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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三章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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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六三章批評

寫日記的男官員不稀罕,可養男情人的男官員卻不多見,好不容易冒出了這麽一個話題,不管是真是假,許多人都要先盡情地表達一下自己對這個事情的各種感覺。

人多嘴雜眾口難調,各種評論之間擦出不少更過過分的火花,謾罵與譏諷共舞,口水同鼻涕齊飛。高建設以一種頭頂生瘡腳底流膿壞到極致的生動形象在眾多網友的腦海中翩翩起舞,眾人拿自己和他一對比,頓時就覺得遍體生出一股難耐的寂寞空虛冷,更多的則是對他的羨慕嫉妒恨。

這些情緒不僅僅只是存在於網絡中,就連安青市各部門的幹部職工,聽到或者看到了網上的消息後,都在私底下議論紛紛,言語中不乏各種幸災樂禍。

有些人在幸災樂禍之餘,又想到了這是一個機會,一個把高建設搞下去取而代之的機會。

而暫時還沒有資格盯住這個位置的人呢,卻也可以找上鄭舉說一說情況——誰都知道規劃局完全地投入了張市長的懷抱,可住建局卻沒什麽動靜,這個時候,不趁機和鄭舉套一下近乎,那也太笨了。

鄭舉把這些情況一總結,第一時間就給張文定作了匯報。

聽到這個匯報,張文定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這個麥得福,幹事情還真是不擇手段,沒有多少技術含量,但效果卻是實打實的好。實名舉報這種事情,只要後面有人在推波助瀾,影響想小也小不了啊。

這基層的幹部,作風還真是野蠻。

張文定暗自評價了一句,卻又不得不承認,在這種時候,這種野蠻的作風確實是最有效果的。而且,這種野蠻的作風,多少還跟他有一定的關系——自從江湖傳言他張文定實名舉報搞下了一個正處級的住建局長、搞走了一個副廳級的組織部長之後,隨江各區縣都覺得這一招才是真正的大殺招,完全可以以小搏大越級挑戰了。

甚至張文定都想得到,外面肯定還傳言,這種招數,就是他張文定指示讓麥得福搞的,只不過,鄭舉聽到了不敢告訴他而已。

張文定覺得,這個事情,恐怕將要失去控制了。

他想對高建設動刀子,只是想砍得高建設傷筋動骨,以便於他徹底掌控住建局,但現在這麽一搞,就相當於一刀直接捅在了高建設的要害,事情大條了,那不是他想要的理想結果。

如果高建設因為這個事情被搞下了,市委肯定會換一個新的住建局長,甚至這個住建局長的人選都不會征求一下他這個分管領導的意見——這種實權部門的一把手,姚雷肯定不會客氣。

以姚雷現在對市委的掌控力來說,只要不是大規模的人事變動,姜慈發出聲音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小了。

能夠守住政府這一畝三分地,姜慈就挺滿意了,甚至這一畝三分地都不好守——常務副市長可是姚書記的貼心人吶。

現在安青的這種格局,姜慈肯定是不滿意的,但也只能無奈地接受。

高配了隨江市委常委的姚雷,真的比上一任安青縣委書記難對付多了。官大一級壓死人,真不是說著玩的。

人最大的無奈就在於許多事情不受控制,人最大的動力就在於對別人的控制。權力,就是一種最常見最明顯的控制方式,或者說渠道更貼切一點。

一個官員,如果對事物或者是下面人的控制出了問題,往往也就意味著他手上的權力可能也出了點問題,至少,在別人看來,他的權力應該會發生了一些變化。

最起碼,極有可能馬上會發生一些變化。而且,這種變化往往是向著壞的方向去變化。

這是一個相當不好的信號。

張文定坐在辦公室,忍不住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了。

難道真的不適合下區縣?同樣的級別,在區縣政府幹副職和在市裏行局幹副職,這差別真的太大了。為什麽處理起問題來,總是困難重重呢?

進了常委班子,又分管了建設口,今時的地位和權柄跟往日大不一樣,可這個工作難度,仿佛更大了。

不過,他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不管工作如何難,總得幹,而且也比以前幹得好。

比如說,他剛來安青的時候,收拾一個民政局都搞得硝煙四起,現在收服規劃局,幾乎達到了不戰而屈人之兵的高度。

這就是工作方式上的進步,這就是政治上的成熟。

現在突然間冒出來的這個事情,並不是他的錯,只能說是機緣巧合。

當然了,這也有他對麥得福的膽量估計得不準確的因素在裏面——他是真沒想到麥得福會有直接放出這種大殺招的膽量,在他的認識中,麥得福應該是那種有膽量但卻不敢把膽量完全付諸行動的人。

嘖,這些基層的幹部做事,就是只知道蠻幹,血淋淋也太不講究了。

只是,他對麥得福的手法再不認同,在這種時候,也不能打擊麥得福的積極性,甚至在恰當的時候,還得支持一下。

仔細一想,就算市委把住建局換個比高建設還強勢的局長,相信在短時間內,威信肯定也不能達到高建設那樣的程度,再加上才出了事情,住建局在人心惶惶的情況下,他張文定想要往住建局伸手,也比先前容易許多。

這麽一想,他也就不是特別郁悶了,只是建設口總是弄出一些事情被推到輿論的風口浪尖上,他這個分管領導多少也是要擔一些責任的。

別人分管的口子都平平靜靜的,就他分管的口子不時鬧出些大動靜,這是想幹什麽呢?

他本想打個電話給麥得福,可又一想,這個事情還是再等等,看看高建設是怎麽應對的,也要看看麥得福還有沒有什麽後手。

他正想到這兒的時候,手機上收到了一條微信,是白珊珊發過來的,很直白:工作忙得沒時間打電話了。

這個信息有點突然。

張文定第一反應就是給她打個電話過去,可手指一動又停下了,白珊珊這話有點怪啊,這不是她說話的風格啊!

要打電話,她打過來不行嗎?

工作忙起來,打電話可能還有時間和心情,但發微信,絕對是很煩人的事情。再說了,他和她之間的電話,真的沒有隔太久。

那麽,白珊珊突然發這麽一個短信過來,就不是那麽簡單了,得認真對待。隨江第一秘的短信,要不認真對待,那就是對自己政治生命的不負責。

盡管白珊珊以前是張文定的下屬,而且給木槿花當秘書也是他推薦的,但他並未因此而擺什麽老資格,不說位置擺得特別正吧,卻也是有著足夠的重視。

在他跟白珊珊亦師亦友,而白珊珊又對他有點小感情的狀態下,他這個重視的態度,就足以讓白珊珊很開心了。

這一認真對待,張文定瞬間就明白白珊珊的意思了,畢竟二人之間的默契還是相當大的。

他明白,恐怕安青又一次在網上出名的事情,被人給捅到隨江市領導的耳朵裏了,並且木書記已經知道了。白珊珊發這個信息過來,是給他一個提醒了,提醒他趕緊向木老板匯報一下,免得匯報得遲了搞得太被動。

一想通這個,他擡手就給麥得福打了個電話:“得福同志,你肩上的擔子很重,幹工作千萬不能馬虎,要三思而後行。”

這話聽著有點疏遠和批評的味道,麥得福聽出來了,但並沒有太大的擔心,因為他同時也聽出來了張市長話裏更深層次的意思,張市長這是在問他有沒有萬全的準備呢,問他能不能一下子把高建設置於死地呢。同時,這個批評中,也有一些關懷的味道嘛。

“謝謝領導關心。”麥得福用誠惶誠恐的語氣回應了一下,然後馬上表態道,“請您放心,我這邊的工作,一定會考慮萬全,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保證絕對不出任何紕漏……您有空嗎?我現在過來向您匯報一下。”

“老麥啊,來就不用來了,啊,認真把工作做好,要對得起來組織的培養和人民的信任。”張文定說完,直接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又撥打木槿花的電話。

電話接通,張文定很恭敬地叫了一聲老板,裏面就傳來木槿花冷冷地聲音,就一個字:“嗯!”

張文定道:“您現在有空嗎?我有個情況想向您匯報一下。”

木槿花的聲音還是那麽冷:“講!”

同樣是一個字,同樣是一樣冷,可這個“講”比上一個“嗯”卻多了一絲絲感情的味道在裏面。

張文定並沒有先從白珊珊那兒了解具體的情況,不清楚木槿花的不滿到底在什麽地方,但心裏也有個大概。

所以,他就先做了個檢討,然後用最短的語言把高建設在網上出名了的事情匯報了一下,最後請木書記指示。

這種情形下,雖然是在電話中,木槿花卻也不可能對他指示什麽,就算是事情鬧到了非要她這個書記大人下指示的程度,她也是對隨江市紀委和安青市委作出指示。

不作指示,批評是少不了的。

木槿花哼了一聲,話說得還算比較柔和:“還真不消停。”

第五陸四章成熟

張文定的尷尬就別提了,隔著電話都覺得無地自容,這話沒法接,只能繼續挨罵了。

木槿花倒也沒有怎麽罵他,只是叫他註意影響,要他在工作上多用一些心。

掛斷電話,張文定才長舒一口氣,他都做好了被狠批一頓的打算,卻不料現在這麽輕松地就過來了。

雖說木書記沒有給他去當面匯報的機會,話也不多,但畢竟還有關心在裏面,並沒有冷淡。這說明,木書記還是沒有因為他總是惹事而放棄他,依然還是會繼續栽培他的。

只要沒有被領導放棄,那就不必要太過擔心了,大風大浪經歷了那麽多,現在小坑小坎什麽的,很容易過的。

隨手給白珊珊發了條微信:方便了打電話。

白珊珊的微信回得很快:好。

晚上電話的時候,白珊珊心情很好,但沒有和張文定聊太長時間,卻也給了他一顆定心丸。

……

媒體的動作一向很快,記者們仿佛隨時隨地都可以冒出來似的,讓人不得不佩服他們。

安青市住建局的大部分幹部職工面對記者,都是一問三不知,除了“不知道”,就是“不清楚”,這種最保險的三字經讓他們在規避風險的同時,也顯示出了他們那種對看熱鬧的迫切渴望。

至於那位在網上實名舉報的人,他對記者只說了一句話,他相信紀檢監察部門會對這個事情有一個正確的結論。

這個話聽著是無比的別扭,可他就是這麽說了,反正臉皮已經撕開,而且他在市領導那裏肯定掛了號了,政治生涯基本上不用抱什麽希望了,但他不後悔。如果時光能夠倒回,他依然會那麽幹。

安青市紀委對記者的采訪請求直接就拒絕了,理由相當的強大,紀律部門是有紀律的,不能隨便接受采訪的。

於是,記者又找到了市政府這邊——住建局是政府部門嘛,不找市政府找哪個。

市政府這邊,張文定當然不可能接受采訪,自有人應對記者,這種問題不應該來問政府,政府是管政務的嘛。

有意思的是,安青市政府並沒有通過微博向眾多網友發一個辟謠聲明,盡管安青市政府在微博上有一個已經認證了的賬號,並有專人打理,負責發布各種信息及城市形象推廣。

這種情況引起了各種猜測。

一般來說,不管幹部是大是小,網上冒出這種傳言,有了不小的影響,市裏應該會第一時間出面辟謠,不管怎麽說,也關系到市裏的形象嘛。

然而,安青市裏就是沒有反應,大家都在等,等著看戲,也等著把局勢看得再明朗一點,看看這個事情的背後,究竟都有誰在角力,到底涉及到多大的層面,免得哪一句話說得不好引火燒身——站錯隊的後果誰都承受不起。

兩天過去了,市委和市政府對這個事情還是保持著緘默。

住建局的氣氛怪異到了極點,在局裏大家諱莫如深,連正常的工作探討都小心翼翼得跟做賊似的,出現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死氣沈沈的景象;下班之後,離開了辦公室,住建局的幹部職工就有許多管不住嘴巴了,把在單位憋著的話使勁地往外倒,倒得聽者津津有味滿面紅光跟吃了十全大補丸似的。

如此一來,高建設的處境就更糟糕了,通過住建局辦公室對外發了個聲明,當然都是對他有利的聲明,義正詞嚴鏗鏘有力,堅決否定了外面的傳言,並表示願意積極配合組織上的任何調查。

這樣的話並沒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因為舉報者已經沒上班了,在醫院住院輸液。

這個舉報者也相當有意思,他對外聲稱自己身體不適,請了病假在醫院輸液,但是因為什麽不適他卻不說,只說是小病。這種欲說還休的搞法,就讓人不得不去想,他是不是被打擊報覆了?

若不是被打擊報覆,怎麽說得這麽不痛快?而且,就偏偏在這個時候住院了?記者看了他病床墻上的卡片,上面的診斷寫著感冒。問到主治醫生,答案還是感冒。

至於住建局,那就更有意思了,說那個舉報者並沒有請假,而是曠工!

記者們找不到確實的東西可寫,就把一些道聽途說的事情和舉報者住院的事情大寫特寫,大有將這個事情炒到不讓其冷淡下去的地步。

這種陣勢,也給了安青市委和市紀委很大的壓力。

市委召開常委會,討論這個事情。

高建設是住建局局長,老資格的正科級幹部,而且這其中牽涉頗大,就算姚雷高配了隨江市委常委,想要不經過常委會就指示市紀委有所動作,恐怕還是沒有那個魄力的。

姚雷現在對常委會的掌控力度大大增加,而且開會時的說話方式更是變得高深莫測讓人輕易琢磨不透。

比如這次的會議,姚雷並沒有讓他的人先說話,而是直接對張文定開口了:“文定同志,建設口你比較熟悉,這個事情,你是怎麽個意見?”

姚雷這個話問得真是相當微妙,他說的是這個事情而不是這個問題,但緊跟著卻又問張文定是什麽意見,不是問有什麽看法,讓人摸不透他心裏到底是個什麽傾向。

張文定現在是和姜慈綁在一塊兒的,並非姚雷陣營裏的人,但也不可能不去考慮姚雷心裏的想法,畢竟姚雷是書記,還是個副廳級的書記。

可是,現在姚雷的態度暧昧,似乎有點想大搞一下的意思,卻又仿佛要把大事化小一般。

不用看,張文定都知道大多數常委往他這兒掃了一眼,有的甚至就這麽看著他,像是他不說出個滿意的東西來就不移開目光似的。

張文定不怕別人的註目禮,卻相當惱火姚雷這不按常理出牌的搞法。

反正猜不出姚雷的想法,再加上又不是姚雷的人,只要不是太過份,倒也不介意露一露鋒芒,要不然今天一軟,以後還不知道別人會不會也像姚雷現在這麽幹呢。

想到這兒,張文定就臉色淡然地說:“我是準備下周去住建局,跟同志們聊一聊、談一談的。住建局的工作,專業性、知識性相當強,我最近正在努力學習,專業方面的東西我倒是可以說幾句,不過,別的方面……這個,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我這真是無從談起啊。”

專業性、知識性,這兩個詞真的很強大,也很直接。

建設口是我的分管的,可我分管的是政務工作,黨建和紀律,那不歸我管,書記你問錯人啦!

會議室裏瞬間安靜了,落針可聞。

這個張文定,越來越成熟了,當初的青澀已經消失無蹤,遇到困難的時候,沒有了激烈的碰撞,取而代之的,是含而不露的綿裏藏針,只有一點沒變,膽子還是那麽大。

若是平時,這種綿裏藏針的回應倒也很正常,可是現在是姚雷就住建局的問題所發的第一個問,就被這麽綿裏藏針地頂了回去,這可大大地落了姚書記的面皮啊。

有人就覺得很遺憾,遺憾張文定沒有再硬一點,比如說完全可以直接說他對紀檢流程不熟悉嘛,或者是在剛才的基礎上再來一句工作還不到位,請書記批評之類的話,那效果才激烈,戲才好看呀。

姚雷也沒有料到張文定會這麽回答,他一直覺得張文定是姜慈那邊最容易對付的人,盡管姓張的背景很強大,可再強大的背景,若是沒有相匹配的能力,那也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老子不搞你,但拿你當槍使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的。

姚雷覺得,自己在會上這麽一搞,以張文定往日的風格,肯定會怒火中燒,然後說話就會不註意措辭,讓他找到可乘之機,沒想到,張文定分管建設口時間不長,居然成長得這麽快,不肯上這個套。

不僅僅不肯上套,還沒有表現出一點點的不快,這城府的修煉速度也太快了一點吧?年輕人還是不能輕視呀!

雖說張文定的反應有點出乎意料,姚雷倒也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目光投向姜慈:“老姜,你怎麽看?”

這一招,又出乎了常委們的預料。

今天書記的出招太奇怪了,一點順序也沒有,不過,眾人都知道,姚雷先問了張文定,馬上接著問姜慈,而不是問紀委書記或者是緊跟著他姚書記的人,恐怕這個會也沒什麽戲可看了。

姚書記都親切地叫老姜了,還不需要別人在前面沖鋒陷陣,兩位大佬如果沒有事先統一意見,那才是怪事呢。

姜慈一本正經地說:“這個事情影響很大,很不好,要盡快平息,不管是真有其事還是有人造謠,都不能這麽聽之任之,我們不冤枉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該批評的批評,該負責的負責。有關部門要積極行動起來,給廣大人民群眾和同志們一個交待。”

“亞琴書記?”姚雷對姜慈點了點頭又轉向了專職副書記許亞琴。

許亞琴點點頭,直截了當道:“懲前毖後,治病救人。紀委還是跟一跟吧。”這話說著,她卻看都沒看紀委書記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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