊,離開不過二十天的張平一回來,就被等紅了眼的男人捉進馬車中。

皇甫桀不曉得該如何開口,他也不會開口把自己心中最深處的恐慌告訴張平:他害怕他就這樣再也不回來了。

對於張平,皇甫桀不曉得自己有沒有把對方當情人看。他也不知道情人之間該如何相處。他只知道他不能沒有張平,長這麽大,只有張平是真正屬於他的。

甚至他有一種感覺,只有抓牢張平,他才能抓牢其它東西。沒有張平,那些東西也將全部變成虛幻。

張平,張平……

自己唯一那點屬於人性的東西,就在這個人的手掌中。

皇甫桀摸上張平的腿,順著他的腿彎一點點摸向他的私處。

「你瘋了,這裏是馬車上!」張平夾緊雙腿呵斥。

皇甫桀擡起臉,那深邃的眼眸中含著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瘋狂。

張平不說話了,對這個眼神、這個表情他已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默默地嘆口氣,倒黴的張侍人放軟了身體,任那人手掌插進他襠處,隔著褲子死命抓揉他。

「呼……你輕點。」張平耐不住疼痛,壓低了嗓音悄聲道。

皇甫桀點點頭,低頭去親吻他。

張平沒有絲毫抵抗地張開嘴,讓他把舌頭伸進他嘴裏。

皇甫桀喉嚨中發出急切的低吟,一只手扣住張平的頭顱,一只手伸進他褲中。

皇甫桀的身材比一般人高大出許多,以至於他的手腳都比常人大一圈。

張平被迫支起一只腿,好方便那人在他股間探索。

舌頭攪拌著他,牙齒撕咬著他的嘴唇,讓他口水都來不及吞咽,順著唇角流出。

男人追著痕跡舔咬他,在他喘過一口氣後,又塞上他的嘴巴。

張平被他一根舌頭舔舐得口腔陣陣發麻,連帶腳趾頭也癢得縮了起來。

男人的手掌卡進他股間,大拇指按住他那點軟茬時輕時重地揉磨,最長的中指摳進了他的後穴,食指指節則抵在他的會陰處。

張平挺身發出一聲難耐的呻吟。

男人被他這聲呻吟刺激,狠狠在他嘴唇上咬了一口,抽出手扯開他所有衣褲,瞬間就把他脫了個精光。

張平不敢發出大的聲音,也不能拒絕,只是連聲輕輕地道:「你輕點,輕點。」

男人解開褲帶,騎到他身上,一手托住他的頭顱,一手掏出那話兒送到他唇邊。

張平咽了口口水。就算他和這人已經有很久這樣親密的關系,但並不代表他就不再怕這玩意兒。

「看到你小時候那樣子,誰能想象你現在能長成這樣?」張平小聲嘀咕。

男人不滿地把那玩意兒在他嘴唇上蹭了蹭。

「你別硬塞,到時你痛苦我也痛苦。」張平警告他。

「那你給我好好地含!」男人命令道。

張平潤潤唇,無奈地伸出舌尖舔向那已經有點濕潤的頭部。

男人身體一顫,發出一聲沙啞的呻吟。

長長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頭。

趕車的馬夫覺得自己聽到馬車裏傳來什麽,想仔細聽時又被風聲影響。

輕輕的、極為收斂的喘息聲在馬車裏回蕩。

肉體摩擦時發出的奇怪聲響有節奏地隨著馬車晃蕩。有時會突然加快,有時又會慢下來。

高大強壯的身體完全覆蓋住另一個人,只能看到那人的一條腿掛在男人胳膊上,隨著男人每次有力的挺進,那被覆蓋住的人就會發出類似嗚咽的低泣聲。

馬車轆轆前進,一天比一天靠近京城。

和當初離開京城相比,皇甫桀的這次歸來可謂榮光無限。

京城五裏外,以太子、惠王及五皇子舒王為首,眾臣一起站在城外相迎。

勝帝雖然沒有和大臣一起迎出京城外——那是他兒子,他沒有必要做樣子給別人看,但也讓人牽了他的禦馬披紅掛彩,特賜寧王可以不用下馬一路騎到大殿前。

當皇甫桀的馬車出現,皇甫桀從馬車裏出來。眾人暗地裏都發出了一聲驚呼。

這是當年前往雁門關的四皇子?為什麽和他們記憶中的人相差了那麽多?

如果不是那張臉,他們都不敢相信這人就是當年那個幾乎沒有什麽存在感、甚至被眾人瞧不起的寧王。

皇甫桀一出現,立時一股極具壓迫力的氣勢就在周圍彌漫了開來。

高大魁梧的身材,魔一般的臉,血腥的氣勢,壓迫得現場渾然一靜。

這是殺氣。只有在沙場上出生入死、斬殺過無數生命的人才能發出的凜人煞氣!

皇甫桀微微笑了。這一笑,竟把周身氣勢都收了起來。太子、惠王、舒王及眾臣也漸漸緩過神。

眾臣齊聲道賀。之後太子和惠王表現出的熱情,讓每一個看到的人都覺得皇家兄弟間竟也能如此兄弟情深。皇甫桀也是一副極為感動的模樣,說自己能有今日都是托兄長們的福;還說如果沒有劉老將軍的教誨,他也不會有今日;順便把所有將領又大大讚揚了一番。

惠王暗中尋找葉詹的身影沒找到,強捺下不安,笑臉以對。

太子挽著皇甫桀的胳膊說要送他一個大大的禮物。

言凈也有六年多沒有看到這個外孫,見他變化如此之大,老懷大慰的同時也有點警覺。所以他並沒有像太子和惠王那樣,上前對皇甫桀表示親熱,而是站在一邊看著。

張平趁人不註意,悄悄從馬車裏走出,他已經換上皇甫桀命人送來的太監服。

所有人都在歡迎凱旋而歸的戰將們,沒有人註意到他這個小小的太監。

皇甫桀被請上禦馬,眾將跟在他身後,迎接的眾人則跟在最後,一路浩浩蕩蕩走進京城。

京城內早已灑水除塵、沿路掛滿了紅巾彩紙,路兩邊也站滿了翹首以待的老百姓,等著看傳說中那保家衛國征服了匈奴、還把月氏給滅國的「魔帥」。

寧王皇甫桀坐在禦馬上不緊不慢地進入京城大街。

張平不知什麽時候溜到了他身邊,跟在一邊走路隨行。

人群在看到寧王及一行將領出現的剎那,歡呼聲立刻響起。

皇甫桀與眾將向歡呼的群眾抱拳致意。

歡呼聲更加響亮,人們瘋了一般揮著手呼喊著。

張平耳尖,聽見歡呼中夾雜了人們的驚叫和詫異聲。有人在交頭接耳,皇甫桀沒有戴面具的臉成了最大的話題。

「魔帥!」

「真的是魔帥!你看他的臉!你看他的身材!」

「天哪,那就是皇子?果然與常人不同。」

「這種威儀哪裏是凡人所有,四皇子是神哪,四皇子是真正的龍子!」

「一年前我就聽前街算卦的周道子洩露天機說四皇子乃龍神下凡,大亞必勝。果然沒錯,周道子的卦象從來就沒有錯過!」

「原來是龍神下凡,怪不得!」

「龍神佑我大亞!」

有那激動的百姓竟朝著皇甫桀的身影跪了下來,口呼龍神保佑。

一人跪,百人跪。這時候激動的人群最具有傳染力。龍神保佑的呼聲響遍大街。

張平明知這個氣氛乃有心所為,但聽到這樣震耳的歡呼、看百姓誠惶誠恐地叩拜皇甫桀,他仍舊忍不住興奮地握緊雙拳。

皇甫桀瞥了張平一眼,嘴角微微含了一絲說不出是什麽意味的笑容。

看著滿大街呼喚他為龍神的老百姓,想到原來這就是張平當初跟他說的,如果他能成為天下第一人,醜的也會變成美的。

現在他的容貌不但不再是他的缺點,還成了他作為龍子的標志。

從今天開始,他皇甫桀才是大亞真正的龍子的說法會漸漸在全國流傳開來。他的容貌、他的戰績、甚至他高大出常人許多的身材都會成為傳說。

眼看不遠處的巍峨皇宮,男人笑了。

不急,終有一天我會成為那裏的主人。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而張平你會伴在我身邊。我生,你也生;我死,你就睡我棺材裏。

上殿後的繁文縟節略過不提,皇甫桀交上虎符,勝帝自是對皇甫桀一番嘉勉,當庭賞賜了許多寶物。至於真正的論功行賞還在後頭,當晚勝帝在皇宮內為凱旋歸來的將領們擺開了接風宴。

張平作為侍人自然沒有資格上席,與其它王公大臣的侍仆一起在皇宮外等候。寧王府的管家也帶了仆人前來迎接,張平認出他們,但他們沒註意到人群裏的張平,張平也懶得上前相認,和身邊某個大臣的家奴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等到半夜,其它人、就連惠王的座駕也已離去,才見到皇甫桀一人姍姍來遲。

張平迎上前去。

管家言洪快步越過他,激動萬分地叫了一聲:「王爺!」

皇甫桀過目不忘,雖然六年未見,但掃了一眼就知此人是誰。只不過眼前的人比六年前臉上多添了些諂媚和恭敬、沒了當初那想掩也掩不住的輕視和輕慢。走過管家身邊,皇甫桀對張平笑了笑。

「等久了吧。太子拉我說了一些話。」

「還好,我也找人聊天聊到現在。就是肚子有點餓。」

「呵呵,我想言管家應該備了酒席,回去讓他整上來我們好好喝兩杯。」

「好。」

管家一時竟沒認出張平是誰,主要是寧王的態度讓他驚訝,他們王爺怎麽會對一個太監如此和顏悅色?後來才想起王爺身邊一直有個侍候的侍人,似乎叫張平?

那太監不是有點傻嗎?怎麽現在看來如此正常?言洪抱著一肚子疑惑,連忙讓仆人打燈把皇甫桀迎到馬車前。

皇甫桀拉著張平一起坐了進去。張平也沒覺得有什麽奇怪。

奇怪的是言洪,不解歸不解,還是趕緊讓人駕起馬車回府。

寧王府仍舊那麽陳舊。

可是陳舊的寧王府卻一改六年多前的門庭冷清,如今言管家光是收禮就收的手忙腳亂。

來拜訪的人絡繹不絕。上至太子、下至京都府尹。皇甫桀來者不拒,全都一一接見。

寧王府多了一名食客,姓風、字雨山。這人喜穿白衣,風度翩翩,一笑起來就兩眼彎彎,親和力十足。

皇甫桀每次接見客人都會帶上這名食客。久而久之,大臣之間也都知道了這個人。後來更是聽其它將領說這風雨山就是寧王任統帥後的軍師,寧王能打下匈奴和此人計策也有莫大關系。於是風雨山的大名更是無人不曉。

而寧王府內多出的一些仆人雜役及侍衛卻沒有人留意。寧王立大功歸來不比當初,府裏多些仆人侍候也是自然。

回京三日後,勝帝在金鑾寶典正式論功行賞。

除各位有功將領皆有不同封賞外,寧王皇甫桀作為主帥被賜了一座新府邸,另有金五千兩、銀三萬兩,駿馬十匹,仆從三十六人,美婢十二人。同時加封他生母賢妃為皇貴妃,賜珠寶若幹。可惜賞賜雖厚,卻無實權。

早朝過後,勝帝把皇甫桀單獨叫到上書房問他可想要封地,皇甫桀心念數轉答道:「兒臣不要封地,兒臣寧願為父皇駐守邊疆。去哪裏都可以。」

勝帝微笑,突然問道:「聽民間傳你為龍神之子,你怎麽看?」

皇甫桀一怔之下很理所當然地道,「父皇,您是天子,龍神轉世,兒臣是您的兒子,自然就成了龍神之子。人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父皇您才有七個兒子,還差了兩個呢。」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勝帝表情未變,但往後靠的身體可以看出他的放松。

「朕賜你的面具,是不是覆不上了?」勝帝的口氣含了一絲玩笑。

皇甫桀連忙恭謹地回答:「是。」

「你還需要面具嗎?」

皇甫桀苦笑,「請父皇再賜兒臣一張,以前在軍中還不覺得,這回京城沒幾天就嚇哭了路邊好幾個小娃兒。」

勝帝聞言哈哈大笑,揮揮手道:「朕會再賜你一張面具。」

皇甫桀躬身謝恩,心中忿恨沒有流露出表面一分。

「你去看看你母親吧,你們母子也有六年多未見。自聽說你滅了月氏還降服了匈奴後她就翹首以盼,這幾日她天天來找朕,就是問什麽時候能見到你。」

「是。」

勝帝註意到皇甫桀在聽到他提賢妃的時候,臉上出現明顯的厭惡和排斥。心中不由微笑了下。賢妃對這個醜兒子怎樣,他也聽了些傳聞。雖然可惜他們母子不和,但如今他卻對這點喜聞樂見。

皇甫桀退出上書房。

在廊上等候的張平迎上前去。

「我們去瑞華宮。」皇甫桀沒有多言,立刻向前走去。

張平跟在後面,心中有一絲遲疑。

「早晚得去見她,不如趁早。」皇甫桀明明背對著他,卻似猜出他心中所想,冷冷道。

張平本想問他皇上單獨召見他有何事,看他如此,決定等回去後再問。

一路無話,快到瑞華宮時皇甫桀突然站住腳步。

「張平,你不要忘了自己曾說過的話。」

哈?不待張平反應過來,皇甫桀已經再次邁開腳步。

宮前打掃的太監認出了四皇子,頓時,一向安靜的瑞華宮變得熱鬧起來。

六年未見,賢妃未見老態,一張臉妝點得完美無缺,更顯女人成熟之美。

倒是女官紅袖,眉眼間藏了一絲陰翳,近四十的她透出一股寂寞的風情。當她看到高大的皇甫桀出現時,眼中忽地一亮,但很快又掩飾了過去。

「你變了許多,沒想到你竟長得如此高大。」賢妃嘆息。

皇甫桀跪在賢妃面前,口稱孩兒不孝,讓母親掛心了。

「你三天前就回來了,為什麽不早點來見本宮?」賢妃似漫不經心地道。

皇甫桀腰桿跪得筆直,淡淡地回道:「兒子也想早點進宮看望母親,可剛回來府中有許多事要處理,又有好多大臣來拜訪……」

「借口!」賢妃厲聲怒斥,「你以為你翅膀長硬了就可以不用回來看我了是不是?」

「母親大人說笑了。兒子和您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不管兒子蹦得多遠,最終還是會回到母親您這裏的。」

賢妃看著跪在他面前的兒子,心情覆雜。

兒子有出息,做母親的當然開心。但做兒子的太有主見,甚至要脫離母親,這就不是一件愉快的事了。

憑直覺,賢妃也覺得這個兒子已不如當初那麽好掌控。

六年,不過六年,她的這個醜子已經成長如斯。那個當初看到她就發抖的窩囊廢如今已成了讓匈奴聞風喪膽的魔帥。

賢妃放軟了臉上的表情,「你能記住這點就行。如果沒有我和你外公在你身後幫襯,你以為你能有今天?」

「兒子知道。」皇甫桀平靜地道。

「今晚你就在這兒用膳,本宮有好些事要好好問你。」

「是。」

張平知道皇甫桀要留在瑞華宮用膳,也沒多問,回去傳了信。簡單找了些東西果腹後,立刻和幾名家仆一起趕到皇城外頭等待。

宮門中有人走出,看衣著,應是二品的官階。看年齡卻不大,大約二十過半,身材修長儒雅文秀。

「韋大人。」有認識的人上前見禮。對於這位太子面前的紅人、韋相的兒子、當朝駙馬,巴結的人自然不會少。

張平隱進馬車陰影處。

韋問心不問對方身份高低一一回禮。

張平註意到這位韋大人臉上雖然帶著笑容,眼中卻含著落寞。

聽說太子身邊出現一名謀士,近年來太子親那謀士更多,對這位韋大人卻有所疏離,不知是真是假?張平好奇心冒起。

對了,楊嬤嬤不是說駙馬難做嗎?他現在和那位長公主處得如何?還有他那位嫁給太子的心上人呢?

韋問心看到寧王府亮起的燈籠,往這邊多看了兩眼。張平見他把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對他微微一躬身。

韋問心皺起眉頭,似乎在想他是誰。很快,他的表情就告訴張平他想起來了。

「張侍人。」

張平沒想到他會朝自己走來,連忙行禮:「張平見過韋大人。」

「多年不見,張侍人可好?」韋問心笑著打招呼道。

「托大人的福,小的一切尚好。」

「觀你面色,倒似比當初在京城時好上許多。」韋問心頓了頓,他們彼此都知道他在說什麽。

張平也不回答,擺出一張老實的面孔恭謹地賠笑。

「當年對不住你了。」為什麽年少的自己能容忍別人欺淩弱小卻不上前制止?韋問心想起那位四皇子與他們的過往,再想他現在,心臟猛地一縮。

「大人過言了,小的不敢。」張平連忙惶恐地道。

「代我向你家王爺問好,就說下官對他在邊關的作為也是敬佩之至。」

「是。小的一定傳到。」

韋問心點點頭,略帶惆悵之色地轉身走了。

張平擡頭看他的背影,不知怎的竟有點悲涼之感。

他家王爺曾說過韋問心是個人才,如果太子善用他,那麽太子在朝廷的地位一定會非常鞏固。惠王想動他怕也不輕易。可看太子如今和惠王算是分庭抗禮的局面,韋問心的不得志明眼可見。

如果韋問心能幫王爺就好了。瘋子雖然計謀百出,可在朝中並無影響。而韋問心就不一樣了……

明月初升,皇甫桀從宮門現身,二話沒說,當即就上了馬車。

張平坐上車轅,讓仆從立刻駕車。

到了寧王府,皇甫桀沒看身後的張平、也沒理迎上來的言管家,大步流星向他的寢院走去。

「砰!」院落洞門當他的面被關上。

張平摸摸鼻子,看周圍無人,翻墻跳了進去。一進去就看到他家王爺正扶著欄桿在劇烈嘔吐。

張平默默走到他身邊。

皇甫桀嘔了半天,擦擦嘴,擡起臉對他慘然一笑。

「過來。」張平張開雙臂。

高大的青年看著他,一步步向他靠近。

突然青年撲向張平,緊緊抱住了他。

張平收攏雙臂,輕輕摩挲著他的背。

院中靜寂無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皇甫桀松開了手臂,嗓音沙啞地道:「讓人進來清理吧,我回屋裏。今天晚上你睡外間,我不叫你,你就別進來。」

張平拉住他的手臂,「想不想打一架?」

皇甫桀回頭,一字一頓地道:「我不想打架,我只想殺人。」

「那……你要不要我陪你睡?」言皇貴妃跟王爺說了什麽,竟讓他反感至此?還是他已經無法再忍受在那樣的母親面前做出一副孝子的樣子?畢竟,誰過了六年自在日子又重回沒有尊嚴的牢籠都無法忍受。可憐的小桀……

皇甫桀眉毛一挑,發出陰森的笑聲:「你不怕被我幹死你就進來。」

張平搔搔頭,「那就算了。」順便也放開了他家王爺的手臂——同情也是有底線的。

皇甫桀氣死,臉色通紅,那人字形的血色胎記更是像要滴出血來一樣。惡狠狠地看了張平半天,一轉頭,一腳踹開屋門,怒氣沖沖地走了進去。

張平看看那半毀的兩張門,吐出一口氣,看來是沒事了。現在他可以叫人進來打掃了。對了,還有洗臉水和漱口解渴的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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