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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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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愉深吸一口氣,壓抑住了心中激蕩的情感, 最終情緒回歸平靜。她不能讓自己被沖昏頭腦, 要鏟除沙爾丹, 她還有很多要做。

她也沒忘了在上一個世界, 塞壬對她說, 第三個世界裏也許會有一個頭上“長草”的家夥可以幫她揭開天機的一角。

一切迷霧籠罩,線索似斷非斷。要想揭開背後的秘密,只能依照世界線的展開, 一點一點往前推進, 直到走到那個“他”的面前,與“他”當面對峙。

顧愉咬緊了唇。若是沒有黎樊,僅憑她一己之力, 恐怕寸步難行。

黎樊起身,來到輪椅背後, 將身形嬌小的顧愉圈進了自己的懷裏。

“好啦, 不要皺著眉頭,會變老的哦。”

“好,不皺。”

顧愉擡手, 握住了黎樊的手背。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如此, 方才你為何要逃?”黎樊對自己的武力值很是自信,“若是你希望, 我馬上幫你把人殺了!”

反正這個世界弱肉強食,官府形同虛設,管它什麽王法, 沙爾丹殺了顧愉的父親,就應當一報還一報。

顧愉的唇角勾出一個冷冰冰的弧度,笑容停留在面皮上,眼中冰霜一片,連忽隱忽現的酒窩也帶了幾分寒意。

她低聲道:“我總覺得沒那麽簡單。”

沙爾丹看起來不像是臨時起意叛變。他野心勃勃,從被顧淵明撿來的小乞兒開始,一步步地走來,成長為明面上的左護法。

他一定是算計著的,算計著什麽時候殺了魔教教主,怎麽嫁禍給顧愉,給她安一個弒父的名頭,又怎麽將魔教數十年積業毀於一旦,倒像是經年累月的周密計劃布局。

他成功了,最終讓武功高強的顧淵明倒在了他身下,成了亡魂一縷。

這樣的結果,僅憑沙爾丹一人是無法完美地做到的,背地裏未必沒有他人插手。

沙爾丹究竟為什麽那麽急著將顧愉送去梧州?單單就這一點內,便大有文章可做。

黎樊若有所感:“如此說來,依你所想……”

顧愉挺直後背,沈聲道:“你我二人做好準備,放長線,才能釣出背後的魚。”

黎樊將唇一抿,重點卻落在了跑偏的地方:“那個‘傻二蛋’的背後才不是魚呢,怕是比他還大的癩蛤、蟆。”

顧愉聽了,只是點了點頭,動作小到黎樊幾乎看不見。

黎樊的手搭在顧愉身上,心也貼著對方。比自己早出現十八年在這江湖之中,與被武林中人唾棄的魔教教主相依,猝不及防被教中人一刀捅進心窩裏,顧愉的難過,她能了解。

雖然顧淵明不是顧愉真正意義上的生父,魔教也不是顧愉真實的歸宿,但十八年的時光占據了記憶相當長的一角,幸福突然被打碎,成為了不幸,這可真是讓人笑不出來。

與妖相比,人類實在過於脆弱,在壽命和心靈上都是易碎品。而她的女主是她一個人的,也忠於她這只貓,愈發需要被她小心呵護。黎樊覺得,自己有必要做些什麽。

想到這裏,黎樊摘下面巾,把臉湊近顧愉身側,大聲道:“小魚幹兒,你看我?”

“嗯?”餘光突然看到一張大臉,顧愉的肩膀控制不住地抖了抖。小傻子要做什麽?

只見黎樊對著顧愉把腮幫子一鼓,還叫了一聲“呱”。

“你說是不是癩蛤、蟆?”

顧愉見狀,酒窩加深了一些:“嗯。”不知道黎樊為什麽執著於此,也許是為了逗她開懷一笑?

黎樊又是“呱呱”兩聲,配合著那張美艷的臉,意外的滑稽與可愛,顧愉忍俊不禁,終是破功笑出了聲。

黎樊眼神一亮,停下了賣蠢,喜道:“你終於笑了。”

“咳……”顧愉收起笑意,又回歸到無喜無悲的表情,只是心裏還在回味喵學呱叫的樣子,很有槽點,讓她無法再沈湎於魔教發生之事,黎樊總有辦法讓她破功。

想說聲謝謝,但她們的默契,讓一切盡在不言中。

“樊樊,”顧愉叫了她一聲,又吐出一個字,“喵。”

黎樊戴回面紗,捂住了眼。女主又對她貓語告白,這太犯規了!

密集的雨幕慢慢斷成了淅瀝的細絲,水汽漸少,在一片未有人聲的沈默中,雨聲也逐漸消失。

“天晴了。”

二人同時開了口,互相對視一眼。顧愉推動輪椅,說道:“速戰速決。”

黎樊點了點頭,雙手自然而然地扶住了輪椅。她要陪著女主快點走完這個世界的劇情,替陪伴她多年的人洗脫冤屈,平定這一切之後,快一些到下一個世界。

魔教在梧州以北,通往梧州的路上有一些小村莊和寨子,還有一座城池,名曰“寒水”。被拐進花轎的路上,顧愉睡得迷迷糊糊之時,聽沙爾丹對轎夫提起,他們會在那裏暫時落腳,備齊一路隨嫁人馬,隨後再前往梧州。

被魔尊之女逃了去,沙爾丹左右找不到人,極有可能回到梧州再做打算。若在此時迎難而上,不知是何種局面,顧愉決定賭這一把。

出了山洞,陽光漏過樹蔭照下來,顧愉看了看身上耀眼的喜服,對黎樊道:“幫我變一套別的顏色的衣服?”

貓松開輪椅,對了對手指:“這個……不行。”

她在顧愉面前晃了兩個身,自己的衣服變成灰白,又變回深黑灰,但顧愉身上的衣服卻毫無變化。

“這是怎麽回事?”

黎樊不好意思地笑道:“學藝不精,只能變自己的毛,不能給別人變衣服。”除了力量上的優勢,她在其他的法術上著實沒有天賦,也沒花過什麽功夫去練習,只能算三腳貓水平。

“要不,我先和你互換一下衣服?”這是黎樊能想出的最好的主意了,讓顧愉先穿她的毛,自己穿那身招搖的喜服。

但她轉而一想,毛毛離體之後很難成型,除非用針織塑形之後再經幻化,否則顧愉穿她的毛就跟裹了一塊大毛巾沒什麽區別。

“真的不要穿我的毛嗎?”黎樊發出好奇的詢問。

她立即遭到了顧愉無情的拒絕:“恐怕會很紮。”

“要是有棒針,我就可以給你織毛衣了。”她四下看有沒有能削成毛線針的樹木,心道:讓阿愉穿著我的毛,嘿嘿嘿……

“沒有關系,先走著再說吧。”不管喜服穿在誰身上,都一樣醒目。顧愉也領教過黎樊織毛衣的速度,她們沒辦法再耽擱一兩天了。

翻過了第二個山頭,前方裊裊人煙依稀可辨。

再走近一些,映入眼簾的是一處民居。一對老夫妻坐在門口,曬著太陽說著話,見到兩個陌生女子,也沒有絲毫驚慌。

“老婆子活得久啦,什麽人過來,都感覺一樣。”老婆婆這樣說道。

顧愉觀他們氣息平和,話語微弱,手上沒有習武之人特有的繭子,心道這只是普通人家,並沒有練就一身武藝。

老爺子瞇起眼,開始打盹,老婆婆熱情地開口道:“我兒子是獵戶,將我二人接到山上來住,還在打獵沒有回來呢。二位姑娘是往哪去,有什麽事嗎?”

老人家的聲音聽起來倒是顯得年輕,沒有含含糊糊的,顧愉便問他們,有沒有普通的衣服能賣。

老婆婆擡起光滑的五指,往門上一指:“喏,老婆子我昨日剛為兒子編的粗布衣服,他還未來得及穿就出門了。這位紅衣姑娘若是不嫌棄,就拿去吧。”

本想用喜服和顧愉頭上的簪子抵債,但暴露行蹤事小,顧愉怕這麽做會為老夫妻帶來殺身之禍。

她轉過身,小聲問黎樊:“我們有沒有別的能給他們的?”

黎樊看了一會兒老婦,回過神來,確認道:“你要問她買?她說送給你。”

顧愉搖了搖頭:“無功不受祿。”雖然這句話用在這裏並不合適,但她不想就這樣白拿別人的東西。

“那你等等我。”黎樊繞到小屋後,對老婦喊道,“你兒子是打獵的?那你們收不收動物的毛?”

老婆婆看著顧愉,眼裏冒出一絲微光,嘴上回答著黎樊:“也行,也行。”

黎樊從屋子背後走出來,手上捧著二斤黑白相間的毛。她將它們拿到老婦面前,問道:“這些夠不夠?”

“足夠了。”老婆婆喜道,“多謝這位姑娘。”

黎樊沒有回答不用謝,只是背過身,撇了撇嘴,她的這一副表情均收入顧愉的眼底。

顧愉換上尋常百姓的衣服後,黎樊挖了個坑,將顧愉的喜服埋了,把她頭上值錢的配飾放進自己的懷裏藏好,心道沒準以後能換點銀兩,二人又重新上路。

用二斤毛跟老夫妻換了一套粗布衣服,貓毛出在貓身上,心痛的是顧愉。離開的路上,她反手拉住身後的皮鞭,讓對方停住了腳步。

“嗯?”

黎樊站定,顧愉的輪椅也停了下來。

“你疼嗎?”顧愉轉頭,仰起臉問道。

“什麽?”黎樊沒有反應過來,她應該有哪裏感覺疼嗎?

“你給了他們好多毛。”那個毛量,感覺是筆非常虧的買賣。想到黎樊在小角落裏一通薅貓毛,顧愉就感到內疚。

噢,原來是說她的毛毛。黎樊打了個小哈欠,擺了擺手:“無妨。”

換毛的時節悄然而至,她在身上一陣猛搓,掉毛量十分驚人。如果上一個世界裏她想到這個發家致富的好法子,搞一點喵星人的貓毛氈周邊,沒準早就賺夠買大爬架的錢,成為首屈一指的富貴貓了。

看著顧愉尚未舒展的眉頭,黎樊一笑,又道:“我還以為你在怪我,對那老人家的態度不客氣。”

顧愉笑了笑:“說來也奇怪,你對她的感覺倒像有敵意,她對我們卻沒有。依我看來,她只是個尋常的老婦人,甚至不會武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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