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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歡想了想,道:“殺人吧,上次就是因為想動手殺人,地面才顫抖的。”說著,謝歡朝言曦之看去。

言曦之見狀傷也顧不得,忙著跳到另一個房頂上去,“你不能再動手了!你再動手我、我就真的死了!”

言小樓看了他一眼,默默把視線移回來,“有沒有別的辦法?畢竟花梵音現在才七歲,沈沐宣死是他十八歲時候的事,殺個人也不知道能跳幾年,總不能跳一年殺一次吧。”

言曦之白了臉色。

謝歡無言。

於是,言小樓被沈沐宣的哭聲荼毒了一晚上。

孩子的力道並沒有多大,所以沈沐宣的臉上沒什麽痕跡,加上他哭了一整晚,導致整張臉都是腫的。

他娘死關自己什麽事,又不是自己害死的!沈沐宣這樣想,越想越委屈,一直哭,任憑沈夫人怎麽問都不肯說話。

然而第二天,吃過午飯之後,他還是頂著一雙核桃眼去找花梵音了。

言小樓聽他哭了一晚上,已經輕度耳鳴了,不過為了找出可以離開結界的辦法,只能盯著一雙黑眼圈跟上。

花梵音這會兒剛吃完早飯,沈沐宣正想著該怎麽和他開口說第一句話,誰想花梵音一見到他,邁著他的小短腿就跑過來了。

“沐宣哥哥,你變成少閣主哥哥了,這衣服真好看!”花梵音伸著倆大拇哥誇讚著,笑得嘴角都咧到耳根了。

言小樓無語,友誼的小船又翻回來了?這小船翻來翻去的,不會散架嗎?

花梵音突來的熱情,明顯也讓沈沐宣楞了,不過看花梵音又變回了以前的樣子,他自然開心,樂呵呵地拉著花梵音的手,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沐宣哥哥,你跟我下山去玩好不好?去看牛叔家的小牛,還有東街的鐵蛋兒!我要告訴他們,我的沐宣哥哥變成少閣主了!”花梵音拉著他的手道。

沈沐宣忙不疊地點頭,孩子嘛,虛榮心總是格外強。

言小樓撞了撞謝歡的肩膀,挑眉道:“聽聽這名字,小牛,鐵蛋兒……謝阿歡,有沒有覺得我給你起的昵稱特別好聽?”

謝歡眉眼淡淡,“比言小樓強些。”

言小樓一喜,“是吧!我也這麽覺得,哈哈哈~”

言曦之無言看著他,他以前不這樣啊,怎麽幾個月不見,腦殘了……

“言小樓?你現在的名字?”言曦之問。

言小樓抱起胸道:“我一直都叫這個名字。”

言曦之冷笑,“怎麽?弒父殺母之後,不敢再叫言潯了嗎?那你怎麽不連姓也換了?難道你還以為你是言家人?”

言小樓也懶得跟他躲貓貓了,索性直接道:“那你呢?言氏覆滅之後,你身為言家大公子,不想著去覆興言家,居然打算入贅玲瓏家,甚至整天穿著玲瓏家的金衣蘭草裝,你又還是言家人嗎?”

“我是因為……”

謝歡打斷他,對言小樓道:“給他禁言吧。”

言小樓眉毛一挑,“對啊,怎麽忘了。”

好在,言曦之搶在他動手之前閉上嘴,言小樓這才放過他。

沈沐宣跟沈夫人求了好半天,沈夫人才答應帶著他們下山玩,言小樓三人跟在暗處,看著花梵音拉著沈沐宣滿大街溜達,逮誰跟誰炫耀沈沐宣是少閣主。

兩人都很開心,沈沐宣徹底忘了昨天耳光的事。

不過,高位是非多,他們這麽張揚,真的好麽……

回到天一閣後已經是很晚了,沈夫人把兩個孩子丟給奶娘就自己去睡了,他二人玩得還未盡興,纏著奶娘到院裏去玩鬧。

院子裏有個不是很大的人工噴池,跟一般的石桌差不多大,池子裏養著幾條金魚,還飄著幾朵假的蓮花。

花梵音拉著沈沐宣站在噴池前,戲弄著池子裏的魚。

天色愈發晚了,奶娘照看著兩個孩子,不禁也兩個眼皮打架,打起了瞌睡。

言小樓坐在房頂上斂眉看著他們,直覺告訴他,花梵音要幹壞事了。

花梵音悄悄回頭看了奶娘一眼,看她迷迷糊糊瞌睡著,他悄悄將手伸到沈沐宣身後,趁著沈沐宣在逗弄魚,用力一推,將他推到了池子裏。

言小樓坐直身子,果然!

他剛要飛身下去救沈沐宣,卻見奶娘已經驚醒沖了過來。

謝歡走到言小樓身邊,道:“雖然結界內的人能夠看到我們,但是這畢竟是過去已經的事,你改變不了什麽。”

言小樓笑笑,“我知道,可誰讓我這麽善良呢,你不知道,每天晚上睡覺之前,我都被我正直勇敢善良無私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言曦之現在已經不敢再隨便吵吵嚷嚷了,不過還是忍不住啐道:“你每天有這臭不要臉的工夫,不如研究研究咱們到底怎麽從結界逃出去!”

言小樓一副看神經病的眼神看他,“誰跟你咱們,我和謝阿歡才是‘咱們’好麽!”

謝歡依舊靜站在那裏,倒沒有反對。

噴池並不大,也不深,這畢竟是少閣主院落的噴池,誰敢建得太深,萬一出了什麽差池誰也擔待不起,所以這噴池裏的水也就剛到沈沐宣的大腿根處。

可是沈沐宣突來的驚嚇,哪裏站得穩,在水裏撲騰撲騰的,喝了好幾口水。

少閣主出事那可是全屍都留不了,奶娘忙著把沈沐宣從噴池裏抱出來,“我的祖宗啊,您這是怎麽了?”

沈沐宣紅著眼睛看著花梵音,剛要開口,花梵音突然說道:“沐宣哥哥說他玩得太熱了,出了很多汗,看著魚兒在池子裏游來游去很舒服,他也想試試,就跳進去了。”花梵音扁著嘴巴說得無辜。

言小樓:……

那結實的友誼的小船,又翻了。

花梵音一向乖巧,而且兩人的關系一向很好,奶娘便沒有懷疑,只是有些無奈又好笑地瞪著沈沐宣,“小祖宗啊,您是人,怎麽能像魚兒一樣游在水裏呢,您熱可以跟我說,我去弄水給您洗澡。”

沈沐宣想解釋,奶娘已經抱著他去換衣服了,他嘟著嘴紅著眼,看著花梵音白嫩嫩的臉,什麽解釋也說不出來了。

言小樓實力評價,“花梵音這死孩子,從小就壞心眼!”

謝歡瞥他一眼,“你以為你好?”

言小樓:!!!

不過言小樓倒是明白了一件事,雖然花梵音和沈沐宣表面上感情決裂了,但是看得出來,沈沐宣的死就是花梵音的執念,他不知道花梵音把他們帶來這個結界到底想幹什麽,但他想,只能解開花梵音的心結,也許就能從結界內出去了。

只要,弄清楚沈沐宣的死因。

大半夜的落水,沈沐宣生了場大病,好幾天沒出門,花梵音天天抱著好吃好喝好玩的去找他玩,連先生留的功課都一並替他寫了。

言小樓看沈沐宣剛開始還有點警惕,可是後來還是感動得一塌糊塗,沒兩天又和好了,病一好就拉著他出去玩。言小樓心想這孩子真沒出息,被花梵音整死也活該。

沈沐宣是閣主之子,他還有三個表弟一個表妹一個親妹妹,除了親妹太小之外,其他幾個也一同跟隨端雅堂的先生學習,同時還有幾個其他天賦異稟的弟子,以及其他世家送來學習天一閣玄術的世家公子。

先生上過課之後,會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孩子嘛,總會拉幫結夥地聚堆玩,沈沐宣自然是和花梵音一起的,可是今天花梵音非要拉著他去和其他人一起玩,本來一起玩也沒什麽,商量好玩彈石子的游戲,誰輸了誰給大家做功課。

言小樓看著幾個小孩在那玩彈石子,不禁想到了他小時候也玩過這個游戲,跟他的“大哥”一起……

可惜,再也沒有這個機會了。

言小樓下意識朝言曦之看去,才發現言曦之竟也在看著自己。

見他看過來,言曦之別開臉去。

而言小樓則是直接跳到謝歡身後,腦袋從謝歡腋下鉆出來,羞答答地看向言曦之,“我告訴你,你別老這麽看著我,別以為我穿女裝你就可以對我有非分之想,我可是良家男子,只喜歡女孩子的!”

言曦之翻了個白眼,“我拜托你說這話的時候,能從另一個男人身上下來嗎?”

對於他的動作,謝歡倒是沒有掙開,只是施施然低頭看他,開口:“舒服嗎?”

作者有話要說: 雖然收藏評分評論等等各方面漲得很慢,但每漲一個我都會好激動好激動,謝謝O(∩_∩)O

☆、謝醋包

言小樓立即道:“那當然,舒服舒服,謝阿歡的懷裏就是不一樣,腰身格外的細味道格外的香……”

言曦之成功地被他惡心到一邊去了。

言小樓話沒說完,謝歡隨手一甩,就把他甩到一旁的桃樹前,鼻子嘭地一下撞在了樹幹上,好在沒流鼻血。

謝歡難得好言道:“它更細,味道更清香。”

言小樓:……

那邊,玩石子的那堆孩子裏又傳來了吵鬧聲,不用說言小樓就知道,肯定又是花梵音在鬧事,那死孩子玩個石子都能鬧起來?

原來是花梵音頭一次玩這游戲,彈了半天一個也沒彈中,惱了。

沈沐宣看他氣得臉都鼓起來了,剛要安慰,花梵音竟一腳將所有石子都踢飛,有的甚至掉到了池塘裏,那幾個孩子瞬間不樂意了。

“花梵音你幹什麽?”

“我不喜歡!我不要玩!我討厭那些石子!”花梵音蠻不講理道。

“你太過分了!你賠我們石子!”

“我就不賠!”花梵音幹脆搶過他們手裏剩下的那幾枚石子,也丟進了池塘裏。

言小樓扒在桃樹後想,這孩子,就是欠收拾!

果然,終於有個小孩氣不過,伸手要打他,等他打完了言小樓絕對要給那小孩買糖吃。

“你敢!”花梵音仰起鼻孔瞪著那個小孩,“我哥哥可是少閣主,你敢打我?你打啊你打啊!”

“你哥哥是少閣主?哈哈哈哈……”那幾個孩子大笑起來,將其中一個孩子推出來,指著他道:“這才是少閣主的親表弟,你算什麽弟弟!”

“切,”花梵音嗤之以鼻,“他算什麽啊,沐宣哥哥說了,他爹雖然是沐宣哥哥的叔叔,可不過也是個堂主罷了,他跟這個表弟也不親,哪裏比得上我和沐宣哥哥的交情,你們敢碰我一下,沐宣哥哥不會放過你們的!”

沈沐宣目瞪口呆了。

言小樓比他還目瞪口呆,他敢打賭,沈沐宣絕對沒這麽說過,即使說了,也絕對不是花梵音說的這個意思。

花梵音回頭看他,“沐宣哥哥,你這麽說過的,對不對?”

言小樓看到沈沐宣還傻在那沒回魂呢。

“還有,沐宣哥哥可是少閣主,將來要繼承閣主之位的!你們將來都是要給他做手下家仆的!敢在未來閣主面前放肆,小心我讓沈叔叔罰你們去挨戒尺!”花梵音越說越得意。

言小樓懂了,花梵音是在故意黑沈沐宣,幫他招黑,幫他招恨。

然後,他們就打起來了,沈沐宣自然不可能看著花梵音挨打,也加入了戰局。

這事最後鬧到了沈滄海那裏,那些話雖然聽起來大逆不道,不過都是幾歲的孩子,花梵音又是恩人之子,沈滄海到底沒有追究。只是沈沐宣畢竟是少閣主,罰打了五戒尺,這事也就過去了。

花梵音又抱著好吃好喝好玩的,天天紅著眼睛去找沈沐宣道歉。

若說花梵音沒心沒肺,沈沐宣更是沒長心肺,沒兩天這事又忘了。

言小樓算明白了,花梵音是把他娘的事遷怒到了沈沐宣身上,他更明白了,無論花梵音做了什麽,沈沐宣都不會討厭他不理他。

索性,沈沐宣認了。

這一認,就是一輩子。

這回言小樓沒打算再跟著沈沐宣他們倆,轉而去了另一個方向。

“餵,你去哪裏?”言曦之問。

言小樓回頭看他,“你可以選擇跟或不跟,”說完他又看向謝歡,道:“謝阿歡,跟不跟?”

謝歡片刻未曾猶豫,道:“走。”

言小樓彎起嘴角。

言曦之雖然不願意,也只能跟上。

原來言小樓並沒有帶他們去哪裏,而是去了廚房而已,這裏應該是秋水苑的私廚,裏面有個年輕的廚娘在忙活。言小樓讓他二人現在外面等著,自己進去了。

言小樓進來之前已經將臉上的妝容洗了去,他雖然穿的是女裝,但是款式極其簡單,他將外袍脫下來反著穿,將花色什麽的都藏在裏面,又將發髻散下隨即一束,還趁著某個弟子不註意偷了他的扇子,如此一裝扮,瞬間從妙齡少女變成濁世佳公子。

廚娘見是一翩翩公子進門,訝道:“你是誰?”

言小樓搖著扇子站在門口,倒不靠近,只是笑顏道:“姐姐,我是淮水容家的弟子,我家少爺在貴閣端雅堂學習,此番我是隨我們家主一起來看望少爺的,不曾想天一閣景色宜人風景秀麗,我一時看花了眼,跟家主走散了,迷路了好久,如今肚子餓得緊,聞到姐姐這裏有飯香味便尋來了。”

說著,言小樓朝鍋內看去,原來廚娘做的是花樣饅頭,有小貓小虎等等,甚是可愛。

言小樓一合扇子,稱讚道:“哎呀,看姐姐生得這樣美,手果然也是極巧,這饅頭做得真好看。”

廚娘看他模樣俊,又被他一口一個姐姐喚著,不禁有些嬌羞,道:“原來是這樣,正好我饅頭蒸了不少,我家少閣主也吃不了幾個,若不嫌棄,你就拿幾個吃吧。”

言小樓一聽笑意更燦,湊過去到她身邊,“不嫌棄不嫌棄,姐姐給的,哪怕白水也是瓊漿玉液的味道,怎會嫌棄!姐姐不但模樣美,心地更美,真是謝謝姐姐了。”說著,言小樓從懷裏掏出枚發簪,塞到廚娘手裏,道:“我頭次來嶺南,見嶺南姑娘生得好看,首飾花樣更是別致,便買了個想回家送家姐的,如今一看覺得更適合姐姐,姐姐便收了吧。”

“哎呀,幾個饅頭而已,不用不用……”廚娘要把簪子推還給他,一碰到言小樓的手,又放佛觸電般縮了回來,隨即背過身去羞澀地笑。

言小樓遮扇淺笑,“這是我的一番心意,姐姐莫要推辭,再說我是真的覺得這簪子更適合姐姐。至於家姐那邊,大不了我離開時再買一個就是了,姐姐再推辭,莫不是嫌棄我送的這款式不合姐姐心意?”言小樓說著,還帶上了委屈的語氣。

廚娘心當時就軟了,“好嘛好嘛,我收下就是了。”

言小樓拿起一個虎頭饅頭叼在嘴裏,柔聲道:“姐姐,你忙不忙?待會兒給你家少閣主送完飯後還有事嗎?我倒閑得沒事,不如我留下陪姐姐聊天解悶啊。”

廚娘端著托盤準備出門,聞言回頭嗔他一眼,“才不用你陪,我不悶。”

言小樓立即道:“好好好我悶我悶,就勞煩姐姐許我留下,跟姐姐多聊幾句可好?”說著言小樓朝她作了個揖。

廚娘嬌笑著出門了,步子倒是不慢。

廚娘一走,謝歡和言曦之從房頂上躍下來。

言曦之嗤之以鼻,“你還是那樣風騷。”

言小樓叼著饅頭美不滋道:“你管!謝阿歡,吃饅頭。”他拿起一個最可愛的白兔饅頭丟過去。

謝歡卻並未接住,而是側身閃開,好在他身邊的言曦之即使接住才沒有浪費,塞進嘴裏連連點頭。

“嗯,不錯不錯,好吃。”

言小樓有點不樂意,他剛才就盯著那個白兔饅頭半天了,沒想到卻便宜了言曦之。

言小樓又把剩下的饅頭都抱進懷裏,湊到謝歡身邊剛要說話,謝歡卻轉身就走。

“謝阿歡,幹嘛這麽急著走啊?”言小樓站在他身後揮著饅頭喊。

謝歡腳步頓住微微側首,“你還想留下聊天?”

言小樓誠懇點頭,“我是這麽想的啊。”

言小樓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惹到他了,只見謝歡又變了臉色,還以為他又要動手,言小樓忙抱住腦袋跳出去老遠,卻見謝歡只是瞪著他沒動,見他懷裏的饅頭掉了個滿地,謝歡這才邁動腳步繼續離開。

言曦之只吃了一個還沒飽,見狀不禁有些可惜,“真是浪費,要不你再去賣弄賣弄,讓那廚娘再蒸一屜。”

言小樓白他一眼,蹲下來撿饅頭,“什麽叫賣弄啊,這些不過都饅頭而已,撕了皮還能吃。再說了,再蒸一屜?你說得輕巧,感情不是你蒸是吧。”

言曦之翻了個白眼,“別把風騷當風流,這就三個大男人,你憐香惜玉給誰看。”

饅頭撿完了,言小樓站起來,“憐香惜玉是我的本質,無論有沒有姑娘在。還有,你這是嫉妒我比你討姑娘喜歡。”

那廂,謝歡已經走遠了。

言曦之道:“你那個守護神怎麽了?”

守護神?言小樓想了想,這個稱呼還挺貼切,不禁心情不錯道:“估計是不想看見你吧,我們家謝阿歡愛幹凈。”

言曦之看了看自己這一身血汙……怪誰!

畢竟他們在這結界裏不是透明的,所以三個人不敢在天一閣久呆,而是去了天一閣的後山,一個站樹上,一個坐石頭上,一個躺地上。

“我們到底為什麽要呆在這裏?不是說要究其根源,找到花梵音的心結好逃出結界嗎?為什麽要在這裏啃饅頭?是不是還要去山下買副葉子牌打打?”言曦之坐在石頭上喝道。

“行啊,你去吧,要借錢給你嗎?我沒有,找謝阿歡借。”言小樓躺在地上換了只手枕。

樹上人置若罔聞。

言小樓歪了歪頭,朝樹上看去,“謝阿歡,咱們也不知在這結界裏呆了多久,一直都沒有吃過東西,你不餓嗎?”

謝歡在樹梢上負手而立,白衣如仙墨發如藻,頭發還是言小樓之前為他系的,仍舊是披散著,言小樓只用發帶幫他系了一半,額前有些許碎發垂下,在夜風中微亂,讓他俊美中多了些邪魅。

聽到言小樓的問話,謝歡微微垂首朝他看去。

言小樓趁機忙諂媚道:“我懷裏還有幾個那姐姐蒸的饅頭,撕了皮還是能吃的,我幫你撕啊!”

結果言小樓非但沒哄好他的別扭,反而見他黑著臉跳到另一個棵樹的樹梢去了。

言小樓:……他到底在別扭什麽?

☆、難得傲嬌

言曦之跟在他們在樹林裏窩了一夜之後,終於坐不住了。

“言潯,你到底在這裏坐什麽?難道你當真不打算出這個結界了?你想死可別拉著我當墊背的!”言曦之道。

言小樓睡得正香,被他吵醒微微有些不滿,咕噥了兩聲,道:“想走請便。”

言曦之拔出長劍,“你別以為沒有你,我就出不了這結界!”

言小樓的回應則是直接翻了個身。

言小樓剛翻身,樹林深處突然傳來細微的動靜,似是有人在走近。

言曦之一聽忙著躲在了樹後,並且一直對言小樓使眼色讓他藏起來,可言小樓只當沒看見,大剌剌地改回平躺,雙手枕在腦後,雙腿交疊,模樣甚是悠哉。

腳步聲愈發近了,言小樓不禁想,真是最近常跟謝歡在一起被他傳染了,居然耐性越來越好了。

僵持許久之後,果然對方先敗下陣來。

“師父,你跟當年,很不一樣。”是花梵音的聲音,采花蜂裝扮的花梵音。

言小樓這才帶著笑出聲,“你跟當年差別也不小。”

花梵音從樹蔭中緩緩走出來,“師父故意在這裏耗著,無非是想逼我出面,如今我出來了,師父有何吩咐?”

言小樓這才坐起來,雙手後撐屈起一條腿看著他,“我救不了沈沐宣,你困住我也沒用,打開結界,跟我走吧。”

“師父,你比當年謙虛了。”花梵音道:“可惜,我打不開這個結界。”

“胡說八道!”言曦之沖了出來,“這結界是你設的,你怎麽會打不開?還不快放我們出去!”

言小樓扶額,為什麽總有來壞他事的!

一看到言曦之那身金衣蘭草裝,花梵音的眼睛瞇了起來,“差點忘了,你是龍纖雪的未婚夫。”

言曦之還沒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只見花梵音已經提劍刺了過來,言曦之見狀忙著拔劍相抗,兩人頓時打了起來。

言小樓鞠了一把傷心淚,跳到樹上去找謝歡去了,“謝阿歡,按我的原定計劃,我用解煞和定魂為餌,忽悠花梵音那小子把結界打開,可那貨為什麽非得冒出來拉仇恨?他是不是老天爺派來懲罰我的?”

謝歡仍舊黑著一張臉,理都不理他,又跳到另一個樹上去了。

言小樓:……

“謝阿歡,你到底在別扭什麽啊!”

言曦之本來就不是花梵音的對手,更別說他之前還被謝歡打傷,如今幾十招下來漸漸落敗,被花梵音一腳踹出去老遠,吐出大口鮮血。

搶在花梵音給他來個痛快之前,言小樓從樹上躍下來,一腳踢開花梵音的劍,花梵音見是言小樓已經收了劍勢,可地面突然又顫抖了起來,周圍的環境又好像琉璃一樣,破碎了。

他們竟從樹林來到了一個房間裏,而且還是個很是暧昧冶艷的房間,墻上屋頂上地上,滿是香艷的壁畫。

這是……青樓?

四個人見突然換了場景,不禁都停下了手中動作,這確實是青樓包間不假,這桃紅色的紗帳後面,還有對正在親吻的男女。

一見到這種畫面,即使隔著紗帳,言小樓還是激動了,而花梵音則是直接僵在了那裏,放佛雷劈了一般。

言小樓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開口道:“咱們四個大活人突然憑空出現,裏面那倆人都能親得這樣難舍難分,是他們太投入呢,還是咱們太沒存在感?”

“他們……好像看不到也聽不到咱們吧。”回答的是言曦之。

是了,那對男女好像他們不存在一樣,自己親自己的,那叫一個淡然。

言小樓心想,這才是正常的狀態嘛,既然結界內都是過去的場景,就應該看不到也聽不到他們才對。

言小樓索性走到凳子前坐了下來,他想到上次在青樓跟謝歡發生的事情,不禁笑出聲來,他朝謝歡看去,本以為會看到謝歡面紅耳赤不敢直視的模樣,誰想謝歡竟然十分淡定地站在那裏,漠然地看著那對男女。

“謝阿歡,你變壞了!居然看得如此目不斜視?等一下莫不是還要看全場?”言小樓控訴。

謝歡瞥他一眼,倒是終於跟他說話了,道:“不會。”

“不會?什麽不會?”言小樓問。

謝歡不答。

言小樓本想著大庭廣眾的,自己就這麽看實在不合適,可後來發現除他之外,其他三人看得也挺……專註的,索性就心安理得地繼續看了,不但看,還想掀開紗帳進去看。

眼看著紗帳內的男子就要把女子壓倒了……

言小樓看得眼巴巴的。

言曦之眼珠子也快瞪出來了。

花梵音依舊是雷劈的表情。

謝歡依舊面無表情……

然而突然,房門突然被推開了。

言曦之和言小樓一臉的失望,謝歡倒是沒什麽表情,似是意料之中。

花梵音蒼白著臉色,僵硬地轉過頭看去。

只見一名藍衣男子緩步走了進來,手中一把梅花折扇輕輕搖著,嘴角上揚,似乎永遠都在笑。

“梵音。”藍衣男子溫潤輕喚著。

這是十五歲的沈沐宣。

他的聲音和言小樓記憶中一樣,永遠都是這樣輕輕柔柔,不會太低,也不會太高,似乎無論發生任何事他的語調都不會變,永遠這般,如沐春風般。

花梵音看著藍衣男子,嘴唇忍不住顫抖。

原來紗帳內的,就是十五歲的小花梵音。

小花梵音在紗帳內呸了聲,不過有外人在場,他還是恭順笑道:“哥,你又來了。”

這個“又”字,隱含了他多少辛酸。

又隱含了言小樓多少可惜。

看到小花梵音從紗帳內走出來,言小樓坐在凳子上看著一大一小兩個花梵音,嗯,還是小時候的花梵音好看些,起碼小時候臉上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反噬暗紋。

十五歲,花梵音長大之後愈發雋狂,眉目張揚,俊美野性,就像烈火一般;而沈沐宣則一改小時候的肥胖模樣,身材修長,眉目清秀,溫文爾雅,遺世獨立,就如春水一樣。

饒是言小樓一直呆在江南,也聽說過嶺南天一閣的兩大靈傑——風流浪子花梵音,溫潤君子沈沐宣。

兩人一靜一動,一烈一柔。若是一男一女,必是一雙璧人。

據說兩人關系極好,親兄弟不過如此。然而兩人關系到底如何,只有他二人自己心裏清楚。

現在言小樓他們三個也很清楚了,一個兩面三刀,一個甘之如飴。

“沐宣……”一看到小沈沐宣進門,花梵音手中的劍都拿不穩,急著上前想要撫他的臉,可也不知他倆究竟誰是透明的,總之花梵音從沈沐宣的身體就那麽穿了過去,根本碰不到。

花梵音紅了眼眶。

沈沐宣向紗帳內那女子點了下頭算是問候,惹得那女子一陣嬌羞。

每次都是這樣,每次她想破口大罵,可是看著沈沐宣那張好看的臉,又這般有禮溫柔,任誰也發不了火。

掀開紗帳後,言小樓才看到裏面那女子的模樣,真是俊啊。

言小樓不禁感嘆,“哎呀呀,這麽美的姑娘,可惜看不到也聽不到我,不能上前問個名字請喝杯酒送個發釵什麽的,真是可惜……”

對於他的風騷言曦之已經習慣了,直接送上一個白眼,而花梵音的心思則是全在沈沐宣上沒空理他。

唯一有反應的,是謝歡。

謝歡淡漠的臉上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隨即冰冷的視線射來,“你還有發釵?”

言小樓不假思索道:“嗯,拆發髻的時候特地都留著……沒了沒了,就一個,已經送給廚娘姐姐了!”他忙把衣襟捂得嚴嚴實實的。

謝歡面無表情地伸出手。

言小樓淚眼汪汪地看著他。

謝歡的手一動不動。

言小樓吸了吸鼻子,將懷裏的那堆發釵慢吞吞地拿出來,含著淚交公。

謝歡接過發釵,繼續負手而立。

言小樓擦擦鱷魚的眼淚繼續看戲,而謝歡,在言小樓轉頭的那一瞬間,手用力一握,再張開時,那堆發釵已經變成了一捧金粉。

消散。

屋內,沈沐宣溫柔地說道:“梵音,你出來也玩了許久了,老師留的功課我都替你做完了,只是那篇鬼術批論,還須你自己寫。”

“做什麽功課嘛,”小花梵音睨他一眼,懶懶地倚在床榻上,“我擅武你擅文,一文一武多好,非逼著我讀書。”

說到這個,沈沐宣竟點點頭,完全同意的樣子,甚至嘴角都是欣慰的笑容。

言小樓心想,這徒弟真沒為師的風範,當然要文武雙全出去撩撥女孩子才更有勝算啊,而且還能到處顯擺啊~

花梵音紅著眼睛,只是癡癡地看著沈沐宣,似是一眼都舍不得錯過。

然而沈沐宣根本看不到他,眼裏只有小花梵音,道:“梵音,時辰不早了,咱們快些回去吧,否則父親和老師真的要生氣了。”他說的是“父親”,而不是“我父親”,多年的情誼,他們早已不分彼此。

小花梵音聽著也習慣了,扼腕地對懷中女子道:“唉,我的美人,我哥來找我了,我只能先回家,得空再來看你,把沒做完的事做完。”

他說得暧昧,惹得那女子嬌羞一笑。

沈沐宣依舊笑著,只是笑意再未達至眼底。

小花梵音跟著沈沐宣離開,一副乖弟弟的模樣,花梵音率先跟出去,緊緊地跟在沈沐宣後面。

言小樓三人也跟了出去,只見一出青樓大門,小花梵音立馬變了臉色,在沈沐宣的鞋子上狠狠踩了一腳!

看著那白色的鞋面上留下了黑色的腳印,小花梵音大笑起來,似是覺得格外舒爽。

沈沐宣笑著看著他,不禁搖了搖頭,由著他去了。

言小樓湊過去想踹小花梵音一腳,果不其然,踹不到他。

好在花梵音眼裏只有沈沐宣,對於他踹“自己”的事並沒有多介意。

出了青樓,小花梵音就快步走到了沈沐宣前面,而作為少閣主的沈沐宣卻像真正的家仆,無言地跟在後面,主仆難分。

走了一會兒,小花梵音突然停住腳步,定定地看著某處。

言小樓順著他的方向看去,只見是一綢緞莊,一位世家小姐正領著丫鬟在裏面挑選。

那姑娘生得絕色秀麗,落落大方,十分好看。

言小樓習慣性又想從懷裏掏發釵了,一摸空空如也,旁邊是謝歡冰冷的眼神。

他朝他訕訕地笑了笑,嘟囔道:“見到美人不讓撩,什麽道理,你不撩還不讓我撩了……”

☆、謝老板

謝歡冰冷地別開眼。

看花梵音看著那女子出神,言小樓問道:“認識?相好?”

花梵音這才回過神,道:“她是寒城姚家的女兒,來天一閣參加百花宴的,宴會上還舞了一曲,姚家主有意讓她在沐宣面前露個臉。”

言小樓抱起胸笑,“結果沒入了沈沐宣的眼,倒擄了你的心吧。”

花梵音輕笑輕笑,“不至於,只是覺得,只有這樣的女人,才配得上我。”說著,花梵音朝看向已經走遠的沈沐宣,聲音苦澀,“我還記得,那天我跟沐宣說了我的想法,他卻說她不配,還走到了我的前面,我很不高興,沖上去把他另一只鞋也踩臟了。”

言曦之想了想,道:“我隱約記得,幾年前天一閣確實要跟姚家結親,可是要娶姚家小姐的,是少閣主啊。”

花梵音難得沒有見他就殺,他不禁也想起了當年自己得知婚事時,那天所發生的事。

·

那天他顧不得有其他外人在場,狠狠給了沈沐宣一個耳光,打得他嘴角都出了血。

沈沐宣卻只是擦了擦嘴角的血跡,依舊面帶微笑地解釋,“不是我要娶,是父親要我娶。”

“呵,你什麽身份?天一閣少閣主!姚家只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小小世家,就算你爹想幫你聯姻,會讓你娶她?肯定是你主動要求的!”花梵音喝道。

沈沐宣沒說話。

花梵音怒發沖冠,“你明知道我看上她了,你卻要和我搶?!”

沈沐宣向下人們使了個眼色,示意他們先離開,同時吩咐:“剛才的事,我不希望有外人知道!”他語氣冰冷,明顯少閣主作風。

下人們點頭,恭敬退下。

待下人一走,花梵音又是一記狠狠的耳光,沈沐宣的臉被他抽得紅腫,嘴角血又流了出來,可他的嘴角依舊噙著笑,依舊那般溫文儒雅。

“梵音,你生氣,是因為我要娶她?還是因為她要嫁的是我?”

花梵音不解地看著他,怎麽有些聽不明白?

但他依然怒火中燒。

“有什麽不一樣?你居然搶我的女人!”

“她還不是你的女人,”沈沐宣擦了擦嘴角,他比花梵音高些,略低頭溫柔地看著他,“梵音你放心,我不會娶她的。”

“你還想騙我,”花梵音又踢了他一腳,在他水藍色的褲子上再度留下一個腳印,“那可是閣主定下的親事,你怎麽能不娶!”

“我答應你的,就一定會做到。”沈沐宣道。

那時候花梵音只當他是哄自己,每天去淩雲樓吵鬧。

沈沐宣十三歲的時候,就從秋水苑搬去了少閣主的專屬樓閣淩雲樓,淩雲樓,顧名思義淩駕於九天之上。

花梵音就每天去把淩雲樓砸得粉碎,將他打得鼻青臉腫,沈沐宣也不說什麽,只是第二天命人悄悄將砸碎的東西系數補上。

本來以為婚禮必成定局,誰想眼看離大婚還有十天,那位姚小姐突然自縊身亡。

那姚小姐留下遺書,說是早已與一位弄琴先生私定終身,誰曾想竟被突然定親,本欲與那先生私奔,那位弄琴先生竟貪生怕死不願私奔,姚小姐心灰意冷,這才自縊而亡。

此事一出,姚小姐的名聲盡毀,連姚家主都無顏再呆在嶺南,致歉之後逃回了寒城。

姚小姐突然死了,婚事自然也不了了之,好好的一個大美人就這麽沒了,花梵音郁悶了好幾天,索性便下山去獵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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